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我的苦难,我的大学》(2-50精彩摘抄)(上)

我试着对你微微笑,你却视而不见。。。若不是因为你,我一人在风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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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我的苦难,我的大学》(2-50精彩摘抄)(上)

那是1970年的正月初一晚上10点左右,我在母亲的肚子里整整折腾了两天一夜后,终于呱呱落地。父亲玉树临风,颇有文才,受人尊敬。母亲不识字,但贤淑温柔,通情达理。他们贫穷,然而恩爱。如今想来,我依然怀念那样的过去。如果能够重生,我依旧选择出生在那个贫穷然而温馨的家里。

我和美华的幼年时代充满五月栀子花的馨香,栀子花是母亲栽的,就在屋前小院里,当初夏来临,它就如期盛开。那种绵长而浓烈的馨香温馨了我们浑浑噩噩的幼年。直至如今,我也没觉得有哪一种花香比得上栀子。

我于1976年9月上了小学。我无事自通地学会了做饭洗衣、割羊草煮猪食,帮妹妹梳头扎小辫,甚至缝补衣裳。7岁,小萝卜头一样瘦小的我不得不开始当家。我去老家陪小叔和爷爷。爷爷家的夏夜很安静,屋子后面有个竹园,长着茂盛的青竹,入夜,如有风雨,竹叶婆娑,雨声绵绵,是最好的安眠曲。窗外的篱笆墙上爬满白色的金银花、粉红的蔷薇花,还有小朵小朵却奇香扑鼻的茉莉。金银花和茉莉的香味从敞开的窗户间漫进屋子,梦都是香的、甜的。所以,在我小时候,极愿意去爷爷家过暑假。

如果用植物来比喻那时的我,狗尾巴草应该是最恰当的——它在农村随处可见,人和动物都不喜欢它,但它总是倔强而卑微地生长着,任何雪雨风霜都不能使它彻底枯萎和灭绝。

也许是与生俱来,也许是父亲的遗传,我如饥似渴地喜欢学习。从一年级起,我一直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作文尤其优秀。深得老师们喜爱,纷纷预言我是上大学的料。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大学是个什么概念,但我能够想象得到,能够读大学,一定是人生的最高目标。

母亲每次去医院看望父亲时,总会把我的学习成绩如实地告诉父亲,父亲也每次都让母亲转话给我: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父亲和母亲一定都把希望寄托在不久后的相聚上了,所以离别没有任何伤感与留恋。由于要赶在太阳升高之前回到家,母亲的步子甚至有点急促,对于不久后的灾难一点预感都没有。我也是。

那是1978年的8月21日(阴历七月十八),从这天开始,我所有的欢乐和幸福戛然而止。命运在这里走出了它的分水岭,带着我泅向苦难之海。他对和他一道打针的病友说了一句话:“我女儿喜欢吃鸡蛋面,你帮我做一碗……”病友只来得及点了下头,后来,我渐渐对父亲有了深深的想念,想念之后,是深深的怨恨。

当我数年后尝试杀死自己的时候,才彻底明白了自杀其实是一种比活着需要更多勇气和力量的勇敢行为!

也就是从那时起,小学四年级的我开始学会思想,我小小的脑袋每天忙碌不停,想母亲的痛苦,和自己的忧伤。想父亲的寂寞,和妹妹的懵懂。然而薄荷糖清凉甜润的感觉并没在我的生活中停留多久,有甜味的日子从我10岁的天空稍纵即逝。

这时我已上了四年级,我的学习成绩依然优秀,但我的忧郁和内向使喜欢我的老师们忧心不已,谁都了解我的家庭,谁都为我生活于这样的家庭惋惜不已。老师们一致看好我是个上大学的料子,只是无法确定,我能否像压在大石头下的小草一样顽强生存下去。我的班主任蔡老师曾满怀希望地安慰我:“世上很多作家、艺术家都有过不幸的童年。”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看到,在那个秋天的黄昏,那个落寞地坐在田垄上的小女孩,怎样无望地攥着镰刀,悲伤着自己的悲伤。 那晚,我和美华在那户人家的灶门前的稻草堆里睡了一夜,稻草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梦境。这段乞讨经历成了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细节,陌生人的爱心与亲人们的冷漠、刻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小小的心从那时起便盛满感激与仇恨!

