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樵闲话:想起阿丹

渔樵闲话:想起阿丹
--纪念瓦伦丁节

不要来看我,你说
当风霜已经漂白我的衣裙
当裙上蓝色的星星
不再年轻
记住我吧
记住我曾经的一瞬

你的一瞬,那个夏天
早已成为经典
那是我
十七岁夏天的电影
在每一个暑假
重映

阿丹是我的小同乡,长我三岁。 然而因缘际会,同时同地,我们考取同一所大学。

第一次见到阿丹,是在高考之后。那时高考制度恢复还不久,上大学仍然是一件街谈巷议的大事。一收到录取通知书,家长们就开始四处打听,相互串联,为儿女们寻找同行的伙伴。阿丹是家中的幺女,从小倍受呵护宠爱,倏尔要远行三千多里,这更是非同小可。阿丹的父母费了些周章,辗转知道我将去同一大学。在我家乡的那个南方小城,我与阿丹的初遇,也就理所当然了。

二十年长沟流月,光阴荏苒,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初见时的阿丹。那是在九月的一个午后,入秋后的阳光已经收敛起酷热,暖暖地照在屋后开始泛黄的树叶上,空气轻薄的透明,轻的象那时候年轻的心,随时便可以飞起来。就在树叶间疏疏的阳光下,阿丹怯怯地跟在她母亲身后走来,白皙明净的瓜子脸,精巧秀致的五官,素净得仿若一幅高调摄影的照片。只有一双弯弯的月牙眼,黑幽幽地嵌在那张纯白的小脸上,留下两道弯弯的笔划。

印象中阿丹一直默不作声,只低了头玩着自己的衣角。临走的时候,才猛不丁地问了一个问题,话说得很快,很突兀,印象中是询问我的专业,霎时白净的小脸上布满了红晕。

事实上我们无需交谈。所有该安排的事情,都由大人们商量妥定。几天后在火车站碰头,一声汽笛,我们逶迤西去,也从此启动了我们友谊的列车。

记忆中的阿丹始终是一言不发。在长达几乎三天的旅途中,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偶尔掠一下吹乱的头发。离家越来越远,南方青翠的山峦一点一点被北方的仓黄替代,我们一行四人也逐渐熟捻起来。小汪原是北京人,少年时随父母支援三线建设来到我的家乡,几经风雨,已经有了好几年工龄。这位比我年长十来岁的大哥,热情爽朗,一路上忙前忙后,事无巨细地打点照顾。小季这小伙儿和阿丹同年,却象个深闺的少女,比阿丹还要腼腆秀气。

车到西安后,我们旋即象一个个的水分子,立刻融入各自的班级。此后的四年时光,与小汪,小季两位只是在校园里偶尔碰到,很自然地便渐行渐远,终至缈无音讯。毕业多年后,小季的岳父来美国访问,意外留宿寒舍。交谈起来,方惊讶世界如此之小,山不转水转,对面的老者竟是昔年同学的泰山。不由便有些悚然惊心,想起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话。由此也知道小季早已花开蒂落,刻正游学欧洲。小汪则一去便如黄鹤,只知道毕业后分到北京,算是衣锦还乡。想来他也进入知天命之年,以他的勤谨和为人,料必诸事顺遂圆满,即不大成,亦当不远!不知道这位让人敬仰的兄长,是否还是一如既往地被人称作小汪,而我这个年轻许多的人,却从少年时代起就为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因而理所当然地成为许多兄长辈不成文的大哥,也永远被剥夺了“小某”的光荣称号。后来我上网,更被小资的女文青们叫做“老农哥哥”,真是知我者其邪!造化弄人,一任如此,宁不让人嗟叹。

