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讲究含蓄,讲究意境,留给读者丰富的想象余地,才是好诗,而张继的《枫桥夜泊》恰恰是一首传唱千古的好诗。短短二十八个字,给了人们无限的遐想,不同的理解引出不同的注释,因而引起论辩。经过仔细推敲,也许可以更好地賞析这首诗。下面就逐句进行研究。
‘月落乌啼霜满天’,有人根据最后一句写到夜半,质疑说半夜里不会月落。又有人认为只有在清晨离巢和薄暮归巢时鸦群才会聒噪,不会半夜啼叫。于是他们考证出,“乌啼”者,“乌啼桥”之谓也。说是在寒山寺西三百米处,有一座乌啼桥。“据寒山寺住持说,乌啼桥建于隋大业七年,毁于清同治年间”。因此断定,诗中“月落乌啼”,说的是“月亮向乌啼桥那方向落下去了”。其实农历每个月初七、八的月落都是在三更以后。一般情况下,乌鸦确实不在半夜啼叫,但不等于说乌鸦半夜啼叫的情况绝对不会有。据说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作者)因事触怒宋文帝,被囚于家。其妾夜闻鸦啼,以为吉兆。获释后遂作《乌夜啼》曲,今存于魏晋乐府。乐府琴曲歌辞也有《乌夜啼引》,唐教坊曲及后来的词牌、南北曲都有《乌夜啼》,这个词牌还有一些著名词作流传。反之,是否真有乌啼桥?如有,是否建于大业七年?孰或后人因此诗而建桥命名?都未证实。文学和科学毕竟不同,不需要那麽精确。霜满天,说明诗写于九月或十月的初七、八,舖天蓋地的秋霜,带來几分寒意,几分萧瑟,恰和下句的愁眠对应。
‘江枫渔火对愁眠’,窃以为“江枫”作江边枫树解释最有诗意,诗题中的枫桥可能是诗人泊船处旁边的那座桥名叫枫桥,也可能桥边多枫树诗人把它称作枫桥。有人考据什麽“江枫” 是指旁边的“江村桥”和“枫桥”,不仅兴味索然,就算有这两座桥,也难说在张继那时就已经存在。清代俞曲园以为“江枫”当是江村之误,这一说法有些牵强。即使附近有一个叫江村的小村庄,诗人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按情理说应该是近处的江边枫树和江上的渔火,而不是远处的村庄。渔火,从前江南有夜渔的做法,记得小时候,夜里江面上数点渔火乃是常见景象。江枫和渔火都是物,如果愁眠是一种状态,那麽“对”字就不大合适了。于是有人发现“运河西岸,对着寒山寺大约两公里远有两座山,一座叫狮子山,另一座叫愁眠山,又名孤山。” 并举出明初的高启的词《沁园春 雁》中有两句“悠悠渔火,长照愁眠”,词中“愁眠”就是山,也是物。实际情况是远在高启之前,因为张继这首诗才使那座无名(或原名孤山)的小山有了愁眠山的名字,
把“愁眠”解作因愁难眠的人,即诗人自己,这样“对”字就容易说得通。生于开元初,到天宝十二年四十来岁才中进士,接着因为铨选失败,未能授官而归乡,十年后唐代宗宝应元年(762)10月,政府军收复两京(长安,洛阳)才被录用为员外郎,在征西府中供差遣,後入内为检校员外郎又提升检校郎中,最后为盐铁判官,分掌财赋于洪州,大历末年张继上任盐铁判官仅一年多即病逝于任上。其友人刘长卿作悼诗《哭张员外继》曰:“世难愁归路,家貧缓葬期”可见其清廉正直。张继一生举业不顺,仕途蹉跎,自然会经常满怀愁绪。这首诗最有可能是登进士前某次赴考落第,秋天到江南旅游散心时写的,他就是一个“愁眠”之人。
‘姑苏城外寒山寺’,这一句没有争议。寒山寺在苏州阊门(西门)正西十里左右,现今出阊门有一条枫桥路直达寒山寺山门。
‘夜半钟声到客船’,早在北宋,欧阳修《六一诗话》中就质疑:“诗人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亦语病也。如……唐人有云‘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说者亦云句则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钟时。” 欧阳修这样的博学之士,有时也会犯错误,其实当时僧寺有夜半敲钟的习惯,也叫“无常钟”。南宋陈岩肖就曾在他的《庚溪诗话》中辨驳过欧阳修:“然余昔官姑苏,每三鼓尽,四鼓初,即诸寺钟皆鳴,想自唐时已然也。后观于鹄诗云:‘定知别后家中伴,遥听缑山半夜钟。’白乐天云:‘新秋松影下,半夜钟声后。’温庭筠云:‘悠然旅榜频回首,无复松窗半夜钟。’则前人言之,不独张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