诗经学习(四十三)

  诗经 邶(bèi)静女


  静女其姝(shū),俟(sì)我于城隅(yú)。爱而不见,搔首踟(chí)蹰(chú)。
  静女其娈(luán),贻(yí)我彤(tóng)管。彤管有炜(wěi),说(yuè)怿(yì)女(rǔ)美。
  自牧归(kuì)荑(tí),洵(xún)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美丽姑娘真可爱,
  她约我到城头来。
  故意躲藏逗人找,
  惹我挠头又徘徊。
  美丽姑娘真好看,
  送我一只小彤管。
  彤管红红闪亮光,
  让人越看越喜欢。
  牧场归来送我荑,
  荑草美得真出奇。
  不是荑草真的美,
  美人送我含爱意。
  

【解说】


  
  这是一首男女幽会的情歌。少女故意躲在城角,“爱而不见”,男子急得坐立不安,“搔首蜘蹰”,这两句平实如话的描写,极为传神地表现了一对恋人初会时的情趣。既而约会之时少女赠送彤管、荑草,男子欣喜若狂语带双关表达爱意的情态,又写得柔婉细腻,情意绵绵。全诗清新活泼,生动有趣。吟诵此诗,读者亦会被其浓浓的青春气息所感动,而诚心祝愿这对恋人幸福美满。
  

【注释】


  
  静女:文雅的姑娘。
  邶(bèi):邶国(今河南汤阴境内)。
  其姝(shū):姝,美丽。其,形容词词头。下面“静女其娈”的“其”用法相同。
  俟(sì):等待,等候。
  城隅(yú):城上的角楼。一说是城边的角落。
  爱:通“薆(ài)”隐藏,遮掩。
  见:通“现”,出现。一说是看见。
  踟蹰(chí chú):亦作“踟躇”,心里迟疑,要走不走的样子。
  娈(luán):美好。
  贻(yí):赠送。
  彤(tóng)管:红色的管萧。管,有人说是茅草。
  炜(wěi):鲜明有光的样子。
  说怿(yuè yì):喜爱。说,通“悦”,和“怿”一样,都是喜爱的意思。
  女(rǔ):通“汝”,你。这里指代“彤管”。
  牧:野外放牧的地方。
  归荑(kuì tí):赠送荑草。归,通“馈”,赠送。荑,初生的茅草。
  洵(xún):的确,确实。
  匪女:不是你(荑草)。匪,通“非”。
  

【段意】


  
  三章三段:
  第一章写“我”赴约不见,搔首踟躇。
  第二章写静女赠我彤管,我喜欢彤管。
  第三章写静女赠我荑,我认为荑美,实际是认为静女美。
  

【写法】


  
  用“赋”,围绕对女子的爱悦,就三件事,直接铺叙。
  

【诗词鉴赏】

  

