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家都是过客《五十六》美国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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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大家都是过客《五十六》美国欢迎你

 

     蟋蟀年,牛马事,我们这些过五奔六的人都感叹时间过得鸟快。随便在网上碰个面聊聊天,谈的都是几十年前的事,遇到当年离开北京离开毛主席到上海空四军当兵的那批“老三届”,聊的是四十年前的事,说着说着自己虎头虎脑的样子就出来了,可能还会不好意思。我同养马的大黑子聊天,那可都是些五十年前的事,好像故事发生在昨天,要么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我怕大家太伤感,又问出奇怪的话,咱们那批兵现在有进军委的吗?时间过得再快也不该忘记我们,就像我们忘不了史铁生一样。

 

     实在不否认,我一直生活在过去之中,因为我的一生值得回味,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这人有个毛病,一生没有改过,每到达一个人生驿站,喜欢坐在那里笑看其他过客。现在想来这个毛病不太符合中国传统的仁义礼智信,又仔细一想,笑口常开有什么不好,一个人笑一两声不太难,一辈子开怀大笑很难啊。我一直在磨练自己,一生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笑声后面虽藏着艰辛,虽藏着苦难,不过这些不上台面的事随着一声大笑全忘了,第二天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这么说用一个“小”字就能概括我的一生了,当过小官,做过小学问,小有成就,做着小生意,挣过小钱,住着小房,过着小日子,写着小文章。有时生活又是辩证法,这么多小加起来就是一个大了,一生有惊无险,平平安安,越到老越感觉知足。有时我看过客挺着急的,干什么都要“大”,大房大官大学问大富豪,其实我也想干大,只不过“大”总与我无缘。这些大玩意儿如果能有幸遇到,特别是年轻力壮能够享受的时段遇到,实在是一件好事,如果久久等不来或到达的时间太晚,会把好人拖坏,健康人拖病,年轻人拖老,拖到后来再也笑不出声了。

 

     我研究史铁生可能与其他的朋友不同,主要是还原史铁生,让他重新回到当初那个时代;再有,是研究和反复推敲思考他写作用的基本句型,看他在基本句型掌握上与我们同时代人有没有太大的差异,如果差异太大说明他天生注定不坐轮椅也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我首先要肯定,史铁生在句型技巧上熟练地运用回文和美丽的阶梯式重复使他的文章划时代地生动,像轮椅一圈圈地在摇滚,摇滚着一圈圈地脱离我们那个时代,最后脱离了我们的语言,脱离了我们的思维,好像要把我们带到另外一个世界。我曾花过十美元零距离地观看过耶鲁大学戏剧专业学生十分投入的演出《彼岸》,总觉得那个《彼岸》比不上史铁生的另外一个世界,好像差异就在轮椅上,换句话说,史铁生就是我们中间普通的一员,是严酷的社会母老虎打造了他。

 

     当年空军大院有几十个与史铁生同年考上北京市一类中学的孩子,他们大多是空军将军部长的子女,都集中在空军育鴻小学六四届。育鴻小学一九六二年组建,当年没有人相信育鸿的教育质量,是在空军领导干部的带头下把自己的子女从北京其它优秀小学转学到育鸿。这一届共两个班不到四十人,毕业时参加北京市通考,几乎人人都是“双百”,当时是北京市小学升初中考试的奇迹,不知过了多少年,教过这些学生的老师只要还活着都以此为资本直通空军北京天下。史铁生说他小时候作文竞赛得过第一名,那群孩子中有好几人的作文收入北京市中小学优秀作文选。我今天从历史的角度看,有一些照顾因素,照顾了一些将军的女儿,但我不怀疑整体的教育质量,直爽地说史铁生坐落在同一区间。

 

