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子向公司递了辞职信。赵迦荑惊疑万分,一再挽留,林叶子坚持辞职,说自己正在申请留学,少则几月,多则半年就要离开,想全心攻克英文听力与口语,无法再这样没天没日地加班。
赵迦荑问:“学什么?”
林叶子道:“动漫。”
动漫?赵迦荑更晕了。
林叶子道:“跟公司业务还沾点边,说不定以后回来再为你效力。”
赵迦荑见她去意如此坚决,只能准了,只是让她再留半个月,带带新人,办交接手续。
赵迦楠事不关己,无可无不可,送上祝福一串便去工作。殷勤听了很震惊,找个机会接近她问:“发生了什么事?东窗事发?”
林叶子沉默不以应对。
殷勤道:“换个环境也好。去哪个国家打个招呼,也许我有认识的同学校友可以帮到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要开口我不会坐视不理。”
林叶子低声说:“谢谢。”
只能这样。缘分这两个字一旦擦肩而过,也许再也凑不起。他已经有了女友,只想顺着生活的既定轨迹一直往前走,不想回头。
就算回头她也不一定接受,何必自讨无趣?人不能一只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如果有个旁观者知道他们曾经的故事,此情此景只能长叹一声——大好青年如此错过,多么可惜!
林叶子怕章家舅甥纠缠,一直住在萧雨那里。她按时上下班,不再加班。萧雨在的时候她跟她聊天,萧雨出差或者在迦楠那里过夜,她就帮她打扫房间,油漆旧家具。没几天,她把厨房的橱柜擦干净后重新漆了一遍,那水曲柳黄嗒嗒的厨房顿时焕然你一新。
萧雨得到一个免费的劳动力,这个劳动力还带着很好的审美品位,做出来的东西无不超出她的期望值,非常你高兴,答应跟迦楠一起到她家里去查看一下,顺便把信箱里的信件替她取回来。
她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地要扮演地下党东躲西藏不好。”
那日林叶子下班,刚出公司大楼走到公车站等车,只觉得胳膊被人强力向后拉。她以为是有人能抢包,伸腿使劲往对方要害部位踹,那人似有戒备,往旁边一躲,她踹在了大腿上。
对方吸气的声音让她感觉耳熟,凝神一看,居然是胡启东。
她沉默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然后把头扭过一边。
胡启东说:“我有话要问你。”
她跟他去了上次跟李婉婷谈判的咖啡厅,要了杯冰咖啡吸了一口,低头捏着麦管不出声,等他发落质问。
有段日子没见,胡启东神色灰暗,形容憔悴,但是胡子还是刮得很干净利索,并没有邋遢。
他总是很注意的自己的仪表,任何时间都不会失态地出现在公共场合。他的穿着不一定考究华丽,但是一向得体。
胡启东为自己要了一杯茶,不出声地喝着,半天才声音嘶哑地问:“你那天在病房里说的都是真的?婉婷以前插足过你父母的婚姻,并打掉过一个孩子,所以才造成不孕?”
林叶子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胡启东的声音带着酸涩:“那么你父亲和你表哥跟我们在病房聚头,也是你设计安排的?”
林叶子没点头也没否认,似乎是默认了。
胡启东说:“你跟你父亲很多年没联系了吧?你是怎么让他过来的?又是用什么借口?”
林叶子转头望向窗外。窗外高楼林立,楼的顶部被还炙热的阳光染成棕色。
胡启东自嘲地笑笑,说:“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给你表哥发短信,说你生病了,很严重,住在医院里?于是他们爱你心切,结伴双双火速飞来,却发现在即落入了你挖好的陷阱里?”
林叶子收回目光,盯着冰咖啡的玻璃杯,看杯子外面凝结的水珠缓慢地往下流。
胡启东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意的质问:“你这几天一直在庆贺自己的聪明和胜利吧?这件事你筹划了那么多年,每个环节都那么顺理成章,完美无缺,小小年纪让那么多人纷纷陷落,这些人都比你年长。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挺蠢的?这场戏好看吗?对了,你在大学里参加过话剧社,是不是也在为了这幕大戏锻炼演技呢?”
“叶子,你真的可以考虑去娱乐圈发展,说不定能拿个什么最佳女主角奖也说不定。”他最后补充说。
她演戏演得够好,在病房里揭穿李婉婷之前的那一刻,还演得那么无辜那么可怜,几乎让他心生怜惜,不忍驱逐。
林叶子手指捏着玻璃杯,细长的指甲发白。她的手指天生皮肤光滑细嫩,可以做得手模了。
胡启东一口浊气出不出来,又逼着接上一句:“叶子,这一切都是一个预先挖好的陷阱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到现在,对我没有一丝丝的感情是不是?你小小年纪,怎么会修炼得这么精这么老道?简直就是一个江湖高手!”
