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sed on true story,但没有特指性,请不要对号入座。仅以次文献给曾和我共渡青春的大学同学,校友以及有着同样经历的朋友们。
我和老公常常去吃早茶,他特别喜欢叉烧包,总是叫上好几个,我只看着他吃,不经意用筷子拨弄着他掰了一半留着盘子里白胖的包子皮儿,深红褐色的叉烧馅儿冒着蒸气,常常陷入对往事的沉思。曾经几何,我是多么的爱吃叉烧啊,但是情况在我进大学的第一年突然有了变化。
医学院的解剖室是从原来旧的教学大楼的最底层搬到新大楼的最底层,当然条件改善了很多,可是我还是不敢一个人晚上11,点的一个人往那钻,我们要去的时候都是在要考试时拉帮结伙的。一开学,我们就得到一包礼物,开始谁也不敢拿,都推说你拿你拿。宿舍六个人,所以我们每两个人分到一个,小千耍赖,说自己个小,搬不动,硬是推给我。我看着象电脑那么大一个方方正正的深漆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是一副局部人体骨骼,头和手脚及肋骨啥的,主讲的老学究教授就只在第一堂露了个脸儿,在一堆助教的簇拥下老花镜滑在鼻梁儿半中腰儿,颤着声儿拉着特有的长腔儿说”人体一共206块骨骼,除主要大架子,其它每一种代表性的都在这儿了,好好保护,仔细学习,丢了要赔偿,考不及格要补考,再不及格要留级。” 我们听了都大眼儿瞪小眼儿,心想不就几块人骨头至于吗。看着那骷髅头,瞪着黑黑的几个大洞,阴森着脸,总觉得有一只手不知啥时会从哪个洞里嗖一下伸出来掐住俺的脖子,俺的心抽紧了,哐铛地把盒子盖上,干紧把它塞到床下,又往里踢了几脚,和小千坐到床上白着两张脸儿喘气。转念一想,不对呀,这样俺不是要每晚睡到死人骨头堆上吗?小千的一双金鱼眼在带着几层圈圈的镜片后闪着大眼白儿,翻了两下,想到一个主意,看俺拒绝插手,她蹲下两条小o腿儿,把盒子抽出来,费了牛劲儿似把它甩到行李架上。我在旁边儿咬着牙憋出一个假笑心想”你就装吧”。
我们几个打饭的路上还在琢磨从今晚起就要日夜相伴的那几盒子骨头,鼓噪地议论着晚上是否有鬼来勾魂引来旁边的几个男生的注意,是高年级的,”嘿,你们是今年刚来的小师妹吧. ”是呀,是呀,你们是几年级的呀?“大概见这才近校门儿没几天就引到高年级男生注意,小千和米娅一副让人看了好象见男人就眼开似的上赶着样,恨不得马上把家底都爆给人家,那一番挠手弄姿,我要是她们父母准保先抽她们一顿,叫她们先学学矜持两个字怎么写。”我们今天第一天上大体解剖课了,不过没看实体,只分到了些骨头“我不想第一次见面就好象相亲似自我介绍一翻,论到我就插开话题。“有些怕似吗?”那几个男生笑着说,一脸的不以为然。 “别怕,吃完饭我带你们去解剖室先看看,先熟悉一下,等上课时就不怕了。”黑毛腿自告奋勇。“这是你们将来的临床带教老师。”其中一男生道。“老师好”这下我们到一口同声。“真咖(的)?,娣(看)希(尸)体呀?,好惊(怕)哦”毛毛的一口广东乡下普通瓜(话)真倒,”我说你不要四是似不分好不好?你说啥我半天都拐不过玩儿“我向她抗议。”那你和小仙(千)整天,鹅(儿)呀,鹅(儿)的,唔夜不明(我也不懂)“我知道她在说我和小千两个说国语卷舌又快她常跟不上,看她那憋红脸才从牙缝憋出来的几句不咸不淡的普通话,我真想乐。
打了饭俺的几个姐妹大该不想断了话题,失去了和这几个高头大马的帅哥聊天的好机会,便由他们随着我们在饭堂坐下来,继续东问西问解剖课,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挂着无数天真的问号,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正往嘴里扒着口叉烧,不知哪个男生说了句“哪,其实尸体没啥,就象她碗里那块叉烧。”我一听,噗地一口连饭都喷了出来,白的红的褐的沾了满头发。心想这小子也够缺德的,啥比喻不好,偏偏挑俺碗里那块肉。“你没事吧?”那未来的小老师停下来,关切的注视着差呛得一脸通红的我。我摆摆手,拉了小千,赶快站起来踉跄地逃了。
后来果然证明那个谁的比方是绝对正确的。那个晚上从解剖室回来,吓坏了的我下巴一路抖着,整个晚上我不敢闭眼睛,在黑暗里好象有一台台摊开的黑塑料布,上面躺着的是永远沉睡的人体,泡足了福尔马林,一脸的狰狞,开着膛,旁边散乱着各种脏器。酱紫色,干瘪着。那没进门就闻到的刺鼻味儿,让我时隔多年后回味当年站在解剖室敞开的大门当中,头发直立,血液凝固的冷。当然经过第一次,到后来这都是小儿科。考试一来的时候,大家都恨不能整晚睡在解剖室里,搂着骷髅头那股亲切恨不能触到鼻子尖,仿佛热恋的情人。从当初的恐惧到习以为常和戏笑。甚至有些无聊的男生竟然摸着尸体的大腿说:“好性感哦!”。更有学生很粗暴的对待尸体,上课时用镊子扎来扎去,给老学究主讲教授撞到了,老头愤怒的上气不接下气,用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要尊重和爱护尸体,你们是天子娇子,天子娇子啊,看看都成了什么体统!“我们全年级同学都收到了严厉训斥,黑毛腿原来是老学究的得意门生,站在一旁有点为虎助猖的味道。 我低着头,看着蚊子嘤嘤地飞来飞去,左一口右一口地肆无忌惮地吸着我的血,完了又飞到”叉烧“上盘旋,想着,心里长了草似,在不停地擦交替地擦着两条被蚊子摇得红肿的小腿,一个两个,数数一共十三个盯的大包,黑毛腿盯着我看,我狠狠给了他一大卫生球眼。晚上小千用几条手帕紧紧把我的小腿绑住来消肿和防止我不停地抓痒,可是那年的解剖课就是随着我腿上的皮肤不停地发炎,愈合,发炎痛苦地挣扎着. 都说石牌的蚊子最厉害,那暨大的蚊子更是王中之王。
学期结束时发生了一件事,班上的一个女同学转学了,听说是深夜在解剖室跟一男带教老师请教功课,请教到最后两人在摊在尸体旁边的长椅上搞起来给人撞到,女孩羞得要死,不好意思再在医学院呆下去,转到别的学校去了,男的受了处分。大家都在猜测这年轻的带教老师是谁。我的脑子飘过黑毛腿的影子,腿上重重的汗毛,大慨蚊子是不叮他的,一头撞过去,憋也憋死了。我常想,我们这个年级不知应了谁的话,是个多事的,一开头就不好,每当我想到那解剖室里的长椅,就联想起那口叉烧,从此我不再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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