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Salk1
Francis Crick于七月二十八日逝世,享年八十八岁。据说他在死前两小时还在写作一篇科学文稿。科学界失去了一位真正的科学家,Salk Institute 失去了一个最璀灿的标志。于我个人而言,则是失去了一个曾经照亮心灵的灯塔。
学生物的人大概没有不知道Francis Crick的。他和James Watson 因发现 DNA的双螺旋结构而永载史册。出于个人的偏爱,我对Crick的敬仰更多一些。Watson 在发现 DNA双螺旋后虽然做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如写了一些很受欢迎的教科书,在当冷泉港研究所所长期间培养了很多人才,但他自己在科学上再无重大建树. Crick则不然,可以说DNA双螺旋发现后遗传密码的最终破译是在他的理论指导下完成的。后来他转向脑的研究,晚年更力倡用现代科学手段研究脑意识,使之成为一门受尊敬的学科。说Francis Crick是生物学界的爱因斯坦,应该不算过分。
初次知道Francis Crick这位教课书上的人物还活着并在加州圣地亚哥的Salk Institute工作大约是1990年。那时我正在华盛顿DC郊区的NIH(美国国立卫生研究所)工作。巧的是和我们在同一层楼工作的有一位NIH引以为傲的诺贝尔奖得主,破译遗传密码的Marshall Nirenberg. NIH把他当年破译遗传密码时所用的仪器和实验记录陈列在10号楼供人参观。偶而在楼道上碰到这样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心中的敬仰之情是不言而喻的。当时他的实验室有一位上海来的博士后,闲谈时对他能在这样有名的人手下工作深表羡慕,他却说Nirenberg对Francis Crick最敬佩。原来Crick和Watson 发现 DNA双螺旋后又和Sidney Brenner合作证明基因密码一定是三个碱基编译一个氨基酸,这时所需要知道的是怎样把64种可能的三连体碱基组和20种氨基酸对应起来。Nirenberg当时正具备解决这个问题的实验手段,但却是无名小卒。Crick慧眼识英雄,在莫斯科举行的一个分子生物学会议上,Crick把Nirenberg的小组发言改为大会报告, 这对于遗传密码的迅速破译和Nirenberg的成名应该是有很大作用的。Crick这种促进科学提携后进的举动正好体现了一个大科学家的风范。我常想分子生物学突飞猛进的这么快与有Crick这样正直睿智的领军人物是分不开的。
读了Crick的自传"What's Mad Pursuits"后,对他佩服的更是五体投地。毕业后不顾妻子的反对到Salk Institute做博士后,应该说与对Crick的敬仰也有一点点关系. 当然随后便常在走道上,食堂里和学术讲座上看到这位自己崇拜的偶象。Crick身材高大,轮廓分明的面庞配上极具特色的浓长白眉,我妻子一见便说象极了中国武打电影里边的掌门人或大宗师。我们这些对他敬若神明的博士后们当然期望他的一言一行都象神明一样,这有时就难免导致失望。这种遗憾后来在听了他的一连三次的学术讲座后便彻底消除了。八十几岁的人了,其思辩的清晰明洁,学术的勇于创新,又岂是我们这些年轻人能及其万一。尤其是他不用图片纯用语言描述沟通复杂问题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好几次想和他合影留念,但遗憾的是当时手中没有像机。好在买了一本他签名的书,也总算没白做了一回追星族。
Crick不是喜好名声之人,但他的好朋友James Watson却乐于此道,使得他也跟着出名。来美国许多年,听说了一些竞选诺贝尔奖的内幕,其神圣的光环也就不再那么明亮了。后来也想通了,科学既是人做的,人的各种品质,不管好的坏的,当然就会掺杂其中。但对Crick这样真正的科学家,我的敬仰却不曾减弱分毫。
大科学家逝世了,自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出面记念,小人物也来凑热闹,只为那曾被拨动的心弦。十几年一枕科学梦。现在做这篇短文记念Francis Crick,同时也为自己过去对科学的幻想,热情和执着记念一下吧。
-写于2004年七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