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迟到的, 一般在迟到5-15分钟之间吧, 那天与朋友约好一起去看一个画展, 这是我在Villazon音乐会上认识的一位波兰lady,已经晚了, 跳上地铁, 算算时间勉强还行, 还不算太糟。
一上地铁一对老夫妇迎面走来,他们应该是退休的老人,不过很精神开朗, 车里很多位置, 我停下脚步,让他们先选上称心的坐位, 他们点头对我微笑致谢, 我就坐在他们对面 我拎一袋要去图书馆还的书和DVD,CD。 那位老绅士看看我的袋子里的DVD便说:《法语的?》, 《嗯》, 一看那位老先生就是一位健谈的,他腰板很挺直,目光温和乐观,脸园园的,肤色健康,像个红苹果, 脸上的皱纹不多也不少,满载着东南西北的风光, 看上去是一位有过走南闯北经历的老者, 对生活也很满足的那种,他手上拿着一本有关犹太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书。 我也好奇地问,可以看看你手上这本书吗?我说我去过以色列,我很喜欢那里,这样我们就聊上了。
他们告诉我他们是在南非出生的(白人),常去法国南部, 有11个孙辈,分别在弗罗里达,伦敦,爱丁堡, 我说你们是很幸福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吧,那老先生幽默地说:对我们很开心,是因为我们看不到他们(的捣蛋)。 好想得开啊,相比之下,一般的做爷爷奶奶的人,恨不得总能抱着孙子,拉着孙女, 被外孙们围着,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也很好奇,一位中国女人,拿这么多法语书,也想知道我更多,我们东南西北的海聊,大家都是很开心的哈哈, 他的妻子坐在他的身边,一直很笑眯眯的附和着他的老伴,这对夫妇一唱一合很不错, 男的是个话唠,女的小声笑眯眯随和,那位老先生对他的妻子很关爱,他人不高,和我说话的时候, 却抱着她老伴的肩膀。他们问我去哪?和朋友约好去看画展,你们呢?那位老先生说,去看戏剧,说个戏名,我没听说过。 《喜欢戏剧?》, 《哪里, 都是陪她去的》,那位老先生调皮哈哈地说,是一种很开心的埋怨,这一对老伴,一个在家也没事干,不久一起出去走走啦。
我跟他们说,看上去你们好精神,开朗,年轻!让他们高兴高兴, 老人最难过无非就是说他们老了,没用啦,他们兴致很高,那位老先生说,哪里,手指着脑袋《这还年轻》, 又指着心脏《这不年轻,有问题,做过手术》, 是啊,有心脏病的人,如果天天被11位孙子吵闹保围着,也是受不了的。
最后他们问我:住哪?我们是一起上车的,应该是一个区的,我说在哪; 那位老先生又追着问:哪条街?我回答了; 几号?得了,有戏了, 肯定我们是邻居了, 我说几号,他们老俩笑哈哈地说,我们是邻居也!我说真是的, 在我们的街上倒没注意,到地铁倒聊上了。 他们马上给我地址,电话,叫我一定要去他们家喝茶, 我说没问题。 我也很喜欢这一对老夫妇,一点没觉得他们老,没有让你感到一丝老年的阴影和忧郁,到时候去我听他们聊南非,法国南部,弗罗里达,爱丁堡; 我也跟他们去侃一侃。
现在当务之急得赶紧去见我的朋友,刚出地铁,她告诉我她也迟到了,我很高兴她迟到,这样我没那么难过了。 见面拥抱问候一下,赶紧去目的地,因为我有博物馆的年卡,免费出入,每次还可以免费带一位朋友,四个小孩。在这住了一些年,从来没怎么去看展览,直到有一次 Impressionists by the sea 画展最后一天的票卖完了,就加入了,也是想着让孩子们能多看, 谁知自己倒慢慢喜欢去画展溜达了。
这位波兰lady, 她外表很普通,不爱打扮,东欧妇女微胖 可她的内心是那么丰富,对歌剧, 戏剧特别懂, 同一个歌剧不同的production都懂,对歌剧很挑剔,为了看歌剧会专门去一趟另一个欧洲城市, 就是为了看一场歌剧。 尽管在同一个城市,却很少见面。
对朋友很温和真诚,说话轻言轻语的,她说话的时候会眯着眼睛, 迷失在远方...
