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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过林林和彤彤,今年张志新祭日前重刻网墓墓志铭,离四月四日没几天了。
搜索各网,都无法检索出张志新及与其有关人物新的照片——这不奇怪。奇怪的是,网上流传的你——毛远新的近照一共不过三张,却不管从哪个网搜索结果,均呈你的近照和张志新的遗照并列在一起之态。
这就是中国?没有忏悔也就不会有宽容的中国?你的辩护士动辄喧嚣于张志新网墓的中国?
不能不把这样的中国,浓缩在我对你——毛远新的呼唤之中。
我理解又遗憾这样的中国。
我理解,理解面对体制宿命无可奈何的民间深深的怨与恨,绵绵的苛责与讨伐,尽管你这个“刽子手”并没有逃脱17年牢狱之惩,尽管你出狱后敬业勤勉,双腿伤痛,女儿残弱 晚境比之纵横神州的其他太子群应属凄然——怎非凄然?尊贵的女皇,在秦城监狱偷偷多拿了两个爱吃的素包子,在厉声呵喝中羞愧万分地放下:那种凄然,也令我不禁……
尽管去年哈军工八八团头头接受凤凰卫视访谈时坚持:“远新是个好人,可惜生错了人家。!”尽管那一刹,我竟想起了崇祯自缢煤山前手刃公主时所说的那句:“若何生于帝王家?”——尽管理解中的“尽管”都属于遗憾。
我最遗憾的仍然是:毛远新,你回归社会已经十四年了,如果你能以墓碑前对父亲的思念同样的情真意切,对张志新家属与亲人示以忏悔,或哪怕就像狱中终于承认“文革错了,完全错了,彻底错了”一样,对自己作为直接责任人的张志新之死向社会有所公开悔罪,网上的气氛,会不会不这样苛严与峻急于你呢?
我的问与疑不仅于此:高层会希望你公开忏悔吗?这个主流社会的精英们能认同你忏悔吗?极左派能不挞伐你的忏悔吗?
网络无法承受我更深入的疑问,相信你意会得到,正如你意会得到我的疑问又是对你遗憾中的理解。
遗憾也罢,理解也罢,我深深知道,一旦这样说出,毛远新,这些就绝不仅仅是一个同代人对你真诚的呼吁了——如果你真能听见,但愿你听见的是:所有愿意或渴望忏悔的心,对一颗心的呼吁;四烈女网墓上538000支摇曳的怀念和苏州灵岩山天涯海角的泪光,对你和你们扪心自涤以回归人性尊严的呼唤;一个真正渴望和谐的社会对民族劫难社会性fǎn思、忏悔、以走向宽容、清明和体制文明的期待;一个民族彻底走出2500年暴虐血腥宿命轮回的渴盼啊!!
你曾经的罪孽,是中国大一统传统链接着的历史和体制的衍生物,包括你之所以成为你的那种教化、那种血统;而这种衍生物必然也是一条罪恶链。陈禹山先生回首他对张志新案的调查时说,案卷中所有的材料都让他看了,唯独不让他看张志新被“一枪毙命”的的验尸照。陈禹山先生解释为这是不忍让他见到张志新死后“面目全非”的惨状。这种解释我很难认同。行刑前的灌输,行刑者的“稳”“准”“狠”——“一枪毙命”后的“面目全非”,验尸照会忠实地传达给历史的。拒绝这种传达,也许并非“不忍”,而是一个体制衍生的某个罪孽环节的蓄意掩饰。是的,张志新之死的真凶是一条罪恶链而不可能是一个人,不过你毛远新,是最至要一环。
浓缩着中国的“一枪毙命”“面目全非”啊,凝滞着我的目光,撕裂着我的回忆——
难忘当年等候胡耀邦回京的日子里,潜入宣武门西街新华社,潜进一组松坡侧,山坳里的照片里,我终于亲眼看见了李九莲的验尸照!终于看见了我熟悉的那张脸——却“面目全非”!太阳穴是血,嘴角、鼻孔、眼角全正淌着血,双眼却不瞑地直视苍天!这就是数万人为之争鸣十个月、60个辩护士为之领刑500年、钟海源由此被活体取肾的那个李九莲吗?这就是怀疑林彪、为刘少奇鸣不平、否定文革、却又直斥华国锋对你们一伙的“断然”的李九莲吗?
