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程子橘从珠宝店里出来时,天色灰沉沉的一片,阴沉的仿佛能够滴下水来。
抬头间便看见傅湛江已经倚在前方的车前等候。
傅湛江本就气质出众,皮相甚佳。简单的一身灰色休闲西服,驼色围巾就已经是让他玉树临风,回头率极高。偏生身后还有一辆极拉风的红色法拉利跑车衬托,更引得这条人来人往的街上,行人频频回头瞩目。
她将掉到手肘上挎包往肩膀上带了带,朝着傅湛江的方向走过去。偶尔有路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她也不在意,显然对于傅湛江如此招摇连累已经能够坦然处之了。
傅湛江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站正了身体走上几步,顺手挽上她的腰,一边将她带入车内,一边语气温柔的问道:“怎么想到来珠宝店了,有什么看中吗?”
如此多金又帅气的男子对程子橘做出如此姿态,自然引得其他女孩子羡慕至极。而傅湛江在她面前也一贯表现良好,倘若她是懵懂未知的女孩,又倘若她不清楚这个男人本质,恐怕还真会心动。
只是,她偏偏两个条件都不符合。对于傅湛江如此亲近的举止,颇为不知趣。身体自然反应,在脑子考虑过来之前就已经主动假借进车离开他的手。
等到坐入车内,注意到还站在车外的傅湛江注视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方才心里微微一动,牙齿轻咬了下嘴唇,开口道:“江子哥,妈妈留给我的项链断了,所以下了班来店里修一下。”
傅湛江微微有些发怔,目光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半晌,他轻笑了一下:“原来早上你说的丢的东西是这个,怎么不打电话找我帮忙。”
她只淡淡的笑了一下,并不想说话。不过等到傅湛江进了车子,还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那么忙我也不想打扰你。”
傅湛江嘴巴张了张,刚想要提出反驳的话,可是目光落到她低垂的脑袋,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他从小和程子橘一块儿长大,可以说是最了解她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这条项链对于她的意义,可是面对她予他的回答,却也无可奈何。
看了一眼依然安然坐在车座上的程子橘,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侧过身体仔细帮她扣上安全带,才发动车子。
车内放着一首舒缓的钢琴曲,静静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暖气慢慢发挥着作用,温度渐渐升高,连带车内的一些气味也开始弥漫。
一股淡淡的皮革味与若有若无、甜腻的香味交杂的味道在程子橘鼻翼间徘徊。
香味是来源于一款女士香水的味道。
她的一位女性友人曾经用过,偶尔之间也提到过这款香水的名字:incanto shine(闪耀光彩)。不过,很遗憾的是,她从来都不用香水。
香水的味道甜的有些发腻,让她感觉安全带勒着的胸口微微有些发闷。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她顺手将车窗按下,外边略带了冷意的风马上吹了进来,将她的刘海吹乱,却也驱散了鼻翼间那股甜腻夹杂的香味。
她突然的动作,引起了傅湛江的注意。
傅湛江奇怪侧过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不动声色,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容:“没什么,就是有些胸闷!”
说完,想了想又问了句:“江子哥,今天怎么开这辆车出来?”
傅湛江平时工作时一般只会开黑色的车子,这点她还是了解的。
“下午明子他们叫我出来兜风,就开了这车!”
傅湛江粗粗的解释了一句,语气自然。她听了也未觉得奇怪,大冷天兜风,毕竟他们那伙人心血来潮的确会做的出来,而且,她并没有的打算深究。
傅湛江见此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子安静的开了一会儿,他突然心血来潮对程子橘提议道:“小橘,你现在也工作了,明天我带你去挑辆车子吧!”
“啊!”程子橘被他的心血来潮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却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拒绝:“不用了,我现在住的地方和公司很近,用不到车子。而且,我自己开车总是感觉心慌慌的!”
谁知,傅湛江却是笑着说:“还是买辆吧,到时候我带你上路一段时间,等你真的上手开就不怕了。而且就算公司近,以后出去买东西或者玩,还是有辆车比较方便!”
程子橘看着他兴致勃勃,只是沉默的坐在旁边听着。心中也当是他心血来潮,过了估计也就忘了。
谁知道,傅湛江仿佛是来了劲,继续说着:“我听说宝马的mini cooper不错,你们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而且价钱也不贵,你开去公司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什么。”
程子橘嘴角若有若无的牵动了一下,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眼睑却微微垂下,并不成功,神色看起来似是嘲讽似是苦笑。
车子通过大院门口的警卫检查,慢慢驶进大院里
在家门前刚熄火,程子橘就听到妹妹程子绣的娇声由远而近的传来:“江子哥,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她抬头透过前方的车窗,远远看见一团白色的身影朝着这边跑过来。
两人下了车子,程子绣已经汲着拖鞋跑过来了。
程子绣穿了一件白色的长毛衣,修长的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袜裤,贴身的设计衬托着凹凸有致的身材十分窈窕,细长白嫩的脖颈随着大领口的摆动若隐若现,十分诱人。明丽的脸蛋上笑容绽放,一双深邃的似是西方女子的大眼睛随着睫毛的上下摆动仿佛是会说话一般喜人。
“你妹这性子和你还真不像!”傅湛江朝程子绣方向摆了摆手,突然转头冲程子橘笑了笑,如是说道。
程子橘将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并没有附和。
她和程子绣当然不像,两姐妹虽然是同个父亲,不过,一块儿走出去,估计没人会认为她们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程子绣身材修长,五官明丽娇艳。而她个子中等偏下,五官更似江南女子的柔美婉约。至于性格,一个活泼亲和,一个冷淡喜静,更是千差万别。
程子橘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程子绣已经走到了傅湛江身边,拉着他兴奋的说着话儿,娇俏的话语引得他连连发出笑声。末了,傅湛江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这丫头也不套件外套,万一感冒了又要来骂我。”
程子绣抱着脑袋,皱着高挺的鼻子一副可爱的模样,娇嗔道:“我这不是为了迎接江子哥你吗!还有,不许拍我脑袋,我不是小孩子了!”
傅湛江不由的又被她那副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程子橘沉默的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并没有说话。甚至连脚步都不由自主的落后一步。
三人进了屋内,她从鞋柜的最里格拿出自己的拖鞋,慢慢换上,然后才走到客厅里。
客厅里此刻已经是一片热闹的气氛。
程子绣抱着宋静玲的手,身体靠在她身上,一副娇俏小女孩的模样与坐在另一边的傅湛江交谈着。
傅湛江脸上挂着稳重的笑容,或是略带敬意的回答宋静玲的问题,又或是应付着程子绣的话题。
程博瞻虽然没有说话,不过一向严肃的脸上此刻也挂着温和的笑容。
四人相处的气氛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程子橘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忍不住酸涩。
“小橘,怎么一个人站在那边?”程博瞻的视线落在自己大女儿身上,看着与前妻长相颇为相似的程子橘,忍不住开口温和的招呼。
程子橘的目光看向程博瞻,没有多做停留,就垂下了眼睑,低声叫了一句:“爸爸!”
然后又客气的对宋静玲喊了一声:“阿姨。”
宋静玲微微有些发愣,片刻之后脸上却是露出了亲热的笑容,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似乎是要挽她的手。
程子橘看着她的笑脸,心中不由一阵厌烦,下意识的侧身躲避。
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宋静玲愣过之后,不觉有几分尴尬。
不过,她看了一眼程子橘,虽然没有像先前一样亲热,脸上的笑容却未落下,语气也依然亲近:“小橘,可算回来了,饿不饿?”
程子橘冷淡的摇了摇头。
她倒也不介意,连声让家里的阿姨给程子橘送茶上来。
程子橘看着她亲自从阿姨手中接过递给她的茶,到底是不打算把气氛彻底弄僵。接过她殷勤送上来的茶,却没有喝,放到了茶几上。
程子绣见此情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宋静玲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程博瞻,见到他似乎并没有反应,只是神色有些落寞,似乎是在想事情,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转头却见到程子绣似乎是准备说什么,连忙警告的看了一眼她,示意她不要添乱。
程子绣狠狠地瞪了一眼程子橘,到底听从了宋静玲的意思,没有开口。
第二章
虽然没有任何的争吵或者嘲讽的话语出来,可是,气氛到底冷了下来。
程子橘低着头,脸上却是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神色。
明明就不喜欢自己回来,又何必假惺惺如此。
说她冷清也好,说她无情也罢,对于这个家,她从来没有任何的感情。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没有再住在这个家里。实习时,也以工作繁忙为理由,并没有搬回去,而是自己在外边租了个公寓独住。
只是,无论她再不想和这边的人接触,她到底没有那么清高,也没有那个本事,表面上的情意还是需要维持一下,一周两周回一趟这边吃个饭是必须。
这次傅湛江打电话提醒她的时候,的确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回来过,所以虽然不愿意,她还是答应了。
现在这个相处场景,她早就有预料,所以并不吃惊。
傅湛江看着程子橘如此,连忙站了起来,拉过她,对程博瞻笑道:“叔叔,小橘和我坐就好了。”
宋静玲见此也忙笑着缓和气氛:“当然要和江子你坐了,小橘可是你未婚妻,你不好好照顾她,谁来照顾。”
傅湛江随她的话笑了笑,将程子橘带到了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程博瞻正好坐在程子橘的另一边,程子橘下意识朝着傅湛江的位置靠了靠,与他拉开距离。她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任何人,程博瞻和宋静玲的笑脸不由的僵了一下,而程子绣,则是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到了茶几上。
“绣绣,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宋静玲见到程博瞻的脸色不好,连忙抢先训斥程子绣。
程子绣颇有些不服气的瞪了一眼程子橘。到底畏惧程博瞻的威严,没有吭声。
傅湛江见此连忙打圆场道:“阿姨,绣绣性子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明天我想带小橘去挑一辆代步车,绣绣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儿去。”
还未等宋静玲回答,程子绣就抢先说道:“江子哥,我挑中了你就送我吗?”
傅湛江微笑着点了点头。
顿时,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灿烂之极。身子也移到了傅湛江身边,挽着他的手撒娇道:“我就知道江子哥你对我最好了!”
傅湛江也笑了:“你是小橘的妹妹,我当然对你好了!”
听闻此言,也不知道傅湛江这句话是哪里不对,她突然脸色一变,挽着的手也不由的松开,一个人低垂着脑袋,嘟着嘴巴开口道:“不用了,你还是陪着你的好未婚妻去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对于她如此反应,大家也当她在闹小性子,没有在意。
程博瞻对傅湛江道:“江子,到时候小橘买车的钱我来出就好了!”
傅湛江知道程博瞻的心意,也没有再和他争,点头答应。
程博瞻见此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对程子橘道:“小橘,到时候看中了什么车就买,你喜欢就好。”
程子橘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冷淡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打算买车。”
饶是傅湛江,听了她这句扫兴的话,心里也有几分不悦,不过还是好言劝说:“小橘,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吗?开车心慌别怕,我会带好你的!”
她却依然摇了摇头:“江子哥,真的不用了。”
傅湛江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几分,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只能够补充道:“江子哥,要不等以后我想开车了,你再给我买。”
虽然心中不怎么高兴,可是也知道她主意已定,傅湛江点了点头。
饭前这么一场又一场的下来,再好的胃口估计现在也没了。
宋静玲准备的菜里都有各自喜欢的,连程子橘偏向于南方的口味也照顾到了,在吃饭的时候,她也是热情招呼。
只是作用似乎并不大,大家显然都不怎么给面子,没有吃几口,都放下了筷子。
饭后,程子橘就没有耐心留下来。穿上大衣就要离开,傅湛江见此,连忙拿了大衣准备和她一道儿走。
宋静玲看出傅博瞻想要挽留程子橘在家里过夜的念头,主动开口:“小橘,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要不你今晚住在家里吧!江子,你也别走了,阿姨让人给你收拾客房去……”
“不用了,我明天有事,不方便!”
还未等她说完,程子橘便换好鞋准备离开。
傅湛江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冲程博瞻和宋静玲点了点头,告了别,追着程子橘出去。
原本在小客厅里接着同学电话的程子绣听到这边的动静,顾不得还在通话中的电话,急急从客厅里跑了出来:“江子哥,江子哥……”
程博瞻听到她的声音,皱了皱眉头。敏感的宋静玲连忙拉住她劝说道:“绣绣,别喊了,人都走远了!”
程子绣脸上表情不甘,低声嘟嚷着:“我还有话要和江子哥说呢!”