     近半个世纪的人间正道,我无情地说,淘汰了空军当年那批最优秀的孩子,唯独保留了史铁生,让他的头上顶满数不清的光环,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在照亮后人的脚步。史铁生怎么能算成知青作家,怎么能算成残疾人作家,完全是一个严酷的现实打造了他,史铁生属于我们整个时代。除了一些天资和继承因素外,中国所有顶天立地的人物都是承受过巨大的社会压力,常人父母是舍不得的,红军是不是?史铁生是不是?我们现在稍微有一点钱的父母舍得让女子蜗居鼠居蚁居吗?能让自己的子女像毛泽东当年到北京住七人一炕的小屋吗?翻个身都要先打招呼。我可以向社会负责任地说,几十年后中国最有出息的一代仍然是在二十岁左右被逼上绝路的人,像红军,像毛泽东,像史铁生。

 

     需要重笔一提,历史还留住了空军大院两个“国宝级”人物,大黑子和魏京生,都是历史打造了他们。大黑子如今悔恨啊,恨那个乱世,给他机会让他在未成年的时候就成了杀人犯,虽然没有极刑惩罚他,可让他后来的几十年过得实在不安定,比判了死刑还难受,他说这事不给历史一个交代,他会难过一万年。我写过大黑子,他拒绝一切赞美之词;我从侧面了解过大黑子,多次到首都医学院问张小东,大黑子长得那么帅,开着马场,老婆又比他大两岁,大黑子不在外面找女人吗,有没有“二奶”?张小东否定很坚决,大黑子从来不找。张小东是我的另外一个好朋友,从他的话我了解了后来的大黑子,他不愿再做错一点事,良心上对不住任何一个人。魏京生则是我们那代人中没有女人没有爱情没有性生活时间最长的人,这也是社会给他个人的最大压力,现代社会生活的人应该宽容和理解这种压力,希望有一天这种过去不被理解的压力变成史铁生那样的文字。这两人都极会说,会说是记录历史的好坯子,不过他们在我面前总显得话不多,我问一句说一句,我实在搞不清楚如何解释这种现象。

 

     人们常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意思是别看现在不行,当年可不是这样,就我的人生履历来说,应该是好汉不提当年苦。毛泽东二十几岁的时候到过北京,确有其事,公开文件是说他在北大图书馆当管理员,在那里接受了马列主义。毛泽东在北京七人挤在一个小屋里睡觉,在北大受人挤对一事是我来美国后听说的,据说在延安的窑洞里毛泽东把一肚子苦水都倒给了斯诺,斯诺也写进了《西行漫记》。这么一件屈居的事实难道中文《西行漫记》没有翻译,还是有人知道没人敢传播怕世人联想到当时党对知识分子的政策为什么要一改造二改造三改造。史铁生是一种人为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压抑着他,他除了对母亲发泄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场所。魏京生则不同,是一种可抗拒的力量在压抑着他,我们可以用理解毛泽东心态的方式理解魏京生,不论何时何事要与共产党死磕,虽然头上顶着曼德拉甘地的光环,那一肚子失去年华又说不出口的事一定要发泄出来。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是我在美国安顿下来后在《世界日报》上看到的一句话,十多年了没有忘记。我仔细回放历史人物还真是这样,毛泽东到北京居七人小屋,史铁生坐轮椅,魏京生蹲监狱,都是二十岁时候的事。还有那么多的红军,那么多知青到延安,今后国家最高领导人是他们中间的一员,那么多北京优秀学生到上海当兵,所以我问我们那批人有没有人进军委的也不是空穴来风。美国这边也是一样,如今在政坛上叱咤风云的很多当年是苦孩子。美国总统奥巴马以最高国宴礼节接待胡锦涛主席后的第二个星期在国会演讲国情咨文,讲演开始前,三个坐在台上的政要比起了谁是最苦的孩子。众议院发言人说他小时候在他爸的林场扫地,副总统说他在工人居住区长大,奥巴马说他是黑人群中的孩子,美国公众听到这样的侃山能不激动吗。

 

