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家都是过客《五十九》包容和宽容
大黑子的口头语言一直特别和谐,听后让我感到温馨,我一生见过的人很多,这种情况特别少见。我对大黑子说,我同乔布斯一样聪明,可能还有更过人之处,可惜的是岁月没有让我成就乔布斯那样的伟业,我这辈子不甘心啊。大黑子先问,乔布斯岁数不小了吧,他可是美国IT的灵魂,我说不是的,乔布斯比我还要小两岁。大黑子接着说,潘涌,世界因为有了你,只会更加精彩,没有你也会一样精彩。换一个人极有可能说,老潘,你别猪八戒照镜子自我欣赏了,甚至会说,这人怎么这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乔布斯是你能顶的吗。
我看书品书练写作从来不与先辈比较,任何人留下一言半语都是我的老师,我的心叫包容。我最喜欢与同时代同龄人比较,因为我本身就是一条平衡线,细分析起来特别有意思。我一生酸甜苦辣,生命如云翻滚,仅指同龄人,一九五三年出生的人,比较起来如果仍让我琢磨,仍让我羡慕,我敢保证他们的生命有许多独到之处。在纽黑文开小酒庄,我喜欢利用去教会,利用上午散步的机会寻找大陆来的我的同龄人。很多方面我把握不好,有一个方面我还是比较有把握,与我一起大陆长大的同龄人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人极少,可以说没有见过,这里我要强调的是不是我们不行而是那个时代条件所限。前几个月发现了一个,我们俩对侃起了英语,刚想赞美几句你这么个岁数能说这么漂亮的英语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没几分钟发现感觉错了还好没说出声来,他在国内读的名校在美国拿的博士又工作了几年,学习太用功了略显老气。
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侃山领域,与我同岁同龄同是大陆人不论男女都爱聊几句。除了在美国安家的,大陆来的同龄人过去我很少见到,近来才发现有一些,原来是来美国探亲看子女的,我们这些人不知不觉做起了爷爷奶奶了。路上碰到说些什么聊些什么,说英语显然不行,原来有过教训,再有就这点本事一天到晚臭显时间长了也会让人看短。不过我还是喜欢套近乎,最爱问,咱们这代人到底这辈子干了些啥?回答问题还是北方人直爽,最爱答,啥也没干,小时候受过那么多的苦,后来刚过上好日子就赶上公款吃喝,每天不要钱猛吃猛喝猛抽,好日子没过几年自己先倒下的人不少。遇到这样的回答我还会顺着杆子爬一把,喜欢接着问还有没有像我这样每天十几个小时坚守阵地开小店的,我没好意思说我每天还勤奋读书写作。最让我三思的回答是,没几个了,大部分都办了退休手续,继续干的也是脂肪肝心脏病糖尿病,张嘴说话牙齿少好几个。
同我聊天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当过厂长和车间主任一级干部,要不然怎会对公款吃喝体会这么深,我们这些人离六十岁还差两年,怎么都变成这个样子了。突然想起来了,我来美国的前夕,以南京老金为首的吃喝团怕对不住我们当年在北京中关村的一面之交,曾经的一粥一饭,在南京无锡苏州一带倾囊招待,我来美国后好一通惊诧,早上起来一看睡觉的枕套一直都是油乎乎的,一个月以后才消失。当时我正值中年,正是从温饱少吃走向富足的时代,没有感觉出这样吃喝会带来什么不良后果。同大黑子一样,我原来只知道苹果机不知道乔布斯,或者只知道乔布斯不知道乔布斯比我还要小两岁,这样一个举世仰望的人物我感觉也是败在吃喝上,不得不让我再思三思。
我开始研究比较乔布斯了。对于电子技术,我和乔布斯都是神童,都是无师自通,虽然一个生在美国,一个生在中国,乔布斯的视野比我要宽广得多,他早早地走向数字技术,我到了八十年代后期才有机会感觉数字技术。乔布斯一直在数字领域倒海翻江力挽狂澜,战而败,败而战,最后站上高台独领风骚,他的员工说他们为乔布斯而工作;我是在这个社会里上下扑腾,一会儿电子,一会儿英语,一会儿小酒庄,如今一个人把这些故事串起来写给全世界的人看。乔布斯只吃鱼只吃素,我目前只能收集到这一点点资料;我是来美国后做起了日本寿司,认为日本饭最科学最健康最长寿。也许这最后一点让我们殊途同归,我坚持说我们得了同样的病,因为吃日本生鱼片受到螺旋杆菌感染。虽然发现螺旋杆菌的澳大利亚医生得了诺贝尔医学奖,这种可怕的病菌能不能用现代医学药品除掉我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可以感觉乔布斯听医生的,也有花不完的钱,不过他前两年做了肝移植,现在又在胰腺癌上最后挣扎;我是先听医生的,要多少钱给多少钱,从2004年开始走自己的路了,我坚持用自然的方法,用改良毛泽东的方法把这种菌除掉,到如今活得很好。我早已通过平台向全世界夸下海口,这辈子要死于胃癌肝癌胰腺癌直肠癌,我自己先自杀死掉。
每年到了阳春三月是美国人报税的季节,早先没有绿卡的我已经报税八年了,按照美国政府法律规定,像我这种自谋职业不接受任何联邦救济连续报税交税十年在本人六十六岁的时候可每月得到一千美元的生活费用,再加上我的前半生三十年为中国军队中国政府服务六十岁时享受中国政府的社保服务,我一直认为我是最安全最富有的人,活着就是富有。这种人在美国可以见到一些,只会产生我的那个出生年代,比我岁数再大再小概率都会降低,大伟姐就是一个,我早已留下许多笔墨。上个星期我带大伟姐去纽约唐人街报税,吃完饭我们走进一家熟肉店,据说那家酱肉味道很好,想不到大伟姐狠狠地将了我一军,当着四位陌生做酱肉的天津工友和大伟姐的女儿侄女的面,说我是美国康州最富有的人。
