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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白夜”酒吧的德语诗歌朗诵

2010-10-01 芮虎
德国人理性,顾彬写诗是理性还是感性?



















这是一个周日的夜晚,平时人头涌涌的宽窄巷子显得比较冷清。而坐落在宽窄巷子的成都当代诗歌的集散地——白夜酒吧,今晚举行德国诗歌朗诵。


爱好诗歌的人们,还是那么热情洋溢,在诗歌面前,人人平等,今夜诗歌的主人是顾彬,这个前几年把中国文学场子搅出轩然大波的德国老头,悠闲而焦虑地坐在那里,在和他的诗歌翻译者林克决定最后一个问题。而站立在周围等待他签名的爱好者们已经显得不耐烦了。还有人特地走来,送这位汉学家自己创作的书。


顾彬真忙。作为他的一个老朋友,我也只能上前去给他问个好,把朋友托我赠给他的两部书交给他,并说下次在德国见。


和我一起去听朗诵的德国朋友,还保持着德国人的准时,可是,当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诗人们还没有登场,她对我说,“看来你还是对的,在中国,这个时间是比较放松。”


而更令德国人不理解的还在后面,诗歌朗诵终于开始了,诗人何小竹主持,请嘉宾上台,于是,顾彬,柏桦,翟永明,林克先后入座。他们对顾彬的翻译,写作,汉学研究等方面进行了讨论介绍,然后,是请听众提问。


对了,德国朋友期待的是,先朗读,后讨论。可是,在这里显得不是那么符合逻辑。


自己写诗歌是受了中国诗人的影响

中国听众兴致勃勃,提出五花八门,深浅不一的问题。比如德国人理性,顾彬写诗是理性还是感性?


押韵问题:中国的戏曲忧郁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别人翻译自己的诗?为什么不回答当代文学是二锅头的问题?为什么要在七十年代选学汉学?为什么那么喜欢中国诗歌?为什么一天只写500字,而且要修改5天?


这些问题,诗人们都一一做了回答。


今晚,是顾彬唱主角,因为是他的诗集首发式和诗歌朗诵会,同时,人们更希望和他谈中国文学的问题。柏桦介绍了顾彬,说他的博士论文是关于唐代诗人杜牧的,而教授职称论文,则是关于中国诗歌里的“空山”问题的,可见,他对中国古代诗歌的研究到了怎样深入的程度。他不仅熟悉中国古代诗歌,还对中国现代文学做了长期研究,其成果就是他主持翻译的六卷本《鲁迅选集》,他近年来还与不少中国当代诗人成为朋友,研究他们,翻译他们。比如北岛,顾城,杨炼,翟永明,王家新等。他还主持编著了《中国文学史》,洋洋洒洒达七卷之多,由华东师大出版社出版,堪称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中国文学史著作。

顾彬希望中国学者多翻译德语当代诗人的作品,因为,德语当代诗歌界有不少优秀的诗人。


顾彬认为他对中国诗歌的研究,乃至自己写作诗歌,都是受了中国诗人的影响,不仅仅古典诗人,更多的是现实诗人。


顾彬这次在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诗集《新离骚》,是他的第一本中文诗集,由林克等翻译的。


柏桦和顾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对这位汉学家的感觉是,顾彬作为学者,具有宏伟的抱负与雄心。他不仅领衔编著了《中国文学史》,他还正在独自编著《中国戏曲史》。而作为诗人,顾彬在柏桦的印象中,仿佛是一道闪电。他评论顾彬的“于道观中”这首诗,说:非常具有中国性,时空颠倒,故事完整而富于戏剧性,对话角色,既

古典又现代,既传统又当代。


谈到中国的戏曲,顾彬对元杂剧与明传奇都有独到见解。他认为在中国戏曲中贯穿了一种忧郁情绪,中国戏曲史事实上就是一部忧郁的历史。他编著《中国戏曲史》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外国汉学家从新的角度去看中国的文学历史。


诗人柏桦对顾彬的这个“忧郁”特别感兴趣,表示这是西洋人对中国人的几乎是共通的看法,并举出了史沫特莱对中国人的感觉,史沫特莱认为,中国人骨子里是忧郁的,即使是在高歌慷慨激昂的《国际歌》的时候,其歌声都还是那么忧伤。


诗歌既需要感情也需要理性

接下来,是听众提问。


有个年轻人向顾彬提问,说德国人是最理性的,而写诗歌又需要最感性。问顾彬作为一个学者和诗人,这两种感觉哪一个是占了上风。


对此,顾彬回答,他从16岁就开始发表诗歌。而在2000年才出版第一部诗集。他自己感到非常冷。他认为,许多德国诗人的诗不是依照感情来写的,而是依照理性写的。他的第四部诗集的名字是《世界的眼泪》,从书名可以看出诗人的感情。而第五本诗集也将于明年在维也纳出版,也是充满感情的,不过,是非常冷静的感情。还要出版的第六本诗集里,则理性和感情什么都有,而他喜欢踢足球,足球正是这样的,既需要理性,也需要感情。


