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五十五)

回忆如雨水般浸透心房,而我却依然活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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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钱送郑煌走的这天,钱老太一直陪着赵如。原本以“亲家”相称的老姐俩坐在炕上聊了不停。每当说起郑秀时,钱老太竟比赵如哭得更厉害。老钱送走郑煌,坐着驴车回到葛村后,直接来到郑家给赵如报平安。寒暄几句后,老钱便拉着自己的婆娘回家。钱老太临走时,甩下一句话:老妹子,你以后的饮食起居,姐姐包了。说着,便又抽泣了起来。老钱听了这话,使劲把她拉出了郑家,便埋怨起来:你管她啥?!你能管啥?!你一个老婆子,连我都照顾不了,哪儿还有闲工夫去照看她?!钱老太反驳道:我就要管!那是我妹子!就算别的管不了,起码一日三餐,我还能帮她打个饭啥的!赵如的首饰都让你当成儿子的生活费了,这边你还不帮一下,你咋这么心狠呢?!老钱听了自己婆娘的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钱老太说到做到。从郑煌走了之后,她便每天都到郑家,陪赵如聊天,打饭给她吃,有时还帮她干些杂活。赵如打心里感激这老姐姐,无奈却没有任何可回报之礼。每次赵如对她表示感激时,钱老太总是笑着摆摆手道:不碍的。咱们在这个村子住了一辈子,原先又是亲家。我早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了。

平日无事可做,这老姐俩便在一起聊天。对于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娃和自己的命和那些祸事,她们俩总有说不完的辛酸。两人甚至还在一起畅想着,如果郑秀没死,现在抱着孙子又会是怎样的开心。日子这样一天天飞快的流逝着。就在郑煌进城后的第九天晌午,郑屠回来了。

郑屠被打晕后,邵兵马上叫人帮着把他抬到了村卫生所。听大夫说并无甚生命危险,邵兵才放心下来。他让周田力在卫生所看护了郑屠一夜,第二天清早,便联系了车,拉着郑屠往县城驶去。

郑屠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铁皮车的后斗上,旁边有个男青年一直盯着他看。郑屠只觉得口中无味,嗓子干裂。于是他鼓足了气力,冲那个盯着他的人说道:我要喝水。那男青年正在抽烟,看见郑屠醒了,并无甚反应。直到听见他的要求时,才嗤之以鼻,十分不耐烦的从身上摘下斜跨着的绿皮军用水壶,扔到郑屠旁边。郑屠勉强爬起身来,靠坐在一旁,拿起水壶,拧开盖子,便大口喝了起来。这水是从葛村村部那眼深井里打出来的,冰凉透骨。郑屠急喝了两口,这才感到脑后原本鼓胀着的难过,现在如针扎般更加疼痛起来。

郑屠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用手使劲按着后脑包扎着的纱布,忽然觉得胃里强烈的抽搐,控制不住的开始呕吐。由于肚腹空荡,并未吐出什么污秽之物,只有少许淡黄色的粘稠液体。可却惹恼了对面坐着的那个青年。那人使劲踹了郑屠大腿一脚,骂道:娘的!这么大岁数,一点小伤都挺不住。怪不得邵村长说你思想腐朽。你就像那些资本主义者一样,不过是纸老虎罢了!长得高大,看似威猛。实则不堪一击!打到你们这些反动派!说着,又朝郑屠的大腿,狠踢了一脚。

郑屠并不理他。因为他从后窗往车里看,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后座上的邵兵。于是郑屠像疯似地,用力敲着后窗,喊道:狗日的!你要把我带哪儿去?!郑煌在哪里?!邵兵听见郑屠的喊叫,于是他把头探出车窗,冲郑屠喊道:你老实点儿!等到了地方,你自然会明白!小刘,你管管他!那男青年听了邵兵的话,愤怒的站起身来,扶着车顶,一边狠狠地踢着郑屠,一边喊道:你给我闭嘴!。。。叫你再喊,叫你再喊。。。

郑屠真想暴打这青年一顿,却无奈于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棉花一样轻,使不出任何力气。于是他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向老天爷告饶,希望上天能放过自己的儿子。近晌午时,车停了下来。原本昏沉的郑屠,勉强睁开双眼,看见车停在一个大院的门口。这院子里是一座二层楼房。每层有五间屋子。此刻,衣着青灰的人们正拿着自己的饭盒,纷纷从不同的屋子出来,各个表情严肃地往左边食堂走去。

大院的门,是红砖砌的两条长方体柱子,连着左右两边墙。门拱是青铁丝焊成的,两边镂空,中间实心,刚刷上红漆的五颗五角星。门廊左边挂着一条长方形,白漆黑字的木板。郑屠认不得那木板上面的字,却看见邵兵下了车,跑到二楼中间的那间屋子,敲了敲门,而后毕恭毕敬的等候在一旁。不多时,有人开门。邵兵和那人热烈的握了握手,然后指着停在门口的车。那人便和邵兵一起朝郑屠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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