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拉萨过沐浴节（下）
—— 西藏沐浴节起源探讨
( 六 ) 暗房作业
今天“野外作业”后要做的事很多。
先是翻翻《西藏风土志》 , 看了看有关沐浴节起源的解释：估计沐浴节已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因为星象学是十一世纪传入西藏的，沐浴时要看 “ 弃山星 ” 的出没；高原的秋季适宜洗澡，而春水则太寒，冰肌骨，夏雨滂沱，水流就湍急；再就是宗教的作用，九月的秋水是“圣水”。
这三个解释都不错，但我要试着作些补充。我发现，沐浴节时出来沐浴的大多是女性，这或许是因为在远古，女性发情期最终消失的那一天，就是女性真正成为人类女性的一天。后来，人类在乱婚的祸害和狩猎捕捞期产生了某些性交禁忌，这些禁忌发展下来就成了汉或其它民族“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其中尤以对女性的禁锢为甚。有禁忌必有反禁忌，在世界各地过去或现在依旧存在着的“女子节”或巴西“狂欢节”中，女人们脱光衣服，或肆淫自娱，或放荡进犯，以解除性压抑 ， 短暂地达成性发泄的目的，是人类理性所允许的“返祖”现象。
拉萨的沐浴节已全然没有色情和“放荡进犯”的因素，这里是藏文明的首府和宗教感最强烈的地方。沐浴，是要你泡在“圣水”里治病，而不是想入非非。宗教和文明使女人圣洁起来，情感得到升华。我们只须回顾前文描写的沐浴情节，就会想到许多文明修饰的言语，正是这些言语困扰着她们和我们，使我们的拍摄活动常常遇到困难。但是，她们毕竟是带着开放的心态出来沐浴了，赤身裸体的，风情万种的，况且，在雅鲁藏布江边的某些地方，有些妇女还是要在沐浴节流露出“放荡进犯”的行为的 ， 就在平时她们也常常这样。
最具体惊人的一个例子，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说，那里的女人看到英俊的汉族小伙子，就像见到唐僧本尊，会主动上前搭讪说 : “你来搞我吧，我们藏族女人的阴道是暖的，你们汉族女人的阴道是冷的 ！ ” 天啊。
不管怎么说，人类原始社会“开禁节”的意识以集体无意识的形式遗传了下来，这些意识，正是产生并保持藏族沐浴节的因素之一。在现代文明社会里，性意识只能曲折地表现为“轻松、轻松”、“洗个澡多舒服”的柔淡意念，表现为大众裸体、熙熙攘攘的生命冲动和美感。总之，有禁有开、有张有弛，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连后藏日喀则庙堂里神圣的佛，在阴暗的殿堂里放久了，也要放到阳光底下浴一浴，来个西藏“浴佛节”呢。
有人说：“她们……不害羞吗？”要解释这个问题，还得费一点笔墨。羞耻是一种因失去自尊、挫折失败而引起的苦恼的情感；羞耻在很大的成份上是自我意识到的他人的窥视和嘲笑，它取决於一种他人构成的情境。赤身露体的亚当和夏娃如同光腚的孩童是不知羞耻的，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外界情境的存在；集体浴池里的人们是不会有羞耻感的，因为这种情境并不迫害、嘲笑自身。沐浴节中的藏族女子，不会感到自尊心的丧失，相反的，她们是在沐浴佛的光芒，有一种圣洁感 ； 既定的情境又是大众沐浴的情境，所以她们不会羞愧。至於几个汉族男子闯入了她们的领地，那就另当别论了。由於情境的变化，唤醒了她们的“文明”和“道德”意识，稍稍感到了一种自尊的失落或受侵犯，於是便出现了我们描写的那些欲迎还拒的情节。
最後要说的是，西藏拉萨的居民，原先都是世界屋脊的游牧民，由于用水的困难，他们的一生可能只会庄重其事地洗几次澡，比如出生、结婚、死亡，但在他们的潜意识深层，依然怀念四野为家的生活，这就要携家外出，搭一个帐篷，支一围帏幔，来一段冷水浴的日子，顺便把长年累积的脏污和晦气洗刷一番。这种回归大自然怀抱的驱动，着实是“天人合一”、“侣鱼虾而友糜鹿”的最高超、最古朴的生命哲学的表现。返回大自然，这是当今欧美社会最亮丽的一支号角，一柄旗帜，也是人类对付“未来冲击”的最佳途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