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悠长的经历,我才了解二十岁的自己很幼稚肤浅,但幸而保留了这样的十封信,幸而因为搬家,因为寂寞孤独,因为失望,因为成长,我一遍遍反复地读,终于懂得,这份呵护,也许此生只此一回;在我无知无觉的青春初萌时得到的,是太珍贵的爱.这些信,犹如春蚕吐出的丝,在岁月里,慢慢地织成一个网,早已将我的心无声地缠绕,它们始于我的二十二岁,他的三十岁,断续七年,我用体验用情感填满其中的空白,又用寂寞一路补写,满篇都是相伴相随,相濡以沫.也许我注定要用这样的方式,用自己一路的坎坷失望,用太不完美的人生,理解爱的含义.
回头望,我想我就是那个傻孩子,你送我一颗珍珠,却只能靠我自己的生活体会它的珍贵,也许,这个代价'太沉重',但我没有后悔,不是在如此长的时间空间中慢慢回味,这样的护爱我将一辈子都不懂得.那些久远的写在纸上的信,那份久远的挚情,偶然进入我的生命,却必然伴随一生.
小小:
你好!那天见你平平安安,今又见你来信,我心里就感到很踏实.知道吗?我总是从心灵深处时常惦念着你.我们相识已经快两年了,我想,这种友情总不是容易得的,愿我们都珍惜,在精神上相伴相随走完此生.
报社没有什么消息,一切如常,估计我不会有什么问题,望放心.只是近期既没情绪写作,也没情绪看书,只能整理我的散文集,有出版社愿意出版.等你回来,给你看看我的散文,五十多篇,会有你喜欢的.我也一直都想和你知无不言的详聊一次,因种种原因未成.七月十号左右,估计我多半都在,你回来后,就给我打电话,或写封短信,要我哪天等你,然后你就来.
你这封信对我触动很大.
你意识到自己,要改变自己,我看后很高兴,也想到,这两年,我对你的关心不够主动---当然,有时也是你的原因引起的.
我自信是了解你的,也深知你的价值,但我最关心的还是你如何进一步塑造自己.你要求并不多,而且也是完全应该的,有时,我反而为你的自我压抑感到惋惜,比如你渴望理解,又有何不可?这与自然.认真地做人并不矛盾.我说的积极地生活,最希望的是对生活保有一些激情.比如你说过,你感到你并不爱哪一个男孩,你更爱自己.无论如何,我认为这种精神状态,于你是不利的,成了希腊的自恋女神.你的精神上也会苍白,营养不良.什么叫单纯,真诚,是指对你生活中所器重的人;如果对一切人和事都持这种态度,那就是幼稚了.又比如,你是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孩,许多男孩都对你好,但是,这之中又有多少很有价值的呢?积极的态度是:你主动,无论从哪方面看,只要是你所喜欢的人,你就应该去争取,用你的激情去赢得别人的激情,这才是有价值的,也会使你感到自慰,自信,和自豪.记得,以前我曾委婉地给你说过这个意思,否则,你永远都是一个被动的人,象你所说,只能压抑死你.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如还觉不详细清楚,我就只好等面谈了.
选择是难,但也必须选择,否则,一个人就成了一个没有意志的人,你说是吗?相信你能走出生活,走入生活,在这之中,我时时都会关心你的.
世界上有许多动物都会忧郁,但只有人会发笑.
祝
愉快
XX年X月XX日
小小:
你好!上星期回来收到你的第一封信(假期从家中写来的信,大概寄到上帝那儿去了),很高兴.但因正忙于调动新闻界为四川服务,加之感冒,没能及时回信正待提笔之前,又收到第二封信了.
先略说我的行踪.九月二十八日,我即出差去了四川,贵州,在外流连了四十多天,其中最愉快的是九寨沟之行,这是我到过的最美的地方,真想羽化进那一派深浓欲滴的秋色之中去,那便是人在精神上寻找了多年的童话世界—不是白雪公主和她的七个小矮人,而是真正的成人的童话世界.我照了许多照片,什么时候给你看.其次就是重庆的大足石刻:那里还有一个’福’字,我按佛家的’规定’,用手心摸着了’田’字中的那一点,你看我多有福气?
这半年多我基本没写什么,读点书,几篇散文而已;心境不好是一个原因,身体不好也是一个原因.只是最近必须赶写几篇早已构思好的散文,因十二月底要把散文集编好寄给四川文艺出版社,他们明年一二月发稿,国庆之前出书.