我说别急, 我们先去快速扫瞄一下楼上一个画展,然后你再自己慢慢看这个 The treasure from Budapest , 我已经看了三遍了,我再去办事。
楼上是《Glasgow Boy》, 是一群来自苏格兰的艺术家,当法国印象派轰轰烈烈地艺术《造反》时,他们也在苏格兰激动地扎堆,一起绘画, 像莫奈,马奈,雷诺他们一样, 不过他们不是在室外画完,在室外画张小图,再回来放大什么的, 苏格兰的光线暗,黑得早吧,不过最后他们不少也像梵高一样南下法国,找大部队,找灵感去了, 有几张画我很喜欢,都是画小孩的,小孩在玩,放学回家,戴着小草帽赶鸭子,在菜地里干活的...还有夕阳落山,小木屋,优雅的女人斜躺在壁炉旁发呆...人群熙攘的火车站, 那时的人还穿的长裙礼服的, 海,我们的时代是穿打洞的牛仔裤,我没穿过,看过,很酷,可我不会穿,不想有什么风儿仔裤褪里乱串 我不会看画,喜欢感受那个远去的时代,画中人的心境心情,他们又在想什么呢?对我来说,也是读历史的一种懒办法。
我的朋友喜欢的画都是很sentimental的, 我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画了,我指着那幅夕阳落山,小木屋的,你肯定喜欢,她点点头。为什么这么sentimental? 她说她小时候父母不和,常吵架,她就喜欢关起自己,在自己的梦里。 我们也谈到我们都来自小城市,但却被自然热烈地钟爱着,对孩提时代自然教育到是一件好事,我说是啊,这夏天去法国南部,看到朋友的孩子常去乡下度假的, 他们的性格好自然天真开朗, 朋友她说她开始担心他6岁的儿子了,在大都市里生活,孩子现在需要的是和自然多接触,是啊,没看过日落日升的孩子,就算他们拥有这个那个,考试多么拔尖,他们以后回忆孩提的时候, 总不能是在做作业吧。生活就是一些可爱的细节,活动,遭遇,难过,兴奋,饥饿,美食, 出游....构成, 生活没有过兴奋和悲哀, 也像无盐的饭菜。
最后我们去楼下的画展,两人站在匈牙利钢琴家最后一幅肖像前,看着李斯特那双有所得有所失眼睛, 我们一起谈起李斯特,肖邦,这两位浪漫时期钢琴界的风云人物,(李斯特一直在画中听着我们!)我这位波兰朋友告诉我很多有关波兰媒体关于肖邦的报道和评论,让我最感动的是:在肖邦生命一刻, 这位不信神的艺术家, 接受牧师的祈祷,帮他忏悔,在忏悔中,肖邦依然抱怨, 乔治桑的离去,因为乔治桑曾答应让肖邦倒在她的怀里离开世界的,而肖邦生命最后一刻只有她姐姐和牧师的陪伴,祷告忏悔后,肖邦觉得很欣慰,也不觉得痛苦了,至少有神的陪伴,离开人间时,也戴着一种精神满足和平静,而不是像动物那样呜呼。唉,生命就是这么短暂和脆弱,不论是谁。
前日从音乐会出来,站在泰晤士河桥上,看着伦敦的夜景,望着远处的圣保罗大教堂, 我想留个影,叫了旁边也在观望夜景的一帮人中的一位女孩,让她帮我照一张,这是他们中一位摄影爱好者自告奋勇地来帮忙,照一张就算了,我说我不喜欢, 可他一定要帮我看我的相机怎么又可以大闪光,又不影响夜景的设置,我很想去赶车了, 这帮雷锋真是很耐心一定要认真帮忙,最后还跟他们学了一手, 像出来的效果就是很好。他们就是路人,他们完全可以拒绝帮忙, 或者马虎点咔嚓一下,我也会很感激了。 海,在人群中擦肩而过的路人, 以后再也不会见到的路人, 每天的生活也会因为不认识的人一个小帮忙,一个微笑,一个礼貌让车, 让一天觉得很smooth, 别人总说,喂,你总是面带笑容的,是吗?我有微笑我自己不知道也,难怪,我开车的时候被人让车的时候很多, 难道是介过原因?
周末请朋友来家里吃饭,朋友的丈夫在饭桌上流露出他都没见过自己的亲身父亲,临道别时说:他不想在这个国家老死,他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听到这里我的心里也隐隐作痛,不说还好,一说我也是好想家,想父母,想为父母操劳的兄弟嫂嫂们, 也想情同手足般的好友。 次日和朋友带孩子去音乐会,路上好友说起他丈夫的母亲年轻时怀孕遭弃,家人也不理解, 是他现在的继父接纳他妈妈,为了把孩子生下来,和他妈妈结婚,继父富足,人心肠很好,每次回去看家人,继父都含着眼泪送他们上车,在地铁里听到朋友说这些,让我感动流泪。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的继父, 这么好心肠的人,谁说西方人人情淡漠,人间是有好心肠的人,不论西方东方,有些人的天性就是善良温和, 好心肠是读书读不来的,是爹妈给的? 不过有时一个家庭兄弟姐妹都不一样,哪是天地的灵气给的?要吗就是上帝造人时给每个人的配方不同?
昨日路径邻居家, 那位爱溜狗的邻居,他在地上的树叶,他的狗儿也是寸步不离地站在哪盯着,他那妒忌心很强,很忠诚他的主人的狗,Hello,我跟邻居说,你的朋友怎么总是在你旁边啊?, 他回锅身来看到是我,他说:唉,是我的朋友喜欢守护着我,他的朋友就是他那高大结实的狗儿, 他那狗的眼睛总是有点耷拉,好像总是眼泪汪汪似的。
狗儿的忠诚让我感动,不过我喜欢朋友, 一旦是好朋友,一般我不会让他们轻易丢失, 因为我曾经从他们那受过益, 他们让我开心过,感动过。
人生的旅程这样那样的机会会让你碰到一些你根本想不到会认识的人,地铁,音乐会,有时还是因为迟到造成的,很奇妙。很奇怪,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有一些忘年交,上次好朋友的妈妈还说,以前我去他们家,大热天曾和她一起躺在躺椅上聊过天, 她还记得,我都忘了,可我记得吃过阿姨做过四川酸辣菜, 可能与我小时候带我的是一位和善的湖南老太有关,喜欢听老人讲故事, 听他们吹吹牛,只要不是太啰嗦, 也很有意思, 找个时间去看望这对老邻居,他们说要我一定去看他们,跟他们喝茶, 到时又会听到很多精彩的故事了
人生本来就是很奇妙,迷魂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