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札幌时天已经大黑,文捷和许波吃了被朋友强烈推荐的スープカレー,味道果然非常好。
当天入住札幌市旅馆。
第二天依旧起了个大早,两人先在北海道大学校园里转了转。北海道大学校园很大,但感觉规划有些杂乱,很多建筑非常有规模,比较宏伟,有点西方特色。银杏树构成的纯粹黄色是校园此时的基本色调,校园里有一条被黄叶铺满的浪漫银杏路,嫩黄的色彩衬着湛蓝的天空,黄叶如蝶在空中纷飞,恋人们手牵手漫步其间,让情感在这种单一的黄色曲调间流淌。许波细心地从地上捡起三片扇形的银杏树叶递给文捷,文捷笑笑接过来:“昨天是白桦树皮,今天是银杏树叶。看来你和树耗上了。”许波听着这话,目光在文捷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流露着一种复杂的神情,但最终没有说话。
出了北海道大学,不远处便是市政府旧楼,这也是札幌必看景点之一,这种红楼呈现着非常典型的俄罗斯建筑风格,内部宽敞大气,窗户却很小。红楼外,黄色的银杏树掩映着一大片幽静的池塘,池塘边大群的鸳鸯或休息,或漫步,憨态可掬。当文捷稍稍走近时,鸳鸯们纷纷起身入水,在水中结伴而行,划开落在水面上的黄叶,在身后留下两行迤逦的波纹。许波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水中的鸳鸯和银杏树下的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文捷走过来,拉起他:“走吧,别故做深沉了。”许波却慢吞吞地,不愿离开:“看那鸳鸯多好,双宿双飞。”文捷的脸色有点变,她又想起昨天白桦林中求婚的事,心中产生一种莫明的慌乱。她害怕结婚这个词,特别是出自许波之口,不是许波不好,不是爱得不够,只是她原本清楚地知道许波那里没有她想要的婚姻,她只是需要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然而如今真的爱上了,付出了全部的感情,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只好先装糊涂,敷衍着呗,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札幌羊ヶ丘展望台。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农场,能够看到在日本难得一见的绵羊。クラーク像是这里的象征,据说クラーク先生是北海道的开拓者,让他们困惑的是,为什么北海道的开拓者是一个外国人。
没敢在这里耽误太久,两人需要在下午5点前赶回苦小牧港口坐船回仙台。
再次坐上豪华渡轮的时候,他们都累了,洗个澡,躺在船上就不想动,一觉睡到第二天。
终于回到了仙台。送文捷到家门口,文捷开了门让许波进,许波却站在原地没动:“结婚的事想得怎么样了?”文捷傻傻地看着他,知道敷衍不过去了:“我以为你在开玩笑。别傻了,说这事还太早,婚姻是大事,我们不能这样草率,需要再认真考虑考虑,至少得征求父母的同意不是吗?”文捷可怜巴巴地看着许波。
“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是不是?你是一定会回去嫁给杨威的,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和未来,对吧?”许波定定地看着她。
“不是这样的,我从前是一定会回去嫁给杨威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发现我真正爱上了你,我一直在犹豫,在斗争,我还需要时间考虑这件事。”文捷有点着急想为自己辩解。
“我原来也以为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但现在我明白了,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以后,你就会很自然地希望和她相守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就想要一份婚姻来巩固这份爱情,不惜一切代价,这就是规律,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嫁给我吧,不要再犹豫了,前方肯定有困难,我们会一起面对和克服。”许波看着文捷的眼睛。
“许波,不要逼我,我还需要时间。”文捷在许波这种灼灼逼人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种真正的恐惧和不安。
“如果不能结婚,那我们就分手吧。这根本就不是时间问题,没必要再往前走了。”许波直视着文捷,目光中写满痛苦和绝望。
