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窗偶记（六）

《停下来等灵魂》
朋友传来一则墨西哥寓言，说一群人一起匆匆赶路，某人突然停下来蹲在地上。同伙讶而问之，答曰：走得太快了，我得停下来等等灵魂。读后感到此人真是一位智者。个人也好，家庭国家也好，当为某种目的近乎狂热时，常得停下来冷静地想想，是否因此忽略了某些根本的东西，如道德，正义，人格，对弱小的怜悯，对平民的关切……。

《王维的节气》
王维，唐代著名的诗人，尤以山水诗出众，苏轼称之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近读元人刘因的《辋川图记》，才知道在安禄山造反时，王维变节降贼了。刘在文中斥之曰：“人之大节一亏，百事涂地”，图画得再好，也不值得赞赏了。但后来唐肃宗收复长安后，爱其才，还是赦免了王维。唐朝还有个因才而免死的人，那就是骆宾王。写了篇讨武则天的檄文，把则天 皇帝骂得淋漓尽致。谁知反得武则天的欣赏，怜其才而不杀了。

《信佛应求佛于内》
元人萨都剌写过一篇《龙门记》，内有一段论佛的文字。他说，佛者，“弃尊纲而就卑辱，舍壮观而安僻陋，弃华丽而服朴素，厌浓鲜而甘淡薄，苦身修行，以证佛果”。他认为花巨资造佛殿庙堂，本身就违背了佛意，因为佛崇尚的是“色即是空”“寂灭为乐”，哪里会要“费人之财，殫人之力，……饰金施彩，以惊世駭俗”呢？所以那些“求佛于外，而不求佛于内”的人，都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而是些践踏佛意，陷佛于不义的人，倘若真有佛在，或有真佛在，来世大概都不会转世为人的。

《真理越辩越糊涂》
季羡林在《学问之道》一本中，多次感慨地说：现在是真理越辩越糊涂。初闻觉谬，细想却非常正确。真理要能越辨越清楚，需要平等友善民主谦虚的气氛。没而这种气氛，还是不辨为好。当年庐山上毛说彭德怀上书是反党，彭辨了，辨清楚了吗，没有。记得文革时，我那大学有两派，围绕着谁是革命的，进行过一次48小时的大辩论，语录满天飞，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再如造三峡大坝，当初也辩论了，反对者列举了多少潜在的危害，结果还是动摇不了权贵的好大喜功。就是现在这文学城，当有不同意见时，也常是越辨越糊涂，三句不合，就恶语相加，撇开话题开骂。这时都不是求真理，而是争面子。然而，虽然真理不能在辩论中辨清楚，但却会在历史的实践中见真伪。现在我们对很多历史事件的了解，历史人物的评价，不是比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前了解得清楚多了吗。就是这三峡大坝，最近竣工时竟没有一个中央要人敢到场祝贺，此举是也非也，也已经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