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文苑》总第七十九期

这是立足于加拿大温哥华的文学社团“大华笔会”的文学创作园地,将定期发表来自加拿大本土、欧、美和中国大陆的会员及其他作者的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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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时代》

杨光(大华笔会会员)/ 银川                                        
(二十九)

 

太阳夹在西边山头的树干中间,仍是火辣辣的烫脸。三D快步回到住处,还没来得及擦把脸,小E就说:常主任刚打电话,要你汇报工作,打你手机你关机了。
??三D重新换了一块电池,首先给文G发了个消息:

 

市场吵闹,信息刚刚看到。

主任要听汇报,待会再聊
??

常主任听了三D的汇报,只说:你们辛苦了,公司的车明早再去,配合你们在河桥镇宣传,你们仍然住在大马镇,不要另外再找地方。具体工作安排,司机小金告诉你们,我暂时不能过去,你们要多动脑筋,群策群力,有事商量研究,出色完成任务!
??三D总算喘了口气,洗洗脸擦擦身,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给文G发信息,那专注的神情令人感动。
??他输入的内容是:

 

我把思念寄给远方,

我的心永远不变方向。

回忆里有你的微笑,

行路中有你的关照。

只因你不在身旁,

才特别地把你思想!

 

发过去,又觉得情思过于肃然,文G看了,保不准就会有沉甸甸的感觉。文G他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恬静的女子,她性情开朗,说说笑笑才会愉快,严肃、庄重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一年青年节,三所大学的校刊联合征文,文G的《青春华章》获二等奖。之后,有人发文质疑,说《青春华章》有抄袭之嫌,一时风声水起,文G有口难辩,情绪十分低落。校刊顾问乔教授发了一篇短文,寓庄于谐,幽默风趣地表述了学与抄的关系,意思是抄的前提必须是学习钻研,如果能够抄的天衣无缝、以假乱真,那这抄的人便是大手笔,完全可以自成一家,倘是书画才俊,当可在苏州的山水堂、北京的荣宝斋做复旧大师,不然就是暴殄天物。自此,文G重又开始了欢天喜地学校生活,他们的爱情也从此步入了频繁接触的阶段。想到这儿,三D也想到了一个逗笑的短信息,“发给她,由不得她不笑”。短信用偷梁换柱的手法,平俗中尽显幽默:

 

发一条短信一毛,回一条也一毛,一毛又一毛,加起来就是

好多毛。今年是鸡年,忍着痛再拔一毛送给你,祝你炎炎夏日无烦恼,能吃能喝,活蹦乱跳。唉,也就是你,换别人我不拔一毛!

 

 

(三十)

 

G几乎是和贺孔卓诗一起来到边雅晶家里的。
??边雅晶两只手捂着脸坐在沙发上哭,女儿关了门不出来,老公离家躲走了。
??边雅晶说,文G和卓诗走了以后,她老公回家了,当时是夜里11点钟。她给老公说了撞车的事,老公不问伤情,即骂她为什么没被撞死,小孩子过马路还左右看、斑马线、红灯停、绿灯行呢,你这种傻子活一天就害人一天,撞不死就尿一脬尿淹死算了……老公在屋里跳着脚地骂她,孩子上学不能休息,她也不能忍受,直到她给贺孔卓诗打电话,老公才悻悻然夺门而去,兴许这是他所希望的,正好称心如意!
??文G和卓诗好不容易劝得边雅晶止了泪,安顿孩子睡好,但她们三个人却全无睡意了。
??因为文G卓诗明天要上班,不能不睡,回家又太晚,那样会搅得一家人不得安生,文G说要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边雅晶和贺孔卓诗就进了卧室去睡席梦思。

??文G实在睡不着,就试着给三D发了一个短信,看他是否睡了?

