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我的心中充满骄傲,就象桃花在春天嚎叫! 就象太阳尽情燃烧! 我的心中充满自豪,如同松果落满山腰! 如同荒坡疯长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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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早上马彪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个欲求,就是汩汩滔滔酣畅淋漓的撒泡尿。泛起泡沫的尿的温热和早已习惯了的尿的臊臭让他觉到一股子浓厚的生活的气息。生活和撒尿的相似处在于两点:小的欲望足以令人难以忍受;欲望满足后有种短暂的快感。 但差别是,生活艰难得多,因为有各种级别的欲望,却不能总是象撒尿这样容易得到满足。马彪抖干最后几滴尿,为这个颇有哲理的发现欣慰了一番。

“生活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洗脸和漱口时他这么想,这话很出名的,谁说的呢? 米开朗基罗?不对?古代的伯乐?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在腮帮子上抹上剃须液,利落的把夜里窜生的胡子刮净。 然后开始马马虎虎的烫熨准备出门穿的衣裤。三分人才七分打扮,这个道理谁都懂,他上高中时就“被明白”了。他这个人自小就缺乏拾掇自己的能耐。念中学时临座申猴子曾好心的对他说:你什么都好,就是不会美化自己。打扮时尚的物理科女老师曾公开的不点名的批评过:那些样样都好但是不修边幅的人是不值得大家学习的。且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看他的反应。马彪当然不记得他当时的反应了。 害羞?惭愧?反感?愤怒? 也许都有吧,高中是那么久远的事,谁记得那么清楚。高中的他常常一头乱发,满脸胡楂(说得好听是乌发美髯)。为此他在年轻时代给人少年老成的印象。然而,他有一个非常辉煌的中学时代。 这个他还记得,而且这句话有典故,出于另一个老师对别人眉飞色舞讲他时说的溢美之词。嗨,少年得志,人生一大不幸。嗯, 好汉不提当年勇。

人到中年,又在一堆精力异常充沛的年轻人组成的团队里谋事,他现在需要的是看起来年轻,更重要的是感觉上年轻。 自前年生病,他感觉自己在走下坡路。但可喜的是今年身体大有好转。夏天在网上算命,也得了个“吉”字。 年初按生肖算的说得未免严重了些。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居安思危。

人生易老天难老。。。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生命在于走动 (父亲以前老这么说,如今他已经走不动了) 。。。

出门上班那十分钟的走路,下地铁又再走八分钟,就是很好的运动。

但出门前须刮了胡子,显得精神才行。马彪知道,即使人到中年,如果刮干净胡子,头发梳理顺光,脸皮搞得水滑,再穿上得体的衣裤,确实还可以达到旧貌换新颜的效果,甚至出去骗小姑娘的自信也不知羞耻的冒出那么点了(遗憾的是,他现在感觉和小姑娘之间有代沟,甚至和多数女人都有种人沟,也明白这距离并非增大的腹围造成的)。当然神采焕发的前提是头天晚上睡个好觉。如果缺乏睡眠,上班时绝对没精打采,一脸的疲态尽显,心情也特别容易烦躁,完全达不到“上善若水”的境界。

昨天晚上,很好的秋夜,田田秋声蒙蒙秋色,睡里梦里都觉着宜人。虽然月光打在窗帘上没照进来,但微风乘窗隙而入,吹面又不寒,加上门外细雨霏霏。。。呵呵,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夜舒酣。谁说孤枕难眠?


这天的早晨,同往常一样,马彪上班坐地铁前都会先到一家中餐馆用早餐。一碗豆浆是少不了的,面食就在小尖包和油条之间轮换。有时候细细摸摸的出门,明知去吃早点就会迟到,他还是把工作放在了第二位。民以食为天。这样想心里就平衡了很多。生活与喝豆浆的相似处在于两点:小的欲望足以令人难以忍受;欲望满足后有种短暂的快感。 但差别是,生活艰难得多,因为有各种级别的欲望,却不能总是象喝豆浆这样容易得到满足。 嘿嘿。

在去餐馆的路上,他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知道今晚父母都会去弟弟家,他把电话直接打给弟弟马龙。