对于读者提出诗歌押韵的问题,顾彬说他的诗有时押韵押的是头韵,比如在诗行里,每一个字母都是以W开头,有的字母又都是用K开头,这是古希腊诗歌的传统。而他是从小孩起,上小学时就开始学古希腊文和拉丁文了,所以,对这些古韵烂熟于心。


顾彬这番话,对诗人,翻译家林克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因为,在他翻译时,不知道顾老头用了这种押韵的方式。不过,林克对自己的翻译还是打了80分,还说,诗歌翻译永远都达不到满分的。林克翻译了好几位德语诗歌现代诗人,比如里尔克,特拉克尔和古典诗人,还翻译了历时两百多年,却依然焕发艺术青春的诗人荷尔德林的诗歌。那是目前最好的荷尔德林译本。


在回答听众关于为什么诗人不自己翻译自己的诗歌时,顾彬说:“这是翻译家的规则,永远不翻译自己的东西。再说,如果,我翻译自己的诗,那么,中国诗人的诗谁来翻译呢?还有那么多诗人的作品等着要翻译成德文。而且,德文和中文都非常复杂,含义太多太多。需要翻译客观地读我的诗,翻译我的诗。”


在听众席上,有个中年人执着地追问顾彬,为什么要把中国古典文学比作五粮液,而说当代文学是二锅头?对这个问题,顾彬也许觉得不用回答,就顾左右而言他,使提问者愤然离席而去。


不过,这个小插曲似乎没有影响到整个聚会的气氛,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的听众,大多数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消失,几乎都拿着虎牌啤酒,那是翟姐赞助的。


顾彬还在唠唠叨叨,老生常谈:“我就喜欢喝二锅头,每天都喝。很多当代文学都是优秀的,不过,第一流当代文学家都是诗人。”


谈到他当初为何选了汉学,他说,是他的教授让他留下来继续学汉学的,当时,在敏斯特大学跟老师学汉学的学生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当然,他自己还是感兴趣的。


顾彬还说,在文学样式中,他最喜欢的是诗歌,其次是散文,第三是戏剧,最后才是小说。小说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来自成都理工大的青年女教师给顾彬谈《红楼梦》,试图激起这位德国汉学家对中国小说的一点点兴趣。还赠他一言:your blue ist my power. 你的忧郁是我的力量。是的,顾彬看来很忧郁。


最具感情的德语诗歌诵读

于是,诗人翟永明宣布诗歌朗诵开始。


今晚朗诵了顾彬的三首诗歌,第一首是柏桦用普通话和四川话交替着朗诵的“于道观中”,


“于道观中


穿过后门

我们进来

….

她在与谁作答?

眼前的神像,还是人间的先知?”


顾彬读原文:“Wir kommen, wie wier kommen

Durch die hinter Tuer

Ewige jugend, ewige schoenheit,”


接下来,由年轻诗人郭新朗读顾彬写诗人北岛的诗

他坐在台阶上,边朗读,边喝虎牌啤酒,声音有气无力,然而深沉,


“米汤就像是祖国,

…嘴上

….赌场,卡拉OK,

….诗人要求紧闭的窗帘。”


顾彬对这首诗诠释道:他还写过王家新,张枣,翟永明,杨炼等。说北岛不喜欢跟我走路,而是喜欢坐小车,到德国南方的中世纪城市丁克尔。“有守夜人表演,一边走路,一边喝酒,北岛写过散文《守夜人》。他也喜欢给我们做饭。”


最后一首是《新离骚》,林克说,这句话的中文直译是“就绝望致新歌”。


朗读者用的是成都附近的温江话,据主持人说,这种方言给三星堆时代的四川话差不多。


“我们已伤心透了。

….行行好。

…..一块石头倒也幸福。“


顾彬说,“这首诗写于南斯拉夫战争时期,那次战争,德国军队也参加了。德国很多爱好和平的知识分子都开始哭,那时,不少德国人开始自杀,比如著名的汉学家马汉茂,这首诗是给屈原有关系的。屈原是位伟大的诗人。”

然后,顾彬用德文朗诵了这首诗,充满激情,那不仅仅是二锅头的激情,而是发自一个爱好和平的知识分子内心的激情。那是我听到的德语诗歌朗诵的最热情洋溢的一首,令人难以置信,平铺直叙的德语还能够装载如此丰盈激荡的情绪。


(2010年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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