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侃心理学（08）

你疯了吗？

加个塞儿，这一篇要谈一谈自杀现象。先从退伍军人医院装自杀的一个笑话谈起；最后，赶赶时髦，蜻蜓点水般评点一下最近浙大涂博士的自杀。想看性心理热线的读者，对不起您只好再等下一篇了。

美国的退伍军人医院是美国最大的连锁医疗系统，由于看病不要钱或只要很少的 COPAY ，这个系统会被一些病人滥用。最近几年，华盛顿 DC 认为退伍军人的自杀问题必须格外重视，不得有误，还特意开设了自杀救助热线。病人一旦声称自己有自杀想法，急诊室立即如临大敌，做自杀危险度的评估，动不动就把病人收住院，大有宁可错收一万，绝不放过一个的感觉。（记得原话是蒋介石说的：对共党，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也就是说，病人说自己有自杀想法，那么把病人收进精神科病房是 Low threshold 。 如果病人真的是有什么抑郁症，精神症，或者是生活中有什么危机一时想不开收进去是对的。经过几天治疗，病人稳定了就可以出院了。问题是，有些退伍军人只是喝高了，或者用了毒品，还有一些病人根本就是装自杀，目的只是为了混几顿饭加一张睡觉的床。

这种装病的人，看看他们的老病历，会发现他们每年都来住院，五年前的故事是母亲去世了想不开，这回来到急诊还是讲母亲死了。三个月前在急诊说要去买把枪自杀，这次来了还想买枪，可是白天要去面试找工作，晚上卖枪的店都关门了，所以买不到枪。还有的病人总是有好运气，上吊吧绳子断了，用枪射脑袋吧子弹是哑弹，吞药吧肯定会被朋友及时发现，好象冥冥中有神保护着他。这些装自杀的病人，住院其实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一天一千多美元的费用全是白花。那些钱其实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都是你我这些辛苦劳动的人民纳税纳的。有些装自杀的人会想尽办法多住一天是一天，有些装自杀的则只等着每个月月初发社会安全支票或残疾支票就说自己不想自杀可以出院了，一旦有了钱就又可以买酒买毒品了。

据前辈讲，好几年前，有一个精神科老医生见到一个装自杀的病人，医生问，“你不想活了，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想怎么自杀？”（没有在美国做精神科的读者不要惊奇，这是美国精神科医生的标准问题，遇到想自杀的病人都要问的，不问就算你没问全。据说，有研究报告证明，这么问不会增加病人真正实施自杀手段的可能性）病人说，“我想从楼顶跳下去。”医生说，“你跟我来。”医生带着病人连爬好几层楼，上到了医院六楼上面的天台。医生说，“这里够高了。你从这里跳下去吧。”病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医生，“ Are you crazy ！？你疯了吗！？六楼啊，跳下去会摔死的！要跳你跳，我才不跳呢。”最终病人没跳，也没被收住院。

讲这个故事的前辈也是一个对装自杀嫉恶如仇的医生，但是他说，“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他当时是反正也要退休了，所以不怕。我还要我的行医执照呢。”让病人跳下去，如果病人真跳了，病人就死了，医生的损失是丢掉行医执照。行医执照来之不易，医生有没有胆量冒这个风险，拿自己的执照去跟病人活得已经没有趣味的生命去赌？两军对峙勇者胜，这个即将退休的老医生，因为没有害怕丢掉执照的顾虑，所以敢于挑战装自杀的病人，最终为广大纳税人省下了宝贵的资源（不幸的是，没准儿又被拿去打伊拉克了，人算不如天算）。大部分医生，不愿意跟装病的退伍军人较真。不就是受住院吗？收就收呗，反正花的是政府的钱，也不是自己腰包里的钱。

整个社会怎么看待自杀，会影响自杀率的高低。现代美国社会采用医学模式来看待自杀，认为自杀是抑郁或精神症或什么症引起的，是可以治疗的，紧着治，紧着迁就。表面上看这是在帮助每一个寻死的人，但从整个社会看，这种医学模式反倒增加了自杀率。现代医学用医学模式看待自杀现象，这样 Babysitting 自杀者，真的是在帮助救治有自杀想法的人吗？在我看来，这种 Babysitting 反倒增加了自杀率。

在中世纪的欧洲，个人是君主的财产，谁要是自杀那就是对君主财产的恶意破坏，所以要对自杀未果的人实行严惩，对自杀者的家属也要给予惩罚。所以，欧洲中世纪广大人民的生活尽管不怎么样，但自杀率不高。如果现在规定：装自杀者斩，自杀未遂者处五马分尸，自杀者全家下狱，我倒要看看自杀率是降还是不降。如果退伍军人医院采用哪怕是柔和一点的说法，装自杀者视同骗取国家资产，打五十大板，你看还有人装自杀不。

关于自杀，中国自古以来的说法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一向不鼓励自杀，把自杀看作是自杀是懦弱可耻的行为。鲁迅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人生惨淡怎么着吧，老子就是顽强，就是不去死。老子非要“活着，象牲口一样活着”（电影 芙蓉镇里秦书田名言 ）。在中国古训下，中国过去的自杀率不高。不幸的是，近年来中国的自杀率飙升，原因有很多，可以写一篇很长的文章来分析。但是，不能否定的是，人心不古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如果年仅 32 岁的浙大凃博士能够每日默念上述中国古训三遍，跳楼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