12岁的我从此懂得了什么叫生离死别,什么叫寄人篱下。我就像课文《包身工》里的“芦柴棒”一样辛苦。有次我小心地对养母说我冷,养父在一边轻飘飘地说:“小孩屁股三把火,冷什么冷?”我不敢再坚持,从体外到体内彻骨的寒冷让我直打冷战,连泪水也是冰冷的,我绝望地想:我会不会冻死在这个阴冷的冬天?

整夜都在噩梦中挣扎。我一个人奔跑在烈日炎炎的旷野上,旷野无人,我一路嚎哭,找着妈妈,但她已经远走。至今仍记得那件粉红底碎白花的棉衣,我就是在13岁那年的春节穿着它,满怀喜悦地跟着母亲离开故乡,去了安徽。也许,这就是命运。——我们只能把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统统解释为命运。

13岁的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坚忍!正是这种坚忍磨炼了我的心态,在以后的年月里,我因坚忍而避开了许多矛盾与锋芒,获得了心灵的超脱与豁达。嫁人和死,后来真的成了我向往的目标。

它没有变成石头之前是山,对人来说,山是一座庄严的景观。但对山自己来说,则是一种孤独。它有灵魂,否则不会屹立。石头把我的手掌磨起了老茧,也把我的性格磨炼到一定硬度。吃过饭,再躺在阴凉处小憩一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此时什么都不想,彻底放松四肢,闭上眼睛,让全身的血液平静地流淌,就好像漂浮在一片虚空一样,那是极度疲惫之后彻底放松的舒畅。

这次砸碎巨石之后,我有了一个外号——“拼命女三郎”。这是个用血汗换来的外号,也是个让人回味苦涩的外号。母亲的喊声已经充满了哭腔。我也要哭了。现在我进退两难,我吊在半空。我后悔不该逞能,不该和六九子打赌,不该把自己15岁的生命吊在一根绳子上。 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我读的第一本历史小说《隋唐演义》。晚上回家,我就把这天的读书心得写到日记本上,抄录下书里的名言警句。那些书,还有那些闪光的字句,像星星一样点亮了我灰暗的15岁的天空。

每当父母吵架,家中死气沉沉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竟然是——死。我觉得唯有死,才可以解脱一切,可以让自己彻底离开这没有希望的生活,离开无可留恋的家庭。那时的我,就像寒夜中的一颗孤星,盼不到希望的曙光。没有亲情的慰藉,也没有活着的快乐,每当绝望来临,我觉得一切都可以放弃,包括生命。

从15到19岁,我不止一次想到过自杀。自杀,在农村并不少见。在本村,我就亲眼目睹过好几例。谁都知道,自杀是一件最愚蠢不过的事情,可是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来说,死亡却是一种幸福的解脱。每当我感到沮丧,对人生充满绝望的时候,我也想到解脱。并且实施过。但是,离开这个冷酷世界的念头并没有从我的心里彻底抹去。后来,我一旦被父母痛骂,或者父母吵架的时候,我就感到人生了无意义,活着不如死了。

不久前,为了写这部自传,我特意翻出了少年时写的14本日记,发现在一本日记里竟然夹着一封写于16岁夏天的遗书,将近20年过去,它已经散发出一股陈旧的霉味气息。我很庆幸自己少年时没有自杀成功,也很庆幸自己终于平安地度过了花季里的雨季。

长大后才明白,自杀真的是很傻很傻的事情。我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人生过程没有去体验,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冤了。再说,死都不怕,还怕活吗?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真正赖过那一段炼狱,就会守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可怜的是,我依然无可救药地暗恋着他,交织着怨恨和思恋,自卑和渴望。

而我却能感到自己的心正被一股寒流袭过,一股酸楚的感觉涌过鼻腔。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梦想还没开花,就已被决定凋零的命运了。晚上回家写日记,满纸幽怨和失望。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仪的男孩,毫不经意地走出了我的天空。那段时间的日记,记录了我所有的失望和悲伤。

十六岁,尝到了淡淡的失恋的滋味。可我的十七岁注定是个多事之年。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一个勇敢的男孩,主动向我表达爱意。 我听到很多人对你的评价,人家都说你很能干、聪明、很懂事,从小就上山砸石头养家糊口……而且你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坚持看书学习,是很难得的,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样的女孩子。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的眼睛里有一种灵气,让我动心。

至今依然记得那夜的月光,是怎样朦胧多情地见证了小王木匠向我求爱。而我,竟然没有立场坚定地一口回绝,就这样任由小王木匠一厢情愿地“私定了终身”。因为,那一刻的感觉是如此美妙,让人无法抗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那个口口声声说等我、也让我等他的男孩子,居然……居然在我的眼皮底下,亲亲热热地载着一个姑娘一路欢声笑语地走过去!难过?委屈?尴尬?好像什么情绪都有,耳朵里像山上放炮震聋了一样“嗡嗡”作响。爱情难道就这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吗?

