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我与大鼻子畏婚夫》(三十二)

三十二

   当我在狂风巨浪中迎风行驶的帆船上,突然想起年幼的儿子而睁开双眼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罗德的儿子罗卡一只手紧紧握着船舵,另一只手里,紧紧地抱着我熟睡的儿子!

我知道我儿子的体重,虽然他并不胖,可是骨骼比同年龄的孩子都沉很多,我双手一起用力都抱不久我五岁的儿子,而他——一个20岁的高中学生,还正在风浪中紧张地掌握着船舵,却紧紧地抱着他、保护着他!我们的船遇到风浪,第一次乘船、没有经验而惊惶如我——他的妈妈;就算是久经风浪、经验丰富的“船长”罗德,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理会他,而此时此刻,他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在这个德国大哥哥肌肉健壮的臂弯里,那么安详、那么香甜的睡着!

我赶快过去接过儿子。儿子本来就沉,睡着的孩子比平时更沉,我抱着他就地坐在了船舱里,直到我们的船顺利地驶入码头。

大家纷纷跳下帆船,又七手八脚地把船上的东西卸下来。他们好像都没有什么大惊小怪——20年来一定经历过无数比这个大得多的风浪,而我心里却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儿子也醒过来,对刚刚发生令他的妈妈惊心动魄的风浪、对令他高大得“须仰视才见”的德国哥哥罗卡在风浪里一直抱着他、保护着他的一切浑然不觉。我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感人的一幕,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深处,对这个高大英俊的大男孩儿,我不由得不刮目相看,除了由衷地对他说声“谢谢”,从心里也油然而生敬佩和一种母亲般的喜爱之情,对初见他时,自己那阴暗的心里防备,感觉到无比的惭愧。我想,这么善良的孩子,自幼父母离异,对他心里一定有相当的伤害,可是,对父亲中国女友的孩子,还如此有爱心,我一个做母亲的,还有什么理由不对他好,有什么理由怀有戒心和敌意呢?!

大家陆续回到了我们的大本营——罗德的草园。已经有腿脚利索的先到了一步,在篝火台那里生火了。我因为在半路去了超市买了烧烤的肉——我问罗卡喜欢吃什么,特意按他的意思买了腌渍好的火鸡肉块。

坐在熊熊的篝火旁,真的像罗德说的那样——从头暖到脚,舒服极了!大家各自拿着自己喜欢的饮料,吃着自己在火上烧烤的肉和香肠,悠然自得地聊着天儿。本来我觉得自己作为女主人应该招呼客人们,谁知罗德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他们都会照顾自己。”果然,他们不但照顾他们自己,还老是关照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女主人”呢。

罗卡是点篝火的高手,一直掌握着木柴的数量和让火烧得恰到好处的最佳堆放方式,我儿子就开心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听他指挥着捡来引火的树枝儿和小块儿的木柴。罗德说,罗卡这孩子,像你儿子那么大的时候,就年年跟着我来这里度假,这里虽然没有像样儿的房子,却是他真正的家!他和其他几个跟着大人来的孩子,常常就在这火堆旁,听着大人们聊着天儿睡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大人们呢?不管是医生、是教授、是工程师,还是博物馆的馆长,没有了往日端着的架子、脱去了束缚他们手脚的西装革履、摘下了各种各样的面具和伪装,此时此刻都是一样普普通通的大写的人。他们穿着宽松的休闲衣服,一手拿着红酒杯或者啤酒瓶、或者香茗一杯,另一手则握着一个大铁叉,铁叉上是丝丝作响、冒着热气、窜着香味儿的烤肉或香肠——他们大口地喝着酒、大块地吃着肉,他们的眼睛盯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种源自远古的人类对火的感情,从他们的心灵深处缓缓地上升。

人类对火焰的感情可以追溯到远古的狩猎时代,用唯物论和进化论的观点来说,是自然界的天火,点燃了森林,把人类的祖先从树上赶到地下,从而开始了与近亲——猴子们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从而渐渐地走向了文明;而信奉神明的人,也可以把火看成是上帝赐给人类的礼物。有了火,才开始了人类的文明,结束了嗜血食生的野蛮时代;有了火,人类才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火,是人类能够战胜比自己强壮数倍、凶猛百倍的动物的最初级、也是最强有力的武器。

我——一个来自中国都市的女人,在普劳尔湖边儿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第一次从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有头有脸的德国人”在黑夜里晶莹闪烁的眼睛里,看到了人类对火焰的最原始的情愫,看到了他们不为人知的另一个真实的侧面。

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就开始高谈阔论。但是,突然间又鸦雀无声——原来是物理学教授克里斯开始拨弄手中的吉他。克里斯弹得一手好吉他,也很喜欢唱歌。罗德说过,每当克里斯拿起他心爱的吉他,众人就会立刻安静下来,或凝神侧耳、或轻声应和、或者就顺手拿起身边可以敲出和声的任何物件,伴着他吉他的节奏和旋律,和谐地组成一支临时乐队。  

克里斯就是罗德说过的那个当年因为有人用了他翻越柏林墙的主意而被告发、因此锒铛入狱的物理学教授。他如今是他的专业领域里为数不多的精英之一,和其他几个专家经常在世界各国开碰头会并到处做学术报告和带博士研究生,他的学术专著被翻译成很多种文字(也包括中文)。此时此刻,他却像个街头流浪艺人一样,旁若无人地用他的琴声和略带越沙哑的歌喉,宣泄着对人生沧桑和坎坷的理解和感受。其他的人呢?有的击掌,有的敲鼓,有的用刀叉敲着酒杯和酒瓶,也有的跟应和、高歌。我被眼前的情景深深地感染,也跟着轻声哼唱起来。

罗德说,这些歌曲,已经被他们在这里唱了二十年,可是,每次再唱、再听,都还是那么的投入,那么的饱含深情、不厌其烦。因为在这些歌曲里,记录着他们的欢笑与痛苦、他们青春的回忆、他们爱情与分离的纪念,也包含了他们对生活日益深刻的理解,有着非同寻常的特殊意义。

他们唱的歌曲也不都是忧伤和抒情的,有的也诙谐幽默,有的也只是为了开心取乐、活跃气氛。当他们唱完《三个中国人和大提琴》,大家就都笑得前仰后合了。

克里斯突然提议说,请我代表中国唱一首歌!本来我不想唱,一听说代表中国,我就被激住了,怪不得小平同志说“外事无小事”呢,看——在这遥远德国,一堆野外的篝火旁,我的一言一行也都代表中国了!

       在众人热情地欢呼声中,我快速地在大脑里搜索了一遍——什么歌曲可以作为第一个节目代表中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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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个大男孩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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