“好了,你明儿个说也是一样的,别站在这里了,快进去吧!”宋静玲半说半推好不容易将她推进了屋里,转头看到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过的程博瞻,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哀。
傅湛江将车子开出一段路不久,便因为堵车而停了下来。
好在两个人之后并没有什么事情,倒也不急,在车流中慢慢等着也没有关系。
程子橘的头半靠在座椅上,目光对着车窗外沉默的看着。
“小橘……”
傅湛江叫了她一声。
程子橘转过脑袋。目光落到他身上,眉毛微微挑起,似是有些疑惑。
他心中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了一句:“其实,阿姨和叔叔都很关心你。”
程子橘并没有改变神色,目光却是收了回来,眼睑微微低垂,没有说话。
看着她这幅模样,傅湛江心中有些踌躇,原本在嘴边还想继续劝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程子橘心中的结,也知道她一向都不喜欢自己提这些事情。
虽然程子橘外表看着婉约,可是性子,其实比谁都要执拗,认定了,决定了的事情,她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他有些后悔,正要说些别的话题来转移自己先前造成的尴尬气氛。
却听到程子橘先说了话。
“江子哥,我有些困了,先睡会,迟点到家了你叫我一下。”
他微微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见到程子橘已经闭上眼睛,浑身上下散发着抗拒、警戒的意味。
这样的程子橘,他并非第一次见,上一次,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程子橘单薄的身上穿着麻衣,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表情,孤零零一个人跪在火盆前烧着纸钱。她没有哭,但是他却从她身上,看到了那些在嚎啕大哭的人身上都没有的悲哀。
他记得这是母亲带他去参加程子橘的母亲苏媛葬礼时看到的情景。
他的脑袋里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浮现出一个词,哀莫大于心死。
那个时候,程子橘才只有九岁。
傅湛江突然想给自己狠狠一嘴巴,程子橘和程家的关系,特别是宋静玲与苏媛的纠葛,大院里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他现在身为程子橘的未婚夫,知道的更加是一清二楚。
他竟然提出让程子橘和那边修复关系,真是脑抽了!
车子在程子橘的公寓楼下熄了火。
程子橘没等傅湛江叫就睁开了眼睛。解开安全带,她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别:“江子哥,我先上去了!”
傅湛江却伸手拉住她,温声道:“小橘,你不请我上去坐坐?”
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转头看向傅湛江时,却被惊了一下,目光忍不住惊慌的躲开了傅湛江对视自己的视线,她竟然从傅湛江脸上看到了一份期待。
她心中暗笑自己的莫名其妙,轻轻吸了口气,将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开口柔声拒绝:“江子哥,今天我很累,改天吧!”
傅湛江听得出她话中拒绝的意思。虽然不乐意,不过到底还是尊重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程子橘心中微微一松,正要开门离开,却发现傅湛江仍然拉着她的手,正疑惑间,他却是靠了过来,然后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小橘,你晚上好好休息。”
他的语气中带着关心,温声叮嘱。
程子橘的身体不觉有些僵硬,勉强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点了点头。
打开车门,却是落荒而逃般的下了车。
第三章
周一早上,程子橘刚打好卡,却见到同事小周神秘兮兮的拉着她进了茶水间。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反抗,却见到所里唯几的几个女同事全部围了过来,脸上都神秘兮兮的,带着八卦味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这是怎么了,等会儿让老余看到大家都这么闲着,小心骂人!”
老余是这所里的合伙人之一,也是程子橘的顶头上司,这家律师事务所里的皇牌律师,就是脾气不怎么好,所里的小姑娘都蛮怕他的。不过可能是因为程子橘是他同校师妹的缘故,倒是对她多有照顾。
“老余出来骂人,我们也得把话问完了才行,不然就会让我们吃不香睡不着!”小周平时其实是最怕老余的,不过现在竟然会说出这话,倒是让程子橘刮目相看。
既然小周如此说了,她只能够无奈道:“到底什么事,赶紧说,等会儿还要工作呢!”
“小程啊,你和容先生是什么关系?”
容先生?她皱了皱眉头,半晌才想起来小周他们说的是谁。
“没有关系啊!”
还未等她尾音落下,几个人异口同声打断:“胡说!”
程子橘这下有些被咽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够愣愣的看着这几个同事。
小周她们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又补充道:“你别瞒我们了,我们早上可是亲眼看到你和容先生有说有笑的进了电梯。”
程子橘好笑的看着他们,解释道:“我和容先生真的不熟,早上也只是在进大门的时候碰上打了个招呼而已。嗯……先前和他认识,是因为他捡了我的项链,我上个星期项链丢了,你们不是也知道的吗?”
“这也太巧了吧!”一个同事不相信,提出异议。
她也是好脾气,没有不耐烦,只是神情坦然的看着她们,让她们也是不得不信。
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她正要离开,小周却突然拉住她的手。
“小程,那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借着有缘分的认识,将来把容先生拿下。这位容先生到这边快一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和女孩子这么亲近。”
小周的话刚说完,旁边的同事就叽里呱啦的开始说了起来。
“就是就是,这么优质的男人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千万别错过了机会。你看一楼那些前台小姐,自从容先生出现在这幢大厦后,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笑的跟朵花儿似得。”
“就是就是,为我们铭鑫律师事务所争光……”
“……”
程子橘这回真的是哭笑不得了,这没影的事情,她们都能够说的这么津津有味。
忍不住泼冷水:“我有未婚夫了,你们别操这个瞎心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人睁大眼睛看着她。
“真的假的,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真的。”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茶水间门口有拍门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正是老余拿着文件在拍门,目光凌厉的看着她们。
一下子,兴奋的情绪都焉巴了!
“几位小姐,都什么时候了,难道所里付薪水请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来聊天的?”
老余的声音并不响,却冷冰冰带着一股嘲讽味儿,让人不寒而栗。
几人缩了缩头,拎着杯子作鸟兽散。
程子橘也正要跟着出去,却听到老余突然叫住了她:“小程,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几个同事做了个自求多福的口型,同情的看着她。
她倒是没什么害怕,反而对同事的同情感到有些好笑,冲着她们笑了一下,跟着老余进了办公室。
老余找程子橘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把几天后要开庭的案子资料交给了她,让她起草一份初稿。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她这样的律师助理做,当然老余如此,也有培养她的意思。
拿了资料出来后,她向小周他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打开了档案袋。
这是一宗离婚案子,丈夫在外边养了小三,妻子发现后吵得不可开交,现在两人到了离婚的地步。不过因为家中有些资产,外加还有一个儿子的抚养权问题,已经闹上了法庭。
程子橘这边的律师事务所,恰好接受了男方的委托。虽然现如今所有的证据对于男方来说都是不利,不过那个那个当事人,竟然还口述了一份材料,来为自己辩护。
她本就是对于那个当事人很不耻,奈何工作需要,也是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与头疼,把那份材料看了起来。
“……我的妻子刘XX与我结婚之后,不但不做家务,而且整天就想着逛街美容花钱,好几次,都是玩到很晚才回家,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义务。最令我无法忍受的是,她还以身体不好为借口,迟迟不肯生孩子,后来,从生了孩子至今快两年多的时间,她却一直以自己身体不好拒绝和我进行夫妻间正常生活……”
“砰”的一声,手边的一个笔筒被碰翻在地,笔筒里的笔散落一地。
坐在程子橘附近的小周被惊了一下,看到她这边的状况,还以为是怎么了。
“小程,怎么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压抑下自己翻涌的情绪,平静道:“没事,我不小心把笔筒给撞翻了!”
说着,低下头,认真的一支一支的开始捡起笔来,小周见此也没多想,顺手将跑到她那边的笔捡了起来放到了她的桌上。
程子橘语气平静的道了谢,将手中的笔一支一支的插回了笔筒,然后拿起桌上的茶杯,一个人走进了茶水间。
在饮水器里倒了一杯冷水,她一饮而尽。
虽然是在室内,冰冷的液体仍然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闭上眼睛,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把情绪带入到工作中是不对的,她也知道倘若她想要继续做这份工作,将来可能会接触到无数这类案件。可是,让她无动于衷,真的不可能。
程子橘的母亲去世的早,留给她的印象不多,却很深。
小的时候,她不懂事,每次看到大院里其他的孩子的父亲抱着他们玩时,她都吵着要爸爸,可是每回,母亲总是抱着她默默的流眼泪,她不知道原因,次数多了。她知道母亲是在伤心,也不敢再做如此要求。
直到有一回,宋静玲抱着程子绣参加程子橘爷爷的寿宴时,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才知道,不是父亲工作忙,没时间陪她和母亲,而是因为,她的父亲在外边有另一个家,甚至那个家的女主人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却更加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程子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可以如此的黑白颠倒。明明有着正式的身份可以霸占父亲的母亲,只能够抱着她在空荡荡的大宅里寂寞的空守,而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却能够享受到一家团聚的人伦之乐。甚至于,在母亲去世不过数日,她的父亲,就以盛大的婚礼将宋静玲迎娶进门。
她只觉得讽刺,只觉得愤怒,可是,她却又无力反抗。
她为母亲可怜,为母亲难过,可是,除了完成母亲最后的遗言,将她带回上海,她还能够做什么。
她和傅湛江订婚的消息传出,认识她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傅湛江才貌出众,能力甚佳,人人皆知。可是,更出名的是他的花心滥情。而程子橘最厌恶的,也便是三心二意之人。
可是,外人哪里知道,就是因为厌恶,她才答应。
她从来没有渴求过她的将来能够收获一份只属于她的真挚感情,就像母亲所说,这一生一代一双人,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既然她的婚姻注定不能够为自己选择,注定要走上母亲的老路,那么,她也只能够选择在这个有限的范围内,努力的保护住自己,守护住自己的心。
傅湛江的花心,可以让她不爱上他。
与傅湛江从小一道青梅竹马长大,那么他念着情分必然也不会亏待她。
而且傅程两家,门当户对,强强联合,这份婚姻,不会有人反对,她也可以顺利的离开那个家。
程子橘不是不知道自己过于悲观,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可以乐观。
第四章
即使心中再不乐意,程子橘依然是将那份初稿起诉认认真真的起草完,然后仔仔细细的修改上好几遍,才交给老余。
她向来能够成熟冷静的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刚刚的失态已经是她的极限。
其实,小的时候,她很孩子气,也为此惹了不少的麻烦。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不再幼稚,不再情绪化。或许是从她的母亲死去之后,她没有了庇护才学会如此,又或许是更早,早在母亲每次都为她惹下的麻烦而劳心劳力之时,她学会了长大。
她向来厌恶麻烦惹上身,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来惹出麻烦。
早上小周他们的反应,让程子橘心中不觉有些在意。直觉告诉她,和容景轩这个人物交往,或许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
不过容景轩捡到项链还给了她,她自然念着这份帮助,感觉自己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思来想去,她主动打了电话邀请容景轩吃饭还人情。
出乎程子橘意料,容景轩欣然答应今天晚上赴约。
程子橘极少在外边吃饭,认识的餐厅极少,偶尔几次也都是傅湛江带着她。
以前住在那个家里不必说,自是有大厨伺候。现在虽然她一个人住,却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可能没人知道,其实她烧的一手极好的苏州菜。
今天的时间已经有些晚,好一点的餐厅估计是订不进位置。
幸而,傅湛江当初曾带她去过一家不错的餐厅,见她喜欢,就给她留了一张贵宾卡,用那张卡可以随时订位。
而且,那家餐厅还有一个不错的特色,各个口味的菜系都有涉及,如此,她倒也不必担心不了解容景轩的口味慢待人家。
下了班以后,虽然同在一个大厦,但程子橘并未选择与容景轩同行,她早早的打了车提早十分钟赶去那家餐厅。
容景轩来的时间正好,非常准时,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典型的英式做派。他身上还穿着早上的衣服,熨烫平整的白衬衫,银灰色的西服外套,领带用领带夹齐整的夹起,纹丝不乱,发型打理的也非常整洁,配着英俊的样貌,气质卓然。
程子橘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容景轩的模样,虽然为了避免失礼,只是匆匆一眼,却也在心中顿悟感叹:难怪他会在他们精英辈出的大厦之中脱颖而出,获得多数女孩子的青睐。
两人都不是特别热情的人,相互之间简单有礼的问好之后,便没有再过多的寒暄,直接叫了服务生坐下点菜。
既然是程子橘请客,点菜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她身上。
她仔细的问了容景轩的忌口与喜好,发现对方的口味竟然与她十分相似,便也没了顾忌,点了几道口味清淡的菜,又叫了一份鱼头豆腐汤煲。
此刻正是饭点,餐厅里几乎是满座,菜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上不来。
程子橘坐在位置上,默默的低头喝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性子冷淡内向,不擅长交际,尤其容景轩与她并不算熟识的情形下,她更加不知道和容景轩可以聊些什么样的话题。
好在容景轩对于她如此表现,倒也不见怪。
见到程子橘茶杯空了,拿起放在中间的茶壶给她添水。
程子橘对他客气道谢。
容景轩依然温文一笑,趁着气氛正好,挑起了话题。
“程小姐是南方人士吗?”
程子橘摇了摇头,开口回答:“不是,我是本市人?”
