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上海浦东机场,林洁和安吉拉推着行李车往出口处走。
“安吉拉,安吉拉!” 立强兴奋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安吉拉驻步朝声源望去。当发
现立强时,她狂奔而去,边跑边喊:“Daddy, Daddy” 立强冲出人群一把搂住
女儿。林洁看着父女俩,泪水盈眶。她推着车快步朝他们走去。立强搂着女儿也
快步迎向她。一走近,立强就腾出左手搂着林洁的肩膀说:“洁,辛苦了。” 看着眼前的立强,林洁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还好,路上挺顺的。” 说完仔细看了一眼立强,发现他黑了瘦了。心疼地说:“你也辛苦了,瘦了这么多。”
“忙,除了忙工作还要忙应酬。要做成一件事不容易啊!” 立强说完盯着林洁仔细端详。“洁,你也瘦了,但好象更有味道了。嗨,老天不公平啊!你瘦了更美,我瘦了就苍老。” 说完摸摸自己的脸颊,又伸手摸摸林洁的脸。
“Daddy, 你不老,你很Handsome.” 安吉拉黏在立强的身上说。立强心花怒放地搂着女儿说:“我的宝贝丫头长大了,这世界最漂亮的就是我女儿。” 说完用劲亲了一下女儿。一家人欢天喜地离开
机场。
回到家,林洁发现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家乡又有了巨大变化。街道更加开阔。市场更加繁荣。很多国外的连锁店雨后春笋般地遍及城市各个角落。到处是建筑工地。到处是欣欣向荣的景象。相比之下,居住了七年的温莎除了底特律河边多了几座雕塑,郊外多了些居民区外,市区的建筑与外貌没有任何变化。发展中国家与已发展的国家在新的世纪里的差异明显地显现出来。
安吉拉象到了迪士尼乐园一样兴奋。每天冒着骄阳往外冲。大街上有太多吸引她的地方。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目不暇接。林洁看女儿如此兴致勃勃,就试探性地问女儿:“安吉拉,你觉得中国变化大吗?”
“很大,跟我小时候的印象都不一样了”
“你喜欢现在的中国吗?”
“当然喜欢”
“那我们回来吧?”
安吉拉警惕地看着林洁说道:“妈妈,我喜欢回中国玩和shopping. 但我喜欢住在加拿大也喜欢在那读书。”
晚上林洁把女儿的话告诉立强。立强直夸女儿聪明,知道怎样取自己喜欢的。林洁说,可是我们不能总这样分开吧。立强要林洁再忍耐一下。他半年前刚从技术开发部转到市场销售部工作。他说要是在市场销售部干好了,他有可能被提为副总。
林洁说,提了副总又怎样?我们还不是家不象家。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你立强感觉好外,我和女儿感觉一点也不好。立强说都走到了这一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不会分开太久。林洁有了立强这句话,心里觉得踏实了些。想想立强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再给他点时间吧。
假期快结束的一个周末,立强带林洁去参加公司同仁好友为她安排的晚宴。林洁穿了一身黑色夹银丝的小晚装,头发高高挽起,光洁的脖子上挂一串长长的紫水晶项链。脚蹬一双黑色镶银边的细高跟鞋。当她一身光鲜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的男士几乎都眼睛一亮。他们对着立强用羡慕的口气说道:“立强,难怪你迟迟不肯让我们见夫人,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立强得意的搓着手自谦道:“那里,
那里,孩子她妈。” 一提孩子,人们的注意力就转移了,都问:“你女儿呢?”