马龙四十,和老婆结婚五六年了,早先不准备生孩子,要做丁克。弟媳是独生女,居然也同意。 两个人轻轻松松过了五年。这两人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从恋爱,分手,又各自一番折腾后在十年后复合,终于在人到中年时结婚。马龙的母亲知道这个二儿子是除了有脾气就什么都没有的男人,所以为他操了数十年的心。

但今年马龙终于让母亲长脸了。 马龙的老婆今年怀上了,小心呵护后七月流火时生下个胖小子。 这下子两边的老人都高兴坏了。产房门口,老人们望孙心切一大早就去候着,比马龙还焦急激动。小孩生下来前,本以为是个女孩,结果护士抱出个带把的,大家又惊喜交加了一阵。马龙跟马彪电话上讲起,说马龙的一个在场的同事说咱妈都显得失态了,居然当众手舞足蹈的。马彪后来在电话上问母亲,母亲矢口否认,半喜半怒的说“那个人乱说,他才手舞足蹈,自己的媳妇还没生,就跑到产房来候着取经,他才失态!”

马彪知道母亲其实更喜欢男孩,但她打电话时总是很“虚伪”的说都一样,女儿贴心什么的。 马彪不忍心去戳穿她的话,因她确实也十分疼爱孙女儿。 马龙曾问她为什么有了两个儿子还想孙孙也是男孩,“我这么不争气,你还不烦男孩啊?”,老太太只是简单的回答说:“女人苦。”

女人苦,男人未尝不苦。 圣经上说:上帝要女人受十月怀胎之苦,要男人受劳作之苦,终年含辛茹苦。而佛要世人超脱,苦中作乐。

马龙有了小孩,马彪自然也格外的高兴,仿佛自己盼望了很久似的。虽然自己有个女儿,但常年在国外,母亲很难看到孙女,不免是个憾事。现在好了,弟弟有小孩了;他想,为了父母,为了弟媳的父母,弟弟也该生养一个。什么养不起,什么日子艰难,什么养小孩没意思,别指望养儿防老云云,都他妈是借口,马彪早对弟弟这丁克情结不满意了。 现在好了,马彪这样想,心里有种轻松感,和谐感。

电话先是弟弟接的,说才把儿子抱出去散了圈步,说都在他这里,才吃了饭散了步回来在看电视。 然后是妈接的,问马彪现在在哪里打电话,问身体好些吗,工作忙要注意休息,又问起媳妇和外孙女。

马彪分明看到,在老家的小巷子里,弟媳抱着儿子和弟弟走在前边,四个老人跟在后面,说着笑着,祥和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身上和手臂上,这时一阵微风拂动,老人赶紧提醒把孙孙抱回去了免得着凉;马彪这么想着,感到心里踏实而温暖,他体会到一种Virtual的团圆感。

下班前老婆打来电话,问他如何,他说还好。他问老婆还有要说的吗?老婆说没了。 然后他笑着说:老婆,中秋节好。

老婆笑着说:“中秋,呵呵,真忘了。 你周四还是周五晚上回来?”

马彪说可能还是周五。美国不兴过中秋,马彪知道的。 所以他和他老婆都习惯了,虽然最初几年也说起,也探出头去看大月亮,去啃东方店买的月饼,但最近这两年基本上就不再特意惦记这个节日了。如果不是母亲在上周六提起,他也不会很记得。但他因为被提醒而惦记,又因为有了Virtual 的团圆---和中国的亲人,和美国的亲人---他再次体会到小的欲望足以令人难受和欲望得到满足后的短暂的快感。以及,这之后的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所以那天晚上,忙完繁忙的工作后,他去了曼哈顿的一家酒吧,那里有免费的SHOW 上演,一个酷酷的BRAND 来唱很现代的歌。疯狂的鼓点中歌手唱得很投入,光影在幽暗的大厅翻转,从悬在大厅中央的一个转动的圆球上折射开,破闪的光的碎片摔在观众的脸上身上手臂上,那些脸和台上的歌手的脸一样迷茫而陶醉,那些身体在音乐的节拍中扭动,那些手臂伸在半空中挥舞着,仿佛在祈求一个没有烦恼的SURE 的明天。

马彪什么也听不清,只偶尔听清"Push and Pull","Come to Combat".他只觉得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随着音乐的节奏忘形的吼叫,笨拙的扭动,并把双手伸向半空挥舞,在这个美国人不知晓的中国人的节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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