容景轩见到猜错也不尴尬,只是笑道:“那倒是少见,我也有几个本市的朋友,不过,他们对于我的口味向来都是敬谢不敏,嫌太过于清淡无味,又觉得在菜里放了过多的糖,影响口感。”
程子橘听了不由笑了笑,解释道:“我的母亲是上海人,我自小随了母亲,所以才会如此。”
听了她的话,容景轩心中略微一动,看着她清雅的容貌,又想起先前捡到的项链中那张与程子橘十分相似女子穿着旗袍的小照,不由的想起爷爷曾经说的话:只有南方女子才能够穿出旗袍的婉约与精致,只可惜,现如今,即使在南方,也少有女子有那股韵味。
他自小就长在国外,见得女孩多是外向明朗之人,即使他的母亲也是中英混血。只一次,他无意间翻到爷爷收藏的相册,看到一张奶奶年轻时候穿着旗袍的黑白照。心中方才有些理解何为韵味,韵味之美,在于含蓄的抿嘴微笑,在于清秀的眉眼之间散发的羞涩与美丽,在于自身散发的内敛柔和气质。
之后,他再也没有从任何女子的身上看到过如此味道。捡到程子橘丢失的项链,对于他来说,是意外之喜,照片上的女子,淡笑而立,眉眼含蓄,淡淡韵味流淌其间。等到看到与照片中的女子相貌气质十分相似的程子橘时,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好像想象中的人物突然破梦而出,婷婷玉立于你面前。
接到程子橘的邀请电话,他心底里的确是有股莫名的雀跃。没有多加犹豫,他便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下了班迫不及待的驱车前来,当走进餐厅,看到眼前低头静坐的女子,心头的浮躁与急切,突然一下子平静下来。
容景轩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可是,在第一眼看到程子橘时,他却迟疑了。
这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他在心里反问自己。
他不确定答案,但是内心深处的感受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眼前这个女子,走进这个女子的世界。
他心头思绪千转,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温文的笑容与程子橘闲聊:“说来也巧,我祖上也是上海人,直到我爷爷那辈时,才迁居到英国。”
程子橘听了容景轩的话,只是淡笑不语,态度并未热忱。
正好,服务员单手托着圆盘过来上菜,两人也不再多语。
虽然程子橘态度疏远,不过容景轩却也不气馁,反倒是程子橘矜持的态度让他心中又多了一份好感。毕竟这个年代,说几句话就想着搭上关系成为好朋友的人太多。
菜色的确不错,让两个人不觉胃口大开。
程子橘只知道这家餐厅各个菜系都有猎涉,且手艺甚佳,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这里厨师最擅长的还是南方菜系,她更不知道的是,这家餐厅其实是傅湛江与朋友合开,虽不参与管理之事,但大厨是他重金从南方挖掘过来的。
说来也巧,傅湛江此时也在这家饭店的包厢里与朋友用餐。
程子橘虽然并不和傅湛江的朋友熟识,不过她本身也算是有出身之人,傅湛江多数朋友都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酒过三巡,江东辰借口解手出来透气,应付完那群损友的调侃,经过大堂之时,却看到不远处程子橘那一桌。
恰好,容景轩正脸带微笑替程子橘盛汤布菜,程子橘也笑颜交谈。
这幅场景看在江东辰眼中,可不就是一副暧昧场景。
他也顾不得透气,赶回包厢。
那群损友见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不禁笑着调侃:“哟,辰子,不是解手吗,这么快,别尿不尽啊!”
“滚!”他笑骂,眼睛却看向傅湛江一边。
傅湛江位置在桌子的正中,身边女伴殷勤夹菜,他安然享受,见到江东辰进来,也是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他。
这么一副场景,再是外边那副境况,江东辰也有些搞不明白了。
这程家大女儿不是有名的知书达礼,乖巧贤惠,可刚才那副境况,怎么像是这对未婚夫妻在各玩各的。
“辰子,你看江子干嘛!是不是羡慕人家江子有美在怀啊!”
说完,一群人大笑起哄,眼神在傅湛江身边的女伴身上溜了几眼。
可不,今天虽说这群家伙各自都带了女伴,但最出色的的确是傅湛江身边的这位白雪小姐,白小姐是今年XX选秀节目的冠军,身材玲珑有致,长相清纯甜美,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美目十分喜人,更重要的是,还是重点大学高才生,气质自然也是不错。
听到傅湛江那群朋友的调侃,她也是娇羞的低下头,偶尔抬眼偷看傅湛江一眼,姿态如同藏于碧荷之间的荷花,娇娇盈盈,更有一番风情。
江东辰倒是没有那份闲情雅致和这群朋友打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拿起一方干净的餐巾,抖了几下展开,压于杯垫之下。方才开口:“方才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他略带几分坏心眼的打起了谜语。
几人都是人精,自然猜到那人是和傅湛江有关系,脑子中转了几圈,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程家那位成天爱缠着傅湛江的小妹妹程子绣。
傅湛江也无例外想到了她。
江东辰却摇头揭露答案:“不是程家的二小姐,而是大小姐哦!”
说完,眼睛又看向了傅湛江身上,继续道:“我看到江子你未婚妻和一名男士在外边用餐。”
他原本说这话,是想看看傅湛江会有什么反应,可是傅湛江却只是眉峰微挑,脸上并未变化。
不禁有些失望。
谁知道,傅湛江接着又伸手招过候在包厢里的一名服务员道:“你和外边说一下,小橘的消费记我账上!”
那神情,那语气,坦然至极。让原本一群蠢蠢欲动想要去观好戏之人全部都歇了原本的心思。
第五章
程子橘与容景轩二人并未喝酒应酬,饭菜上来不过半个小时,便用的差不多了。
略微品过几口红豆圆子甜汤,程子橘招手结账。
容景轩并不相争。
谁知,服务员却上来告知傅少早已结账。
程子橘有些讶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傅湛江。
收回卡正犹豫着是否和傅湛江打个招呼时,服务员却突然手指向前方,她顺着服务员所指方向,果然看到傅湛江正单手拿着一个高脚杯倚在门边面带笑容看着她。他身边还有一佳丽,两人虽未有亲密的动作,但从那佳丽满怀情意的眼中可以看出两个人的关系。
程子橘脸上添了一抹淡笑,微微点头颔首,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容景轩显然也看到了这幅场景,并不打扰,只默默看着。
直到傅湛江与那佳丽走回包厢之时,他方才开口主动请缨送程子橘回家。
程子橘稍稍犹豫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这顿饭下来,她对容景轩的确有好感,温文知礼,进退有度,不失为一个好朋友人选。她虽然冷淡,但对于有好感的人,却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容景轩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8,无论颜色还是款式上,都十分的低调。车内布置简洁明了,车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荷味。
他开车速度并不快,很稳,和他给人的稳重形象很像。
两个人坐在车里随意交谈着,不过一会儿,车子就到了程子橘的公寓楼下。
程子橘解开安全带,笑着道谢下车。
容景轩微笑着看她下了车,等到她到了车外,没想到他也从车上下来。
程子橘有些疑惑,连连表示不必再送。
容景轩却叫住了她,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询问:“程小姐,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程子橘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掩下心中的局促,微笑开口:“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
容景轩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甚,突然绕过车头走到程子橘面前,语气温柔,眼神灼灼的看着她:“程小姐,我想要以追求者的身份来做你的朋友。”
程子橘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要说不吃惊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如果,我说,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做?”
容景轩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没有因为她话语中的拒绝之意而有任何的尴尬:“当然不是,程小姐你若不答应,我自然要以诚意打动,但绝不会给你增添任何的麻烦。”
不得不说,容景轩说出来的话真的很打动人。程子橘也不例外,不过她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容先生,你真的很优秀,不过我已经订婚了,而且双方家里都对我和我未婚夫能够在一起感到非常的满意。”
她原以为如此说法,容景轩就会知难而退,可是她没有料到的是,他听到自己的话,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过一下,而是开口问道:“是刚才替你结账的那位先生吗?”
她迟疑的点头肯定。
容景轩听了之后,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笑道:“那样,不是说明我更加有机会。”
程子橘不解,诧异的看着他。
他却笑着说道:“我看的出,你和他之间并无感情,至少,你并不爱他,不然也不会看到别的女人和他在一起却没有反应。你方才说,双方家里对你们的订婚很满意,可是,你却没有说,你也很满意。这些,不都是表明,我还有机会。”
程子橘没有料到他竟然能够一眼就看出她和傅湛江之间的问题,她不禁有些哑然,却还是硬撑着说道:“这是你的想法,并不代表我也是如此想,我很满意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
容景轩还是笑着,开口道:“子橘,我说过,我的追求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困扰,你不必如此担心。好了,时候不早,外边站着冷,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程子橘此时心中震惊于容景轩的告白与执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对于自己的称呼早已改变,等到回过神来之时,容景轩早已离开。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禁为这个意外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程子橘住在这边的楼层并不高,六楼。不坐电梯徒脚爬楼梯,也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她喜欢一个人在静静的楼道上往上爬,听着脚步落下的声音,思考一些问题。
今天,等到她站在家门前准备开门时,家里传出了一阵电话铃声。
她一下子猜到了是傅湛江打来,一般而言,除了在公司里,现在很少有人会打座机,她当初搬到这边时,也没有想到要按个座机,还是傅湛江亲自找人来按下的。
程子橘不解,傅湛江却玩笑似的说道:“那样我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乖乖在家里了!”
这话说的似真似假的,反正之后除非是工作时间,不然傅湛江给她打电话,基本都会打这个座机。
她并不着急,依然是从容不迫的打开门,按了灯,换好鞋子之后方才走到客厅中接起电话。
等了那么久,傅湛江说话的语气中也没有不耐烦,依然是温和的问道:“小橘,刚到家吗?”
程子橘轻轻的“嗯”了一声。
电话里微微沉默了一下,傅湛江继续开口道:“没有想到,你今天会出来吃饭,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是你的同事吗?”
他的话中带着微微的试探,程子橘也假装没有听出,只是解释道:“先前就是他捡到了项链,所以我请他吃顿饭感谢。”
至于容景轩对于她说过要追求的话,她选择性的忽略,并没有说出来。
傅湛江不疑有他。听此之后并未纠缠这个话题,仿佛刚才提到的事情不过是顺口无意间问道的一般。叮嘱了她几句之后,两人便断了通话。
傅湛江收回手机,顺手从身上拿出烟盒,拿了一支烟叼在嘴上,正要抽,却见到白雪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他习惯性的将烟拿下,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程子橘,不禁有些好笑的重新将烟放回嘴上,拿出打火机点火。
程子橘对于烟味向来都是讨厌,所以他在程子橘面前也很注意,一般抽过烟之后,也会嚼了口香糖,换了外套才靠近。
白雪看到傅湛江时,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踩着高跟鞋袅袅依依而来,走到傅湛江身边,挽起他的手腕。带着精致淡妆的小脸微微抬起,美目低垂,浓密的睫毛与刘海在上方打下一片阴影,在傅湛江的角度看来,无疑是这张已经是十分美丽的脸蛋最好的一个模样。
傅湛江只是单手打了火点燃放在嘴边的烟,似乎并没有领会到白雪的一番情意。
白雪也不气馁,眼神之中带着希冀,看着傅湛江邀请:“傅少,今晚你去我那里吗?”
傅湛江收了打火机,单手夹下放在嘴角的烟,吐了一口烟雾,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白雪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加把劲,却听到他淡淡的说道:“今晚我还有事情,待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我就不过去了!”
第六章
周二是很多上班族最不喜欢的一天,就像《蜗居》里的郭海藻所说:在周二这天,上个周末早已远去,下个周末还遥遥无期。
程子橘对于这一天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虽然前一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周二早上,她依然是准时起床,将自己打理好,然后搭上出租车提早十分钟到了公司。
一切似乎都是很正常,与往日并无相差。
只不过这份正常在她经过前台时,就终止了。
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如何,她发现前台小姐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甚至在她走过之时偷偷地交头接耳。
程子橘怀着诧异心情走进电梯,等进了事务所,她方才知道原因。
一盆绿意盎然的兰花盆栽赫然位于她的办公桌上。
这边大厦里的快递签送,都会经过前台那道手续方会送入。故而,前台小姐今天早上的打量她的目光也不足为奇了。
她奇怪的看那盆盆栽,心情有些异样,虽然未见有任何的纸条贺卡,不过她已经猜到了这盆盆栽的赠送者。
不是傅湛江,她了解他,倘若他要送自己花,首选估计就是大朵的玫瑰,或是华丽的郁金香之类引人注目的花朵。
那么,除了昨晚说要追她的容景轩,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偶有同事经过此地之时,皆给了程子橘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有些头疼,果然,麻烦来了。
叹了一口气,她将手中的包放到了桌上,思考着该如何处置这盆兰花。
小周正好提着包走到办公桌前,偶尔斜眼望过来,看见她桌上的那抹绿色,有些夸张的捂住嘴巴,做出惊讶的表情。
她匆匆扔下手中的拎包,绕到程子橘桌前,翻找着花中的便签。
其他同事见此笑言:“还等你来吗,我们早已经把它上上下下打量无数遍,只可惜,那位MR RIGHT 先生依然神秘。估计只有小程自己知道是谁送的。”
小周笑的肉麻兮兮,搭在程子橘肩上,假装小声开口其实却让周边人听的一清二楚:“亲爱的,告诉我是谁送的,这么有情调,兰花啊!我都能够想象你的追求者是多么的优雅迷人,该不会是你那神秘的未婚夫吧!”
程子橘其实有些不胜其烦,她一向都不喜欢自己的私事拿出来讨论,不过。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微笑,单手拂过兰花叶,表情真挚开口:“这花是我昨天刚买带来公司的,嫌麻烦,就让快递公司送过来,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离奇!”
