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年轻那会儿,就算再平凡无奇的人,也都会经历过一段让人刻骨铭心的爱情。
谈恋爱,难免不会说点让人感动甜蜜的情话。
朵拉说,她最想去的地方是马尔代夫,因为曾经有只叫麦兜的小猪,眯着眼睛,傻傻地用粤语说:“去马尔代夫,那里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白”。麦兜和他的马尔代夫融为一体,散发出迷人神韵,让永远活在少女时代的朵拉神往至今。
对于野丫头来说,最想去的地方,来自一部我喜欢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The Shawshank Redemption)》。被判了永远监禁的安迪•杜弗伦对他的狱友说,他想去一个墨西哥的小镇度过余生,它叫芝华塔尼欧(Zihuatanejo),那里的海水就像梦中一样蓝。
安迪失去了拥有的一切,包括最为珍贵的自由,但谁都无法褫夺他的理想之地。因为对Zihuatanejo的向往,激励着他越狱成功。“芝华塔尼欧”,这个中文译名我也很喜欢,让我老是想象着那里的海水就像芝华士chivas 一样可以痛饮。
小佐呢?小佐说,我曾经年少无知的时候,1995年,曾经交往过一个男友,我们有天晚上在山顶看夜景,满城的灯火啊,闪闪烁烁的。他跟我说,斐济有一种海藻,晚上的时候会发光,在海面飘来飘去,就像这个城市的灯火一样。有朝一日,他要带我去看。
后来呢?小佐想了想,好像下山后没多久就分手了。
年轻人的爱情来去匆匆,了无牵挂。但是,关于男孩口中描述的会发光的海藻,以及谈到带小佐去斐济时候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曾经是文艺女青年的小佐牵念至今。
后来,当小佐看到一部电影《HEAT》的时候,当看到剧中主演Robert De Niro在泡一位美丽的书店女店员的时候,低声地说道“我要去斐济看像灯火一样闪烁的海藻”。一瞬间惊呆,那些关于那个已经面目模糊但是却有着非常浪漫回忆的男友形象,一片一片,分崩离析。
小佐的爱情回忆却让我勾起了对《Heat》的期待。所以当这个周六的夜晚,我窝在暖和柔软的毯子里,陷在沙发里,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烈酒;关上所有的灯,隆重而华丽地迎接着这部电影的到来。
我这个人对于成熟优雅,神秘而沧桑的老男人从来就没有免疫力,所以当看到两位主演: Al Pacino, Robert De Niro出现的时候,抚掌微笑,嗯,这部片子对我的胃口。
这不应该是一部只看一遍的片子,应该随着年龄的增长,看很多遍,相信每看一遍,你都会有一种新的理解。
野丫头的好友Deborah,她有天问我,如果将你流放到一个荒岛,你只能,听好,只能带一部电影去走完余生的话,你会选择那部电影?
这个问题比较折磨野丫头,在我左顾右盼思前想后的时候,Deborah在一旁静静地说,这么难么?我会选择《HEAT》,看多少遍,每一次,都会有新的理解。
冲着Deborah这句话,也要仔仔细细去看完这部电影。
电影中有一幕让野丫头印象深刻。
Robert De Niro所饰演的匪首为一次行动制定了周全的计划,他本来找好了一个车手,开车带他们撤退的,但这个人临时出了状况来不了了,于是他只好临时想办法。他忽然遇到以前共事过的一个黑人,后来坐牢了,放出来后在一家餐厅做事,结了婚,过着平凡不过的生活,已经离开江湖很多年了。这个黑人是一流的车手,但因为有案底,所以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是他也就认了,没有抱怨。老板对他呼来喝去,他也忍了。他说他这份平淡的生活得来不易,为了继续生活下去,他都认了。Robert De Niro只能找这个人,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就去叫他。他走到这个黑人面前,黑人认出了他,两人高兴地相互问候,象所有老交情一样。但那个黑人脸上的笑容很快收起来了,他知道对方来找他肯定有事。Robert De Niro没等他表示什么,就对他说:你的情况我了解,如果你不肯干,我没有抱怨,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啰嗦,你可以想一分钟,一分钟后我就走。
黑人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望了望四周,又低下头抹了抹灶台。没有用完一分钟,他把厨师的帽子摘下来一扔,对Robert De Niro说:我跟你走。
我很喜欢这一段,喜欢Robert De Niro给的那一分钟。
这一分钟,并不是用来做决定的。如果Robert De Niro觉得黑人真的会犯难,那么他根本就不会去。他当然是一分钟都不会浪费的。
有的人,在你对他开口之前,你就知道他会跟你走,不为什么,你就是知道。因为他们天生不能从属于庸碌无为的人生,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几乎一辈子都在给自己找归于平凡的理由。
这一分钟包含了一种深刻的理解。它将抉择让渡给作抉择的人自己。Robert De Niro虽然是匪首,但他讲的是王道而不是霸道。霸道需要的是服从,而王道则让每个人听从自己的内心。
这一分钟只不过是让这个黑人车手祭奠了一下他这些年来的人生,因为此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多少年平淡的人生,连一分钟都抵不上。
然而,我想到这个细节却还不只是为了说明这一点。
有那样一些人,他们选择过平淡的日子,并不是怕危险或者困难,不是怕死,而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分担那样一种寂寞,那种独自面对虚无的感受。
所以他们躲进平凡的生活之中,这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沉沦”。沉沦,就是忘在,忘却他们自己本身的存在。因此,那沉沦的多少年,都抵不上存在的一个瞬间。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出现在面前,你只要感到那个人的相信足够坚强,也就是说,他能扛起所有的虚无,你就会跟他走,然后为了他所相信的事情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想去斐济看会发光的海藻;我想要放弃掉一切去到每个我喜欢的国家生活一阵子,做餐馆工也好、做打杂的也可以,我只要可以住在那个城市一阵子,我可以呼吸到那个城市的味道、喝到那个城市的美酒;我想要忠于我的内心,不被世俗的东西所牵绊,结婚、生子、养儿育女,我可不可以不过这样的生活?
有人曾经问过我,说你有什么从小就有的愿望,不必重大,但却从来没有实现过的。我说有一个。那就是我希望自己随时随地都能拔脚就走。
我想它会是我一辈子的愿望,因为在我的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