“分就分,分手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文捷被这突出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愣了几秒,抛下这句话转身进了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许波拖着他的行李,一步步向自家走去。他知道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此时只是一片冰冷和空虚,什么也没有,他需要一个真正的家来给他一种踏实和温暖的感觉,他累了,不想再这样玩下去。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文捷之间根本不会有一个共同的未来,所以他一直小心小心翼翼地告诉自己不要陷进去,告诉自己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但不知怎么就这样一头扎了进来,昏天黑地地做了爱情的俘虏,并且越来越强烈地想要一份婚姻来使自己真正拥有这个女人,让她永远也不会离开。文捷的毕业越近,他越害怕失去她,他觉得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他可能会经受不住。但是如果,那一天迟早要到来的话,不如早一点让大家退出来,也许彼此会伤得轻一点。
要么结婚,要么分手,没有第三条路。
许波觉得这是一种很无奈的选择,其实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一切的决策权其实都握在文捷的手里。这个女人有一种魔鬼的魅力,能够让你不由自主地围着她旋转,为她痴迷和疯狂,她霸道又任性,操纵着整个过程的进展和节奏的快慢,或者她还控制着事情的结局,只是许波并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于是他只好提前看看这个结局。还大家一个自由,各走各的路。
许波其实一直在联系其它的工作,近来有了眉目,决定去京都大学,北海道之行本来就是想结束和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
许波结束了研究室的工作,两边的老板关系都处理得不错,并没有留下什么让大家不愉快的问题。他清理了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基本都是无条件送了人,如今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三个被子等东西打成的包裹孤零零地躺在屋角,等着宅急便的人上门来收走以外,这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了。许多天来的忙碌,许波感觉累了,席地而坐,靠在墙壁上,看着这个自己住了近两年,如今即将离开的屋子,想着自己在仙台的岁月,关键是想着文捷,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如今只要想到她,心里还是有一种钻心的痛,这个魔鬼一样的女人,像毒品一样一点点侵蚀着自己的精神和灵魂,用她的无边魅力让你对她上瘾,然而又注定让你得不到,她一但转身离开,自己便陷入这种艰难的戒毒过程,想恨都恨不起来。
门开了,没等回应,文捷飘然而入,脸上挂着笑,眼圈却是黑的。
许波没动,瞅了她一眼以后把目光收回来,仍然投放在天花板上。文捷在他的对面坐下来,紧盯着他的眼睛:“真要走了,也不说一声。”
“知道你近来忙,没敢惊动你。”许波客气地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戒指还给你吧。”文捷拿出那个用白桦树皮做成的戒指递到许波面前,用故做轻松的口气说着,她想尽量表现得好一些,至少保持以往那种不在意的潇洒样子,但她的眼圈却渐渐红了,不一会,眼泪竟簌簌地掉了下来。
许波看着她手中的戒指,又看着这个女人眼中的泪,他从前很少见文捷哭,更没有见她为自己哭过,什么时候都是一幅没心没肺的冷淡样子,但如今这个女人却在真实地哭着,热热的泪滴在他的手上,他的心绪如狂潮一般迅速翻滚,他没有去接那个戒指,而是一把把文捷搂过来,抱在怀里,并开始疯狂地吻她,文捷一开始有点吃惊,但马上进入状况,身体变得松软,积极地回应着,把他湿湿漉漉的舌头贪婪地吮吸着。长时间地亲吻以后,许波开始吻她的眼,她的颈,并一点点向下移去,动手开始脱文捷的衣服,文捷没有反抗,主动地积极配合着,两人抱在一起,滚倒在地板上。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文捷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你到时候再问我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你一定不要忘记来问我。”许波仍然那样躺着,没有动。他有一种真正精疲力尽的感觉,从他的体力到他的感情,全部用光了,什么都不再留下。
文捷没再说话,准备走。许波却坐了起来,一把拉住她:“等一下。”他拉过文捷的手,不容分说地把那个白桦树皮做成的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戴着这个,你一定不会忘记来问我。”文捷笑笑,转身飘然而去。
许波走了,在仙台秋色正浓的十一月,离开了这个生活了近两年的城市去了京都。
文捷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论文也进入最艰难的冲刺阶段,天天没日没夜地忙着,看不到她的泪,也看不到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