显然,她的说辞让同事都相信了,大家趣味打消,皆没劲的离去。
程子橘将花盆放到办公桌一角,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可是眼睛却是止不住的飘忽到那盆花上,她知道自己是心乱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假借倒水,到茶水间打通了容景轩的电话。
电话刚拨出没多久,便被接起。
而容景轩对于她的来电显然并未惊奇,不等她开口询问,便语气柔和的问道:“子橘,兰花收到了吗?”
她对于容景轩的云清风淡,似乎有些不忿,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只能够挤出一句话:“你不是说过不会给我添麻烦吗?”
话音刚落,电话那端似乎是轻笑了一下,不等她再说任何质问的话语,便抢先说道:“是啊,所以,我没有在上面署任何的名!”
她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紧抿着嘴巴,她的表情有些疑惑。
或许,她真的是太放松了,因为对于容景轩的好感而放任对方产生了误解。
她这样想着,正想说些疏远的话来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
容景轩却突然柔声开口,问道:“子橘,你喜欢这花吗?”
她心中微微一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咬着下唇,方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我很喜欢,花盆很漂亮,花也很漂亮。”
容景轩听了她的话,似乎是很高兴,语气之中也带出了愉悦的味道:“你喜欢就好。”
接着,他并未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而是和程子橘说了一些养兰花的注意事项。
其实,程子橘的母亲生前十分喜爱兰花,虽然北方多风干燥,气候并不适合兰花的生长,但是家中还是养了不少的兰花,甚至还专门搭建了一个温室,虽然如今已经如是人非,但是她依然记得母亲以前教她的那些东西。
不过,听着电话里容景轩温和的声音,她却出人意料的没有打断。
收了电话,程子橘走回办公桌前坐下,她仔细的打量着这盆花,品种是最普通的春兰,不过长势却十分喜人,叶子细细长长,却是浓绿色,不带一点的黄色。底下竟然还有三支刚刚抽出的花苞,微微靠近时,仿佛能够闻到兰花的清香。
整盆花并不算大,她单手就可以拿起。
花喜人,不过程子橘对底下的花盆却更爱。
她轻轻转着这个呈六角柱形且造型别致的花盆,手指摩擦着并不算光滑的红褐色陶盆表面慢慢欣赏着,突然,转着花盆的手指停住。
她靠近仔细的看着上面绿色的毛笔字迹。
是一首诗: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独。
东风时拂之,香芬远弥馥。
这首诗是明朝诗人孙克弘所著,她曾经读到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可以看到。
她托着花盆底部的手摸到一方凸起,忍不住低头看去,不想,竟然看到与那毛笔字迹相同的一个“容”字。
程子橘没有想到,原来这个花盆竟然是容景轩自己烧制,她不由自主又联想到刚才那首隐喻极深的诗词,脸上不禁微微泛红。
程子橘其实是个很无聊的女人,特别是在繁华的都市里,身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每天生活几乎是三点一线,家里,公司,超市。简直是不能够想象。
她喜欢一个人买好食材,然后回家做饭。
吃完饭,做完家务活,她的消遣方式也单一。她不爱看电视,除了偶尔上上网查查资料,基本就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弹琴或是练字作画。
傅湛江见不得她如此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偶尔几次拉她出来玩,她不喜欢娱乐场所里喧哗的环境,也融合不进那种气氛中,基本就是一个人沉默在角落里。
久而久之,傅湛江也不再勉强。
偶有友人知道她如此,皆是惊奇感叹,程子橘不在古时候当大家闺秀真是可惜了!
下班时间到了,程子橘照例开始动手收拾起桌子。
这是她的习惯之一,这边办公楼林立,挤在下班时间打车,一般都得等上好久,她也不爱去挤,倒不如将自己的位置收拾干净了再下去,车也好打点,反倒是节约时间。
程子橘正要去洗手间里打湿毛巾擦桌子时,放在办公桌一边的手机响起。低头一看,竟然是容景轩的电话。
放下手中的毛巾,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接起。
“子橘,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容景轩语调低缓,声音听起来温文有礼。
程子橘其实很想拒绝,但是她不喜欢说假话,所以只是说道:“不用了,我今天打算自己回家吃。”
容景轩听了低声笑了一下,声音之中带了几分好笑的意味:“子橘,你是在躲我吗?”
突然有种被看穿心事的窘迫,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犹豫了一下,却开口轻轻回答了一声:“是!”
容景轩又笑了起来,似乎是对于她的诚实而觉得好笑。
被对方笑,她也不恼羞成怒,或者是有任何的窘迫,一直安静的等到对方笑完为止,她方才开口认真道:“我说过,我已经有了未婚夫,所以与你交往过密切并不是好事!”
她这话说的似乎有几分不通世故的味道,可是,这的确是她的肺腑之言。
容景轩估计也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说。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子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你为难,即使你不接受我的追求,我也希望能够和你成为朋友。”
程子橘听出他话中的真诚,有些涩然。或许她的确是过于无情冷淡,想想这些年来,她的朋友寥寥无几。她和人交往,也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绝不跨越雷池半步。
有人曾经评价过她,清高自傲!说她对于所有的人,不管是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总有一份戒心,当别人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就会竖起身上的刺来逼退对方。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或是不好,可是今天容景轩的话,却让她不禁反思,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真的过于自我保护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口问道:“去哪里?”
容景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好半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程子橘的意思,心情突然豁然开朗,还有大喜过望,他连忙开口:“那地方车不好打,我就在底楼停车场等你,现在大家都下班了,你可以过来!”
程子橘听出容景轩的意思,为对方的细心而感动,微笑着答应了。
第七章
程子橘虽然知道容景轩找的餐厅定然是不错,不过,她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一方桃源。
看着眼前这片竹林,以及竹林间鹅卵石铺就而成的曲径,她的脑海里想起了红楼梦中描绘潇湘馆的文字: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众人都道:‘好个所在!’于是大家进入,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此处虽无鹦鹉房舍。但那股幽静的意味却是掩不住。
随着容景轩的带领的方向,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唯恐打扰了这份雅致。刚行数米,却听到有潺潺水声传来,她不禁有些好奇,此处竟然有水流之声!待到走过一座精巧的微型小拱桥时,她方才发现,原来这边竟然四通八达通着一条条的水渠,底下皆铺了不少鹅卵石,其上清泉流淌,而她此刻站立的小拱桥之下,正是那数股清泉的汇合之处。
她恋恋不舍的抚摸着桥上雕刻精美的花纹,看着桥下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只觉得心情舒畅,又觉得有几分惋惜,这么美的景色,一双眼哪里看的过来。
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刚进大观圆里的刘姥姥,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
如果说前面看到的景色已经让程子橘大开眼界,那么之后看到的那一排排竹舍,简直是让她叹为观止。
一切仿佛都回复到了原生态一般,仿佛是真的远离了高楼大厦,繁华的都市,也远离了那些烦恼与纷扰,心情一下子变得异常平静。
容景轩领着程子橘进入其中一间竹屋,屋内摆设也是极其简单,一方圆桌,几条竹椅,还有一些摆着盆栽的竹架子。
程子橘还惊喜的在这里发现了竹躺椅。
竹躺椅其实是夏天躺在院子里纳凉的椅子,在北方并不流行,即使在现如今的南方,也少有人家会有。
不过程子橘儿时和她母亲回上海故居时,在那里就发现过一把。她每回都爱拖出来在花园里躺着,即使不是炎热的天气,她也爱躺在上面。
看着眼前这把竹躺椅,她忍不住上前轻轻的抚摸着,手在椅尾下方轻轻一抽,果然抽出一把小小的椅子。
她的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以前她躺在躺椅上,母亲坐在小凳子上哄她睡觉的情形,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容景轩看着程子橘脸上恍惚的笑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心疼,他压下心中奇怪的感觉,走到程子橘身边,笑道:“我也很喜欢这椅子,总觉得古人想象力真丰富,竟然可以设计出如此富有创意又实用的东西。所以说,中国人比外国人可聪明多了!”
程子橘听出容景轩这话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沉闷的气氛在笑声中缓和,两个人在桌前坐下。
程子橘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北京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容景轩微笑着,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说道:“这个地方这几天刚开业,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他的话音刚落,却听到竹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程子橘疑惑的转头看去,却见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从屋外走了进来。
容景轩看到这个男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站起来迎接:“子瞻,你怎么来了!”
那位被称之为子瞻的男子抱了一下容景轩,脸上表情愉悦:“新店刚刚开张,我身为老板,怎么可能不来呢!”
程子橘这才知道,原来来人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显然容景轩与他关系非常好。
子瞻显然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程子橘,不禁眨了眨眼,明明是一张成熟俊朗的脸蛋,做起这个动作来,却带了几分孩子气。
“这位小姐是……景轩,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容景轩笑了,连忙介绍:“这是程子橘小姐,和我在同一办公楼里工作。子橘,这是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朱子瞻。据说祖上是朱允炆的后代……”
后一句话,显然是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
朱子瞻却也厚脸皮,由着容景轩开玩笑:“那是,不过呢,老朱家的血统真不咋的,看看那些画像,长的够寒碜人的。还好,我们家懂得跨洋联姻,这才生出了如此英俊潇洒的在下!”
“那是,杂种优势!”容景轩笑着插了一句。
朱子瞻笑骂:“滚,你丫也是杂交出来的好不好!”
程子橘只当是他们两人在说笑,也没有当真。
直到坐下聊了一会儿,程子橘才知道,其实,两个人刚才的那番话似真似假。朱子瞻的确是有皇室血统,他的祖母往上数三代,那是正正经经的英国皇室成员。
其实,仔细看朱子瞻和容景轩两个人的外貌,却是能够看出混血儿的模子,鼻子都特别的高,眼睛非常深邃。
所以,当她听到这所餐厅的设计者竟然是容景轩时,她简直是大吃一惊。
她并不是非常了解容景轩,不过办公室里消息广布,她再无心,也是知道一些。容景轩是英籍华侨,刚回国不过数月。至于他现在的职位是建筑设计师之类的事情,她也只是略有听闻。
她早就听说,她工作的那个事务所所在的和一大厦其实是容家在这边投资建设。容景轩在这边开了一个工作室,她也不认为他是当正事来做。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设计出如此美轮美奂,古色古香的作品来。
“景轩在哈佛时,曾经获得过建筑学位,他的很多作品模型,至今还被他的导师展示给他的学弟学妹当范本。”朱子瞻见到程子橘吃惊的表情,连忙夸赞容景轩的闪光点。
然后转头给了容景轩一个眼神:瞧,兄弟我多给力!
程子橘低头掩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倒是容景轩,似乎并不习惯朱子瞻如此夸他,或者说是在程子橘面前如此夸他,竟然还红了几分脸,连声道:“子瞻夸张了。”
程子橘有几分意外的看着容景轩一个大男人如此羞涩,心中难免几分好笑。
而朱子瞻却是大大咧咧的叫道:“我哪里夸张了,子橘啊,你看我们名字里都有子字,就冲这点,哥哥我就不会骗你,你看,在这北京城里的,在这个季节,有哪个地方像我这边一样,还有这么碧绿的竹子,这都是咱们家景轩的奇思妙想啊!”
听朱子瞻这么一说,程子橘才注意到,刚才只顾着观赏美景,竟然没有想到在这个地界如何会有这么一片娇贵的竹子。
竹子这东西,说它娇贵也不尽然,你看南方山上,前山后山,哪里不有,但是放到了北方这边,那真是稀罕的物什。
程子橘自己也养过,费了不少心力看顾,只可惜,到了冬天,适应不了这边的节气,仍然给冻死了一大片。可是容景轩竟然有本事让这么一片竹林在户外长的如此繁茂生机。
她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了那一条条四通八达的泉渠,不禁开口道:“是那个水?”
朱子瞻顿时笑意盎然,大声赞道:“子橘妹妹真是聪明,一下子就说到了点上,可不就是这些温泉!你和景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程子橘被他说的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倒是容景轩看出了她的尴尬,连忙对朱子瞻道:“你中文学的不好就不要胡乱用,免得闹笑话!”
说罢,又对程子橘道:“你别理他,这人一高兴就爱胡言乱语。”
她淡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接那个话题,而是说道:“我刚才还以为那水上的白雾是灯光的效果,没有想到竟然是温泉,你们还真会挑地方!”
可不就是,北京有温泉的地界,现在基本上都有价无市。
朱子瞻和容景轩听了她的话,没有开口,只是笑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马上有穿着素雅旗袍的服务员端着饭菜上来。
一道油焖笋,一道油炒青菜,还有番茄炒蛋和一尾清蒸鱼,外加一罐萝卜小排汤。
有荤有素,但看着清清爽爽,却也不油腻。
朱子瞻招呼着两人用餐。
“菜不多,但胜在绿色健康,原汁原味,好好尝尝吧!”