 

深院静,

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

数声和月到帘栊。(唐·李煜)
??
??几分钟后,三D回短信了,而且发的同样是李后主的词: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
??G好是高兴。
??文G想,倘若三D不是和他息息相通、灵犀互动,深夜2点钟了,还居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答对出如此精妙的词句,可见他没有哪一刻不在牵念着自己,其才气即便是在静寂的深夜也一样洋溢着夺人耳目的煌煌光华!
??文G不敢再回信息。
??三D要休息好,白天才会有精神工作好。
??她默默关了手机。
??她也想尽快入睡,但越急、越努力、越是无济于事。脑子乱哄哄什么都有,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苟齐。
??这下脑子兴奋得越发由不得自己了——

 

他就是Max 老先生(续完)                             
李浦群/温哥华

 

我曾给他一篇文章(按现在的心绪无论如何我也想不起是关于什么的), 他读完后,回email说,“非常感谢你给我那篇文章,阅读它我十分愉快。我既欣赏文章的内容,又喜欢它激发的思想活力。(“Thank you very much for that paper which I have read with great pleasure. I enjoyed both its content and the brain agility it creates.”) 回想起来,我觉得Max先生真有些像孔老夫子:“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一个人真正做到不论何时离世都完全彻底、无任何条件地欣然接受(没有复活、再生的许诺,没有再让我多活一天的要求,等等),没有遗憾,那是真正学到了道家‘忘我’和佛家‘无我’的境界。意味深长的是,作为一个犹太教徒,Max先生对于生死似乎也接近了道家和佛家的境界。

 

八月五号下午,Max先生的葬礼之后,我的心思久久无法平静。打开email信箱,重读这一年我与老先生的通信,细细回味每一句话,回忆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我的最年长、最认真的学生。正如老先生所说,我们的路相遇了(“our paths cross over”),不仅如此,我们还能有一些“视界融合。”毫不夸张地讲,对于人生, Max先生教我的比我教他的多得多。

 

今天恰好是我的四十五岁生日,坐下来想想,生与死就这样纠缠在一起,其实这种纠缠并不特在今天,而是在每一天,也不是‘生’在我,‘死’在Max先生,而是‘生死’都在我们每一个此在(Dasein)。下葬时,我庄重而不舍地给老先生添了土,突然想到,人,生之于土,归之于土,岂不像宇宙“大反弹”那样一胀一缩,一开一合?这才是人生的本相。我不想说,安息吧,Max先生,因为我知道他只是暂作休息,用不了多久,就会看到坟地挪动过的土上,重新长出绿草,开出野花。---那,就是Max先生在微笑。

 

 

        
 
戴红梅(大华笔会会员)/秦皇岛


二十一世纪,都市的街头,女孩们披着流行的彩色头发,在时尚的风中临风而舞,而我固执的心却依然徜徉在古典的意境中,期待一缕青丝飘出线装书,指引我找寻到昔日的云鬓与花颜。

晴朗的日子,逐一朵游弋的云去看它的故乡,一不小心跌进了不知哪朝女子的发髻深处,我的眼睛就再看不到其它的颜色了,那样黑的秀发,一定是《浮世绘》里最上等的墨色,那样飘逸舒卷的堆积,那样风姿绰约的典雅,除了“云鬓”,不知还有哪一个词更配这样的青丝。而长着这样秀发的女子,一定是柳眉如烟,桃腮若靥吧,在她的一颦一笑间,三春花朵次第盛开又黯然失色。

挽一把青丝在手,以三分春色二分柔情,堆半朵闲云在头,对镜理云鬓,将少女的清纯斜倚而分,留一缕长发垂髫;将成熟的妩媚半掩额头,敛秀发入云;再将优雅的风韵高挽而聚,堆风折月。那旧式的清纯,恬静的素美,那潜在的丽质,若水的柔情,都在指间浑然天成,这发间的种种风情,就注定是为一个女子的青春而来的。缠缠绕绕间,多少春花秋月悄然流逝,转瞬间青丝就变成了白发。       

花开在脸上,情缭绕在鬓间,心事跌宕婉转,不识愁滋味的女孩恍惚间已是独倚西楼,栏杆拍遍,多少柔肠百转,欲说还休,多少离愁暗涌,别绪横生,若蝶儿在繁花间寂寞的舞蹈。春去了又来,花谢了又开,这千丝这万缕在阳光与风雨中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这高挽的云鬓散开来又挽上去,一如一个女子痴痴的爱情,头绪缭绕而芜杂,牵走了心魄,扯断了肝肠。