好久不见你,很想念的.你第二封信写得真不好,一是你性格太’恬淡’,二是对人生体会还不深,所以有这些想法.人生最难得的是份至情,我们已相识三年,你难道还没有信心吗?你说你不能给予我什么,难道我们是在搞’双边贸易’吗?再说,你难道不能象妹妹一样给我关心,给我温暖吗?....为你这种思路,我见到真该罚你!
你是我在精神上感到很亲近的姑娘,放心,我们会在这苍白的人世上存一份真情相伴相随的,无论我们各自走在什么地方.你说是吗?
你对你那个小空间的喜爱的那种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因相似的心情,我也写过散文>,对你关心之切,我是有所期望的,至少希望你在某些方面,多一些热烈和激情,否则,你的生活会象你的身体一样有些虚弱,想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因为你是聪明而敏感的.
这样写字,我的思维和手不统一,很吃力,希望下次能让我写得快一些---用你的话说,’连’一些.
见面再谈,我下星期抽时间过来,你也可以相约.
保重
XX年XX月XX日
小小:
在火车上就想着你该顺利返校了,你是中午到北京,我是夜里十一点过到重庆.火车上一夜没盖被子,到重庆又淋了一点细雨,感冒便到现在也没有好彻底.
两封信都收到了,心田里有一种春水渗进的甜蜜感.我们能达到这种情感和精神境界,我是早就自信的,出于一种对你和我的把握?出于智慧的理解?或一种颖悟力?都有!四川有句俗话:冷水泡茶慢慢浓.只是,我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尤其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时刻来.不过,既然如此,就没必要抱怨过去了,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我们都默默地接受好了.要紧的是我们都以珍惜的态度随自己的心之所往,去到我们都理想的伊甸园.
从你的整个感情状况和对人生的领悟来看,你已不是小女孩儿了,已接近成熟.当然,成熟并不就是没有不成熟,而是看在什么地方显得’不成熟’---对’老虎’的多愁,是可笑,对亲人的善感,却是依恋,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笑你’多愁善感’.
你的认识是对的,爱没有深刻的原因,只有深刻的结果.要相通的人,说不出理由,他们就是会相通,象百花会开,百川会流,月亮会落,太阳会出一样自然.
你在信中所说的那种男孩是很有代表性的,只是他显得有些滑稽,不足为训.世人都因’误会而结合,了解而分手’,也就是没能达到相通相知的地步,这也就是爱情喜剧与伟大爱情的分野.
从你对XX和对我的接受态度来看,你已经是一个有深度的姑娘了.人生在这样的意义上相通相知,才是终生弥足珍贵的.
想说的话太多,只是身体不舒服,等到北京,我们定能一叙畅怀,无言也是相通!
别忘了自己的事,尽力而为.
XX年X月XX日
小小:
在世界屋脊上,向你致以高原的问候!
我十四号到的拉萨,这两天,都处在’高原反应’期内,主要是休息.和别人比起来,我的’反应’仍是很轻,今天就碰到一个反应重的,住了医院.我十四号的下午睡了一会儿,起床时便觉头晕,出汗,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这两天只是觉得疲倦,此乃高原缺氧所致.
今天到拉萨河边走了走,去了河心岛,高原柳,胡杨树,桦树,真是漂亮极了,正值沐浴节尾声,到处都是藏人在洗东西,也还剩一些洗澡的,在大自然中赤条条地沐浴,也有在河心岛上的胡杨树下钓鱼.
拉萨的形势还是有些紧张,市中心的大昭寺,白天都不许外宾去了.今晨我的门前还开过了数车荷枪实弹的武警.但是又有闹事的迹象,也有人被暗杀.所以,我也基本不出去,也正好休息.
来到这…地方,人的感受是特别的,就连人和死,也和平时的感受不一样.总的说,有一些新鲜的感受和刺激.我是既来之则安之,还是要到下边去跑一跑,对这世界屋脊有些见识.
我正订好去日喀则,然后是樟木,在泥泊尔的边境上,途径喜玛拉雅山,是跟青年出版社的外宾旅游团去.然后,我极想去去阿里,那里有圣山圣湖,不知能否联系上车,从拉萨到阿里,开车都要七八天,当然,我还要看从樟木回来身体反应如何而定.冒险是必须,玩命则不必.
不去阿里,我至少也要去那..和藏北草原.不过,没去阿里,还是遗憾.有些老外来藏,就是想去阿里,且已有六七次而仍兴趣极浓者.