然而我和阿丹的交往注定还要继续。因为专业相近,头两年,我们都在一起上大课,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还隔邻而坐。到后来课程变得逐渐艰深,阿丹便常常不耻下顾,央求我解题,一度甚至发展成为一干女生们的代表,一有疑难习题就来找我这个老乡。彼时我少年气盛,焉有不使尽浑身解数之理?这无疑让阿丹欣喜,也让她骄傲吧。还记得每解完一道难题,抬起头来,看到的总是她灿烂的笑容,那一双月牙眼里面,有两只黑幽幽的耗子滴溜溜地滚动。尽管不黯世事,我的心情,也总是在刹那被那双眼睛的光辉照亮。

时光在缓缓地前进。在那个纯真得近乎苍白的年代,我们的内心都简单得象一张白纸。同年级的老大哥老大姐们仿佛惊蛰之后的虫豸,蠢蠢欲动。忽如一夜春风,教学区里的花前月下,便游动着三三两两的憧影。然而我们视若无睹,依然生活在蒙昧之中。阿丹一如既往地来找我解答问题,兴高采烈地和我聊天,也常常带些东西来吃。高兴的时候,便肆无忌惮地大笑,嘴角一直咧到耳后跟去,然后猛然察觉,便不好意思地半侧过脸,下意识地抬起手背遮掩。

记忆中与阿丹最近的一次,是在大二结束后的暑假。为了避过客运的高峰,我有意将行期推迟了几天,阿丹知道后,深以为然,选择和我同行。我们就此面对面,在轰隆隆的火车声中,在陌生的人群里一起度过了三天的旅程。列车抵达武昌之时,正值晨曦初明,我们在这里需要等待整整一天,才能在晚上换乘另一次列车回家。于是我们寄存了行李,以少年人充沛的热情和干劲,从白塔到琴台,从归元寺到洛迦山,穿街走巷,玩了个不亦乐乎。最后更租了一条农民的小船,一直荡到东湖中心。我还记得阿丹侧坐在船头,一柄小花伞斜斜地靠在肩上,欠了身一边玩着水,一边回头和我说话,额上渗着细细的汗珠。在夏日醺醺欲睡的骄阳下,荷叶款款轻摆,偶尔便有几朵粉红的荷花从绿叶中娉娉婷婷地探出头来,阿丹便惊惊乍乍地指着喊叫,惹得船夫大笑。以后的岁月里我每听柴科夫斯基的《船歌》,脑海中都会不期然地浮现少年时代的这次东湖之游,那淼淼森森一望无际的荷叶,与正午阳光相映的荷花,桨声欸乃,湖水荡漾,以及那象湖水一样起伏的小花伞,和她轻捷地漂浮在水面的笑声。这是我第一次畅游东湖,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次。二十年匆匆过去了,想起来,那一个夏日犹如昨天。

这一段漫长的旅程无疑极大地缩短了我和阿丹之间的距离。数不清的原野山峦,数不清的河渠阡陌,数不清的村庄市镇,数不清来来去去的旅人,于这种氛围中两两相对,似乎让我们产生了一种相互依存的感觉,变得更为亲近。一路上我们互相照顾,原本无邪的友爱,现在又添加进去一丝温情的成分。我也第一次恍然明白阿丹只是个娇弱的姑娘,应该义不容辞地爱护她,因此每每在她困倦入睡时,都会起身将车窗放下,小心地把她的手放到小餐桌上。呵呵,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碰姑娘的手,那是何等纤柔,秀雅的小手啊!

这个夏天在我的生命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不知不觉地,我的心理起了变化,青春开始萌芽,对人对事开始有不同的看法和视角。也正是这个夏天,陈思思主演的《三笑》风靡全国,让我惊若天人,感叹世界上还有如此曼妙动人的女子。大概也由此情窦始开,世界变得不太一样了。后来返校的路途上更有了一些别的际遇,于浑然不觉之间便改变了我随后的生活道路。诚然,与阿丹的交往还在继续,简单而又亲近。然而此时的我,已经是心有旁鹜了。阿丹从我的视线中逐渐远去。

