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6岁照
三.三教九流的下层社会
(一)道外十六道街(1936年深秋)
一九三六年的深秋,我家搬到道外十六道街。
十六道街是道外最繁华的街了。路口是建筑华丽的“大世界”。它是有钱人的游乐场。街中间是哈市唯一的大戏园 “华乐戏园”,就是去年妈带我和凤姐来看《拾镯子》的戏院。街尽头东边是妓院集中的地方 “圈儿里”。对着“圈儿里”西边的巷子是客栈和货栈,也有住家的。我家新开的客栈就在这条巷子里,叫“吉祥客栈”。
(二)圈儿里
“圈儿里”大约方圆一平方公里。周围盖了一圈儿互相连接的二层小楼,有二三十家妓院。二层转圈是绿色回廊,红色柱子,两柱之间是一家妓院。每家都挂着招牌,挑着一对红灯笼。招牌有:迎春院、喜迎春、海棠红;也有用姑娘(妓女)名字的,如白玉兰、小凤仙、香荷花等。白天圈儿里静悄悄,晚上灯红酒绿,打情骂俏,吆三喝四,迎来送去,热闹非凡。
还记得吗?年除夕那天凤鸣哥说,明儿带我去拜年。就是到这来看白玉兰。
白玉兰见到我先是一笑,然后眼圈一红,两颗晶莹的泪珠就滚了下来。我惊疑的望着她,她擦去泪水笑着说:“看我是怎么了?小妹快上炕。”
炕桌上摆好水果、点心。小屋不大却很雅净。桌上有笔砚,墙上有字画。
“小妹”,拉着我的手。“你哥说起你我就觉得像我十年前失散的妹妹,求他把你带来,叫我看看。今天看到你,说也奇怪太像我那妹妹了。我得谢谢你能来看我。”说着眼圈又红了。我想谢我干什么,我哪知道是看你。
她长得甜甜的,一双水灵的眼睛,一条油黑的大辫子。穿件蛋青色缎子衬绒棉袍,月白色的绣花鞋,没施脂粉,天生丽质。素素净净真像朵玉兰花。
她掰瓣桔子放我口里,然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说:“这是姐给你的,喜欢吗?”
“呀!真好看,我喜欢。”冲着她笑着说。里边有一串串小荷包小棕子,还有各式各样带着坠儿和带穗儿的小玩意儿。我自己摆弄着,偶尔看看他们。
她坐在凤鸣哥对面,两人放在炕桌的手握在一起。
“这次回老家,想跟她说我和你的事儿,可她病了。”
“什么病?”
“月经不走,流血不止,说是血崩。”
“那咋办?”
“我想接哈尔滨来治。”停一会儿说:“我们从小在一块长大,她心眼好,多亏她照顾爹妈。我不能抛弃她不管。”
“我没那样想,只要能和你在一块儿,天天能看到你,我愿意伺候你们。”说着哭了。
“我本想攒钱把你快点儿赎出来,现在这钱要给她治病,心里为这事儿很烦闷。”
“我有钱。”取出个盒子“把这些首饰卖了,再添点儿钱就够了。”
“先放着,回头再说吧。”
不久秋燕嫂来治病了。住在张干妈家。妈说:“秋燕可是个端庄、朴素,贤惠的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凤鸣你可别没良心。”凤鸣哥说:“婶您放心,我心里有秋燕,不会抛弃她。玉兰您没见过,她心眼儿也好,她会尊重秋燕的,她对她不好我也不答应。”
后来玉兰姐从妓院出来了。三人住在一起,她尽力去伺候秋燕嫂,可她患的是癌症,终于死了。再后来他们回了老家河北蓟县,是和张干爸一家一块儿回去的。凤歧哥没去,留在哈尔滨继续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