程子橘看着菜色早已是食欲大开,夹了一块笋,咬在嘴里,脆脆爽爽,还夹着一丝甜鲜,厨师显然就像朱子瞻所说,注重原汁原味,并没有用太多的调味料来掩盖菜本身的味道。
她吃的十分尽兴,连一向都是比较小的饭量也比平时多添了半碗。
饭毕,朱子瞻乐的替兄弟搭桥牵线,将两人赶到了外边散步。
天色已经暗下,但是户外巧妙地安了路灯,光线既不会太亮,却又恰到好处的让游人观赏到美丽的景色。
甚至是温度,也在周边温泉的巧妙曲引下,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程子橘和容景轩走在曲径之间,漫步闲谈,有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散步,但是气氛却依然融洽。
第八章
自那日一道儿吃饭之后的一个星期,容景轩没有再约过程子橘,也没有再送什么礼物给她,只是偶尔打打电话闲聊,或是在邮件上交换一下相互之间对于一些某些作品或者话题的看法。
不得不说,容景轩真的很善于琢磨人心。
程子橘对于他的态度,他了若指掌,也懂得该如何的应对。
倘若之后他再频频相约程子橘或者送礼物给她,那么程子橘估计就会对他有戒心。如今他这么一副坦然的做法,反倒是更加增添了对方对他的好感。
日子这么平淡的过着,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星期一早上,程子橘照例准时上班,最近她越来越得到重任,老余已经带她开始接待客户,与法院方面的人接触,一些相关的信息也都交由她负责。她不禁考虑,或许在这边做上一两年的律师助理,就直接留在这边转当律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虽然导师一直惋惜她不继续读研或是出国深造,不过早点工作,早点独立,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
只是,此刻的她根本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她不得不改变主意。
早上九点时,程子橘在小会客厅里摆好茶水资料,准备接待客户。
现实生活中,在常人眼里,律师能够很神奇的听完客户的咨询,就马上罗列出相关的法条,说出专业的术语来为客户解答法律方面的问题。其实,这些都是假的,律师也没有那么神,他们只是比没有学过法律的人多了一些逻辑思维,会用法律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至于他们在客户面前说的那些话,早已经在客户预定咨询时,就问清了案件的大概情况,然后查好资料准备。
程子橘这边刚刚收拾好,小周就带了三名女子走进会客厅。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小周身后的三名女子,今天的案件,是关于公司侵权方面,刚才她已经大概的看过一些资料,当事人明明是两名男性。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就听到领头的一个女子眼神不善的看着她问道:“你就是程子橘!”
虽是询问的话语,但语气却是异常的笃定。
她有些莫名其妙,她确定不认识这三名女子,也确定她们不是今天要接待的客户。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她还是温和开口:“是,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那名女子突然恶狠狠地朝着她脸的方向拎包打过来。
她吓了一跳,身体却是躲闪不及,只能够下意识的用手去挡。
小周注意到不对,也赶不及去阻止,那坤包的袋子砸在了程子橘的手臂上。
当即,一股剧痛在她的手上蔓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手臂,形容有些狼狈。
小周一把推开那个女人,连声道:“哎,你们怎么打人啊!”
谁知道,小周的话音刚落,原本在背后看戏的另外两个女人都围了上来作势要打程子橘。
程子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小周也是一人难挡三人。
幸而,会议室外的其他同事注意到里边的情形,全部过来拉人。
程子橘虽然不至于太过于狼狈,但是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身上也挨了好几下,头发也被扯乱。
小周因为挡在她前面,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
那三个女人被拉住了手脚,嘴上依然不依不饶的骂着一些脏话。
老余面色不虞,沉声道:“你们凭什么来这边闹事,依你们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领头女子似乎并不把老余的话当做一回事情,看着程子橘冷笑道:“她毁了我女儿的容貌,我打她几下还犯法了!我女儿可是明星,就靠着脸吃饭,如果我要坐牢,她是不是要被枪毙了!”
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是看着她的脸色,也不是作假,大家都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程子橘。
程子橘心里却是莫名其妙,却也知道无风不起浪,这件事情即使不是她做的,既然会牵扯到她的身上,定然和她也是有些关联。
她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抬起头,她看着那个愤怒的女人,问道:“我并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你女儿是谁?”
那个女人也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冷静。不过,心里仍然不相信程子橘的话,还是冷笑着:“你当然不会承认。我女儿叫白雪,你敢说你不认识?”
如果说刚才其他人还只是惊疑不定,如今见到她如此有理有据的说出来,心里却是深信了!
白雪虽然算不得大明星,却也不是籍籍无名,特别是最近她频繁的出席各类一线明星的活动,还在数部大制作的影片中都有担任重要角色,在座的几位还是有听到过她的名字。
程子橘也不例外,她也的确是回忆起那日与容景轩吃饭时看到的那个站在傅湛江身边的女子。
想起白雪的好相貌,她心中也有些惋惜。可是她很奇怪,为什么白雪的母亲就一定认定是她做的。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傅湛江的未婚妻。她不禁有些好笑,倘若她真的要如此,傅湛江身边的女人这么多,她哪里忙的过来。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是一场闹剧,也感叹于白雪母亲的一番爱女之心,并不打算再追究这些事情,只是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件事情的确不是我做的,我虽然见过白雪,可是和她无冤无仇,用不着这么做。而且,你今天来的事情,白雪恐怕不知道吧!”
被程子橘这么一说,那个女人似乎真的有了几分忌惮。的确,白雪早先时候就和她说过,不许她找程子橘闹事。白雪其实是个明白人,毕竟她这次事情真正的幕后指使她并不清楚,虽然根据一些线索她认为是程子橘,可是程子橘是什么人,就算她真的确认了也是不敢闹。
只是她没有料到自己的母亲会咽不下这口气找人来闹事,倘若她早先时候知道,估计就不会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
程子橘看到白雪母亲的神情,明白自己是说中了,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吧!我们这边还要工作。”
谁知道,她这话一说,却无端点燃了白雪母亲的怒火,她瞪着程子橘怒声道:“你少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傅湛江是你未婚夫,你嫉妒他喜欢我女儿,这件事情不是你干的还是谁干的。你也不用威胁我,我知道你家有背景,可是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就别想这么轻松的过去了!”
本来无端遭到了一场祸事,程子橘已经是心烦的很,她想要善了,可是对方不依不饶的态度,她即使再好脾气,此刻也不耐烦了。
“这件事情你说一百遍,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如果你还要这样,别怪我报警!”
程子橘冷淡的说道。
大家也只当她是在威胁当不得真,闹事的三人也是如此,虽然手脚被困,但是嘴上却仍然骂骂咧咧。
程子橘嘴上泛起一抹冷笑,没有再说话,掏出手机,直接报了警。
跟着白雪母亲过来的两人见到她如此,心里有些揣测,看着白雪的母亲,白雪的母亲此刻也是豁出去了,硬声道:“怕什么,等警察来了,正好把她将小雪毁容的事情一块儿算账!”
容景轩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傍晚下班之后的事情。
他中午忙着和工作室里的设计师一块儿讨论设计图,午饭是叫外卖解决的。所以并没有听说程子橘的事情。
直到下班搭电梯时,听到电梯里的人议论,才隐约知道一些信息。
他虽然清楚程子橘的为人,应该是不会做这件事情,也看得出程子橘的背景不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却还是有些担心。
想了想,他还是打了程子橘的手机,可是,意外的,手机语音提示,关机着。
他的心有些慌了,又拨了一次,依然是显示关机。
等到电梯一落,他急匆匆的冲出了电梯,可是待坐上车子准备发动的时候,突然又停止了动作,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程子橘,他不确定程子橘被带到了哪里。
他刚来北京不过数月,哪里会清楚这些东西。不管是对这座城市的熟识程度,还是人脉上,都还不够。
冷静下情绪,他打了朱子瞻的电话。
第九章
容景轩的预感并没有错,程子橘的确是出事了。
上午警察过来的时候,两方当事人调解不下,于是都被带回了警局讯问做笔录。
虽然是程子橘报的警,可是,白雪母亲交代的事情中,程子橘所涉及的问题明显严重于白雪母亲早上去闹事的性质。加之,白雪是公众人物,她的母亲要报案立案,警局相对而言会更加重视,毕竟一方可以严重的影响到社会上舆论的导向。
整整一天,程子橘都被扣留在刑讯室里。
重复的问题,无外乎关于白雪被毁容一事。只是程子橘迟迟不肯松口,让警方也颇为恼火。
拘留程子橘的时间已经快九个小时,刑讯室里的条件并不好,室内温度明显偏低,中午警察送来的饭食,她只是拨动了两口并没有吃。
她又冷又饿,四肢几乎是被冻僵了,胃也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她脸色苍白的抬头看着讯问她的新一批新警官。冻青了的嘴巴,微微张起,轻声开口道:“不管你们再问我多少遍,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的!”
新来询问的警官是一男一女,没有想到她会在他们一开始就给了他们这么一个下马威。
两人面面相觑之后,还是例行公事,一人打开手中的记录稿纸。一人开口讯问。
“3月10日下午你人在哪里?”
程子橘低垂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我在事务所里上班!”
“有谁可以证明?”
“事务所里的同事都可以证明。”
“程子橘,请你抬起头来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程子橘并没有抬头,只是略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眼前的两名警官。却没有说话。
“你和白雪是什么关系?”
程子橘闭上眼睛,没有再回答他们的问题。
她现在又冷又饿,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是,心比身体更加的累,整整九个小时,除去午饭时间给她休息的半个钟头,她的耳边不断地充斥着警察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询问,忍受着别人一直打量着自己的眼神。
她真的很累很累,真想趴在这里一睡不起。
可是,那些警察却是依然不依不饶,仿佛是认定了程子橘就是那个凶手。
她不禁好笑。
自己长得真的一副犯罪凶手的模样吗
不是没有想过找人将她保释出去,可是找谁呢?
那边的家里,她想都没有想过。傅湛江,她此刻一点的不想见他。
她把她认识的人一个个都想了一遍,竟然悲哀的发现,她没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这算什么,她苦笑着。
晚饭时间很快到了,依然是一个盒饭,手摸上去,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上面盖了一层烧得黄黄的菜叶。
程子橘拨弄了两下饭菜,依然是没有胃口。可是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耗上很久,她用筷子夹起米饭,往嘴里送。
嚼了几下,只觉得满嘴的苦涩,冷冰冰硬邦邦的咽下去,好似石头一般。
胃仿佛也在抽搐。
她勉强自己吃了好几口,终究是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捂着胃,冷吸了好几口气。
“程子橘,你没事吧?”一个女警察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紧张的问道。
程子橘咬着牙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忍下痛楚,她开口道:“给我倒杯热茶就好。”
热茶从嘴里进入身体里,她的身体总算有些好转。
她双手扶着茶杯,汲取着些微的热量。
女警官不忍,开口道:“你要不,先找人来保释你吧!”
程子橘摇了摇头,却咬着牙倔强的不肯说话。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啊,这样下去受苦的是你自己……”女警官无奈。
她似乎还要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刑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刚才与女警官一道儿讯问程子橘的男警官走了进来。
“程子橘,你朋友带着律师来保释你了,你出来签字吧!”
程子橘惊讶的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男警官。
是傅湛江发现了吗?
她心里想着。
因为长久坐立而冷麻的身体扶着桌子慢慢坐起,她站稳身体,挺直了腰背,从刑讯室里出来。
等到看到容景轩和朱子瞻时,她才发现自己误会了。
可是,她突然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在心口翻涌。
是为容景轩和朱子瞻的仗义相助而感动庆幸,还是为傅湛江与家人的忽视而感到悲哀。
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出事九个小时之后,第一个出来帮助自己的人,竟然是仅仅数面之缘的朋友。
“子橘,你没事吧!”
容景轩看到脸色苍白的程子橘时,心中忍不住一阵怜惜,顾不得其他人在场,快步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
虽然此时的天气还没有回暖,但是程子橘因为长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所以身上根本没有穿多少衣服,到了这边,自然是受不住。
容景轩显然是一眼就看出她的境况。
“子橘妹妹,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可把我们家景轩心疼的!”朱子瞻也是有些怜惜看着她,不过嘴上出来的话却带着调侃的意味,显然是为了缓和气氛。
程子橘嘴角挤出一抹淡笑,真诚道:“容先生,朱先生,谢谢你们!”
“哎。子橘妹妹,叫子瞻哥哥就好了,别见外啊!”
朱子瞻显然被她疏远的称呼一愣。但片刻之后却笑道。
程子橘依然是淡笑不语。
接过律师递来的协议,她签下字。
警局这边的事情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不过,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在她出来之前还例行公事道:“虽然你现在可以出去,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立案,你作为本案的重大嫌疑人,请你近期内不要离开北京,也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
她听了这些话后,只是嘲讽的笑了一下,没有回应,沉默的出了警局。
容景轩以为她是在烦恼那些话,连忙对她道:“你别担心,不会有大事的。子瞻和我都会帮你的。”
程子橘为容景轩的关心与信任而有些感动,但她一向习惯情绪不外泄,半晌,方才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一行人出了警局大门,冷风吹过,程子橘忍不住将容景轩搭在她肩上的大衣裹紧。
朱子瞻看了看身后两人,脸上狡猾的笑了一下,开口道:“景轩,我迟点还有事,你把子橘妹妹送回家去,记住是送到家里哦!”
