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当银色世界的大门刚刚打开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料想的有今天这样一个时代,这样迅猛地打造着一批又一批明星的时代。虽然都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可依旧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编织着那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明星梦。
明星之梦实现于梦的工厂,而那工厂成就了一部部让人如醉如痴的电影,还有那些引人入胜的小说。可以说我是伴随着电影长大的一代。虽然那个年代,少有电视,更谈不上光碟,可是正因为机会少的可怜,能看上一部倾心的电影真的可以让我向往快乐很多天,哪怕是在梦里也还会一遍遍地回味着它的滋味。
童年时候高大全英雄式的电影伴着我长大,因为小只记得许多好人和坏人打仗的抗日战争片,日本鬼子那顶带廉儿的帽子印象很深,直到现在看到野外孩子们头顶着防蚊防晒的带廉儿帽子还有些不自在。
等我上小学那会儿,一些被禁演的文革前的老电影终于公演了。几乎所有的女生都会被那些帅气而又有英雄气的男主角所吸引,王心刚的“野火春风斗古城”,冯喆的“羊城暗哨”,张良的“董存瑞”,于洋的“虎胆英雄”,那个时候我们幼小心灵中的英雄真的就跟他们一个样。当时很轰动的一部儿童影片“闪闪的红星”,其中主演潘冬子的演员祝新运在当时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当我得知有一天他本人会来到我们住的大院拜访戏中的一位演员阿姨时,我院子里的小朋友们一大早就远远地等在一棵大树下,可惜只是看到了他上了辆黑色小卧车的背影,车窗的帘子拉上了,随着车轮带起的灰尘,我还是很高兴,毕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从银幕上走下来的真人明星。
上海三十年代拍摄的一批黑白影片重新上映时,我正值青春年少,可是有两部片子让我迷恋至今。赵丹周旋的“马路天使”,金嗓子周旋那俏丽柔弱的样子,还有那双水灵灵的充满着恐惧和天真的眼睛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被任何明星所代替。白杨上官云珠演的“一江春水向东流”,让我的眼泪也似那流不尽的春水,影片凄楚动人的调子扣人心弦,我没有想到,在我出生前的那么久远的年代里,就有了那么感天动地的影片。然而,当时最爱的还是建筑师出身的孙道临,特别是他那磁性的声音,加上书生气的形象,让我把他当成了师长一般地尊重和喜爱。当时读巴金的自传体小说“家”时,我还没有能领会书中的种种情怀,可是当我看了由孙道临张瑞方和王丹凤黄宗英演的电影“家”后,简直为之心碎为之疯狂。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没有追星族,没有粉丝,而我却是个不折不扣地影迷。虽然年幼的我不曾在拥挤的人群中为看一眼心中的明星而疯狂,可我的心好像跟着他们走,一直跟着跟着。是电影给我枯燥而紧张的学生生活打开了一个梦幻的缤纷世界,那个时候没有电脑,更谈不上资讯,我仿佛生活在现实梦幻的三个世界里,有时让我迷惑不解。一个是家和学校,现实的不能再现实了,一个是自己心里那个丰富柔弱的小世界,另一个就是电影带给我的,让我为之着迷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仿佛入磁铁般地把我的心我的生命牢牢地吸引过去。有时使我不能自拔。
记得七十年代国门还未大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看得到的外国电影也都是那几个友好国家的片子。眼泪流的最多的要数朝鲜电影,听歌看跳舞的是印度片子,打仗的当然少不了阿尔巴尼亚。奇怪的是每次看每次都尽兴,那部渗透着深仇大恨的“卖花姑娘”,音乐一起眼眶就湿了许多,“金达莱花”几十年也摸不去的旋律。一部“金姬和银姬的命运”让我知道南韩的国度里有的只是戴着鸭舌帽,下面隐藏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的老特务,他的名字都怪吓人的:老狐狸。谁曾想到,那年汉城奥运会上,我看到了那么多靓丽的女孩子,长大成人后酷爱上了韩国菜韩国衣,谁曾想到移居海外的日子里,大陆国内有刮过了一阵一阵的“韩流”让人目不暇给。遗憾的是,这股动人心脾的韩流却不是从金姬的故乡:北韩吹过来的,在那里人们见到的是一双双饥饿的眼睛,一个个可怕的传说。“千朵花,万朵花,千朵万朵金达来花,我对妈妈的一片诚心,”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千遍万遍的旋律却总也从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海外多年居然一直生活在印度人的周围,读书时的三位老师是印度人,几经周折搬家后,发现邻里左右也是印度人,小小世界真奇妙。偶然在一个印度朋友家庭聚会上,电视上放映的歌舞让我眼前一亮,童年时看得最多的不就是这种载歌载舞的印度电影吗?女孩子各个艳丽丰满,黑而发亮的眼睛会说话,扭动的腰肢,熟练的舞技仿佛周身每一个细胞都浸泡在音乐的旋律里,举手投足都带着跳动的音符。激情迭起的故事在歌舞中贯穿,这就是印度电影。“流浪者”中的丽达和拉兹的爱情让那句经典的台词所毁灭“法官的儿子永远是法官,贼的儿子永远是贼。”可最终法官的儿子成了受审的贼。多少年后看到真正的印度,贫瘠和富饶,落后和文明,聪慧和肮脏,在这个印度工程师如今也占有一席之地的电脑科技王国里,很多事让我迷惑不解,印度歌舞片像一个很久以前的美梦。