——这个世界,这个中国,还有比李九莲、张志新更珍爱你的伯伯父亲们缔造的党的团结和统一的吗?是的,历史不能假设,但如果张志新活过那个十月,按照她固有的思想逻辑,仍有可能成为李九莲——她们希望党是民主的,团结的,和衷共济的:这样的党才能造惠于民,她们fǎn对任何领袖和宗派在党内或人民中肆虐迷信、崇拜、暴力和血腥:她们还欠缺林昭那种体制穿透,不能洞穿她们所忧乃体制内在的必然。就是这样的张志新,就是这样的李九莲,竟为你们、指使你们的人,和你们指使的人如此不容,你们一伙对这个民族这个国家这个党的所作所为,不就浓缩在林昭、张志新、李九莲和钟海源的“面目全非”之中吗?!
所以被阻拒于这浓缩的“面目全非”之外陈禹山,仍然记下了张志新断喉之时一个女干警的惊叫与昏倒!所以可想而知,戴煌公为李九莲费了多少心机!所以胡杰费时三年,耗资十万,仍无缘面对林昭死前500天所接触的所有人与物!所以最以呐喊的人性引领我生命的,不是“辛德勒”,是枪决钟海源的那两名“刽子手”!
所以,这浓缩的呼唤是给你的,也是给中国的……
绝不仅仅为张志新而呼唤。
那个红彤彤的朝阳俯洒东长安街、镀亮了黄灿灿的百万方阵的早晨——一九六六年十月一日。我、李九莲、后来出卖李九莲的那个人,都在那天涌过天安门的青春海啸之中。
城楼上是红司令,兜里就是你——毛远新整理的那份主席和你关于文革的谈话。那个人类再也无法复制的梦幻十月,那如雷如潮、地动山摇的“万岁”声,与你成为主席联络员后的另一个噩梦般于你十月之间,与决然fǎn对文革宗派分裂的李九莲又一次面对华国锋宗派孤独而喋血的抗争之间:多么巨大的历史峰谷啊!难道不就是在那遥远而巨大的峰谷之间,在历史峰谷和拒绝遗忘的灵魂群宏大的苦难叙事之间,在我日夜守望的林昭、张志新、李九莲、钟海源网墓之间——叠印、交响、回荡着我的绝不仅仅对你的呼唤?!
是啊,更非仅仅为李九莲呼唤:1967.6.30,李九莲数着,我那天向新华社记者和总理联络员急电汇报的赣州战死者就达13人!
从来没有那天那样急切的李九莲,瞪得变形的眼睛晶莹着,几乎是吼:“还能打吗?还要打吗?对面也许就是你的妈妈,我的父亲和妹妹啊!”
七年后,当李九莲“fǎn革命匿名信(恋爱信)”和她的《历史将宣告我无罪》并列出现在公园女墙的万头攒动之前,只有我知道,这就是1967.6.30 吼声理性的延续,就像林昭的“人血不是水,滔滔流成河”的带刺玫瑰,在铁窗啸血中延续着王实味《野百合花》那种人性的美丽!
而1967的我却狂热地坚持指挥到最后一挺机枪哑火——我深深的文革罪孽,当然远不仅于此。
6810部队驰援却依然恐怖的接连三天,一位目光慈柔、双唇敦厚、穿着旧军装的火葬场负责人沉思着缓缓的叙述中,73位死难者转化为我密密麻麻的记录;泪水洇化的部分补了又补,才去见 那位空军基地政委——而未能火化的被虐杀者只会更多!火葬场在西河外,沿途岗哨密布。回忆人生,就是那位一次次冒险过江者对生命的敬重和人道使命感,第一次向狂热的我泼浇着我深深感知着的人性。放眼中国,举国会有第二所大学竟四个红卫兵团长就打殁了三个吗?文革史家可以精确考证:中央决定武装江西造fǎn派和江青提出“文攻武卫”,是否均肇因于此?这就点燃了全国惨烈而绵延不绝的武斗烽烟。居然领袖——你伯伯他老人家一听说四川动用了坦克机关枪,就高兴!
