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涯 <1>
提升自己的灵性。 生命不在那么浓稠,那么灰暗。 轻快,透明,充满喜乐
我们这些人的人生是从1968年的那个秋天开始的。
文化大革命的巨轮细细地碾过社会的每个角落,碾过每一个家庭,红色风暴下掩饰不住那深渊般的虚无,无公理无价值,无出路无亲情。毛主席高瞻远瞩地给我们指出一条唯一的路,带着你的城市户口到乡下去当农民。
十六岁的我背上破旧的行囊,和一批老三届的同学们在那个深秋的早晨,集合在城市的火车站汽车站。我们胸带红花,我们泪眼盈盈,喧天的锣鼓声汇成了那个时代的最强音;高音喇叭一遍遍播放着气壮山河的革命歌曲,催逼着这一支就要出发的队伍。就着样我们离开了家,奔向那一个个穷乡僻壤。
同学们挤在一辆辆军用卡车上,军车扬起漫天的尘土,朦胧了太阳也朦胧了我们的视线。我们在一条残破的公路上走了好久好久,渡过了长江又改乘小木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展现在我们眼前只有影影绰绰的山的轮廓,城市,灯光,汽车都远离我们而去。
远处传来一阵阵单调凄凉的锣鼓声,因为群山环绕着声音无法向四周散去,使人感到一种空洞的无望,还有气无力地夹杂着几句“欢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口号。送我们的老师告诉我们,是生产队里来接我们的人。乡下的生活就着样开始了。
如果衣食无忧,那是个不错的地方。早晨打开房间里那扇小木窗,可以看见明净的天空,四周青山环绕,村子里弥漫着新鲜柴火燃烧时散发出清香的烟味。山民们用浓浓的乡音打着招呼,吆喝牲口,呼唤着玩得不知去处的孩子。在我们刚到的日子里,生产队长让全村轮流给我们送菜,每天早上门口总是摆着一些新鲜蔬菜,或一碗腌咸菜。
知青点安顿下来,吃饭是一个大问题,谁去砍柴谁去挑水,从队里领回的稻子要先送到碾米机房,碾成米再挑回来,每样活都不轻松,看着别人天刚亮,就从山上挑回一担带着露水枝多叶少的柴火羡慕不已。我们全体出动奋斗一个下午,下山来只带回枝枝叶叶的茅柴,一个个狼狈不堪,有的砍破了手指,有的鞋底被竹桩戳穿流血不止,有的从山上滚了下来。带回的柴很难点着,青枝绿叶挤在灶膛里孕育着火苗,我们拿着吹火筒鼓起腮帮往里吹气,熏得泪流满面,突然轰的一声火苗夺路而出,来不及躲闪前面的头发烧焦了一片。隔壁的大妈看到我们这样叹着气说 “当一个城里人要休九世,你们是休行不够才来乡下受苦的,等满了九世一定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