身处美国加州,看到越来越多的墨西哥人,忽然发现原来他们才是占众多比例的少数族裔。谁会想到早在八十年代,一部部墨西哥的连续剧和电影早就挤进了中国这个大市场。“叶赛尼亚”“冷酷的心”是年轻人约会的节目,潇洒帅气的男主角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华贵的服饰,英俊的面孔,扣人心弦的故事,当日后移居国外的某一天里发现,烈日下一群群等候别人雇用做短工的墨西哥人时,我才知道什么是电影里的世界。
八十年代初,中国的大门渐渐打开了一丝缝隙,是电影,这种当时唯一让我尽兴而忘情的娱乐让我认识香港,让我知道了台湾,确切的说是认识的美化了的诸多个明星,让我在繁重的课业和枯燥的学生生活中编织起一个永远也不愿醒来的美梦。从秦汉到林青霞,从成龙到邓丽君,让我这个忠实的追星族从小到大,从国内到国外,一直都追随着他们的身影,追到中年追到故去,就连言情小说换取眼泪的琼瑶阿姨也被追得变成了奶奶。她的“在水一方”“几度夕阳红”来得那么及时那么恰到好处,来在我和同龄少女们情窦初开的季节,那是个和现在不同的季节,是个遮遮掩掩的季节,是个只能在私底下偷偷欣赏她的小说和电影的季节,是个在梦中呼唤着那些俊男美女的季节。电影里的爱情故事潮涌般地来到青涩的青春世界里,以为爱情即该如此,日后成人后感受到的原以为可以为之将青春散尽也在所不惜的爱情原来却是另一番的滋味,寻着琼瑶阿姨的路,找那刻骨铭心的爱情成了那个时代的一个醒不来的梦。
在没有卫星电视影碟录像的时代,看电影也成了一种小小的特权,“内部参考片”就是其中的一个象征。只有家里有些地位来头的人才能有本事弄来那些内参票,包括那些奥斯卡获奖影片,那个时候我比现在身在美国更热衷。当时只有文化部电影界和部队系统的家属才有幸能享有那种特权。一张小小的票也能让我兴奋地忘乎所以,包括早些时候的港台片在内都能让我们那批孩子得到最大的满足。记得手中攥着电影票的我们互相谦让着帮忙下午向老师请假,装病的拔牙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谁想到,电影一散场,大家居然在电影院碰面了。为了赶着看那内参片,忍饥受俄顶风冒雪也在所不惜,严冬的早晨,星星刚刚隐去,灰蓝的天空中只有淡淡的一个月亮的影子,穿得像一个豆包似的我蹬着车出发了:那时去赶早场的电影。冷点儿饿点儿算什么,等到电影院的灯光转弱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迎面那个大大的银幕。比基尼泳装是我在美国电影里见到的,台湾影后杨惠姗的“玉卿嫂”让我第一次在银幕上见到性爱,记得那时还悄悄地低下了头。
少儿时看惯了抗日打鬼子的“地雷战”“地道战”,到了八十年代,突然间吹过来了中日友好的风了。学校里一批接着一批的日本访问团,商店内层层叠叠堆着的都是日本电器。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流行“酷”这个词,可是日本影星高仓健,身穿皮夹克,头顶板寸头,那才真叫一个“酷”呢。中野良子飘逸的披肩发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大人说的是披头散发竟会是那么美。虽然那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哈日”族,可那群忙着选修日本话唱日本歌卖日本货的才真是“哈日”的前身。“慰安妇”的眼泪,南京大屠杀的惨状,钓鱼岛的争端,靖国神社的拜祭,这一切的昨日伤痛好像一下子都被中日友好的滚滚热浪所淹没。这就是学生时代的我们所知道的日本,从一部部心中偶像的电影中了解到的日本。“远山在呼唤”“绝唱”,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童话般的醉人的爱情是我青春时代所有的感情幻想,这对银幕情侣用自己真实的故事编织了一个感人的爱情童话。英俊体贴兄长式的恋人成了我以为的爱情的全部。百惠的纯真,不幸的童年,对爱情的执著,让我时时沉醉于她关注于她,无论是结婚生子,还是如今成了两个大学毕业生之母的妇人,我都是那么默默地关注着她。就因为我爱情梦幻中注满了她的影子。