李九莲却不能不从这里走向对三忠于、四无限、红海洋的重重忧疑,而《割不断的喉》,也正是从硝烟烽火中展开思想的张志新的。(点击这里,了解“三忠于、四无限”更多介绍)
所以应该说,毛远新,我的呼唤本质上只是被呼唤。
当年你传声领袖,我呐喊时代,你我同是那场骨血纷飞之内乱不同层面的深深罪孽者。在你我身上浓缩着文革深处却大都健在的整整一代人。
所以,震悚、呼唤我的不仅是张志新、李九莲、钟海源,不仅是林昭,不仅遇罗克、王申酉、史云峰,不仅是四十年前消失的声容笑貌、身临亲历的骨血相残,不仅是广西、重庆、成都、武汉、长沙、道县、长春、大兴、瑞金等地的血战和惨案,不仅是在第三个八月终因武斗不止而失宠五大红卫兵领袖,和从此散落和荒疏在广阔天地的2000万红卫兵,不仅是此前此后极权体制下绵绵的政治生态呻吟,也不仅是你又一个十四年的沉默……
震悚我的尤是一种体制传承的漠然和默然!一种对于一个民族比死灭更可怖的精神的漠然和默然:对漠视生命和尊严的历史近乎举国的道义漠然和真相默然,消失了何止百万生灵?——同学、老师、领导、同事、战友、兄弟姐妹——四十年了,没有真相,没有忏悔:暴虐和血腥成了荒诞一代人密封着峰极体验的更其荒诞的漠然和默然!
在这样的意义上,张志新们在天国睁大着眼睛望着你我,望着漠然和默然的整整一代人,很久很久了!
但愿你能读一读《胡平:中国的眸子》。读一读那两位一次次灵魂刃血地展开钟海源的活体取肾以呐喊人性中国的“刽子手”!(点击胡平)
有这么两个急于要向我倾吐的战士,胡平采访时我告诉过他;而当年悄悄告诉我的是一位姓刘的管教:“不要军装了,也不要命了,居然打听着找你找到这里来了。”但无论是我还是那位管教,都只能肯定他们是已知李九莲、钟海源和我关系的知情者,却无以判断他们就是“刽子手”——直到胡平把“黎莲”还原并分解出李九莲和钟海源、由一角展露出整座冰山的《中国的眸子》出版。
与李九莲素不相识也素不相闻却为李九莲“不要命了”的如钟海源者,1974年的赣州是一个灵魂群,历史上也不乏其类;宋希濂奉命处决了瞿秋白,在另一个时代为瞿秋白大唱赞歌,也唱着归降曲;为了摆脱人性的困扰“不要军装了,也不要命了”的“刽子手”,却史所难寻!!见过胡平之前,这两位见证历史的武警战士中的一位,就曾在全国武警系统创作座谈会上向几位地方来的老作家,“用一锋冷冽的刀片,飕飕的划过灵魂”了。
据说见过胡平之后他们还面对过千里追寻李九莲、钟海源的老鬼。竟岂止再三而四?
一年多以前《胡平:中国的眸子》重版,篇末竟又收入了一位可敬的李九莲行刑押送者的文字,是良知的自涤和卸载,更是见证非人性的人性啊!
开枪和见证开枪的人中,也有这样一次次在灵魂上划着刀片者,以灵魂之血植活着一个劫难民族的人性意识!《胡平:中国的眸子》记录着,《金石开:文革死亡录·黎莲》、《摩罗:自由的歌谣》、《老鬼:愿你的死唤醒中华民族》也记录着——记录着这另一个世纪处决秋瑾的那位山阴县令相殉式亮度的人性与人格之歌。
今年秋瑾百年。再过百年千年,这个民族会记住文革劫难,会记住秋瑾和更其难能的林昭、张志新、李九莲们,会记住与这些思想和苦难的名字并存的人性和人格。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毛远新啊,你是不是该对张志新案有所倾吐呢——为了张志新,更为了中华文明史和人性中国?!
又是“五·一六”。又面对你和蒯大富的那张合影。
此刻跳出来的第一个思绪,是伟大领袖对蒯大富等五大红卫兵领袖最后那次召见时最后的那一幕:已经清晨八点半了,疲倦已极、已被张玉凤(?)搀扶进侧厅去的毛主席,又不放心地从那被掀起的神秘的黑色布帘中出来了,谆谆嘱令:对居然下令向他亲自派出的工宣队开枪的蒯大富,要网开一面。不由又想起韩爱晶多少年来对那再也“不可望、不可及”的神圣“五个半小时”的峰极回味:“作为一个红卫兵头头与统治全中国的神在一起,我有被天风吹飘在空中的感觉。”——他原本就是在“天风吹飘”中组织万人批斗倔立大地的彭德怀元帅的呵。
十岁就进中南海、三十五岁就在政治峰极呼唤天风的你,那曾经的感觉,当然不会是“被天风吹飘在空中”了。是的,毛远新,你本来就在天上!你本身就是天风!