大四的最后半年是一段热火朝天的日子。研究生考过了,毕业论文也早早就绪,猝然就多出大段大段的空闲时间。眼看行将毕业,大家回头一看,猛然发现过去的四年弥足珍贵,却懵懵懂懂尽数蹉跎了,于是怀着严重的补偿心理,严肃的开始打闹,调皮的更是翻江倒海。百无聊赖之际,原来埋首书本的书呆子们,一个个蜕化成“社会青年”。老实的大抵还是无所作为,只会委顿在宿舍聊天喝扎啤,以单田芳下酒。我们几个不安分的另辟蹊径,或是吆五喝六,一大帮人呼哨进城,或是忘我地沉浸于四方城中。说起此道,我自幼耳濡目染,可算是家学渊源;小时候老父手痒,身处革命时代却不能抵御资产阶级低级趣味的诱惑,竟冒极大的干系在家中夜战,窗子全用毛毯封严。现在时势造英雄,我自然当仁不让,要一展长才。为此我曾赢得无数的香烟,并于短短数月之间,为我国早期的搓麻事业培养了十几号难得的人才。想不到出国多年后,这一博大精深的国粹在华夏大地上星火燎原,说起来我也是当年的播火人,是有过贡献的先驱者呢!

有一天中午鏖战正酣,同班的山东大个推门进来,磨磨蹭蹭地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就一声不吭地拿我前面的胜利果实抽。这是我大学四年最铁的哥们,至今不呼姓名,只以兄弟相称。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终于等不下去了,小心地跟我商量:兄弟,找你有个事儿,今天咱不玩了成吗?几番催问什么事儿,打死也不说,就说有个事儿。无奈只好罢战。跑到学校后面的知青食堂先喝了一圈啤酒,问啥事儿,不说,抢着就把钱付了。又跑到地摊上买一硕大西瓜,吃了再问:啥事儿?还是不说,就是海阔天高地猛聊,慢慢我就听出端倪来了,这话题,怎么一会儿就绕回阿丹身上来了呢?我开门见山,把腿翘到桌上,无比睥睨地说:“兄弟,看上我们老乡啦?要帮啥忙啊?”这才紫涨着脸皮,吭吭吃吃地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喜欢上她了,兄弟你看有戏没戏?说实话,我本能地觉得他没戏,但是兄弟如手足啊!当天就找到阿丹,约她第二天溜旱冰。等到了旱冰场,大个儿早已守候多时,抢着又把票买了。进得场来,赶紧说自己不会溜,还假戏真做地摔了几跤,坐一旁疗伤去了。大个儿责无旁贷,“只好”拉着阿丹的手,言传身教。回来后,我一是告诫兄弟不能让她学得太快:下次还想不想拉人家的手啦?二是赶紧套阿丹的口风。阿丹还真喜欢上了旱冰,也觉得兄弟还挺有趣儿。立刻约好过两天再去,欢天喜地地跑回去报喜。哎,我那憨厚的山东老区兄弟啊,呵呵,那张黑里透红烨烨发光的笑脸。可惜的是,这事情终于不成正果,无疾而终。几个来回过后,兄弟先自折了锐气,说还是觉得不合适,因此也没有勇气,就这样见好就收吧。说起来,这是我为阿丹第一次做媒,后来还有一次,只是她始终蒙在鼓里。

阿丹离校的前一天,特地来和我告别。那时已经放暑假了,往日喧腾鼎沸的校园一下子变得空寂冷落。毕业班的同学十去七八,楼道里到处都堆满了垃圾,颇有人去楼空的凄凉。我和阿丹信步走到校外的小河边,默默无语。阿丹分配到家乡省城的一家大厂,可说是天遂人愿,心满意足,情绪也就热烈得多,恨不得即刻展翅飞翔。而我也不日就要北上。行将离开生活过四年的校园,心里藏着一个未完成的愿望,满怀不能言说的期冀,以及对未来人生的迷惘,此时此地,我心不在焉,无精打采。阿丹也觉察到我心境低落,关切地询问了好几次,并问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只好苦笑地摇头,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斜阳西下,极目之处的秦岭渐渐融入夜暗,只剩连绵的山脊,化作一道天际下模糊的虚线。田野里有雾气氤氲,莽莽苍苍。慢慢地我们都不说话了,只默默地看着远方。一股深沉的愁绪笼罩四周:这以后怕是相见无日了。