“在家和爷爷奶奶在一起。” 林洁答。
“怎么不带过来。” 有人问。
“她哪肯参加我们这样的聚会。自己玩还来不及呢。不过,改天一定让你们见见我的美丫头。” 立强略带炫耀地答道。
“立强,你可真有福气啊!娇妻美女环抱的。。。。。。”
一阵玩笑后,立强正式将各位同事介绍给林洁。有几位的名字林洁已耳熟能详。
立强在电邮和电话里都提过。有几位是从未听过的。估计是市场销售部的新同事。当立强将一位穿玫瑰红套装的女子介绍给林洁时,林洁感到这位市场销售部副经理周玫艳小姐礼貌客套后的冷冷眼光。
晚宴是丰盛的。很多菜林洁出国前从未听说过。比如:鸭掌鲍鱼,木瓜燕窝等等。她奇怪立强常常这么吃也没发胖,反到瘦了许多。饭桌上,大家讨论股票,房产以及产量利润等等。林洁一句也插不上。她边吃边听着他们说话。其中一个对立强说:“袁经理,今年公司的销售额和大家的奖金都靠你和周经理了。你们一定要精诚合作。” “王总,你放心,他们合作才半年就合作的很好了。” 一个脸喝的红红的眼镜先生接口道。立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道:“国维,你又喝多了。” 转头对被称为王总的人说:“王总,我们尽力吧。” 说完眼光转向
周玫艳。周经理站起来端起酒杯说:“大家别忘了,今天在这不是吃工作餐。今天是欢迎袁经理的太太林洁女士的。来,我们敬林洁一杯。” 说完自顾自仰头喝完杯中酒。“对对,今天不谈工作。还是我们周经理善解人意。” 有人附和道。
酒足饭饱后,他们又到一家夜总会唱卡拉OK。大家要林洁唱,林洁很久没有唱歌,出国多年对国内的新歌不是很熟。正犹豫时,立强站起来解围。“给她时间找歌,我先替她唱一首。” 说着拿起麦克风,身体随着音乐开始摆动。林洁惊讶地望着立强。立强是运动型男人。年轻时候的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运动场上,从不参加任何文艺活动。他嘲笑那些爱好文艺的男子为“娘娘腔”。可现在的他却歌星似的大唱着:“无所谓谁会爱上谁,无所谓谁让谁憔悴,有过的幸福是短暂的美,幸福过后再回来受罪。。。。。。”唱完后大家鼓掌。又有人开始唱歌。立强回到林洁身边坐下。林洁笑着对丈夫说:“立强,什么时候变成‘娘娘腔’ 了?” 立强看了一眼妻子突然反应过来,笑着说:“被生活所逼,赶鸭子上架。” “耶,还谦虚呢,你唱得还真不错。早知道你有这个天赋,我们也不用到加拿大去了。在国内当歌星有名又有钱。我也能尝尝做歌星太太的味道。” 林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趣道。立强听了,笑着伸手拧了一把妻子光洁的脸颊。林洁感到有眼光射来,抬眼望去,只见周玫艳手拿麦克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音乐想起,周玫艳转身用凄婉的声音唱了起来。林洁发现这个长相普通,身材性感的女子有一副不俗的歌喉。只听她很投入地唱道:“我是花瓶中哭泣的百合花,告别了泥土就是爱你的代价,你是我眼中最后一粒沙,我含泪也要轻轻的擦。。。。。。”
林洁转头看立强,见立强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立强,你累了?那我们走吧!”
林洁对着丈夫的耳朵低声道。立强睁开眼睛拍拍林洁的手说:“再坐一会儿吧。”
当周玫艳唱完后,有人起哄让立强和周玫艳对唱一首,立强推辞着。周玫艳走过来对林洁笑道:“林洁,把袁立强借我一下。可以吗?”还没等林洁回答。她拉着立强走了。
立强拿起麦克风唱道:“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给我渴望的故事,留下丢不掉的名字。”周玫艳接着唱道:“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二十四小时的爱情是我一生难忘的美丽回忆。”立强又唱道:“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享受幸福的错觉,误解了快乐的意义。。。。。。”
林洁坐在那静静地听着他们动情的演唱。泪水一点点模糊视野。她的脑子有一刻一片空白。直到听见有人叫:“唱得好!再来一首!立强,来一首你们最拿手的‘知心爱人’ ” 她才如梦方醒,缓缓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洁,林洁!” 立强喊着追了过来。立强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洁,你怎么啦?只是
唱歌而已” 林洁强忍着泪侧头盯着立强的眼睛道:“是吗?” 立强象一只泄了
气的皮球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立强低声说道:“洁,你也别太当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林洁转头悲伤地看着立强,“逢场作戏?立强,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逢场作戏。你不怕假戏真作吗?”
立强低头沉默无语。
他们一路无言回到家。林洁漱洗完后坐在床上看着焦虑不安的立强说道:“立强,能告诉我真话吗?”
立强问:“什么真话?”
“你和周玫艳究竟怎么回事?” 林洁目光炯炯地看着立强。
“洁,你不要瞎猜测。大家只是工作关系,是朋友。仅此而已。” 顿了顿又说道:“洁,我一个人在这也很难。工作压力大,有时候一个人真的感到很累很寂寞。” 立强低着头苦恼地说。
“那你和我回加拿大去。或者,我和安吉拉回来。” 林洁说。
“洁,再给我一点时间。为了安吉拉,再忍耐一段时间好吗?” 立强央求道。
林洁看着立强不知如何作答。她感到:生活在他们面前不再是一条清晰见底的河流,而是波涛汹涌,暗潮四伏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