黄昏,一间客舍。

炉火烧得正旺,一袭鲜红长衫的女子,映着火光,侧身梳理她倾泻垂地的秀发,发丝如瀑如缎,在她指间温柔的起伏,长衫上雪白的湘绣牡丹在黑发与红衣间若隐若现,女子手臂轻抬,将一缕秀发高挽入鬓,衣袖滑落肘间,腕上的玉镯轻光一闪,光彩流丽。

不早不迟,一个人从开启的窗前经过,这幅画面从此在他心中定格。此后梦里,任关山飞渡、剑影刀光,这一袭云鬓,成为他生命中最柔软的痛。

若干年后,光阴荏苒,红颜老去。

女子的长发却固执地仍不肯变白,它们依旧丰茂、乌黑、弹性与光泽。偶尔一个微云的黄昏,她会生一盆炉火,穿上那件依旧鲜艳的长衫,在火光映衬中细细梳理那头青丝,一如梳理她来不及回望的青春。在那里,曾有一个人,固执而蛮横地,爱她站立梳发的姿影,纵使一生的缘份,只一面。

从云鬓,到云鬓。

于无形中堆叠有形,在鬓影衣香间,谁的纤手轻轻簪花一朵,斜插入鬓?也许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随手摘一朵滴着露珠的鲜花,嫣然一笑;也许一个安闲的午后,浓睡之后,拾起枕边的簪花,缱绻一笑;也许一个月色迷离的夜晚,看到镜中模糊的面影里,鬓边的珠花轻光一闪,巧然一笑;春天从此便只伫立在豆蔻梢头了。

风起的日子,我想象自己是从周昉的《簪花仕女图》中走失的那一个女子,高髻蛾眉簪花,薄如蝉翼的披帛襦裙,以娴雅的姿态,款款走出芭蕉青竹疏石的小径。是春夏宜人的时候吧,髻上的荷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只蝴蝶好奇的在我的鬓边盘桓,我轻移双步,慢执纨扇,裙袂低旋间,阳光下的影子竟然也一起翩翩起舞起来。

这样的时刻,很容易就让人忘了时间,我只在这样的春光中逍遥片刻,世上却已漫过了千年!蓦然回首间,一缕箫音断断续续地穿过身后的栏杆回廊,将我眉宇间贮藏了千年的往事重又幽幽咽咽地提起,我于是褪成一帧漫游的屏影,重又走回画里的太虚,以淡淡地安闲,笑看世间风起云涌,沧海桑田。

“云鬓花颜金步摇”,一直惦念着《长恨歌》中那一支摇摇曳曳,在回眸间让六宫粉黛了无颜色的金步摇,它曾经风情绰约于最美丽女人的发间,在珠玉叮叮和霓裳悉娑地轻响中,款款走向属于自己的太平盛世。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那夜的月光可曾半明半暗,那夜的鲜花可曾格外灿烂,风轻拂着谁的发梢,在耳边缭绕的私语又是怎样说出口?鬓上的金步摇曾以烟云流水的走姿镌刻下那一夜的无尽风情,只是它以时光为密码,让我隔着千年的风月,以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永远触摸不到那一刻爱情的真实脉络。

而今前尘往事早已烟消云散,我一路寻找的,是那只代表古典的解语花插在了谁的头上?当铅华洗尽、繁花落尽,谁又在恍惚间穿过千年前的雕花回廊,在心爱的人含笑的目光中,簪云入鬓,步履轻移,风情婉约……

某一日,自幽远的深巷中踉踉跄跄地传出一句清唱:我是你那云鬓高挽的娘子,你是我那断了仕途的官人……

谁是那个一生相守,弄发指间的有缘人,我一时竟无从记起。

 

这个春天(诗二首)

马列福/北京

 

《梨花》

那个静谧的夜晚,那一阵

从东方吹来的暖风

 

冬天的故事,讲完了

希望的喜讯

不胫而走,满上的梨花

开得多么绚丽

 

芳香涌进小窗

哪一朵,是我久违的母亲?

 

 

《这个春天》

继续写诗,披一身桃花的芬芳

梦想系在青春的风筝上,飞得比彩色的蝴蝶还要高

我看到了生命的天空

 

继续奔跑,脚下是温暖的阳光

爱情小舟扬起誓言的风帆,冲过狂风暴雨雷鸣闪电

你就抵达幸福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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