这样,我在西藏呆的时间就极难定了,就让我潇洒一次吧.我下去了,几乎也就不能给你写信了,因西藏通信极难.
你写信可这样:XXXXX.
我就要出发冒险去了,再见!
祝
好!
XX年X月XX日
小小:
好!信收到,沉吟良久,还是为你高兴!现在已没有必要说其它的话(如别离,留恋之类),既然选择了,就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人生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的.
我会经常给你写信,也望经常知道你的情况.
我从西藏回到成都后,住了几天,又去了一趟贵阳,现在回到了重庆准备安静下来,写完那本关于贵州美术的书.这两年,有两本书要写,等这两本书出来,我也就可以放松一下了,也盼着出去走走.我讲学,你为我翻译,那是一种境界.
如你说黄子平一样,我的’市场’或曰’根’也在中国,虽然我完全理解他的出走.
这次在西藏玩得很痛快,完全是一种愿望的满足,和三毛之于撒哈拉沙漠,海明威之于非洲丛林…一样,只是我选择了去西藏.那一片神奇的’世界屋脊’,迟早我会写一本关于西藏的散记,写出我心中的’塔西提岛’.
告诉你我去了日喀则,看到了珠穆朗玛峰,去了中国和尼泊尔交界的小镇樟木.后来,我又去了藏北草原,那里的草黄了,覆盖着雪,早晨,汽车完全是从雪原上开过去.藏北的纳木错,说不清是湖,还是海,它是内陆湖,却又有海的潮汐现象,如今仍是世界之谜.我还去了山南,看了雅西河床---藏族的发祥地,看了藏王墓,去了中国和印度的边境.六二年中印战争的主战场…又在拉萨小住了一段,共花了四十多天.
这一趟跑下来,一个字:’值’.
去之前,我也很想见你一面.虽然此时不宜多说’儿女情长’影响你浪迹远方的决心,但仍希望你不要怀疑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人生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会改变,就会相伴终生.要紧的是自己如何去培育,去珍惜,也许,它的存在除先天之外,就是在这种努力过程之中,你说呢?
好好抓紧时间办理手续,其它一切都暂时放到第二位,也不要有什么’舍不得’的心理,该失去的就让它失去,不该失去的,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它也不会失去.
就先写到此吧,还不知你是否回到了西安!
祝
愉快
XX年XX月XX日
小小:
好!信收到,但都’莫名其妙’:我从成都去了贵阳,回到重庆后就给你写了信的,过了好些日子,没收到回信,又担心你是否回到西安,或前信没收到,又补寄了另一封简单的信,怎么可能两封信都没有收到呢?
即使没有收到两信,也不该’敏感’,’乱猜’呀!虽然我能理解你此时的心情.
你在此信中所发那些问,我认为属于’天问’,凡人如我,也就难于回答了;好在你那也属于一种’自问’,也就只有靠你’自答’.
你此时的情绪心境,我完全能理解(什么叫理解,问上帝去)人在这种心理改变中也许就能变得成熟,也可叫富于智慧.对生活,对人的失望,谁都有,我也有,或比你还多,只是我不愿说罢了.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那么,反躬自省,找一找自己的原因,不是也应该吗?至少能得一种平静的态度.
有这样一首禅诗说:开悟之前,砍柴,挑水,开悟之后,砍柴,挑水.
说的是一样的事情,不同的态度就有不同的心境.不要把’成熟’和年轻对立起来,人回忆自己更早的过去,不是都能发现一些自身的’失误’吗?当然你所说的那些不’年轻’的庸人,不在我的讨论之列.
走或是不能走,你都默默的争取,处之泰然.这种’矛盾’自然,但,走,不是也还有’回’吗?想到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就会释然一些.我虽和你想法一样,但仍主张你现在能走就走,没有什么犹豫的.过一两年,我的写作计划完了第一阶段,我也想出来走一走的.
目前,我隐居埋头写我的>,很顺利,已写了五万多字,一半多了(全书十万),其它什么事情也不干,也不想干,每天上午,下午,晚上都在构思,有时写作中也苦恼,也激动,也兴奋,这会是一本不错的专著,我自信.
现在仍在写作间隙,头昏脑痛.
天凉了,注意多穿衣服(这是真正的关心)
但愿你能收到这封信.
祝
好.
XX年XX月XX日.
小小:
好!还纳闷不知怎么信就断了之时,却又收到了这样一封信,无论我此时感受如何,第一位的都是为你高兴,这样快,这样顺利.
