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经多了看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一般的影视作品已经很难打动我了,即便是有催泪弹之说的《唐山大地震》也没有让我太过悲働。
可是,这样一部简单的电影,简单到甚至不需要听懂片中人物的对话;这样一部平淡的电影,平淡到既无曲折的情节,又无大的场景;这样一部喜剧风格的电影,即不煽情又不矫情,却让我泪水涟涟。看过好几天了,每当想到那只叫做八公的狗,还会泪湿眼睫。
小镇车站,冬日的黄昏。一只小狗,被装到木条箱子里托运,箱子从车上掉下来,木条箱摔坏了,小狗爬出了木条箱,在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钻来钻去,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五十多岁的钢琴教授帕克(理查·基尔 Richard Gere 饰)每天在这个车站乘火车上下班。他无意中看见了这只小狗,俯下身去,爱怜地抱起了小狗,这一抱,就是一辈子,再也不能放下。
教授的妻子凯特(Cate,琼·艾伦 Joan Allen 饰)不喜欢狗,教授把狗藏在一个小纸箱里。当他与凯特亲热时,小狗爬出了纸箱,来到他们的卧室,去添凯特的脚。凯特吓坏了,坚决不允许把小狗留在家里。于是,他们打印出寻狗主启示(puppy fund),在小镇里四处张贴。而当有人打电话来认领这只狗的时候,接电话的凯特先是答应了,可是,当她望向窗外看见帕克在花园里与小狗玩得正欢时,她拿起了电话,说了一句“Sorry”,她知道,那只小狗已然是她丈夫的生命一部分,再也无法分开了。
电影用及其平实的手法讲述一个狗与人相处的故事,尽是不经意的小事,娓娓道来,点到为止,没有一点点的夸张和矫情,却真真实实地打动每一个人,因为我们从电影中看到了我们自己与狗相处的经历,从而产生共鸣,感到温馨。看到小狗与教授一起吃苞米花,想起了我的小狗冬冬与我一起嗑葵花籽,你一粒,我一粒,一起咂吧嘴,遂会心地笑;看到教授与小狗玩球,秋田狗八公不喜欢玩球,教授为了教会它,便学狗的样子,趴着,用嘴叼球,想起了冬冬与我一起扯绒毛玩具老虎,扯过来拉过去,快乐得像回到童年。
教授对八公关爱照顾无微不至,八公对教授依恋不舍,人狗情谊水乳交融。教授去上班,把八公关在花园里。八公在篱笆底下刨了个洞,钻了出来赶到车站送教授;凯特把洞填了,八公飞跃篱笆跑到车站。没办法,只好由它。自此,每天早上八公送教授上火车。每天下午五点,八公准时出现在小镇车站出口处的花坛边,趴在一块石板上眼巴巴地望着车站进出的行人,当看见教授走出车站,叫出那一声熟悉的“Hachi”时,它便欢快地摇着尾巴,飞奔到教授身旁,跳起来扑到教授怀里撒娇,教授爱抚地拍拍它的头,它亲热地舔舔教授的手,然后乖乖地跟着教授回家。这一切已然成了一幕动人的情景剧,每天在小镇车站上演。小镇车站的站长,卖热狗的小贩,附近商店的老板娘及上下车的旅客都是这幕情景剧的忠实观众。
电影的导演极力避免煽情,导演莱塞·霍尔斯道姆笑着这么说:“希望电影温馨但不滥情,因此避开许多洒狗血的桥段。因为我希望它是一部喜剧,不应过于强调悲伤,而是单纯呈现人与狗之间的情谊。”因此电影中有一些很有趣的场景。八公风雨无阻地接送教授已经成了习惯。突然有一日,教授走出车站,没有见到八公,怎么回事?教授急坏了,飞奔回家,原来八公被一只臭鼬(Skunk)堵在八公居住的小屋里。狗儿通常都害怕臭鼬,因为它放出的臭屁会让狗儿痛苦万分。教授企图拿一只纸箱扣住臭鼬,不料被臭鼬一个臭屁熏倒。凯特回家不见了教授和八公,打开浴室,却发现他们两个浑身抹满了番茄酱。只有番茄酱可以洗去臭鼬的屁味,对此我深有体会,本人也领受过臭鼬的厉害。看到此处,又是会心的大笑。
人生难测,悲剧会随时降临。当一个人突然离去,最痛苦的是谁?当然是他的至爱亲人了。但是,这个答案却不一定正确。
教授突发疾病死在课堂里。那天早上教授离家时八公就有预感,八公先是狂叫着阻止教授出门,教授不明白,独自走到车站。八公追了上来,嘴里叼着那个球,要求教授与它一起玩球,教授高兴极了,以为他终于教会了八公玩球。教授的日本朋友曾经告诉过他,若秋田狗玩球那一定会有特殊原因。但是教授哪里懂得。八公无法阻挡教授,悲哀无望地看着教授离去。
教授离开了人世,教授的妻子卖了房子也离去了。教授的女儿安迪一家收养了八公。但是八公思念着教授,它不相信主人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它偷偷跑出去,在风雪中跑到车站,趴到那个小花园的石板上,等着、等着、从五点等到八点多,等到夜幕降临,等到小站寂静无声。安迪找到它,把它带回家。它不吃不喝,呆呆地卧着,眼里满是忧伤。安迪抚摸着它的头,说,你一定要走,就走吧。八公在飘飞的大雪中来到了车站,找到一个废旧的车皮,钻到了车皮底下,从此,这就是它的家。这里离小镇车站很近。它每天按时到车站,趴在那块石头上,眼巴巴地望着车站进出的行人,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盼望。它盼望人群中会突然出现它的主人。然而,一天天的守望,一天天的失望。但它不放弃。它的忠诚感动了许多人,卖热狗的小贩给它食物,记者专门为它写文章。许多年过去了,一日凯特到小镇看帕克,在墓前见到了帕克的日本朋友。离开小镇时,在小镇车站看见了八公,她感动异常,抚摸着八公泪流满面。我想凯特一定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帕克只是凯特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他却是八公生命的全部。
小镇车站花园里的树木由新绿变为浓绿、枯黄,随风飘落,随后是大雪飘零;又是新绿、浓绿、枯黄、飘落,大雪;一年又一年,九年过去了,八公也从一只漂亮、活泼、矫健的狗,变成了一条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老狗,唯一不变的是车站花园石板上静静守候的身影,那身影仿佛一尊石雕,诠释着盼望、等待与忠诚。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老八公挣扎着从旧车皮下面爬起来,缓缓地,摇摇晃晃地走到车站花园,吃力地爬上那块石板,卧下,伸长脖子,把下巴放到石板上,用昏花的双眼注视着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最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眼前,出现了它的主人,它飞奔而去,扑入主人的怀中。镜头缓缓转入小镇车站,风雪中,八公凝固在那个小花园的石板上了,带着幸福的神情。这一幕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回到了天国,让人热泪止不住地流淌。
爱狗的影迷应该都知道此片翻拍自1987年的日本电影《忠犬八公物语》,并且都来自同一个真实的故事,讲述的是同一个老人,同一只狗,同一份厮守终生的忠诚之爱。
顺便说一句,这部好莱坞的翻拍片有许多成功之处,优美的音乐、干净的画面,到位的表演,简单清澈的感情却直达人心最深处,将我们柔情唤起。影片结尾处,音乐再次响起,教授的外孙牵着属于他的天使——另一只八公,于铁路道上,渐行渐远。人类共同的情感,不会被遗忘,会一代又一代的延续。这情感,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