     我是句型分析专家,能从一个人常用的句型中看出他的天资生活背景和对语言的掌握程度,这些能力受益于安大的系统语言教育,难得的家庭背景和我自己长时间的阅读思考。我没有听奥巴马的电视讲演,而是在看《纽约时报》上发表的讲演文字。刚看了几行,就发现这篇讲演稿极为特别,显得特别青春,特别鼓动人心,不像我往常阅读过的文章,好像华盛顿,杰弗逊,林肯,肯尼迪,一个个优秀美国的总统依次走到我面前。谁能写出这么漂亮的文章是我最关心的,谁都知道美国总统只是一个国家的脸面。就在我静静思索的时候,来了一个杜克大学政治专业学生,我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我认为最优美的句子,有一句是,美国不只是地图上的一个标志而是引导世界的灯塔(not a place on the map, is a light to the global),他很惊讶,随后告诉我,是一个二十三岁没上大学的男孩写的总统讲演稿,我更好奇了。杜克学生说,在奥巴马默默无闻的时候这个男孩跟着奥巴马竞选,奥巴马当了总统这男孩想去上大学,奥巴马建议还是进白宫写发言稿吧。

 

     蜘蛛年,牛马事,是我的阅历到达一定的境界,对语言掌握开始炉火纯青的时候突然闪出的词汇,字典上查不到,前人也不会用过。我思考着,人类每个人的年华都像蜘蛛吐圈圈一样每过一年会多一个圈,到后来网开一面,网越张越大越有利于生存,能轻而易举地猎取各种食物,最后自己也禁锢于网中想出来也出不来了。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每年干的事,不就是在做牛做马吗,拉磨耕地被人骑,久而久之被驯服了,多数人的路,不论美国还是中国,就是这个样子。正是因为这种背景,那个二十三岁白人男孩在写总统讲话稿用了“松开缰绳”一词,号召美国人松开缰绳,让创造性精神驰骋,参与全世界的竞争(unleash your creative spirits to join in the outcompeting of other nations)。我要特别声明,我写“蜘蛛年,牛马事”在一个星期之前,奥巴马的国情咨文在一个星期之后,也许我的思维同美国最新思维出现了巧合,或者说一直吻合着。问题再明白不过了,任何一生想有所作为的人为何不利用现代网络演习自己的思维,观察一下是同步超前还是落后。那么,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住大房还是住小房,机会来了,冲锋一次,没有机会每天也过得悠哉游哉的,因为把世界已经看透看俗了。

 

     再过几天就是中国兔年春节了,今年我第一次收到美国政府寄来的礼物,打开一看是一封千篇一律的贺信,但内容让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就像那个二十三岁白人男孩写的让美国人高兴的总统发言稿一样。贺信的第一句话,美国欢迎你;第二句话,祝贺你成为美国永久居民,防伪绿卡随后寄到;第三句话,找个地方先住下来,学英语,找工作,有问题找当地社区团体;第四句话,每年请向联邦政府报所得税;第五句话,美国再次欢迎你,再次祝贺你。

 

     纽黑文银海超市的丘老板不止一次对我说过,美国绿卡对世代连户口都没有的福建农民来说意味着光宗耀祖,要衣锦还乡。中美两国政府都忽视了一个战略性的统计,十几年这么多的美元是怎么跑到中国的,是正常的中美贸易吗?据我个人观察,近百万福建人几乎个个都是签了卖身契到美国,他们在美国挣了钱没有任何消费,全部寄往国内,平均每人寄二十万美元,百万人该是多少。

 

     不日我要衣锦还乡了,这不重要,模仿古人叩拜高堂老母才是我真心想体验的,听老母亲说一声,好儿,请起。

                                                                01/29/1011

《未完》

向大家拜年了。

海诺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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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钱留下,人回去。
无名男英雄 发表评论于
这哥们活在过去里,说的全是陈年老账。
煎炒烹炸熬煮咕嘟炖 发表评论于
喜欢潘爷的文章。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也有过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希冀,也想做到春来我不先开口那个虫儿敢做声,也想找到人生二百年的自信。但是,人生太顺,没有被逼到绝路,没办法,天不降大任也。潘爷说他一生有很多小,加起来就是大。这又暗合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的道理。只是希望哪些曾经被逼上绝路的年轻人,功成名就乃至成为国家领导着的时候,不要报复社会。
丁九 发表评论于
我喜欢, 继续写.向您拜年
丁九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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