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再见阿丹,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事了。那一年出国前夕,我携女友回家过年。过来人都清楚,按照那个年代的规范,这就算是“确定关系”了。闲来无事,我们徜徉在小城的街道上,出乎意料竟与阿丹不期而遇。真是无巧不成书,阿丹也带着未婚夫,而且是我大学宿舍斜对面的哥们水生。又惊又喜之下,阿丹看着我的女友,又斜眼看看我,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啊,你打的那些哑谜,我终于明白了!”我尴尬地打了一串哈哈。女友是低年级的女生,原来在校时也是个闻人,与阿丹的一位室友有些过从,因此我曾经拐弯抹角地打听过。没想到事过几年,阿丹还记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一次猝然的遭遇,让我们四人都欣喜万分。处于热恋之中的阿丹灿如春花,神采飞扬,让我惊讶不已。我意识中的阿丹,尽管一直是娇俏可人,但也就是一株养在深院的兰花,惹人怜爱,却似乎从未象此刻这样赏心悦目,明艳照人,连女友都一再感叹:这个女孩子真是漂亮!看来以前是水土不服,时辰未到。当年未能充分发育的阿丹便象一朵迟开的杜鹃, 此时遇到适当的雨水气候,便恣意地蓬勃烂漫。

又过了两年我再一次意外地邂逅阿丹。这次适逢我回国完婚,与相恋数年的女友缔结连理,从此正式走上“政委挥手我前进”的革命道路。身处异国,学业繁重,又处于一个多姿多彩的崭新环境,目不暇接,阿丹早已从我的记忆中淡出。人在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总是大步流星地往前奔跑,顾不上回头,更不会忆旧,我自然也就不会想起阿丹。然而完全想不到,当我和我新婚的政委步下火车,再一次踏上家乡土地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阿丹也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更想不到的是,原来阿丹和我们一样,也是在北京上车,一路逶迤数十小时,竟几乎失之交臂。然则最终上天体悯,要让我们劈面相逢。这件事情,我现在想起来仍感讶异,冥冥中盈虚有数,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规划着我们的离别与重逢。

屈指又是十有余年,我再没有见过阿丹。每每回国与过去的同学聚会时,断断续续都会听到阿丹的一点消息。问起细节,却大都含混不清。有一年心血来潮,蓦然想起要到阿丹家去看看。此时我已去国多年,家乡的那个小城,不啻于天翻地覆,面目全非。然而凭着十几年前的印象,我依然轻车熟路,毫无困难地找到那栋小楼。以前到这里来时,阿丹总是吟吟地笑着迎送。门庭依旧,今天出来的人又会是谁呢?

阿丹的妈妈是明显地衰老了,满头的银丝,神态有些迟疑,行动也显得龙钟。打量再三,终于认出我来,眼中便溢满了泪水,哽咽着把我让进屋内。稍事寒暄坐下,我四顾端详,还是同样的摆设,正对门口的墙上,仍旧悬挂着当年的全家福照片,上面的阿丹皓齿明眉,依然象过去一样,明净地笑看着我,衬托着室内愈加黯淡清冷。乡音既改,人事皆非,岁月无情地给这间当年充满阿丹笑声的房子,也给我自己脸上涂抹着沧桑,书写着颓败。这种反差,让人有不胜今昔之感。从老太太迟缓的叙述中,我得知阿丹早已成家立业,多年前便在南方的一个新兴沿海城市安家落户,夫妻二人也不再从事以前的职业,水生下海经商,阿丹则成为一位中学老师,一家三口,过着殷实平静的生活。这让我于万分的惆怅中倍感安慰。毕竟生活是向前的,往昔既然一去不返,但阿丹过得好,从事着她自己向往的事业,这难道不是让我释然并欣喜的事情吗?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特意抄下阿丹的地址电话,殷殷地嘱咐:有机会去看看我们家丹丹吧,她还是很念着你的。