然而历史就是历史——人心比权势与暴力更恒远、更天意、更神圣的历史:即使对你毛远新,历史又何曾“网开一面”?所以,面对你和蒯大富既不在“天风中”也不在监狱里合影,久久的凝视中有一种庆幸,一种时代的、人性的庆幸:未曾“网开一面”也不至于“永世不得翻身”的深深庆幸——甚至比看到你和老母爱女的合影还庆幸呢——毕竟,它昭示一种也许并非仅仅形式上的人身自由,比之于并非同盟的章罗戴上大右派帽子后只能悄然相濡于饭局,那合影中舒展出的“自由度”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能够思议庐山会议之后的中国流传一张彭总和张闻天的合影吗——尤其在蒯司令叱咤风云、或你被钦定为中央“第一常委”的时代?
但庆幸之中却有一种更深的遗憾!不是吗?作为劫难民族所渴望于创伤巨痛后的精神报赐,仅仅形迹而非心魂更非体制上的这点时代进步,菲薄得多么令人失望与悲哀!
——毛远新,我相信钦定为中央“第一常委”未必是你所求,却深信张玉凤所传非虚——那既是一种体制、一种千年传统、一种极权惯性、一场难以收拾的内乱在不可违拗的疑忌中血统的必然,也是你在东北大地上教改录圣、五七干校、白卷英雄、志新奇冤、农村大集……理想主义加二十四史教化终成正果的自然,更是1975—1976两个九月之间你在中国权力峰极驱云造雨逻辑的当然。马列主义加秦始皇是史无前例的,它孪生的文革和红卫兵都是史无前例的,作为否定之否定的张志新、林昭、李九莲们自然也是史无前例的;却几乎所有为你的辩护都一致坚持:你对张志新的死只有八分之一的责任!而其实呢——你在两个九月之间对伟大领袖疑忌的加深对中国政治走向的深深影响,在某种意义上不仅史无前例,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并世无二的!
——秦城之外曾给过你一间屋子,不就是为着这“并世无二”?
在这样的荣辱功罪之间,历史难道无权为它沉重的徘徊更大声地向你发问?不仅三千年民族正气,不仅近两个世纪以来前赴后继的无数仁人志士,即使毛泽民那个时代共产党人——他们救民理想的真诚,他们的忧国正气的清明,难道不在向你们和也曾弄潮的我们发问?作为马克思学说基础的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作为马克思主义出发点的“一切人全面的自由”本身,难道不正是对自奉为真正理想主义者的你们一伙最尖锐的发问?而你和你们面对人性和体制,面对历史和民族的,面对主义和信仰的忏思何在?
可四十一年了,你出狱已十四年、作为高工退休也六年了。九十高龄的母亲又陪你远赴新疆祭父。从那迢迢和苍苍之中我读出的不仅是思念,不仅是护犊的深情:一种对冥冥中的期待与托付,更读出了你那篇弔父文字后面涵蕴深深的苍凉——
“站在庄严肃穆的汉白玉墓碑前,天山吹来的风轻拂着花白的双鬓,蒙蒙细雨冲淡了苦涩的泪水,我的心在向您倾诉:
“爸爸,六十年的风风雨雨,无论是阳光灿烂的春天,还是冰刀霜箭的寒冬,儿子经受了磨难和锻炼,以您为榜样,捍卫真正共产党人的信仰,永不改变。
”爸爸,您听见了吗?您听见了吗……”
时代听见了你的呼唤声。是的,还听见了你呼唤中的苍凉:那悲涩中的高贵与沧桑!那无奈中的坚持与执着!……然而,人民却没听见你的任何忏思与悔悟!更无以寻觅那种不是源于“教义”和血统、而是矗立于良知与灵魂的省察、坚执与高贵!
同样也是这期间:林立衡和她的异母姐姐——该是你哈军工的同学吧?——都各自在林家湾寻过根了;鼎力于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徐景贤、朱永嘉竟双双去拜谒过海瑞墓了;吴法宪、李作鹏写过回忆录了;叶剑英的女儿、谢富治的女儿、吴法宪的妻与子,都各各面对过鲁豫的镜头,又几乎都在镜头前面对着神龛香烛了……看了听了所有这一切,凡从那段历史走来、又在寻找那段历史真相和它未来走向的人们,心头依然团团迷茫和困惑,宛如刘爱琴婆娑的泪眼中那种被等待和希望灼烧着的迷茫与困惑:
“但愿总有一天(刘少奇之死)会真相大白!”
——刘爱琴是独自泣白于鲁豫的,鲁豫却面对着一代人的凄迷!