在爱情上,我的性格就是如此绝然,爱恨果断。我不知道小王当时是什么心情,我心里只有报复和惩罚他的快感——你曾让我痛心,我也让你难堪一次,我们扯平了。每个人的命运都有既定的轨迹,偶尔的波折,也是命运之舟不经意间地拐了弯而已,最终,它还是会沿着既定的轨迹航行,直至终点。注定你再也碰不到我,我再也碰不到你。这就是人生。

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冥冥中一定有第六感存在。比如,有人在你背后长时间地盯着你,你一定会有所察觉。我不明白,岁月可以如水般不停流逝,为什么就冲不走萦绕在我生活中的苦难和伤痛呢?原来,在人的一生中,有许多领悟是在寻常而无意的时刻感受到的。

小王木匠说的“不堪设想”和金狗说的“踌躇”,都是我在小学课本里没有学过的词,他俩曾给了我爱情,也教会了我认识这两个词语。所以,如今只要看到这两个词,也会勾起我对他俩的怀念。爱情,对十七岁的我来说,就像一颗糖,有它,苦涩的日子可以变得甜润一点。无它,就在“地狱里等待天堂”。

而我,也瘸着腿迈过了十八岁的门槛。但我不知道,哪扇门可以通向春暖花开。 金狗回家了。而我没有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的青涩之恋就像某个雨雷之夜被风雨折断的小树苗,成长的过程戛然而止,只留下一段稚嫩的残枝矗立在记忆的荒野里。留下的,是一段枯萎的记忆。十八岁,对我来说也是祸不单行的一年。我的腿伤刚刚好,就遭遇了“失业”,接着,母亲又患了一场大病。

从我十四岁开始写日记以来,哪怕经过了小王木匠和金狗的朦胧“爱恋”,我也没有停止过写川,自始至终,他都是我日记里的主人公。之前,写的都是对他的暗恋。他去了上海之后,暗恋变成了思念,还有对比。无论小王还是金狗,我都拿他们和川相比过,他们的优点川都有,但川有的优点,他们不全都有。所以,比来比去,还是川略胜一筹。

他的回来,对我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但是,我已经不敢把自己和他画等号了。如今的他是那么干净阳光,前途明亮。而我,依旧像一根狗尾巴草,并且是一棵被压在生活巨石下的狗尾巴草,枯黄、卑怯,对未来不敢有任何奢望。

命运好像喜欢跟人玩捉迷藏游戏,当你快要对某个人或某件事失去希望的时候,它又向你露出一个暧昧的笑脸。可是,想到小王和金狗“游戏”爱情的态度,我开始怀疑究竟有几个男孩是对爱情认真负责的呢!川的逃避让我对他完全失望。我在日记本上划掉了许多对他的思念,但是太多了,完全划不掉。看着那一团团被我图画得一塌糊涂的墨迹,心也陷入一片阴暗之中。

过完春节,我就十九岁了。大年初一是我的生日,这天晚上,我刻意地把自己灌醉了,这是我第一次喝醉,第一次喝伤。我十九岁的生日就在这场宿醉中度过的。没有蛋糕,没有许愿,没有祝福。一个惨淡的生日就像那天晚上的鞭炮纸屑一样,很快被冷冷的北风吹走了,一去不返。

十九岁,对一个农村女孩来说,正是如苹果般熟透的季节,有儿子的人家总会去跃跃欲试地抢摘。此刻的她平静地躺在门板上,以沉默的死,无声地抗议着她的仇恨。一个农村姑娘,唯一能主宰的,就是自己的生命。死去的姑娘并没得到彻底的解脱和安稳。当夜,小九子便喝了满满一瓶农药,紧抱女友的遗体,含恨而去。

