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和我的家人
我和妈妈
我和妈妈在家,她做针线活,我坐她身边翻弄她的针线盒。针线盒在我心目中是一个五彩缤纷,光彩夺目的小世界。那里有五光十色的彩色线、珠子、亮片,还有花花绿绿的纽扣,大大小小的针线荷包,美丽的花绦子(花边)。每次看到它们都挺新鲜,玩上半天也不觉厌烦。妈做的小老虎,小兔子活灵活现,绣的荷花水灵灵的,做的衣服平整整的,做的裙子比买得都合身好看。心想我的妈是天底下最能干的妈了。
妈遇上中意的花布、小花布头,买回给我做小布衫小裤衩、长衫和小裙子。每件都做得合身,不大不小。她说梅子穿的裙子快拖到脚背了。等到穿合适了,也洗旧了。都把孩子穿傻了。要说我爱美,都是她爱打扮我。
我跪在椅子上对着镜子擦粉抹胭脂,用小瓶塞蘸上胭脂对着眉中间点一个圆圆的红点。然后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特喜欢人家夸我好看。妈在我的短发上梳个小辫。若梳的不合意就一把拽下来让重梳,嘴里嚷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好吧,重梳,小矫情!”
见镜子里的还不对,又一把拽下来。带着哭腔:“不是这样的,人家不要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哪样?”
“不是这样的,您为什么不梳那样的?”
“那样,那样,哪样的?”妈生气了,把梳子重重地一放,做别的事去了。
我跟在后面:“您为什么不给人家梳那样的?”没完没了。
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好脸的说:“坐下! 哪样的?说!”
“人家心里想的那样的,不要这么细。”
“就这两根头发还能梳多粗?”妈找来红绒绳,并成股和头发一块编成的辫子粗起来,才满意的冲她甜甜的一笑,妈哼的一声扭身走了。嘴里说小臭美,小矫情。
我跟她屁股后头说:“妈,孟婶说我的头发像青缎一样,长玲姐说像黑丝绒。”得意的样子。
妈说:“你以为是真的?人家是逗你高兴呗!”妈的话冰冷冷的叫人难受。
“就是您偏爱说人家不高兴的话!”
有天妈说:“小孩子长的本来就水灵,白净净的。小红嘴唇,搽的像个小面人,假惺惺的,以后不要抹了。这样挺好看的。”
后来妈带我去理发。进到理发馆就想出来。
妈说:“剪个时兴的头发准好看。”
过耳的头发,喀嚓几下就露出耳朵了,后头还推了个小坡。憋着一肚子的不高兴,回到家对着镜子就哭了。
“这多精神,干净、利落,省得我天天给你梳头了。”
“人家不喜欢这样。”扭着身子,哭叽叽的。
妈说:“明儿个带你去买个花卡子,卡上就甭提多好看了。”
我挑了几个花卡子,别在额头,是很好看。从此我就是这样打扮了。都说好看,我挺高兴。
妈隔三差五带我去我家的两个小铺子
妈隔三差五带我去自家的两个小铺子,它们都在一条街上,离我家不远。一个铺子叫丰顺烧饼铺,一个叫盛记杂货铺。
丰顺烧饼铺外面有两个红纸扎成的幌子。铺面一大间和一小间。后面三间住人。这爿铺子由爸的老朋友张大伯经营。除各种烧饼外还有烧酒和卤制小菜。生意做得很红火。张大伯女儿叫玉翠,她娇小玲珑,鼓溜溜的小脸又细又白,配上小鼻子,细长的眼睛和小嘴就像汤爷爷家古装的小瓷人儿。一笑两只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又妩媚又动人。除了爷俩还有个帮忙的伙计,他叫大海。
盛记杂货铺货物齐全,除日用品,还有油盐酱醋和各种粮食。杂货店一进门面对长长的柜台,一头顶墙,一头出入。后面是货架子,东西摆得整齐有序。左墙边靠墙摆的是盛酱油、醋的缸。靠窗门是盛粮食的木柜。地面,柜台都很干净。靠右边头上有间住房。
经营这爿店的是爸的表弟,他姓牛。他家三口人,表叔、表婶和表妹。表妹四岁不会讲话和走路,天生呆傻。她见人就笑,口水顺着嘴角往外流,老围着一个干净的厚毛巾。表婶总是抱着表妹坐在那间住房的门口,看走进走出的人。小表妹黑黑的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白白扁扁的大圆脸,像妈做的布娃娃的脸。我一去表婶就说:“乖过来叫婶亲亲。”我就笑着跑进柜台,伸着脸弓着腰让她亲,亲完右边再亲左边。婶说:“我要有个像乖一样的闺女,就烧高香了。”我表婶总盼着再有个能说会跑的孩子,可是盼了一年又一年,老天爷总是不愿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