林叶子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眼睛眯起来,瞳孔在收缩。她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冷笑着反击:“你不来找我,本来这事儿就过去了。现在你来找我,那么我倒要问你几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冤?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很冤?什么你们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被情欲蒙蔽而结了婚,现在你们成熟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所以发现现任妻子不适合你们,你们可以另找适合你们的女人了?当年我爸爸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借口,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满十八岁,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他说的很委婉,没有什么情欲等字眼。好了,我父亲那个年代,中国社会民风保守,男女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自由交往的空间。一个男孩如果总跟女孩谈了吹,吹了谈,可能会被舆论指责为耍流氓,玩弄女性。那么你呢,胡经理?你结婚的时候社会已经足够开放,跟今天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你也是少年无知,没有机会接触女性,所以被情欲蒙蔽了眼睛,随便抓一个就结婚了?李婉婷固然对你隐瞒了以前的情史,可是她婚后除了生不出孩子并无大错,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地着了我的道,背弃你的妻子?你为什么喊冤?你哪里冤了?”
胡启东目瞪口呆。他仿佛看到一个强盗在打劫之后对他说——小子,抢你实在不是我的错,谁让你把钱包挂在脖子上招摇过市?
这个女孩无论干什么都干得那么理直气壮,真是不服不行。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只能倒在沙滩上。
林叶子接着说:“我爱你?我凭什么爱你?我的母亲被她的丈夫所背弃,我怎么会爱上一个轻易地背弃妻子,差点抛弃家庭的男人?不,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男人,祖祖辈辈,一代一代传下来都没怎么进化,我想我这辈子差不多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了。”
胡启东脸色灰败:“这么说我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你利用的工具?”
“我很抱歉。”林叶子冷言冷语,眼神中没有一丝抱歉的感觉。
是的,他一开始就注定是被她利用的工具,是一把捅向敌人的尖刀。当初她去面试,大热的天她披着一头被子一样的长发,齐眉的刘海,坐在他的对面,镇静清晰地回答着他和科长提出的一些问题。她清楚地感觉他第一次看见她脸孔时的表情——震惊,而后是迷惑,似乎不敢逼视,又忍不住看了又看。
她面试了好几家,最后收到了三分录取通知,有一份薪水比这家高出很多,她还是放弃了更优厚的条件进了这家公司。
那天从面试现场走出来,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录取。
以后的一切都顺利成章。如果说她的计划有所改变,那就是她偶然地认识了罗瑞星。这是她的复仇计划里所没有的。随着跟罗瑞星交往的深入,她曾经想放弃。她想,如果这个男孩能活下来,她就放弃,跟他一起过他想过的生活——努力地赚钱,然后一起移民,生活在国外的小镇,生至少半个足球队的孩子,一起慢慢地养大孩子,把他们放飞。
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一天。罗瑞星带着不甘心带着牵挂走了。她停止悲伤之后,心中复仇的烈火又被吹醒,烧旺,她从岔路又回到了主干道。
胡启东的心也是虚的,他没有看见林叶子眼睛里的眼神并没有那么坚定,至少没有在病房里对待李婉婷那样坚定。他只是粗略地感觉到个女孩的狠毒和决绝。
蛇蝎也不过如此吧,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有眼无珠。
林叶子转身走了之后,胡启东在咖啡馆里呆坐了半天,才缓缓起身,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站在街头,暮色已经罩了下来,街头依然热得像蒸笼。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确实欠着李婉婷一个道歉。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了,他还是缺她一个道歉。
于是他开着车往家里驶去。自从病房变故之后,他所受的震动实在太大,大到无法消化,一直住在母亲家。
他抬头仰望,卧室的灯亮着,自窗帘里透出微弱的光。
他推开家门的时候,听见李婉婷的声音从卧室里飘出:“妈妈,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好像孩子又哭了,她一定是饿了,你快去抱过来让我喂奶!”
接着是婉婷妈的声音:“好,好,我这就去看看。不过医生说了,你身体虚弱要好好养,月子里不能累,当心以后坐下月子病!这奶就让我跟你妹妹去喂,你好好休息,出了月子我就让你喂奶。”
接着婉婷妈大声地喊:“梅婷,你在哪里呢?快去哄哄孩子,该给孩子喂奶了!”
书房里有人大声答应着。卧室的门被轻轻地关上,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婉婷妈哄李婉婷吃药睡觉的声音。书房里走出一个年轻少妇,她猛然看见胡启东站在门口大吃一惊,之后愤怒地冲过来将他推出门外,挥手一记耳光,随后关上了身后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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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还有一两、三个章节就结束了,博客里到此为止。
大家到以下地址去看结尾吧。
大幕终于落下,我也彻底解放了。这篇故事把我折磨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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