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德国朋友 - 波特(四)

   一个德国的年轻人和一个中国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喝酒,异国他乡,志趣相投,除了聊酒文化,还聊什么?当然是聊哲学。


  日耳曼严密和精细的民族特质,让这个民族的人民非常善于思考,所以世人称他们是思想的民族。在那块土地上,盛产了那么多的哲学家:康德,费尔巴哈,黑格尔,尼采,叔本华,弗洛伊德,谢林,马克思。。。红花掰开手指,闭着眼睛,就可以数落出那么多的伟大名人,而我们可爱的波特,就是来自于那个地方。


  我和我的先生,则来自具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的文化古国:中国。在那块土地上,也盛产影响华夏子孙的哲学先人,他们有孔子,老子,庄子,荀子,。。。在我和我的丈夫的血脉里,也同样流淌着这些先人遗留下来的文化,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而我们六十年代的生人,又有我们作为中国历史的幸运之处,那就是无法避免地经历了中国现代史上的各路变革。历次的运动,多多少少在心中留下烙印,这些烙印影响着我们的思维方式,改变着我们的人生轨迹,让我们在摒弃旧的吸收新的东西的同时,痛苦挣扎新鲜刺激,不断地思索和求证,希望寻找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出路。


  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我们幸运地走进了大学。那个时候,大学里热衷西方思潮空前盛行,尼采、康德、黑格尔、叔本华的名字如雷贯耳。文学园、哲学社、诗社、讲座交流此起彼伏,应接不暇。我当时就买过康德的《美学》潜心研读,但是因为讯息太多太杂,还要了解德国历史,最后几乎把自己也绕了进去。我们常常在熄灯之后还在辩论畅谈,似乎也要变成一个哲学家而无果。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但做在本校的北园草坪上为一个哲学问题讨论又讨论,而且还跑到别的学校去大放厥词,慷慨激昂。


  任何历史事件的发生,都会由一个也许不起眼的原因酝酿而成。当年那个一九八九年的春天,发生的那个震惊全国的学/潮,不就是和青春的骚动、理想的幻灭,还有思潮的激进有关联吗?那是一个冲动的年代,又有一群冲动的青年,于是有了冲动的行为。。。“欲望受到侵蚀,行动定要受阻。战争中你流尽鲜血,和平中你寸步难行。”


  。。。谈到那个年代的那些事情,红花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画面犹如立体感的历史,在脑海呈现,令人伤感且愤愤然,似乎忽然之间我也变成了一个愤青族。不谈。


  友谊的桥梁就是这样搭建而成。一瓶酒,或红色,或白色,把理想和思想的火花点燃,酣畅淋漓,半醉半醒。“朋友之家”是一个温暖之家,在这个家里,我们聊自己国家的历史,革命,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哲学和哲学家。。。


  年轻的男人在一起,聊酒聊哲学,当然也聊女人。Bert那么俊朗优秀的人,女孩子绕膝追求的有很多,但是Bert从来没有动过心。我看他除了爱酒,爱聊天,爱深沉,爱孤独,几乎没有其他爱好。我们问他喜欢怎样的女人,他略加沉思片刻,意味深长地问我们:“你们说,女人哪里最性感?”这个话题一打开,大家七嘴八舌,鼻子眼睛嘴巴胸脯屁股腰肢脚趾甲。。。都说了个遍,让我红花在一旁看在眼里寻思在心里:嗯哼,你们这群所谓的正人君子,骨子里还真是色迷迷啊。记得当时Bert听完大家的说辞以后,诡秘地说:“我喜欢看女人的大腿。具有修长美腿的女人,是天底下最性感的女人。”


  那些年轻充满朝气和热血的好时光啊,“就像那小鸟儿飞去不会再回来。” 

 

  波特是在德国卢森堡大学读博士学位的,当时因为和纽约州的SUNY大学有留学生交换项目,他想来美国周游看看,于是就申请来到了SUNY,为期是一年半。时间很快过去了,波特作为交换留学生的学习生涯结束了。


  在他临走的前几天,很多朋友又聚集在“朋友之家”喝酒畅谈聊天,一直闹到很晚。那天晚上,波特要走了,他向我张开双臂,深情地注视着我。我的眼泪几乎要流了出来,千头万绪无法说起。我走过去,拥抱住他,把头抵在他的怀中。。。


  “谢谢你,红花,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和美丽的红花。在这里,我收获了人间最珍贵的友谊。你们帮助我渡过了最美好的时光。谢谢你们。欢迎你们以后去德国我的家。”波特用臂膀环绕住我。


  “波特保重。希望以后还能再见你。”我真诚地说。


  波特走的时候,是Albany最冷的冬天,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大地,满眼都是苍茫洁白。我和老公送给他一瓶茅台酒,希望他不要忘记中国朋友,不要忘记“朋友之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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