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我得的是绝症,因为我发现家大人都不敢在我身边待着。一定是隐瞒了些什么,生怕我因为看见他们眼中的悲伤,从而失去了生的意志。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不管是电视电影,还是老辈走的时候,家里人都是这样处置的。
我感到欣慰,至少我知道还有人爱我,关心我,怕伤害我。其实死并不可怕。早在我五岁那年,因为父母大吵一架后闹着要离婚。我为了不让他们俩分开,就尝试过死亡的滋味。与现在不同的是,那时我的医学常识还很少。所以拿着美工刀使劲儿划破了左手食指的指肚——而不是手腕。然后,自己趴倒在床,任暗红色,浓浓的血浆淌落在水泥地上。我被自己的伟大感动了——不过。。其实也许是因为疼痛。。。无论如何,我痛哭起来。
吵完架后,爸出去了。妈妈则躲在另一间屋子里,把电视声音开得老大,老大。我指肚淌着血,迷迷糊糊的听见隔壁那屋,有几声嘶吼似乎不是电视能发出的声音。最后,当那间屋子里的声音渐渐变小时,我忽然忍受不了手指被划破的疼痛。于是我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来到隔壁屋子。举着受伤的手指,对用手支着脑袋,侧身躺在床上对着电视的妈妈说:妈,我手破了。有没有胶布?妈妈并没有像原来那样,马上站起身,过来看我的伤口。她只是面朝着满是雪花的电视,轻声道:胶布就在你常翻的,那个我锁着的抽屉里。。。
从妈妈的非常表现中,我能体会到她的伤感。于是我只是“哦”了一声,便又回到自己房里。从枕头下拿出钥匙,打开那妈妈千叮万嘱不让我碰,而我却经常偷摸打开的抽屉,翻出了胶布自己粘上。然后,看着地上为数不多的圆斑血迹,自己跑到厕所拿起拖把擦了个干净。
那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其无奈,其幼稚,和今天无法相比。此刻,我躺在床上,虽紧闭双目,但却依然有阳光透过窗棂直刺眼睛的痛苦。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难过,头晕脑胀,口干舌燥。我想,这也许是化疗的结果吧。一想到自己即将死去,我的心情却那样平淡。我开始幻想我的坟墓会是怎样。当我的尸体从太平间推到满是花圈的吊唁大厅时;当父母趴在我的遗体上痛哭着呼喊我的名字时;当所有我的兄弟,我曾经爱过和爱过我的那些姑娘,流着泪对着我的遗像鞠躬时,我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我曾经在酒桌上对哥儿几个调侃的说:如果我死在你们前面,我的墓志铭要是一副对联。上联:众口难调百口莫辩;下联:型号不对返场重建;横批:去去就来。哥儿几个都笑我说:没有文化还想整个白居易的墓碑。我说:谁知道呢。。。
我真的需要喝水。不知到有没有护士在身边。可是我真的受不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了。想到人们会在我遗像前痛哭流涕,想到我的爹娘会痛心欲绝。忽然,我被自己感动的眼泪流了下来,就像自己是一位老区革命烈士般,受人爱戴。我吸溜儿着鼻涕,强睁开双眼。用手臂遮挡着阳光,勉强坐起身来。伸出颤抖无力的右手,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大口喝了起来。
喝完水,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于是扭着屁股,侧身下床。穿上拖鞋,端着水杯往客厅走去。出了屋才发现,爸妈早已上班走了。于是我趿拉着鞋,坐在客厅电视机前面。调到湖南卫视,正盯着已经被播烂了的《武林外传》傻乐时,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我爸的。短信写道:兔崽子,起床了吧?饭在微波炉里,吃完赶紧找工作!我没回复,继续看着“无双”那美丽的大眼睛傻乐。这时,又收到了一条来自“范范”的短信:起了吧?你瞅你昨天喝的那样儿!真不招人待见!。。。盯着手机屏幕上“范范”的文字,我拼命的回忆着——昨儿又喝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