几天后我拨通了电话。那一端传过来的声音毫无疑问便是阿丹,仍然象当年一样清亮而带点娇嗔,一点都没有变化。而阿丹却已经分辨不出我是谁。当我终于报出名字的时候,电话中陡然静默下来,有那么几秒钟,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然后是阿丹的一声惊呼,随之而来的便是连珠炮般的问题,隆隆地滚过来,让我插不上嘴。我不禁哑然失笑,这的确就是我所知道的阿丹啊!物换星移,时过境迁,十几年的时光,多少的往事,多少的变故,一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是阿丹,又把那些悠悠的岁月,轻轻地拽了回来,用她不老的赤子之心,抹上一缕亮色,让我再一次体味曾经有过的纯真。那一天我们倾谈良久,末了我告诉阿丹,等有空了再去看她。阿丹哈哈笑着自嘲已经是老太婆了,“不要来看我,就记住我以前的模样吧。”轻飘飘地,四两拨千斤,将我拒于千里之外。事实上,阿丹不会知道,我的确打算去看她,却没有想到临行那天浓雾满天,飞机迟迟不能起飞,于是一笑置之作罢。天不假人意,又何必强求?后来回到家里向组织汇报行程, 政委以为这正是天意使然,要让阿丹的青春倩影长驻我的心头。最后政委还以电影《纯真的年代》为例,高屋建瓴地指出:相见不如怀念。这句话从此成为我与阿丹之间的指路明灯。以后每次返国,总会在回程的前夜给阿丹打个电话,谈谈心,叙叙旧,疲惫寂寞之余也就感到欣悦,而重逢的愿望却一天天消蚀于无形。

我常常问自己,阿丹是我的什么人呢?她自然不是我魂牵梦萦的恋人,我们心中似乎从未有这样的情愫萌动。她也不仅仅是个同学,或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她之于我,比恋人少了点热烈,比朋友又多了点亲近。阿丹是这样的一个人,等闲不会想到她,想起来时就会有些惦记,有些牵挂。与她交往,没有暧昧的亲昵,没有挤迫的压力,没有贪欲,也不存嗔念,譬如君子之交,淡如清水却隽永绵长。于是心中就觉得熨帖。阿丹的友爱,给了我一个理由,让我自忖未曾虚度年华,也让我相信远在天涯的地方,总有一个知心朋友,这对于我,不啻是莫大的慰藉。想起阿丹,就象想起漫漫旅途上的月亮。它静静地站在山岗上,不声不响,只那么微微地笑着,远远地,脉脉地看着我。大多时候我专注于前方的跋涉,忘记了它的存在。可是当我转过山角,蓦然回首之时,它依然在那里照亮着我前行的道路,温暖而又明亮。阿丹就是我人生道路上这样的一轮明月。她是我对一个纯真年代的记忆,也是我美好而青涩的少年时代的见证。由于阿丹这样的人们,让我在这个浮华虚骄的世界之外,曾经有幸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清洁透明,阳光灿烂。

伫立加州高耸的海岸,凝神向西眺望,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你能看到永远。我仿佛也看到大洋的彼岸,无边的烟水那端,有一个住在海边的阿丹。我们远隔重洋,不相闻问,但我知道我们都在认真,诚实地生活着。岁月如流,人生或许就象高速公路上的休息站,朋友来来去去,川流不息,悄悄地来,匆匆地去,循着自己的生活轨道,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记忆开始褪色,往事逐渐湮灭,有些友情淡薄了,有些朋友忘记了,然而锦瑟年华的阿丹,在我心中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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