我也非常想在临走之时见你一面,然而,来不及了.这封信,虽用’特快专递’,也不知你能否收到.
在你启程之时,先道一声保重,一路平安!今后在海外,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人能自己的意愿生活,努力奋斗,那么,不管是得到,还是失去,都是能够自慰的.
读你的信,我也很亲切,虽然你在西安的’波动’情绪使人感到苦恼,因为,我从心底把你视为最亲近的人.说到情感,不要相信一切,也不要怀疑一切.冷静想来,在感情方面,也有你自己处理的’失误’.然而,最后能存在的,不就是最有价值的吗?
我目前将先去贵州,联系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美术书之事,春节后回北京(因要回家看看老母),马上开始写另一本书,原给你说过的,小说理论方面的,人民大学出版社早约了,其编辑还在热心的催,令我感动.
这样,我在国内还需要两年时间,才能把这一组的计划完成,到时就争取出去转一圈.但愿我们能在哪块大洋彼岸的土地上相见.
希你先去这两年,一切都用心在’站稳脚跟’上.这是’大人’应有的心理准备,你也是’大人’噢.
不知能否收到此信,就写这些,权当送行.我和巴山蜀水都祝你一路顺利!
再见
二月底之前,信可写重庆,之后写北京.
XX年X月X日.
小小:
你好!你的第一封信大概是寄掉了,第二封信才收到,所以你没能收到我的回信.
我二月二十二日回到北京,一直就关切地盼着你的信,因为没有你的信,我就不会有地址,也就不知写信该寄至何方?
回来后,许多事情忙得乱七八糟,主要是忙美术书一事,全书虽写完,但还有附录:1)画家小传,2)画展情况,3)图片目录,这些已够繁琐,还要和人民美术出版社打交道,年底能出.
猛一下感到你走了,心里空空的.原来,总想着你在北大,虽再忙,不能见面,但心中总踏实,很想念了,就能去北大,拥抱着你,就象拥抱着了整个世界.如今,西安,北大,绿树,喷泉,都成了被逐出的亚当眼里的伊甸园.所以,我简直有些怕去北大,看到那一片长满了岁月之草的脚印.
非常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人要按自己的愿望,除要勇气外,还要能力.我从身体到情感,都是能理解你的,记得也曾得到你的认可.我又哪真如你所理解的’潇洒’,心中也是缕’理还乱’的情愁,只是常觉应多给你一点’力量’.那么,此时亦不宜说此种话.
何去何从,我是主张任其自然.我要是你,这两年就不想别的,只想学习,站住脚,争得了’留’的自由,也就有了’回不回’的自由.
我在你临走时寄的特快专递收到了吧?很想知道你的日常生活情况,细节问题.第一封信想必会说,可惜我没能收到.你知道,你是我心所系的唯一的女孩.
我与这块儿土地的文化更难分,这你能理解,就象你说黄子平不该走的理由一样,当然,我只是觉得着几年不能离开,自己的一些计划还没完成.
盼着我们能有相逢在大洋彼岸的那一天,你可留意创造一些机会.
盼你的信.
自己在外,要多加保重,家中有什么事要办,就来信告诉我.
祝
愉快.
XX年X月XX日.
小小:
A. 到外地挣钱回来了吧?我相信这种体验能使你一下子长大好几岁.生活中的许多东西是无法预先告知的,只有靠亲身体验;否则,人们都可以按柏拉图的方式几千年地重复生活了.
人与人相交也不是谁能告诉谁一些什么---或者说这并不重要,而在于那种相伴相随的亲切感.感觉到的东西是美好的,同时也就是难于说清楚的.就象我读你的信,一字一字那样活蹦乱跳,或者说静静的舞蹈,使你又那样亲切的置于我的眼前.
B. 知道你的情况,心里很高兴,我的情绪随着你的情绪的节奏起伏---这也许就是难得的共鸣吧?虽然这么久因种种原因没有写信了,但是,就象这么多年的时间所证明了的,我们这一生都将会在情感和心理中相伴相随.
C. 你说过你将来很难主动回国,我也感到自己只能在这个文化环境中进行事业活动.不过,一切都没有什么规定,也无需预设,任其自然好了,不是说人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吗?
你应该知道,我从心里希望你能在那里生活得好.人生能大致按自己的意愿实现,哪怕为此而放弃一些局部的东西,也就是成功.
