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特有的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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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特有的纯情      --读《山楂树之恋》

一口气读完了艾米写的《山楂树之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动荡的年代。那时形势的飞速变化是一般人无法赶得上的,如文中所述“你今天才写了“林彪大战平型关”,歌颂林副主席英勇善战,过几天就传来林彪叛逃,座机坠毁温都尔汗的消息,。。”那真是个没有道德准绳,没有法律管制,无法辨认是非的时代。好在“伟大领袖”是个不变的“指路明灯”,当你在“最高指示”里找出了相互矛盾的话时,就可以“活学活用”灵活机动了。

那个时代的常用词语都出现在文章中了,甚至还有“看病用的三联单”。文中顺笔提到的那些当时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读起来是那么触目惊心,这种感触,只有经历过了那个时代的人才能体会到。比如老三背静秋过河,被老二看到,静秋的那些担心;静秋跟老三的那场“未婚妻”风波,把女孩子的内心世界写得活灵活现,那段“她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想到马上就要走了,真的很舍不得这个地方,连眼前这个骗子都让她那么留恋。”把恋爱中女孩子的矛盾心理袒露得无遮无掩的了。


那个时代,不仅动荡不安,还极度缺少物质。计划经济嘛,什么都要票、粮票、油票、布票、肉票、豆腐票、棉花票、肥皂票,购物卡、购物本,等等。读到静秋家连碗柜都没有时,我还想起了一种票:碗票,的确那时吃饭的瓷碗都是计划供应的。记得在家打破过一只瓷碗,被妈妈训了好一通,比那次打开水时打破了热水瓶训得还厉害,热水瓶打破了还可以到百货公司去等,到货了,有钱就能买到,而这瓷碗没有碗票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而这碗票一年才发一次。后来我在大学运动会的比赛中得了名次,发奖时发了个搪瓷碗,我马上就拿回家“将功补过”了。

 

那个年代还真是“全国山河一片红”,哪里的“阶级斗争”都是出于同一个模子—不得不感叹“伟大领袖”的威力—跟秦始皇一样统一了中国,也焚书坑儒。那场“革命”是那么深入人心,全国上下,无处不及;老人小孩,全民皆兵,红卫兵、红小兵,。。。运动,一场接一场,大字报铺天盖地,不能容让人们心灵深处藏着的那些“私隐”,统统要“坦白交待”才算是表了衷心,彻底与资产阶级思想决裂了!“坦白交待”还必须“触及灵魂”,不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经过几场运动,人们也学乖了,因为你交待的好,你交待的内容就必有“反革命”内容,你就会因此而被打成“现行(或历史)反革命分子”,否则你就是没好好交代。总之是该你倒霉就跑不了你了。

 

许多与静秋的同龄人都能在《山楂树之恋》找到一点自己的影子。我读到静秋的妈妈也被“揪”了出来,挨批斗,还被剃了“阴阳头”,就联想到自己父母在那个时代被整的情形,大同小异啊!那些前一天还在看别人的父母被批斗起哄着的孩子,一夜之间就成了“现行(或历史)反革命分子”的狗崽子,成了黑五类,被打入了地狱的,看来还是很多的。我就是其中之一。文中没提到静秋经历过家被翻抄(或许她家也被抄过,只是她没在场),看来她还算是幸运的。


文中提到的那个朱佳静的遭遇,被自己的女儿那样揭发出来,真真切切地反映出了那个年代的无情。“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嘛。父母子女间的亲情还算个什么呢?讲情仇,只能是阶级情,民族恨。无产阶级的阶级感情就是当时那些“高、大、全”的英雄人物所具有的感情,具体的可以到样板戏里去看:比如李玉和,李奶奶,李铁梅之间的那种阶级情、民族恨。


那个时代爱情是万万提不得的!爱情,说轻了是小资产阶级的东西,说重了就是腐蚀革命队伍的糖衣炮弹。所以静秋听到“爱情”、“追求”等字眼就害怕,这种心情我在邓小平上台后很久都没法消除。


《山楂树之恋》中描那些情形,比如老三帮静秋在河里洗被子床单,陪她走山路,借给她小说看,送钢笔,帮她写村史,给她妈妈买冰糖,一次一次地在暗中看护着她,给她钱,帮她打工,给她买来她需要、喜欢却又没钱买的东西;还有老二帮静秋摘核桃,给她碗里埋香肠、肉什么的;以及静秋给老二、老三做鞋、织毛衣,和静秋暗暗观察老三的举动,心里一次一次为老三的担心,费尽心机找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可见了面却又转弯抹角地不敢直说,等等,正是那个年代表达爱情的方式。当然,这些方式中也有保存到今天的,只是其中的浪漫,也许只有我们这一代人才能体会到。


当时静秋的无知,我觉得《山楂树之恋》写得有些过分了,不过也可以原谅,那时,做母亲的只能用“一失足成千古恨”之类的词语来吓唬女儿们,也不敢跟女孩子们多说些生理卫生的知识,以至于让静秋人认为“脱棉衣、关灯”就是“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况且那时的静秋也才18岁左右,也只能凭着自己的理解来猜测怎么样才算是被“占有”了—太清纯了一些吧。


《山楂树之恋》中提到的那些“搞出事来的”,让姑娘家“身败名裂”的实例,衬托出了老三的纯情。加上老三是“读到高中才文化大革命的,受资产阶级的影响肯定比较深”,还有他母亲是资本家的小姐,对他也会有影响,等等一些因素,让人更加觉得他的纯情高尚、可贵。读到描写他最后的那一幕,我禁不住想起了我的那位没能毕业大学同学,毅。酸甜苦辣一并向我袭来,泪如雨下。

 

最后给《山楂树之恋》挑点刺儿:那段只有五里地的山路是否真实?高中生走只有五里地山路应该不至于“光提着个脸盆等小件,还走得气喘吁吁的。”我随父母下五七干校时,每天上学的路程,单程就是十里,而且是土路,“晴天一把刀,雨天一团糟”泥泞路,每周六天,每天来回二十里路,风雨无阻。那时我只有十三、四岁啊,也没觉得有多么艰苦的。静秋打工时一个人能挑一百多斤的沙担子,这点儿山路还不是“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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