【鉴赏一】


   《静女》一诗,向来为选家所注目。现代学者一般都认为此诗写的是男女青年的幽期密约,也就是说,它是一首爱情诗。而旧时的各家之说,则多有曲解,未得其真旨。最早《毛诗序》云:“《静女》,刺时也。卫君无道,夫人无德。”郑笺释云:“以君及夫人无道德,故陈静女遗我以彤管之法。德如是,可以易之,为人君之配。”而《易林》有“季姬踟蹰,结衿待时;终日至暮,百两不来”、“季姬踟蹰,望我城隅;终日至暮,不见齐侯,居室无忧”、“踯躅踟蹰,抚心搔首;五昼四夜,睹我齐侯”之句,则反映齐诗之说,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遂渭“此媵俟迎而嫡作诗也”。所说拘牵于礼教,皆不免附会。宋人解诗,能破除旧说,欧阳修《诗本义》以为“此乃述卫风俗男女淫奔之诗”,朱熹《诗集传》也以为“此淫奔期会之诗”,他们的说法已经接近本义,但指男女正常的情爱活动为“淫奔”,仍是头巾气十足,与汉儒解诗言及妇女便标榜“后妃之德”同一弊端。
  诗是从男子一方来写的,但通过他对恋人外貌的赞美,对她待自己情义之深的宣扬,也可见出未直接在诗中出现的那位女子的人物形象,甚至不妨说她的形象在男子的第一人称叙述中显得更为鲜明。而这又反过来使读者对小伙子的痴情加深了印象。
  诗的第一章是即时的场景:有一位闲雅而又美丽的姑娘,与小伙子约好在城墙角落会面,他早早赶到约会地点,急不可耐地张望着,却被树木房舍之类东西挡住了视线,于是只能抓耳挠腮,一筹莫展,徘徊原地。“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虽描写的是人物外在的动作,却极具特征性,很好地刻划了人物的内在心理,栩栩如生地塑造出一位恋慕至深、如痴如醉的有情人形象。
  第二、第三两章,从辞意的递进来看,应当是那位痴情的小伙子在城隅等候他的心上人时的回忆,也就是说,“贻我彤管”、“自牧归荑”之事是倒叙的。在章与章的联系上,第二章首句“静女其娈”与第一章首句“静女其姝”仅一字不同,次句头两字“贻我”与“俟我”结构也相似,因此两章多少有一种重章叠句的趋向,有一定的匀称感,但由于这两章的后两句语言结构与意义均无相近之处,且第一章还有五字句,这种重章叠句的趋向便被扼制,使之成为一种佯似。这样的结构代表了《诗经》中一种介于整齐的重章叠句体与互无重复的分章体之间的特殊类型,似乎反映出合乐歌词由简单到复杂的过渡历程。
  读诗的第二、第三两章,我们会发出会心的微笑,对诗人的“写形写神之妙”(陈震《读诗识小录》)有进一步的感受。照理说,彤管比荑草要贵重,但男主人公对受赠的彤管只是说了句“彤管有炜”,欣赏的是它鲜艳的色泽,而对受赠的普通荑草却由衷地大赞“洵美且异”,显然欣赏的不是其外观而别有所感。原来,荑草是她跋涉远处郊野亲手采来的,物微而意深,一如后世南朝宋陆凯《赠范晔》诗之“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重的是情感的寄托、表达,不妨说已成为一个具有能指优势的特殊符号。接受彤管,想到的是恋人红润的面容,那种“说(悦)怿”只是对外在美的欣赏;而接受荑草,感受到普通的小草也“洵美且异”,则是对她所传送的那种有着特定内容的异乎寻常的真情的深切体验,在我们看来,那已经超越了对外表的迷恋而进入了追求内心世界的谐合的高层次的爱情境界。而初生的柔荑将会长成茂盛的草丛,也含有爱情将更加发展的象征意义。
  第三章结尾“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两句对恋人赠物的“爱屋及乌”式的反应,可视为一种内心独白,既是第二章诗义的递进,也与第一章以“爱而不见,搔首踟蹰”的典型动作刻划人物的恋爱心理可以首尾呼应,别具真率纯朴之美。读完此诗,对那位痴心小伙子的一腔真情,我们除了深受感动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鉴赏二】


  
  《静女》是一首很美的诗,意思并不深,却最有风人之致。但是因为诗里有了城隅,有了彤管,解诗者便附会出后宫,牵缠出女史,引申出许多与诗毫不相干的故事。明人韦调鼎说:“此民间男女相赠之辞。序以为刺时,欧阳公谓当时之人皆可刺,于本文尚有间矣。毛郑泥‘静’字,又不解‘彤管’之意,强附为宫壶女史之说。张横渠、吕东莱又曲为之解,皆以辞害意矣。郑、卫男女相谑之诗颇多,而拘拘指为刺其君上,何异痴人说梦也。”比后来清人的许多说法倒还明白得多。
  这首诗反映了先秦纯朴的民风,真挚的爱情。双方赠送的礼物都很普通,但对方都异常珍爱,还是男子禁不住说破了其中的秘密,“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恋人间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全诗以第一人称“我”(男青年)写一次恋人的约会。全诗三章。一章重在写场景,两章重在写心理。第一章写青年之急,第二章写青年之恋,第三章写青年之诚。作者由静女而彤管,由荑而静女之情,把人、物、情巧妙地融合起来,表现了男青年热烈而纯朴的恋情,男青年的形象活灵活现,他的恋情也真实感人。此外,诗歌采用重章复唱,巧妙选用细节,风格朴实,也增添了艺术魅力。南朝宋陆凯《赠范晔》诗之“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重的是情感的寄托、表达。本诗接受彤管,想到的是它鲜艳的色泽,那种“说(悦)怿”只是对外在美的欣赏;而接受荑草,感受到普通的小草也洵美且异”,则是对她所传送的那种有着特定内容的异乎寻常的真情的深切体验,在现代人看来看,那已经超越了对外表的迷恋而进入了追求内心世界的谐合的高层次的爱情境界。而初生的柔荑将会长成茂盛的草丛,也含有爱情将更加发展的象征意义。
  这首诗歌的成功是对人物性格的刻划,虽则只是男主人公自言自语的几句话,可是把他的憨厚实诚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刻划男子的同时,女主人公机灵刁钻的形象也便呼之欲出了。作品本身虽然简约,但是为读者留下了无数的想象空间,我们甚至可以根据人物的性格复原当时的场景,而这一场景又是这样富有戏剧性和生活气息。《诗经》作品不同于唐宋文人诗词的显著特征之一,就在于戏剧化的场景感和浓郁的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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