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羚穿越草原的迁徙壮景里
一个细节被遗憾地忽略了----
它们是怎样克服和放下了
恐惧、饥饿、优柔寡断
以及畜民代表大会屡见不鲜的
议而不决、决而不行、心猿意马和推三阻四
扔掉坛坛罐罐,扶老携幼
毅然踏向征程?
水獭、田鼠、河马和土鳖虫们
构成了人民的重要组成部分
对牛羚的迁徙习惯,用词一贯尖锐
“SB,狮子鬣狗的美菜!”
“不稳定因素”、“公共草地的践踏者!”
“地球变暖的元凶!”
其他动物也都各有看法
观光象的眼中,牛羚是景观
驯鹿的检举信里,牛羚是暴徒
家牛训导幼子的家书里
牛羚是流浪汉和穷光蛋
没有进取思想和精英意识的蠢才
牛羊眼里,是水源水草的竞争者
角马眼里,是可资利用的同路人
狮子鬣狗眼里,则是午餐肉
牛羚在自己的眼里是什么呢?
它们没有回答,或是呜呜语焉不详
难道,它们晓得,作为食草类
它们在草原上的地位如此卑微
肯定不是来作威作福的和享受什么的
所以没有资格,或是不屑回答?
难道,在牛羚的眼瞳里
迁徙不是征程而是朝圣
没有什么生,比飞度狮牙犬齿之阵
劫后余生,更伟大更煽情
没有什么死,比穿越猛兽秃鹫肠胃
涤荡灵魂,更愉快更舒心
这就是它们的选择----
用上路的方式皈依
以迁徙的方式忏悔?!
如果真是这样,那又为什么?
是造物主在它们的脑细胞和虹膜里
做了手脚,就像交通惨案伪造者
在仪表板刹车线上玩的把戏,使牛羚们
彻底陷入幻觉、自说自话的疯狂?
还是牛羚们正在历经着六道轮回中
三恶趣之兽道的承罪和苦行?
果若如此,我们廉价泪水的驰援
不明就里的打抱不平出招
剥夺它们享受黑暗凌虐、血腥浆洗的
那点可怜权利和希冀的自封的善心善行
岂非罪大恶极?!岂能用好心办坏事来搪塞
跳进黄河洗清?!
探险家、远足者
动物学家和艺术家们似乎都喜欢
收集草原上风干的牛羚颅角
挂在卧室或起居室里,显得风雅十足
让骷髅看自己创作、娱乐、发呆和扮酷
或是陪自己做白日梦,梦回草原
那一望无际水丰草茂鸟飞兽跃
可以无垠狂奔的草原、生机勃勃的草原
对此墙壁是有不同意见的
虽然不言传,也不在意
自己的脸被钉子和绳索洞穿
更不反对把玩和时尚能让我们变贵族些
但它以为,还是尊重那些骷髅的意愿
让它们呆在草原更好
呆在熟悉的温度和湿度里
嗅着泥土和草的味道
看寂寞的树、走动的云
两不相干又频频顾盼的样子
况且,那里有守候已久的麻雀和风信子
等着在羚角上起舞
有季风殷勤跑前跑后,呜呜唱着
它们熟悉的四季歌
草原是它们的,也是我们的
但归根结蒂是它们的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发现
草原的色谱远不止赤橙黄绿青蓝紫
案情也远不止弱肉强食那点线索
对,线索,我们要像纺纱那样
把一月至腊月的阳光重新纺一遍
清理所有的断头,厘出真线索
并对食草类和肉食类
肉食类尸体和分解菌体
菌体和草、草和食草类动物
相互博弈相互依存的食物生态链
做更深刻的研究,以解开谜底
还原事物,比如,将飞出草原棚厩
而又归巢于鸽子笼的马牛
那些光光秃秃不长枝叶的树
那些与雨无缘光怪陆离的虹
还原为那达慕大会上如火车头般
引风呼啸而过的马
牛仔大会上让牛仔骨折骂街的牛
还原为随风而舞的树、雨过天晴的虹
哪怕是台风……
壮阔非洲
总会散落一地
许多死因不明的年轻尸体
倒毙话语权和水权不明的池边
没人收尸,与此成为对照的
是野马家驴的新粪蛋,僭越者一般的泽芒
在阳光下的各种姿势和彩排
可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被草原没收
还原为化石一般的颜色纹理
以及作为粪的功用功能
它们不会比牛羚的骷髅
活得更久、更有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