青春年少的我突然间迷恋起武打片“少林寺”,虽然这部难得一见的电影没能像如今台湾导演李安的“卧虎藏龙”那样让好莱坞对中国的影片刮目相看,但是却造就了李连杰这位武术学校里出来的国际巨星,虽然如今的他身价不菲,但是让我和我们那一代孩子更加怀念的还是那部故事表演音乐摄影达到了完美结合的片子。十八岁的他英俊清秀,武艺高强,功夫漂亮,一招一式都透露出一股帅气。真没有想到,舞刀弄棒的上了银幕竟会那么地精彩绝伦。那时大街小巷男女老少谈论得最多的就是那部片子还有那个英俊的光头觉远和尚。相信此后他在国外大红大紫的程度决比不上那个时候。我如同当今的追星族一样收集了所有的报道,回家坐公车的路上,瞟一眼车下的报刊亭,居然是那部电影的特刊,连忙下车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当我手握着那个封面是他身着黑色武功服,飞刀跳起的英姿,真是有股心满意足的感觉。后来到了新加坡,依旧看了他的“中南海保镖”,时间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从前崇拜明星分不清银幕上和现实中的区别,年轻时更多的是狂热,岁月的风沙渐渐沉淀下来,留下来的只有一丝淡淡的难以忘却的回味。
在成长的岁月里,电影银幕给我打开了一个个世界的窗口,在我纵情地张望的同时也伴随着电影里的主人公一同哭笑。中学时看了台湾著名作家林海音的小说改编的“城南旧事”,醉心于导演谢晋的那种朴实委婉的拍摄手法,怀旧的气氛,林英子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让人过目难忘,张丰毅的憨厚质朴,张闽扮演的疯妹子让人怜惜,就连李叔同“长庭外,古道边”的凄凉委婉的歌声也成了我脑海里久久摸不去的音符。哪个我曾经生长过的古老北平城,在夕阳余辉的衬映下,电影娓娓道来了一家普通北平人的生活。在影片里,我见到了从小就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郑振瑶阿姨,她扮演的乡下保姆让她的艺术生涯又上了一个顶峰。
高中毕业那年在少有的台湾电影“欢颜”里,我见到了手握吉他,长发飘逸的胡慧中,在一连串的特写镜头下,她的歌声她的笑脸是那么的迷人,是我真的怀念的一部电影。“罗马假日”里的派克和赫本“左罗”里的阿兰德龙在那个刚刚开放的年代里迷倒了一大片象我一样的少男少女。十八岁的陈冲出乎意料地抱回了电影百花奖,香港导演李翰祥执导的“火烧圆明园”让我更喜欢上了刘晓庆,知道了梁家辉,“原野”里的金子,“芙蓉镇”里那个爱上右派姜文的泼辣女子更让她的演技登峰造极。移居海外多年,念念不忘的还有葛优斯琴高娃,哪怕是孤身一人在南洋的岛国上时,也还是很怀念哥哥张国荣,如今他走了,剩下的是哪双深邃的让人爱怜的目光,寂寞的留学生涯中,看见那双眼睛真的好开心。从来没有想到台湾歌星刘若英会把“少女小渔”这部描写北京留美学生的电影演绎地淋漓尽致,让她当然无愧地荣登了亚太影后的宝座。事隔多年,她的演艺事业更是好的一发不可收拾。
爱恋电影,真正接触到的只有两次。上中学时,学校的同学被选中拍摄“红裙子”,那时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他们,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 。有关知青故事的“我们的田野”就是在我的中学取景拍摄的,里面主角周里京回校参加校庆,在前面负责签到登记的那个身着军绿色运动服的女生就是我,可那个时候胆子小的都不敢抬头看周里京扮演的男主角。
成长的岁月里,电影曾一度象老朋友一样给我支持给我慰籍,青春的梦幻和孤寂都随着银幕的片片断断似真似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这个在梦幻中长大的女孩分不清现实和梦幻的区别。最后我发现了电影的秘密,抓住现实人的心,创造出人们梦想中还没有实现的世界,让你带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跟着剧情的发展深深地把自己置身其中,可以逃避可以狂妄可以潇洒可以宣泄,扮公主当侠女,扮英雄遇王子,想哭想笑想怒骂想癫狂,随着电影全由你。当这种梦幻的愿望得到满足的时候,当突然发现梦幻和现实的距离的时候,也就是开始被判自己所爱的明星和电影的时候了。
这种跟电影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让我在现实中有一天突然惊醒,从前的虚幻换来的只有无限的迷茫和困惑,接着是自省,壮起胆子迈向真实的人生。把自己的人生和梦幻般的电影世界混杂在一起,使我在不经意中迷失了自己真实的心灵。名利也如过眼烟云般的暗淡,极力去抓的时候往往到头来还是觉得两手空空。演员的微笑和传奇般的故事不过是蒙太奇这种电影间接守法的技术组合,现实里,我们不得不保留着每一个永远也不能抹去的片断,我想这就是现实和梦幻的区别吧,因为你永远也不能拥有魔幻的剪刀把它剪辑得完美无瑕尽如人意,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无奈的人生吧。不过做电影的,比别人幸运的是还有一个发挥及至的梦幻场。
童年的时候和小朋友和大人,骑着车风里雨里,赶向一个个电影院。长大了和同学和恋人约会在电影院。孤独寂寞时偷偷地溜进电影院,等到梦醒的那一刻,才发现爱看的电影越来越少了,是生活的忙碌,还是脱离了做梦的年华?昨夜星光依旧灿烂,如今我只期望能找到自己的那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