面对四个做酱肉的天津人,看起来像四十多岁,那天他们正在喝酒,看得出每天酒肉穿肠过,脸面油乎乎的,又考虑到两个八零后,大伟姐的女儿和侄女,如何回答既委婉又让她们能得到人生一点点启迪,哪怕是一点点,再看看大伟姐,脸型已像一只大眼的金鱼,来美国后一直上夜班,明显睡眠不足,我稍微思考了片刻。我总觉得看一个人只把钱作为基本参考量有很大的误导性,因为钱的积累上升到一定的空间以后走向特别平滑,用美国政府计算退休金的方法来解释,报税交税十年就可得到每月一千美元,但要达到两千美元可能要报足二十至三十年的税。到了如今这个社会还把有钱没钱挂在嘴边会让人感觉像会说英语一样俗不可耐,毕竟时过境迁了。看着四个天津人我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包容文化让我立刻警觉,天津人是有名的卫嘴子,把话说呛了很危险,如果顺着大伟姐的话杆子再往上爬一把,天津人搭腔了,哥们真有钱啊,把柜里的肉都买去怎么样,不多就二百美元,就算给大家打牙祭了。
我还是不动声色先做生意,来两块卤豆腐,天津人叫素鸡,再来两只卤鸭脖,我说我就喜欢吃鸭脖,煮熟了还是硬的。看着天津人加卤打包我说话了,我说我这个人本事不太大,有几个方面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先低调点说,我这人一生不花别人的钱,别人有钱没钱我不打主意,从小到大不白吃私人家的饭,天津人叫好最快,因为我买素鸡鸭脖的钱还没付呢。接着语调稍微高一点,我这人一生从来不开口向人借钱,当然也包括银行了,好像借钱容易还钱难在我的头脑里根深蒂固,细想这方面能做到的人还真不多,大家都不说话了,要听我往下说。接着声调最高,我这人从小到大不赔钱,我真想仔细解释一下,但口头表达很困难,只能写成书面语言。我想解释的是中国改革开放以后,我参加过国家大型引进项目,中关村做过技术投资,也趟过股市房地产,后来一直开着小买卖,都是只赚不赔,这个记录还没有被打破过。我看着天津人的眼神说第四点,声调有所降低,相当于汉语发音的第四声去声,这一声我最自豪,我这辈子没有被人骗走过钱,我见过的骗子可真多,排成队能成一个连,我对很多人也说过,在自己看不准方向的时候仍劝别人做事实际上是无意成了骗子。这样说出四点是不是把一个“富”字说得很全面了,估计那天给天津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能忙着思考把帐算错了少收了我两元,我明白但不计较。
我说的这“四小点”意在表明存智慧不存钱或少存钱,其实多存钱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足够。那么,面对日本那样的天灾,先地震后海啸接着是核泄漏,这“四小点”始终显得特别渺小微不足道;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看到大自然把人类一切辛苦创造的财富用两分钟的时间毁于一旦让你立刻满目苍痍,你又会觉得特别坦然,人为什么能活着,没有生哪有死,让我看到的是生命既脆弱又顽强。面对天灾人死了,活着的人那么顽强地救助,忘记了贫穷,忘记了富有,我们在抢救生命,人类要在自己控制不了的空间里继续生存。再转一个角度看,我说的“四小点”表明人与人之间一种特别的智慧关系,我富有并不是建立在他人贫穷的基础上,面对天灾我问心无愧。再小声说一点,这“四小点”做不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时间岁月会留出充分的机会让大家改正,唯一不留情的是面对后天得的各种疾病,人类过分地相信自己,相信了自己的创造,最后的结果也会让人类自己承担。
张小东放飞了,乔布斯不久也会放单飞,其实我们同龄人大家都在排队,稍不注意吃喝上帝会特意安排在前面。过去上帝是按时间排序,现在好像特意把富人排在前面。文革十年的北京是特有的北京,我亲眼看到过天津人来到北京东单菜市场排队买平价带鱼,我现在回想张小东带着弟弟妹妹在空军大院过的是那样没有政治思考的生活。大黑子对我说,张小东特别爱吃肉,吃起肉来像老虎一样,我也隐隐约约记得有一次到张小东家看到了一锅炖肉,那可是一大锅。后来张小东成家,妻子在肉联厂工作,每天带回廉价的猪肚猪心猪肺让张小东猛吃猛塞大快朵颐。张小东吃不了喜欢送人,常常将熟肉打成包甩在朋友家门口就走人。95年我找张小东的时候,他喜欢卖给我做实验的兔子,两块钱一只,我好像前后买了二十只,都送人了,那时他脸色发黑自己说高血压经常头疼,十三年以后张小东终于因脑溢血全瘫了,那年正好六十岁。
值得庆幸的是空军大院的孩子仍然念念不忘当年的你我他,如今大黑子正带着好几个大哥大大姐大细细品味我独特的包容和宽容,住在一号楼的梁文大哥说我所有的文章他最喜欢《美美的桦树林》,读着她像当年在读“老三篇”。我的梁哥还不知道呢,最近桦树又写出了很美国的《月亮谷》,站在那静幽幽的山谷里,伸手可以感觉到月亮的温度,比杰克伦敦还杰克伦敦呢。
03/17/2011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