说着俏皮的眨了一下左眼,将自己的助理和律师拉到了车里。
容景轩知道朱子瞻是为了他和程子橘创造机会,感激的对朱子瞻笑了笑道:“子瞻,谢谢你,今天让你特地跑一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得了,咱们兄弟两谁跟谁啊,再说为了子橘妹妹,我乐意!”
朱子瞻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坐上停在警察局门口的车子直接走人。
容景轩带着程子橘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副驾座一边的门,让程子橘坐进去。
他走进驾驶座,却并不着急开车,而是调高了车内的温度,然后从车上拿出一个保温盒递给程子橘。
程子橘疑惑的看着他。他笑了笑,解释道:“你应该一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所以,我让子瞻给你带了些粥。”
没有想到他会想得这么仔细体贴。程子橘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伸手接过那个保温盒,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辈子,真正这么关心过自己的人,除了早逝的母亲,就只有他了。
她忍不住情绪外泄,眼眶子红了起来,连忙低下头,
车子在路上慢慢的行驶着,程子橘用勺子喝着温热的粥,闻着空气里甜香的味道,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味道。
等到她回过神来,方才发现,这条路,似乎并不是去她家的路。
她奇怪的看向容景轩,容景轩坦然道:“我觉得你似乎应该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他的目光在她的手背上略微停留了一下,然后礼貌的收回视线。
程子橘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早上身上被弄出的伤。
其他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衣服的遮盖,或是伤的比较轻,她并没有发觉。
不过手背上那个被包打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乌青一片,衬在白嫩的肌肤上,分外的明显。
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那个地方,可能是已经失去了知觉,或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她并没有感觉到痛楚。她的手干脆盖在了上面,说道:“不用了,只是小伤口而已,我回家自己处理就好。”
容景轩摇了摇头,坚持道:“还是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万一伤到了筋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子橘却坚持回家。
容景轩似乎对于她的执着有些无奈,可是到底是由了她的意思,车子换了方向,朝着她家的方向驶去。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段之后,突然,他将车子停到了路边,对程子橘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还未等程子橘说什么,他已经下了车子,随着人流走到了马路对面。
程子橘疑惑的看着他清俊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里,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包里,将手机开了机。
开机音乐过后,她苦笑的摇了摇头。
果然,没有一通短信与电话。
第十章
容景轩回来时,程子橘已经躺在车上睡着了。
她的头半斜着靠在椅背上,睡的很熟,可是眼睛却闭的紧紧地,长长的睫毛贴着肌肤,微微发颤。她的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原本披在她身上的大衣几乎要落地。
容景轩小心翼翼的进了车子,刚刚关上车门,她便被惊醒,看到容景轩时,脸上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
容景轩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不由自主道:“如果累了,就躺着吧,一会儿到了,我会叫你。”
程子橘将额前散乱的刘海锊到了耳朵后边,摇了摇头。刚才在车上睡着,已经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她的戒心一向很重,不是熟识的地方,她很难入眠。甚至于,在傅湛江的车上,她都从来没有睡着过。
今天,在他车上会睡着,有太过于疲累的因素,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她不想承认的,不觉间,她对容景轩已经放下了戒备,对他甚至于投入了太多的信任。
这些,对于她来说,或者说她现如今的情形而言,并非好事。
容景轩见到程子橘拒绝,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得出,程子橘对他的态度又有了一丝犹豫。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不理智的想要去表达些什么。
顺手打开车里的音响,一曲舒缓的钢琴曲响起。
他慢慢的开着车子。
天色早已经暗下,道路两边的路灯与不时开过的车子发出的灯光,一片流火辉煌。
程子橘安静的坐着,看着外边的景色,耳边依然是舒缓的钢琴曲,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凝重的表情不觉间也变得平和。
车子停下时,程子橘似乎并不想多交谈,拿起包就打算道别。
容景轩却喊住了她,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她。
程子橘疑惑的看着他,并没有接过。
见此,容景轩只是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刚才给你买的药,可能你家里有,不过这些药都是药店里的导购推荐,还是收下以防万一。”
听了他的话,程子橘的目光落到了那一袋药上,因为塑料袋是白色,并不能够看见是什么药,不过袋子鼓鼓的,显然准备充分。
她突然有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回想起和容景轩认识的点点滴滴,不长的时间里,他对自己真的是很关心。甚至细心到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都关注到了。
这样想着,她心中又忍不住微微酸涩,眼眶子发热。
她掩饰的低下头,接过容景轩的药,再次低声道了谢。
容景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离去。
程子橘回到家里,打开容景轩给她的那袋药。发现里面的药真的很齐全。
除了云南白药外,还有一盒板蓝根与感冒冲剂。
第二天早上,程子橘醒来时,已经是八点多了。
幸好昨天就和老余请了一周的假,倒是不耽误事情。
她醒过来之后,愣愣的看着透过薄纱窗帘落到床上的阳光,看着阳光中飞扬的尘屑,静静的发呆。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祭日,往年,都是傅湛江陪着她去上海,可是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最近该如何和他相处,心里突然不想让傅湛江陪着自己去见母亲。
她当初选择傅湛江,就是为了他能够给自己安心的感觉,可是,现如今,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
可是,自己真的后悔了,又能够如何。
为了这么一些事情,难道就要反悔,她还没有这么不通情达理。
嘴角翘起一抹苦笑,她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下开机键。
手机里有两条短信。
第一条是傅湛江的,发信的时间是昨晚十点,那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内容也只是说让她好好休息,昨天太忙,所以没有给她打电话。
她看完之后顺手将短信删除。正要去看下一条,可是,想了想,她还是找出了傅湛江的手机号码。简单的回复了一个“嗯”字,表示自己收到了。
下一条是容景轩的,短信很短,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好好休息。
她却笑了。
至少,还有人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感觉,真的不错。
她笑着给容景轩发了“谢谢”两字。
不一会儿,手机上提示,又有新的短信进来,她打开,果然是容景轩回过来的。
【好好在家里放松一下,不要多想】
看完短信,她将手机放到床头,起床洗漱做早餐。
冰箱里还有一盒周末买来的三明治,不过她突然想要喝小米粥。小的时候,母亲每天早上都会给她熬好的小米粥,不需要任何的食材,简简单单,撒上一点白糖,已经是美味。
好在今天不用上班,她饶有闲情的淘了一碗米,洗净之后按照四比一的水米比例,倒入砂锅之中细熬。
不过,显然,今天她并未有这份口福。
她刚刚洗漱完,家里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她打开门,竟然是傅湛江母亲身边的许秘书。
“程小姐,夫人让我来接您!”许秘书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开口道。
程子橘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和傅湛江订婚已久,但是她和傅夫人其实不熟。傅夫人本身就身担重职,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对于她,向来都是客客气气。
从来都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和未来婆婆如何相处,所以她倒是无比庆幸不用常常与傅夫人相处。
傅夫人也从来都没有主动地约见她见面。一年之中为数极少的会面,她都是由傅湛江带着,有了他在中间调和,气氛倒是不至于有多么的尴尬。
但是,显然,今日傅夫人的意思是想要单独约见她,她突然有些慌乱。
许秘书看出她脸上紧张的情绪,不由缓声道:“夫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和您谈谈。您不用担心。”
程子橘知道自己不去,显然是不现实的。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开口道:“请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许秘书微笑点头。
回到房里,她拿起手机,想要给傅湛江打电话,可是,她到底没有打过去。
无可奈何的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她关上电磁炉,拎了包,随着许秘书坐上车。
来接她的车子是傅夫人自己用的专车,程子橘有些拘谨,身体就像小学生一样坐的直直的,可是,到底是紧张的微微僵硬。
她脑子里此时一片混乱,想不出傅夫人找她到底是什么事情。
昨天的事情,傅夫人应该是不可能知道。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傅夫人找她会有什么事情。
但是,若是没有事情,她那么忙的人总不可能找她闲话家常吧!
“许秘书,伯母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程子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许秘书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这是早就猜到的结果,程子橘本也是没怎么抱希望问的,所以也不失望。
车子驶进一片茂密的林荫大道,程子橘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傅家和程家两家住得大院,其实距离并不是很远,布置也十分相似,靠近大门的地方都有一片林荫大道,大院门口依然是盘查紧密的警卫。
傅家在大院的最里边。随着车子越驶越近,她的神经也似乎紧张的越绷越近。
今天这个阵仗,要说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她倒是不相信了。
而且傅夫人既然是将约见的地点选在家里,她可以预见到对方要和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重要隐秘。
终于,车子在傅家大门前停下。
她随着许秘书下了车,绕过花园,走进傅家。
许秘书微笑带路,一直将她带进了书房。
第十一章
傅湛江打开病房的门,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病房里被遮的严严实实,不但窗户紧闭,而且上面还粘着黑色的胶带,唯一的光亮就是病床头一盏昏暗的小灯,搞得跟个大晚上似地。
白雪见到他的神情,连忙解释道:“莉莉姐怕会有狗仔跑到窗户上偷拍。”
傅湛江摇了摇头,伸手扯下窗户上的黑胶带,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这边的病房狗仔过不来,就算真拍到了,他们也不敢发。”
白雪听此也没有阻止。
她微笑的看着傅湛江撕下那些黑胶带,然后关上灯。
外边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在她的脸上。
她不由自主的摸着左脸颊上的白纱布,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傅少,最近真的是麻烦你了。”
因为这次的事情,她的很多通告都不能够赶了,幸好傅湛江帮忙,才让她没有任何麻烦。
傅湛江摇了摇头,看着她,问道:“你今天好点了吗?”
白雪乖巧的点了点头。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的看着傅湛江问道:“傅少,我的……那件事情……”
“你不用担心,网络上,还有媒体我都找人盯着,不会被传开来。至于你整容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医生,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做手术。”
白雪依然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却没有再说话。
其实,这次,她被毁容仅仅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她还被拍下了被强/暴的录像。所以才会不敢对外宣布这件事情。
傅湛江肯插手管这件事情,也是因为白雪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白雪好歹也跟了他一段时间,他倒不会狠心的看着她出事不管。
他叹了一口气,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算是比较悲惨的。
“这件事情,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如果能够找出是谁做的,那些东西也好早点追回来。”
傅湛江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虽然白雪一直说自己不清楚,可是他从白雪欲言又止的态度里,多少可以看得出,她瞒了一些东西。
白雪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出来。
其实,她也很想说,可是,能够说什么,难道和傅湛江说,我怀疑是你未婚妻动的手。
她还没有这么傻,虽然只是见过程子橘一面,但是,从那天傅湛江反常的态度中可以看得出,他对这个未婚妻是肯定有感情的。
即使没有,两者选一,不用说,自己定然是那枚弃子。
所以,她宁愿自己在心里苦熬着,倘若傅湛江能够自己查出幕后指使,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即使查不出来,她也宁愿自认倒霉,总比真的多嘴让他讨厌的好。
傅湛江看着白雪沉默的样子,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逼她。
两个人正沉默着,白雪的母亲突然拎着一个保温盒走了进来,看到傅湛江在,显然一愣,但是回过神来,脸上却是出现了一抹高兴地笑容,连连招呼他。
傅湛江有些不耐烦对方如此热情,只是碍于白雪在场,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让人尴尬。正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也借故离开了病房。
等到傅湛江一出去,白雪就嘟着嘴巴看着自己的母亲,责怪道:“妈,你刚才这是干什么,你看傅少多不耐烦你。”
白雪母亲面对女儿的埋怨,倒是没有在意,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一边将装在保温桶里的汤倒在碗上,一边满不在乎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为了你打算吗?”
对于自己母亲的性格,白雪倒也了解,只是颇为无奈的接过汤,嘴上抱怨着:“妈,以后别给我煮汤过来,要是体重胖起来,将来要瘦下来就难了!”
“知道了,小祖宗,你放心喝吧,我都是给你去了油的。”白雪母亲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自家女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白雪手上的调羹还在拨弄着碗里的汤水,没有接过。
白雪的母亲脸上颇带着得意的神情:“妈昨天给你去报了仇了,没想到今天报纸上就登了出来,我看那个程子橘以后有什么脸面出门……”
“叮——”
白雪手上的调羹不稳,碰到了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汤水因为力的作用,从碗里溅了出来,落到了她的衣服上。
白雪的母亲见此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擦着:“雪儿,你怎么不拿稳……”
白雪此刻已经顾不得身上沾到的汤水,她的神色有些慌张,拉住她母亲的手,急切的问道:“妈,你昨天去程子橘那儿闹了?”
“是啊!怎么了?”
白雪的母亲似乎也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老实的回答。
白雪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似抽空了力气一般,躺在床上。
抬头时,正好看到傅湛江在门口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傅湛江慢慢的走了进来,没有看慌张的白雪与她的母亲,只是走到了她的床边,拿起放在床上的报纸,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然后什么也没有说,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程子橘是第一次来到傅夫人的书房里,和她想象中的并无多大的差别,书房布局简单,没有过分的装饰,除了满架子的书,以及办公桌上厚厚的文件资料,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与傅夫人本人的气质也很像。
她站在办公桌前,与坐在办公桌后的傅夫人正好相对,形成一种聆听教训的姿态。
傅夫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短发打理的纹丝不乱,此时挂着严肃表情的脸上,隐约可见年轻时候的丽色。
此刻,书房里静寂无声。
程子橘的面前,正是傅夫人刚才甩出来的一份报纸。
她也是刚刚才看到。
程子橘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出现在娱乐报纸的头条上。
虽然报纸上的照片拍的并不清楚,她的脸蛋也在公安人员的遮挡下,并未出现,不过程子橘还是一眼认出,这张照片的确是昨天早上自己被警察带走时拍下的。
报纸上的标题大字也十分的引人注目:新一代玉女掌门人“白雪”惨遭毁容,真相竟是与人争风吃醋!