至于感情的东西,上帝在赐予时并不是显得过于慷慨的,它是属于’不思念,自难忘’的东西,唯珍惜好了.
D. 该珍惜的东西,自己自会珍惜,不想珍惜的东西,别人就是千叮咛万嘱咐也无用.我时时想起我们在西安所达到的那种至境.在花园中,在喷泉旁,虽默默对视无语都也感到心灵的相通.然而,你知道吗?这是我失控的表现.我早已就不是任性的小男孩了,考虑事情也要把时间推到远在一年两年之外,也许这也是从更远的角度来保持我们的关系.其实,当时我就觉得你应该出去,无论回来与否,出去都是必要的,为此,我就不能让你有什么感情的羁绊.随时蓦然回首,随时都有亲切的记忆,这才是比较潇洒的人生态度.
E. 你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你的一些不懂事的地方,你的出走,对我的情感的影响,你是不一定意识的很清楚的.虽然我们终生都将是知己,有一份无需言语的默契,但是,在一些具体之处,差异是存在的.
上个月,我又去了一趟北大,去你见过的一位读比较文学研究生的朋友处,在镜春园王瑶先生的家里住了一夜.那是整个一个’呼啸山庄’,寂寞中的虫鸣,在夜色中无异于呐喊.早晨从未名湖畔走过,哪怕就是我们躲雨的小亭子,已经没了活的气息:人不在了,同时也就把那种生命气息带走了.
F. 我还是只是想做些事,按自己的想法,然而,都因情绪低落,做得极慢,效果也极差.生活是一蹋糊涂,婚姻也破裂正在分手—虽然是早就知道要分手的,毕竟也有一份自己对自己的埋怨和不信任.
还是经常出去走走,所以比如收到你的信时,也就知道回信时你已不在学校了.
最近出了一本书,’美术’还在人民美术出版社’躺着’.又有出版社约书,也准备写.前两天芝加哥法学院的中国和德国乡土文学国际研讨会,一德国朋友李克伦堡教授建议我写一本’二十世纪世界文学中的中国乡土文学’,我也有此兴趣.
G. 过一两年,等我的两三本学术专著出来了,我就争取到美国来做访问学者,也就能见到你了.还记得你在西安想的情景吗?我讲学,你给我翻译.那是一种多么好的境界啊.希望到时你能留意在那边张罗.
H. 和你的盼望一样,希望经常收到你的信,写得厚厚的,那将给我带来愉悦.比如目前我就非常想知道你这次暑假出外打工的情景,你经历了多少,出息了多少,吃了多少苦头.
就写到这里吧,已经不少了.
我’鞭长莫及’,望你自己珍惜自己.
祝
愉快
XX年X月XX日.
小小:
六年多没写信了,第一句话就是希望上帝在你身边替我照拂你!
我想起一首古诗:’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六年多来都不断收到你的信,这份感情令我感动.
不过,我更为拥有这样一份感情而欣慰!
读了你最近这两封信,我心里的滋味真浓,当然,主要是高兴.你依然如当年我对你的理解和欣赏,经岁月的磨洗,像琥鉑一样更晶莹了.
面对社会应该多一点现实感,而自己的生活都应该有一份诗意---我想我们如今在这一点上依然共鸣.
这两年,我真是又忙又累.
我有了一个儿子,快五个月了,叫XX.
我答应写个XX集的电视连续剧>,清代历史的,现在也没完全脱手.
我把我母亲接来北京住了一年半,最近刚让我弟弟来接回去.
我的工作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不太忙,也比较自由.
现在,我的生活念想就是我的儿子,他让我升起一种无边的父爱.
你还记得临出国前,我们在未名湖畔,我说过我们的一种设想吗?如今真让我说中了.
这两年,你也经历了情感的坎坷,我很对不起,因为没能安慰你.不过,我又想就象我总会给你写信一样,你是知道的,只是有时无声胜有声.
这两年我自己的东西写得很少,出过一本>,另有一本散文集>将出,这一本比较整齐,当然大部分都是旧作.到时寄给你.
我们都经过了不少岁月,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我们都体会到了,一个人一生中遇到的值得珍惜的东西实在是不多,而且,有的东西经过岁月的磨洗后,反倒更显得弥足珍贵!
就让我们随缘从分地走下去吧!
一个人在外面,要多保重,尤其是身体.健康太重要了,一定要吃好,也要适当锻炼.
我想要一张你现在的照片,最好是全身的,这样一来显得完整.
遥祝
安好!
XX年X月XX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