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四十九)

回忆如雨水般浸透心房,而我却依然活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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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煌在村部开始了他第一份工作——画主席像。他不知道邵兵整天让他照着画的这个人是谁,但却被那画中人物和蔼亲切的笑容所吸引。不出一月,郑煌便把不同姿势的主席像熟记于心。邵兵见郑煌画技已成熟,于是就开始试着让他在村子里各个地方的墙上开始画壁画。

郑煌第一次拿着油刷子在墙上画画,他充满好奇的细细描绘着,谁知一天下来,其作品却是歪七扭八,变了形。村部的人下午来收工时,看见这扭曲的图像,实有讽刺之意。于是七手八脚将郑煌押到了村部。邵兵得知情况,便帮郑煌开脱起来。他对县里来支持工作的人说:各位,按理说郑煌画成这样,的确是大逆不道的。可是,各位也许有所不知。郑煌是个呆傻之人,所以首先,我敢担保,他画成这样绝非蓄意。想来是没有壁画的经验,所以全无比例,才走了形。其次,郑煌是咱们村唯一一个会画画的人,现在各地方都流行画主席像,我们也不能落后啊。我想,耐心教导一翻,郑煌定能胜任这神圣的工作。县里来的那几个人听了邵兵的话,一时间竟无理可挑,便也作罢。

邵兵又找到郑煌,说明了原因。于是郑煌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又想到了前不久发生在郑屠身上的,和这次极为相似的事情。郑煌盯着邵兵问道:村长,俺爹呢?邵兵一时不知该怎样作答。自从把郑屠押到县里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邵兵本想打听一下,也算是给赵如娘儿俩个交代,但却又怕因为“关心阶级敌人”而惹祸上身,所以也就算罢。今天郑煌又问了这个赵如问过不下二十遍的问题,邵兵叹了口气道:郑煌,你爹在县城里参加学习,暂时回不来。不过他临走时让我转告你,要听村长的话,要好好画画。你安心工作吧,你爹很快就能回来。郑煌信以为真的点了点头,到食堂打了饭回家。一边和赵如吃着饭,一边说及邵兵对他的谎言。赵如含泪听着,不时的也点点头。安慰着儿子的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你爹很快就回来了。。。。。。

郑煌本对邵兵的话半信半疑,听到了赵如的肯定,这才安下心来。第二天一早,郑煌拿着刷子和几桶不同颜色的油漆,来到昨天画坏的那面墙前。这是一幅高一米,长一米五的白底红衬图画。画的下方是天安门城楼,上方正中央是主席的头像。主席头像在一个圆圈里,圆圈周围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寓意太阳。在郑煌身后走过的人笑着说“都歪到爪哇国了”。可是郑煌对照着手中那本画册,竟怎么也看不出问题。

他一手托着下巴,十分认真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不觉脚步竟似本能的慢慢往后倒退了起来。退出七八步远,郑煌忽然觉得这幅画变了形。天安门城楼左高右低,本应该在正中央的主席像,竟跑偏到一边去了,更别说那散发出来的光芒。郑煌这才隐约明白,原来大画是要离远了才能画的。于是他重新粉刷了墙壁,然后又开始画了起来。所不同的是,这次他每画几笔就跑到两丈开外看一看。入了神,竟后退着撞倒了过路的拉砖独轮车。这日傍晚,邵兵亲自跑来收工。看着郑煌新完成的这幅作品,两人竟对视着笑了起来。

邵兵见郑煌己掌握壁画的画法,于是便又给他找了许多面墙,让他画。为了能在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政绩,邵兵竟每天派人给郑煌送饭,以缩短他休息的时间,帮自己赶工。郑煌没想到这点,他只觉得天天都能画画,还有人按时给自己和娘送饭,很是开心。不出几月,葛村大大小小,只要是还算平整的墙上都留下了郑煌的画迹。

邵兵还常做好人,把郑煌借调到其他村镇画画,变相的宣传自己的领导才能。过了来年春节,郑屠进县城已有一年半时间。郑煌依旧时常问起郑屠,邵兵早先还抱有内疚的安慰他,可是后来,这同一个问题把他问烦了,于是也只随便一句“快了”就打发了郑煌。

赵如原对郑屠回家充满希望,可是日子长了,她慢慢的开始不再期待并且早已习惯了没有郑屠的生活。赵如想着,自己的男人也许早就死了。如果真是那样,要郑煌照顾自己一辈子,只怕耽误了孩子。郑煌已年过二七,也没个媳妇。除了自己,没人心疼。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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