她低着头……粗略的看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好在,记者并未曝光自己的真实姓名与身份。
不过,她又苦笑了一下,在这个信息这么发达的时代,或许用不了太久,恐怕自己的真实情况马上会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子橘,我原来以为你是乖巧懂事的,怎么也跟着胡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傅夫人的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
“江子一向爱玩爱胡闹,我知道他这样不对,可是,你做未婚妻的,不明里劝着也就算了,竟然暗地里还跟着争风吃醋,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们两家都不是普通人家,这种事情传开了,对两家的形象,还有将来的前途,都会有多大的影响。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这么不知事。”
程子橘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等到傅夫人说完之后。
她才抬起头,神色平静道:“伯母,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傅夫人显然是不相信,目光之中带着猜疑,看着她,半晌方缓和了语气:“子橘,我这人脾气急,也知道刚才态度不好,这件事情,你做了就做了,我现在也不会怪你,叫你来,只不过是为了商量对策,帮着解决这件事情。也只是想让你吸取一下教训,以后不要做出这些事情来。”
程子橘听得出傅夫人的意思,她已经认定是自己做的了。此刻她再多说什么,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争辩而已。
她突然觉得很累,她想到昨天容景轩和朱子瞻,这两个明明就是认识不久的人,可是,他们却能够毫不犹豫的信任自己。
可是,换成了这些马上要变成亲人的人,竟然不如外人了解自己。
她只觉得嘲讽。
程子橘其实是个很执拗的人,明明在这件事情上服个软就可以过去的事情,但是,她既然没有做过,就绝对不会承认。
她脸色平静,眼神执着的看着傅夫人,语速低缓,一字一句道:“伯母,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情!”
傅夫人看着认真的程子橘,有些意外,心中也有些迟疑,或许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可是,想到了程子橘的态度,她心中却是不喜。她一向作风强硬,程子橘既然是她的儿媳妇,那么,就必须服从她,即使真的是自己说错了,她也不该如此反驳自己。
傅夫人皱着眉头,语气冷淡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无风不起浪,既然人家一口咬准了你,你也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没有料到傅夫人会说出这番话来,程子橘微微发愣,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苦笑——也是,傅夫人自然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又任何的过错。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既然是由你引起,那么,你就必须想办法处理好它,绝对不能够让它影响到我们大家,当然,我也是会帮你的……”
傅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书房里的两人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了门口。
只见傅湛江气喘吁吁的弓着身单手扶着门,他的身后是一脸紧张的许秘书。
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站直了身子,慢慢走到程子橘身边,拉住她的手,然后才对傅夫人喊了一声:“妈。”
第十二章
傅夫人看着傅湛江这幅着急的模样,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养了个儿子,心却是向着媳妇。
不过,她到底还顾全着家丑不外扬,平静的打发了许秘书。
等到门合上,她坐回椅子上,看了一眼眼前这对小儿女,嘴巴抽了抽,不过却没有先说话,。
程子橘不傻,看到傅夫人的神情,自然猜测出刚才傅湛江的举止让她不高兴了,连忙将自己的手从傅湛江的手中抽出来,端端正正的站到了一边。
果不其然,傅夫人见到她这番举止,脸上神情缓和了一些。
傅湛江这时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太着急冲动了,对于自己母亲的性子他还是了解,他倒是无所谓,就是怕母亲迁怒到程子橘身上。所以对于程子橘刚才的举止,他也没有反对,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边。
等到傅夫人脸色好看了,他连忙开口道:“妈,这次的事情都怪我,子橘是被我牵连的。”
傅夫人心里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急切认错的儿子,没有理会,只是低头收拾桌上的文件。
傅湛江没有料到自己的母亲会是这幅表现,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程子橘,他此刻倒是不敢多说什么了,就怕母亲等会儿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让程子橘难堪。想了想,他决定劝程子橘先出去,劝好自己的母亲再说。
“小橘,我房里有几本新淘来的古籍,你先去看看,我一会儿来找你。”他随口找了一个借口。
程子橘听出傅湛江有话要傅夫人谈,她也不想再呆在这个气氛压抑的空间。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迫不及待。既然是傅夫人带进来,自然不好自作主张出去。看了一眼傅夫人,见到她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这才出了书房。
程子橘刚刚出去,傅夫人便冷眼瞧着傅湛江,语气嘲讽道:“哟,还怕我折磨你媳妇!”
傅湛江怏怏然得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这女人就是难搞,年纪越大越不好应付。
心中微微腹诽,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他凑到了傅夫人身边,讨好的替她捏着肩膀,连声道:“哪能啊,我这不是怕妈你不知道实情,就怕你好心办坏事来者。”
傅夫人虽然还想在给儿子甩几个冷脸,但是见到最疼的儿子这幅谄媚的附小作低模样,还是破了功。
“行了,行了,别再我身边瞎鼓捣,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都闹上报纸了!”
傅夫人假装嫌弃的拍开傅湛江的手,问道。
“妈,我也没想到,这白雪是和我玩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给毁了容,她最近正好见过小橘,知道小橘的身份,所以以为是小橘下的手,这才闹出来的。所以啊,你千万别怪小橘,这事儿,她已经够委屈了。”
傅湛江连忙解释。
傅夫人听着他的话,隐约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你带着那个女人玩,给子橘撞见过?”
傅湛江心中一颤,有些难堪的点了点头。
傅夫人一见他这副模样,语气急了:“我说你这个死孩子,子橘到底是你未婚妻,你就这么不给脸……”
“妈,当时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傅湛江苦涩的笑了一下,打断傅夫人的话,见到傅夫人一脸不解,他连忙解释道:“那天我和一帮朋友在吃饭,白雪陪着,正好小橘也和朋友在那家餐厅吃饭,就打了招呼。”
傅夫人听了这才脸色舒缓了些,不过还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教训道:“早和你说过不要在外边乱搞乱搞,你这个死孩子就是不听,被你爸知道,肯定又是一顿好骂。先前你没和子橘订婚我也不说你了,现在有了未婚妻的人,还去找外边的女人,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傅湛江低着头,听着傅夫人的教训,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
傅夫人见到他这副模样,轻摇了一下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口道:“算了,我也不管你们这些事情了,你把这件事情去处理好吧,既然不关子橘的事情,你就去安慰安慰她,也别因为这件事情让她心里生了隔阂。”
傅湛江点了点头,走出傅夫人的书房。
合上书房的门,傅湛江并没有去自己的房间找程子橘,而是绕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阳台,从身上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放到嘴边点燃,一个人抽着。
看着空气中飘起的烟雾,他的眉头深深皱起,苦笑着:未婚妻!这是他的未婚妻吗?有这样的未婚妻吗?倘若可以,他也想好好的守着程子橘,可是,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他又是一阵苦笑。
阳台边的窗帘突然被拉起,傅湛江转过身,见到许秘书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他倒是态度自若的掐灭了烟,顺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笑着问道:“许秘书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许秘书回过神来,连忙笑笑:“我还以为是谁在这边吸烟,就过来看看,江子,程小姐在你房间里,你不过去?”
傅湛江听了她的话,自然的笑道:“我这不是烟瘾上来了,先躲在这儿抽根,迟点散了烟再去陪小橘。”
许秘书听了也没觉得奇怪,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到傅湛江打理的差不多,走进房间的时候,程子橘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看着一本线状蓝皮诗集。
也许是看的太入迷了,所以等到他进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觉。
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似乎是很享受这一时刻。没有叫她,而是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她。
程子橘的头发并没有扎起,不算很长的发丝披在肩膀上,细细柔柔的,衬的她秀气的眉眼更加灵气逼人。她的坐姿一向端正,即使是在这个休闲的时刻,她的腰背也是挺得直直的,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正要翻过去一页时,余光突然看到了已经坐在旁边的傅湛江。
她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不过举止依然沉静,收了手中的书,她微笑道:“怎么不叫我?”
傅湛江慢慢站起身,走到了她身边,笑道:“我不是看你正入迷吗,这书真有那么好看?”
他捞起她刚刚轻放下的书,掂量了两下,却见到她正一脸紧张的看着他的手,不禁有些好笑,不就一本书吗,值得这么急吗?
不过到底手上动作轻柔了不少,重新放回了书桌上。
傅湛江自认为是俗人,这收藏旧书古籍还真不是他的爱好。不过,自有一回他无意间看到程子橘对一朋友放在他房里的旧蓝皮书似乎是爱不释手的样子,从此看到这类书,便上了心,不管多少价钱,总是要买回来。
程子橘对于他的礼物少有喜欢肯接受的,不过,他送这破书,程子橘倒是欣喜的很。
他颇为费解和那帮朋友一说,他们皆笑道:“江子啊!你那未婚妻可是人家老资本主义的大家小姐教育下来的,自然小资的很。咱们这些个野泥地里混出来的兵蛋子后代,自然是不会懂得。”
他当时还十分不屑,不就几本书吗,他好歹也是被中国传统文化熏陶长大的,还看不懂了。
不过事实证明,他是看得懂,但的确是不感兴趣,硬逼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就犯困。
想起自己干过的傻事,傅湛江忍不住笑了笑。低头见到程子橘面带疑惑的看着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看你,整个人就钻这书里去了!”
程子橘对于他亲昵的动作有些不适应,嘴角拉扯了一下,却没有成功的挤出一抹笑容,她只好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情况。
见到她这副模样,他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憋屈。
可是,到底是不忍心逼她。微微退后了几步,他开口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和妈解释清楚了。小橘,连累你了。”
程子橘听了并无多大的反应,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傅湛江见到她这副反应,心中又是忍不住失望,但是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小橘,我和白雪的事情,你不要误会。”
程子橘的心中微微诧异了一下,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可是,需要吗?
她有些搞不懂傅湛江的想法了。
却听到他又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她只能够再次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程子橘一直沉默着,对于傅湛江的话,也只是以点头来表示自己的意见。
虽然早知道程子橘是这幅性子,傅湛江还是有些难受。
他又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子里想了又想,他开口问道:“小橘,昨天的事情,你怎么不打我电话?”
程子橘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低着头,她摇了摇嘴唇,方才回答道:“没过多久,我朋友就来帮忙了。”
傅湛江也不甚在意,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是同事吗?”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傅湛江到底是习惯了她这幅态度,没有怀疑,而是笑道:“那我一定要请人家好好吃顿饭,人家可是帮了大忙。”
“不用了。”她下意识就选择拒绝。
傅湛江以为程子橘是不想让他进入她的朋友圈,神情有些难堪,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程子橘看了一眼傅湛江,似乎是在迟疑该不该接电话。
傅湛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示意她接电话。
程子橘掏出手机,看了手机上显示的署名,眼皮子一跳,是容景轩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容景轩的声音依然温文尔雅:“子橘,刚才给你发了短信,你没回,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没打扰你吧?”
他简单的解释了自己这通电话的缘由。
程子橘原本因为这通电话的突然心中升起的小情绪,在听到容景轩那句话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语气柔和道:“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另一边的容景轩忍不住低低笑了一下,语气愉悦的开口道:“没有就好,你的伤有好些吗?”
程子橘听了对方的关心,泛起一抹笑容:“好多了,谢谢你的药。”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全靠导购小姐的推荐,你应该谢的人是她。”容景轩开玩笑的说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邀请道:“对了,子瞻说今天在碧竹园替你压惊,你中午有空吗?”
程子橘嘴巴张了张,正要答应,可是,看到站在一边似乎在漫不经心翻着蓝皮书的傅湛江时,她犹豫了。
傅湛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程子橘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中午有事,可能来不了了!”
容景轩听出她的为难,对于她的拒绝倒是没有失望,只是依然语气温和道:“没关系,下次也是一样的。”
虽然如此,但是程子橘还是感到有些歉疚。
容景轩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她的情绪。
等到电话挂掉,傅湛江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谁呢?”
程子橘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却是平静道:“一个朋友。”
他点了点头,突然又语气自然的问了一句:“他约你中午吃饭?”
程子橘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变了变,她有些不自然的伸手锊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可是,还未等到她思量傅湛江何意,傅湛江却突然抓住她锊头发的手,脸色阴沉的盯着她。
她的心猛地一颤,抬头看向傅湛江,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十三章
傅湛江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的手上,声音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的手怎么伤的?”