历史就是这样在信仰的碎片中沉默着,迷茫着,困惑着——即使凤凰台那样的补缀、拼接,那种闪避中令人哀惋的轮回,乃至主流化妆师们形式上、形象上的刻意弥合,相对于真相本身及其悖于人性的本质,都无异乎某种闪烁的沉默。更遑论沉默于更深层的体制fǎn思了。
归根到底,历史的苍白就是人性的苍白!
于是,早已走出冷战的世界正在崭新的交融中拓进着人类的文明、福祉与平和;而在中国,文革fǎn思回避掩饰推诿缄默四十年的逻辑结果,不仅仅是硝烟烽起的网络“文革”热战正酣,不仅仅是《五.一六通知》此刻依然圣经般地被一方纪念着,不仅仅毛泽东对红卫兵的八次接见乃至最后召见依然被新老韩爱晶们作为峰极体验和圣路天风缅怀着,也不仅仅随着你的弔父文字与你和蒯大富合影的面世面网,我也一次次领教着新左派们闯入张志新网墓为你毛远新辩护的执着与痴狂……更依稀可见那种三两油、九尺布的中华儿女誓志埋葬帝修fǎn、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的迷妄与狂热!那种一面辩护非人性的体制因袭、另一面否定改革开放人性意义的迷妄与痴狂!
那正是四十年前你和我们一代人的迷妄和痴狂。如果说这种迷妄和痴狂与你沉默的坚执不无关系——这就是一种比苍白更遗憾的遗憾了。
却只能呼唤忏悔,心灵的的自由且容再度被强暴?——即使以忏悔的名义!即使对于曾经的强暴者。只能呼唤忏悔,因为运动中国的过来人,谁有教诲谁、指责谁的道德高度或优势呢?人人整人、人人也被强暴心灵、每个人都可能是罪或恶的衍生链上的一环,而你毛远新仅仅因为血缘而处高天极顶罢了!
多少强暴和罪恶假“人民”、“主义”、“革命”、“阶级”“忠诚”、“正义”等神圣名义肆虐的中华,“恰一似飞鸟各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而那东瀛列岛、海峡对岸正在经济起飞啊!
君不见连吴法宪都留下数十万言思与辩:“一个小红军怎么会蓄意颠覆无产阶级的国家政权呢?”——这问号里就有真了。前空军司令哀怨秦城境遇之非人——这就是人性之叹了。“同样的问题怎么对肇端者是工作失误,对某些人是错,对我们这些人就一定是罪呢?”——这,问的就是那场历史正义无可争辩的世纪审判的“体制承续”和“正义遗憾”了!——即使推诿闪烁之中的若干真实也必然这样锋指一种体制!
毛远新,这样的体制、机制或体系遗憾根源于何处呢?自由思考和表述权的至今缺失,是现实,难道不更是你们登峰造极的时代遗产么?你报应以外的含垢和噤声,有没有-种体制上体系上“请君入瓮”的意味啊?世界大同是文明和谐的融合,还是真有一种以君临或毁弃人类一切文明为代价的文明?人民怎能忘记以“人民”的名义发动和进行的那“史无前例”的一切——人民和整个民族既是“革命”的载体,又是一波一波巨大苦难真正的被吞噬者?!
又是“五·一六”。又面对你和蒯大富那张合影。——不知你们合影于何时?很难想象你和蒯大富为相逢而举杯之余,合影至今,会有这种真正意义上的人性或体制的深入。所以我深知我的呼唤仅仅是呼唤,我还是要呼唤——因为第四十一个“五·一六”了!因为希望,不在于迢迢的沉默之中。
毛远新啊,历史是不可能在你祭父那种怆然而苍白的执着中弥合的;民族和时代的恩怨,也不可能在王光美、刘亭亭和李敏李纳于新兴饭店“家宴”般的举杯中消弭;整整三代人的心灵阴影更不可能随宋彬彬远走天涯,或与谭力夫的名字般一改了之……中华民族绵延又一个世纪价值上和体制上的普世追寻,犹如这不竭的呼唤,不会也不能止息!
你自认坚执和站立的沉默,实际上是一种人格的匍匐。
不要忘记,激进的雅各宾党人随着罗伯斯比尔走向断头台失败了,但法国大革命还站着人和博爱!如果罗伯斯比尔活着,他是绝不会沉默的。而面临延续至第41个“五·一六”深深的沉默,拒绝忘却的灵魂群和他们寻梦的儿女,只会也只能怀着与法国大革命截然不同的观感,永远铭记那匍匐着人的一切的教义中国、血统中国和文革中国,并与历史一道,期待着也只期待着这样一种fǎn思和追寻——面对“人”的严肃的体制fǎn思和追寻。□(全文完)
2007/05/16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