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被欲望的世界推着,我们身不由己。在生活中只能向外冒险,好像生命只是谁的圈套,沿着树的年轮打圈,自己重复自己,如季节重复自己。在僵直的视线牵引下,在文明的废墟中,在横流的语言里穿行。眼睛是身上第一道伤口,看到的现实总是令人生痛。信仰躲在黑暗的角落,生活在生活的边缘,任脱落羽毛的啄木鸟啄空记忆。随意染上时尚流行的感冒,任时间的毒液腐蚀我们的身体,精神上是一无所有的行乞者,不断用一个生命去摧毁另一个生命。
我们到处都去过,又无处可去。作为喧哗都市里孤独的流浪汉,我知道自己一无所有,所拥有的只是虚无。
似乎生命的旅途已走完,却并未活过。并未活过,身体却已死亡。
从龟裂的文明中逃出,和许多孤魂野鬼一起,在空寂的墓地里游荡。挣脱了肉体的灵魂,沾满尘埃。用什么东西可以洗涤灵魂,灵魂会在地狱里沉沦吗?所有吝啬的灵魂,背叛的灵魂,是否会受到判决?不论是天罚或自惩?
泛白的记忆能否记起,有一只凤死了,又在地狱里复活。
我空虚的心灵,在等待一幅新的风景。
生命带有多少偶然成分,生命如此捉摸不透,或许只有一次,但要活得有尊严。去寻找人类的终极关怀,在无望中寻找希望。生活中没有梦想就没有现实。我沉浸在自己的梦想里,即使我的梦想如生命一样闪烁不定,虚无缥缈。
我闭着眼睛,看到阳光洒落雨丝。面对被侵蚀的人类历史,面对沉重的现实,我们不能没有幽默,反正明天都将化为尘烟。我们要在痛苦中品出清香,不必有太多抱怨,退一步海阔天空。
也许不论踏上那条路,迈出的脚步总是和历史一样沉重;也许不论我们怎么奋力,永远游不到彼岸;也许那困惑千年的符号,用任何语言也无法破译;也许沙漠的尽头,还有一片绿洲。
谁用一只手托起太阳,太阳以热烈的焚烧释放光明,多么伟大的献身。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从我心底竟飞出赞美的颂词。我向生命敬礼。生命无所不在。生命不再走向死亡,生命已超越死亡。
怀着对生命的感激之情,倾听来自远方深沉的召唤,来自广袤寂静大地深沉的召唤。
(二)
黑暗的时刻,想着要飞越深渊,超越苦难,超越自己,在体内孕育崭新的自身。追随谁的脚印,走哪条路才能自省自醒,去哪里寻找生存的智慧,是用理智、直觉、还是感情?怎样才能创造出天人和谐的自我?哪里能找到永恒的宁静和安详,不再乞求生活?普渡众生的人,请把我找去,法力无边的观音,大慈大悲大彻大悟的菩萨,能不能点化我的冥顽不化之心。
想抓把圣土,洒在心田,让干枯的种子破壳抽芽。想沿着天梯向上攀升,在我的天宇里,没有金碧辉煌的大殿,嵌满宝玉的栏杆,只有绿草茵茵,只有鸟语花香,每天躺在音乐之中,倾听无弦的四重奏和有韵的交响。
也许我要踏上一条自我救赎之路。我要自我修行,闭目打坐,做个苦行曾。我要斋戒、忏悔、皈依,向着高山雪域,匍匐爬行。也许在一座偏僻的古庙,我能找到一根佛指舍利。高山上的雪莲不会枯败,头被雪莲的光环罩住,盘腿坐在莲花上,看到向日葵向着黑暗开放。想着造化弄人,生老病死的轮回之苦,在一个没有春雷滚动鲜花盛开的春天,灵魂在痛苦的呻吟中获得新生。
也许我们只是凡夫俗子,应该知道随遇而安。我坐在一棵树下,就是我的本质。我走在一条街上,脚印不再指向神秘的旅途,不再向往崇高的山峰,而是选择居住在云雾缭绕的村庄,或者任何处所。何必四处寻找天堂,天堂就在此处,就在我们心中,任何一条路都通向远方。
让沉默轻轻地向我诉说,让风平息我内心的涟漪,让阳光和黑暗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