可是,尽管挫折重重,我依然相信,命运还是非常厚爱我的。它喜欢用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关爱我——每当我陷入绝境的时候,它总会不经意地给我柳暗花明的惊喜。当川远避上海、拒绝和我订亲后不久,老天又把另一个好男孩推进了我的生活。他是我花季里唯一对我动过真情、勇敢地向我表达过爱意的男孩,也是我唯一付出感情认真对待、差点和他谈婚论嫁的男孩,老五,我给了他初吻,但是没有给他终身。我辜负了他,至今都对他满怀愧疚和歉意。

也许,我的叛逆让母亲伤透了心。不久后的一天,母亲终于做出了一个让我无比吃惊、无比伤心的举动。我既同情她这大半辈子遭受的生活磨难,又对她的愚昧粗鲁的家长制作风感到切齿的愤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看不到一丝色彩。我越发绝望,哭得更加肝肠寸断!我和老五“分手”后不久,他就去了繁昌跑运输。临走时,他还托小芳转交我一封短信,信里说,让我等他,如果他在外面挣了钱,就回来造房子,争取让我的爸妈接受他。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阴差阳错。它在我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将我曾经深深暗恋的男孩重又推到了我的面前,并且给了我一个无比心动的诱惑——去上海打工!。”“活死人墓”的说法,是几年前妹妹对我们这个家下的定义。虽然刻薄,但很真实。

可是,当我真正决定要离开这个令我爱恨交加的地方,却在隐含兴奋的同时,也感到一种难以割舍的歉疚之情。尤其是对老五。 他难过地说。此时此刻,他没有埋怨我,而是自责。我的心在那一刻被揪痛了。我的泪水“刷”地掉了下来。我哭,他也哭。至今,我关于初吻的记忆,就是两个人的牙齿不停地“打架”。不知道我们的牙齿“打架”了多久。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老五。我把初吻给了他,最爱我的那个男孩。不知道他至今是否还记得,那个我们牙齿“打架”的离别之夜?他二十岁,我十九岁。回忆起这一幕,依然不知是甜,还是涩。

贫穷,让我们过早地开始了相濡以沫。那时我十九岁,他二十二岁。食堂的米饭总是很糙,青菜也没什么油水,可我们依然嚼得很香,像是品位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我们的爱情,就像路边的蒲公英,朴素而自然地成长着。

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一种孤独和恐惧感油然而生——从此我将单打独斗了,我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和事,我能独自面对这一切吗?可是,人这一生,总是有些旅途,必须是独自行走的,无论天多暗,路多远,谁也无法代替你去完成。

我那与生俱来的刚烈和棱角,又怎是一两句忠告便能改变的呢!有时候,我就像一只刺猬,在保护自己不受侵犯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取暖的机会。那时我真的无比相信这句话:命运往往就在你生命的角落里徘徊,它不会挨家挨户地敲门,而必须你自己去寻找。生活不相信眼泪。

哭过、疼过之后,我只能翘着包扎了的手指继续干活。也许是受了琼瑶小说和席慕蓉诗歌的影响,总以为爱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爱你的或你爱的那个人,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是唯你是从、爱比命重的。其实不是。

或许因为砸过几年石头,从那个弱肉强食的小社会挣扎出来,我的脾气和性格一向雷厉风行,争强好胜,想到就做,敢于尝试,不怕失败。而川恰恰相反,他比较优柔寡断,安于现状,对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对不去冒险。所以,我们在一起生活之后,很快就有了摩擦和矛盾。

我毫无顾忌地、用尖厉的嗓音惨叫着,泪水横流,那种钝钝的痛从局部扩散到心脏,真正的痛不欲生!如果那一刻让我就此死去,我也愿意。我听不清医生在喝斥我什么,我只知道痛,从未经历过的痛,上帝惩罚我的痛,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被撕裂的痛。

现在想来,非常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留下这个孩子,现在他(她)已经读高中了。那种鲜活的疼痛再次经历……再次从手术台上下来时,我真的心灰意冷了。

不管你对生活多么不满,生活总是要继续往前走的。就像不管你是否愿意长大,岁月总会带着你转过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1992年,我们意外地发了一笔“横财”——我们中了工商银行的有奖储蓄一等奖,奖金7500元!在那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们简直欣喜若狂!可是,接下来,为这笔钱的用途,我们又发生了一次不小的争执。就像台湾漫画家几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一样。我们像两只为生活奔忙的小老鼠,在大上海的角落里不停地穿梭。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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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看到这里,有时间再看完下面的。到时候一起写感受。谢谢萍萍无私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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