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李陵与司马迁

李广李陵与司马迁

从小喜欢读史,每每为司马迁鸣不平,其披肝沥胆、仗义直言,而身遭奇耻,无非为一李陵。而李陵在我心中不过一变节投降之人,虽因其投降匈奴确有原因也有一丝怜悯同情,但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日前无意间读到李陵之《答苏武书》,掩卷之余不免良多感慨。

李陵者,西汉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字少卿,李广孙。善骑射。天汗二年,汉武帝下令由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骑兵三万人北击匈奴,李陵率步兵五千人为偏师策应。大军出发后,率领主力军队北伐的李广利没有遇到匈奴主力,竟然损兵折将而返;而率领五千策应师的李陵在深入敌境后,却遭遇匈奴单于亲率的八万骑兵的重兵包围。李陵且战且退,十余天时间消灭匈奴一万余人,终因寡不敌众,在距离国境仅一百多里的地方全军覆没,李陵投降匈奴。

李陵在投降匈奴后,曾替匈奴劝降苏武,苏武的凛然正气为李陵所折服,两人交往较多,后苏武归汉,也曾投书劝李陵归汉,书信往还,这一封《答苏武书》当是往来信件中的一封。李陵在信中列述了降匈奴后自己客居胡地的心情的悲凉,谈到老母、妻儿为汉朝杀戮的悲愤,更详述了自己率五千步兵对抗匈奴十万大军的艰难,也诉说其投降变节是假,图谋战机以报汉帝是真的良苦用心。其心之切,其情之哀令人感叹。但卒章之际,李陵对投降之事并未言悔,反倒劝苏武“勿复劝陵”,不要对他抱有希望。面对汉主的“背恩忘德”,李陵的一颗心早已死去。

由李陵,不由让人想起李广。祖孙两个同为抗击匈奴的汉将,一忠一叛,虽结果迥异,但命运何其相似!

李广一生与匈奴血战六七十次,骁勇无比,令匈奴闻风丧胆,却始终不得封侯,最后又因汉武帝、卫青等人欲令公孙敖立功封侯,而令李广发出“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闽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意!且广年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的感叹,以至引刀自刭。可怜忠心耿耿、保家卫国之臣,竟落得见弃于汉室,一死一降,一个带着千古遗憾,告别人世;一个客死胡地,怅惘一生。

李陵之不言悔,决不止在于老母、妻子被戮,更复有祖父无辜枉死之恨,正象其在《答苏武书中》所言:“陵先将军功略盖天地,义勇冠三军,徒失贵臣之意,刭身绝域之表,此功臣义士所以负戟而长叹也!”读此,当为李陵一大哭,也为他的觉醒庆幸。有谁知道,假若李陵当真归汉,结果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使刀笔之吏弄其文墨”,罗织罪名呢?不恩之廷,不忠也罢!

司马氏之于李广、李陵是一腔热爱与同情。所以他才会在李陵投降之后朝廷廷议之时,在朝中一些人谗言中伤李陵,将兵败原因归罪于李陵时仗义执言。“李陵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能过也。身虽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于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这份了解实属难得。

汉武帝起初是接受司马迁看法的,并且派公孙敖率兵深入匈奴境内,以迎李陵归汉。公孙敖在边境守望一年多,没有等到李陵归来,便谎称李陵为防备治军北伐,正在训练匈奴兵。汉武帝得知非常气愤,不但族灭李氏一门,为李陵申辩的司马迁也被以“诬罔”罪逮捕入狱。“诬罔”乃死罪,如想免去一死,可以纳钱五十万赎死,或接受宫刑。司马家贫无钱,为修《史记》,最终选择了宫刑。司马迁受刑后之感受种种在《报任安书》中有详尽表述,此不
赘述。倒是司马迁在经历了李陵之祸,编修《史记》时,满怀同情写就《李将军列传》,对李广难封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和愤愤不平,令人不胜唏嘘!


李陵、李广、司马迁,这三位西汉历史上的悲剧人物的故事,深刻地揭示出了当时封建封赏制度的缺陷和统治者的不智与不公。就前者而言,晋汉时期奖励战功制度是在自己不败的前提下,根据斩敌首级来论功的,而李广虽与匈奴大小战役六七十次,却总是以偏师诱敌,敌人闻风丧胆,自己也损失惨重,功过相抵,不得封赏。若以今天的眼光看,这种为全局利益而做出牺牲应该记头功才是;而就后者论,却完全与统治者不能正确评价和对待有功之臣、仗义直言之臣有关,岂但阻塞了言路,使人人自危,以致小人当道这样的过失,亦为其大大的损失。

除此之外,纵观历史,多少良臣志士毁于奸佞小人之手,如李陵所言“萧何、樊哙被囚禁,韩信、彭越被剁成肉酱,晁错被腰斩于市,周勃、窦婴受惩处,其余辅佐国君创业立功的人,周亚夫、贾谊等,哪一个不是举世闻名之才,无一不受小人的谗言而遭祸受辱,结果是怀才受诽谤,才能不得施展。”正是借鉴了这些人的教训,李陵才义无反顾。

李陵、李广、司马迁,三者悲剧性的命运令人感叹。然,正因此遂令三者千秋彪炳,青史留名。幸,抑不幸?

以史为鉴,足见,对待人才的重要性。家不可一日无良主,国不可一日无良臣,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家可兴国亦可昌矣。另一家一国,当有家规国法,必赏罚分明;有明智之主,擅辩忠佞。如果任由小人当道,恣意为祸,必当家之不家,国之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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