程子橘有些没反应过来,顺着傅湛江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上,看到了手上那块淤青,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昨晚已经擦了药,可是经过了一夜,淤青看起来变成了青紫色,反倒是比昨天更加严重。
傅湛江的手将她的手背翻在了正面,伤口一目了然。
她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伸出另一只手遮住,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傅湛江见到她这幅模样,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突然有些难过的情绪在不停地翻腾着,仿佛只要他一松懈,就会喷薄而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默的看了一眼程子橘。
打开房门,冲楼下喊了一声:“张阿姨,帮我把药箱拿上来,再拧把热毛巾。”
程子橘听到他的话,连忙阻止:“不用了,我在家里擦过药了!”
可是,傅湛江却仿佛是没有听到,他接过送上来的东西,让她坐到了椅子上,半蹲下身体,拿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用热毛巾轻轻的擦掉她手上的淤青处涂着的药,然后从药箱里翻找出药膏,挤出涂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揉着。
程子橘有些呆愣的看着傅湛江的举止,直到手上伤口处传来的痛觉,她才反应过来。
“弄疼你了吗?”傅湛江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张的问道。
程子橘摇了摇头。
不知道被反复轻揉了多少下,直到手上的药膏被吸收了,傅湛江方才停下。
她正要伸回自己的手,傅湛江却突然低下头,在她的伤口去,轻轻的吻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有些惊诧的看着傅湛江低着的脑袋,却听到他轻的若有若无的一句:“对不起。”
程子橘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她想要离开这怪异的气氛,可是,当她看到俯在她腿上的傅湛江时,终究安静的坐着没动。
程子橘坐在车内,看了看坐在驾驶座上的傅湛江,有些不安的开口道:“江子哥,我们两人出来吃饭,留伯母一个人在家里,是不是不太好?”
中午临近饭点的时间,傅湛江却突然带着她出来吃饭。虽然不知道傅夫人的意思,但是程子橘心中总是有那么些忐忑。
傅夫人一年在家的日子本就极少,难得一聚,傅湛江却没有陪在身边,而是陪着她出来单独吃饭,想想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傅湛江转头看到她一脸不安的样子,用空出的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开口道:“你不用担心,妈也说让我带你出来吃。”
傅湛江自然听得出自家母亲这句话的口是心非。不过程子橘的口味与傅夫人的本就不同,加上她又十分怕傅夫人,真待在那里,铁定是食不下咽。
而且,傅湛江倒是不担心自家母亲会对程子橘有意见,今天的事情本就是傅夫人有错在先,她这人又是口硬心软的人,只当是给程子橘的补偿吧!
当然,对于他的说辞,程子橘自然是不会那么傻就相信。
傅湛江无奈,只能够道:“小橘,自从你实习之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你就当是陪陪我。而且,今天我找的这家餐馆,你肯定喜欢。”
他说的信心十足,嘴角扬着一抹笑容。
等到车子在碧竹园前停下之时,程子橘方才知道,原来傅湛江带她过来的餐厅,竟然是早先容景轩他们约她的这家。
若不是肯定傅湛江不可能知道她那通电话里的内容,程子橘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如此安排。
傅湛江倒是没有奇怪程子橘的恍然,只当是这个餐厅的布置震撼到程子橘了,搂过她的肩膀,他笑道:“吃惊吧!我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也给震撼了一下。”
程子橘没有回答,只当是默认。
两人进了餐厅之中,绕过竹园,早有身穿旗袍的服务员上来带路询问。
“傅少,是在外边摆桌子,还是进屋里?”
傅湛江没有拿主意,只是拿眼看着程子橘,显然是让她来做选择。
程子橘下意识的选择了在屋里。
被带进其中的一间竹屋,程子橘方才知道,原来这边的包厢布置基本相同。她只是坐在窗边的位置,打量着外边的景色。
傅湛江见此也不去打扰,拿过服务员呈上来的菜单,点了几道菜之后方才走到她身边。
“怎么样,这家餐厅不错吧!”
程子橘点了点头。
“等会儿你要好好尝尝这边的菜,厨师的手艺不错,而且清淡,你应该喜欢。”
傅湛江对于她的沉默寡言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依然殷勤的介绍着。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
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傅湛江和程子橘不由得目光看向了门口处。
来人竟然是朱子瞻,他依然是一身的中山装,在倚在门上看着他们两人。
程子橘有些吃惊,心中暗想,朱子瞻这副出场的场景,倒是十分熟悉。
她看了看傅湛江,犹豫着该如何介绍,却见到傅湛江笑着开口道:“哟,朱老板这个大忙人怎么来了?”
朱子瞻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进来,眼神扫过程子橘一眼,却是走到了傅湛江跟前,笑言:“傅少您大驾光临,我当然得出来招呼招呼。”
“得,你少寒碜我。”
傅湛江与朱子瞻之间说话玩笑的语气似乎十分熟稔,程子橘也没有料到这两人竟然会如此熟悉,她心里正在想着这两人是何时认识之时,却见到朱子瞻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她。
傅湛江显然也注意到了,开口介绍道:“子瞻,这是我未婚妻程子橘,小橘,这是碧竹园的老板朱子瞻……”
还未等他介绍完毕,朱子瞻却是摆手打断:“行了,傅少您别介绍了,我和小橘妹妹早就认识了!”
傅湛江显然是没有料到朱子瞻会突然说出这番话,疑惑的看着程子橘和朱子瞻。
程子橘笑了笑,开口道:“朱先生……”
“得,你不叫我子瞻哥哥,好歹也叫声朱大哥吧,这朱先生听着多不亲切啊!”朱子瞻连连打断。
程子橘无奈,只能够顺从的叫了一声:“朱大哥。”
“哎!”朱子瞻笑的分外开心。
傅湛江见此境况,不解的皱了皱眉。不过却没有问两人之间的事情,只是笑道:“早知道你们两人认识,我就不出这个丑了!”
朱子瞻听此也笑了:“我先头听说傅少你带了一佳人来我这儿吃饭,我就是跟着来瞄瞄是哪位佳人有这个运气得到你傅少的垂青,没有想到竟然是我们家小橘妹妹。当然……”
他顿了顿,只是把目光瞄着程子橘,缓慢开口:“更没有想到,我们家小橘妹妹竟然是傅少你的未婚妻。”
“行了,你少拿傅少傅少的寒碜我,凭的让人心颤。你都叫小橘妹妹了,哪有叫我这称呼!”
傅湛江一脸受不了的锤了朱子瞻肩膀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谁不知道这大京城的,你傅少面子大,咱升斗小民可不敢乱称呼。”朱子瞻玩笑的说着,突然又说了一句:“就看这小橘妹妹,多给你面子,我中午请她来吃饭,她不来,你傅少带她过来,她就来了!”
“原来中午约小橘的人是你!”傅湛江看着朱子瞻,有些奇怪的说了一句。
朱子瞻笑着,没有否认,而是说道:“这不,临近清明了,我这儿从南方刚运来一批新鲜的酱麦草,做了一些糕点,想让小橘妹妹来尝尝,本来以为小橘妹妹没口福了,现在正好可以给送来。”
“你倒是有心了,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们家小橘。小橘以前也爱吃这个东西,每年我陪她去上海上坟,那边老宅的人就会给她准备,没有想到,今年还没有过去,就先有口福尝上了。”
程子橘没有插话,嘴角挂了一抹淡笑。拿了一个茶杯,一个人坐着,看着他们两人交谈,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
傅湛江见到她这幅模样,不由的又笑了笑,走到她身边,亲昵道:“就这么喜欢这边的布置,要不以后我们结婚了,把家里也布置成这样。”
程子橘收回视线,没有回答。
却听到傅湛江又对朱子瞻道:“将来我和小橘结婚,可得麻烦你再请你那位好朋友替我们设计一下新房了。”
朱子瞻颇带深意的看了一眼程子橘,笑道:“这事,不用麻烦我,直接让小橘妹妹请人就好,小橘妹妹在景轩那边的面子,可比我大的多。”
第十四章
“来,赶紧趁热尝尝新出笼的青团子。”
朱子瞻充当服务员,单手举着一个托盘,盘内两盘糕点。推门进入容景轩所在的包厢。
入目正好看到容景轩正站在圆桌前,手中提笔,龙飞凤舞的练着大字。
而他进来的时候,容景轩似乎是没有听到,仍然低着头,屏气凝神提笔将最后一个大字写下,方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收了宣纸,抬头看向他。
朱子瞻倒也不见怪,将两碟糕点放在了桌子的空处,伸手替容景轩已经冷下的杯中再添了些热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也不拿筷子,直接伸手拿起一个青团子,放在嚼着。
“这是什么?”
容景轩夹起一个,打量着。
“用南方的浆麦草做的糕点,可是小橘妹妹的最爱啊!”
朱子瞻挤眉弄眼,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
容景轩也没有当真,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对他的脾气已经是见怪不怪,只是低头咬了一口青团子。
虽然糕点里加了豆沙馅有些过甜让他不喜,不过糕点的味道的确不错,糯米不黏牙,而且还有一股青草植物的清香滋味。
朱子瞻见到容景轩喜欢,也笑了。将手中咬的只剩下一点的糕点扔进嘴里,拿起放在一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脸上带了一副促狭的笑容:“你还别不信我的话,这可是小橘妹妹的未婚夫亲口说的,小橘妹妹也没否认。”
容景轩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他,目光之中带着疑问。
朱子瞻装作没有看到,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原来小橘妹妹竟然是程家的大女儿,先头,听到她的名字,我倒是没有想到。”
“什么意思?”容景轩放下手中的糕点,认真的看着朱子瞻。
朱子瞻被他这么一看,有些受不住他的严肃,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连连摆手:“行了行了,你别这么看我,我和你说还不成吗?”
“刚才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小橘妹妹和一个男的走进来,仔细看了,才知道那个男的竟然是傅湛江,我就顺势跟着去打了个招呼,才知道,原来小橘妹妹就是傅湛江的未婚妻程家大小姐。”
容景轩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脸上的情绪也看不到。
朱子瞻心里却是明白好友此刻的感受。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景轩,如果小橘妹妹只是有未婚夫,你若喜欢了,我还会鼓励你去追。可是她的未婚夫是傅湛江,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像他们这类政治家庭的婚姻结合,考虑的事情远远比我们多得多,中国有句古话,一牵发而动全身,就是指他们这样的婚姻。一旦定下来,悔婚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容景轩依然没有说话。
该不会是给自己的话打击狠了吧?
朱子瞻心中想着:可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啊!他连忙又道:“其实小橘妹妹是很优秀,我看傅湛江对她也不是像外界传说中的那般无情,不过,即使如此,小橘妹妹配傅湛江那个花花公子还是有些可惜了!”
“子瞻,你的意思我都懂,不过我还是想尽力尝试一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容景轩抬起头,看着朱子瞻,眼神炯炯的说道。
朱子瞻听此不由大笑,连连大拍容景轩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没错,这傅家在京城地界上的确有权有势,不过咱们也不用怕,大不了到时候,你带着小橘妹妹去英国定居,在英国,那可是咱们的地界。”
容景轩对于朱子瞻的不正经,笑着摇摇头。
“行了行了,别说哥哥我不帮你啊!”朱子瞻顺势坐到了容景轩旁边的椅子上,搭着他的肩膀,开口道:“其实小橘妹妹和家里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现任的程家夫人听说不是她的亲身母亲,而她下面的一个妹妹呢,只比她小一岁,估计是在她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有的。她的未婚夫傅湛江,这个人我来北京的时候也接触过好几次,是个人物。说起来,虽然他在男女关系上乱了点,但是比起他那个圈子里的其他人来说,算是不错了。当然了,肯定比不得兄弟你洁身自好……”
朱子瞻见到容景轩神思并不专注,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也就止住不说这个话题。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张明明就是英俊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十分不符的贼兮兮笑容,小声偷偷的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去小橘妹妹那边找他未婚夫挑白吧!啧啧,兄弟啊,没看出你这么有勇气,去吧,今天把碧竹园拆了我也支持你!”
容景轩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兄弟,不由再次无奈摇头。
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
“哎,兄弟啊,别急啊,就是不抄家伙,咱也得准备准备是不!”
朱子瞻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看好戏的大叫着。
“行了,我回公司,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好好吃东西,别瞎添火捣乱了!”
刚才朱子瞻去程子橘包厢那会儿的事情,虽然容景轩是猜不出他说了什么话,但是猜的出凭着他的个性,定然是说了什么话。
虽然他很想去真的见见程子橘,以及她的未婚夫。
可是,既然他喜欢程子橘,就不会做让她为难的事情。
倘若自己出现在那个包厢里,是真的不适合。
程子橘并不知道容景轩也在这里,刚才朱子瞻的话,她隐约听得出,他是替自己的兄弟打抱不平,心里倒是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几分好笑而已。
她低头吃着朱子瞻送来的青团子,嘴角带着一份笑容。
其实,小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吃这青团子,每回母亲带她回上海吃,她都是将糕点里的豆沙馅掏空了,剩下外边的皮。
可是现如今,她却爱品尝着嘴里那浆麦草的清香味,回忆着当年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傅湛江在旁边看着程子橘细细品尝糕点,心中却是有些起伏,要说刚才朱子瞻的那番话没有在他留下什么痕迹,那是假的。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缄口不问。
看着这青团子,他突然想到再过几天,就是程子橘回上海祭拜苏媛的日子。不禁开口问道:“小橘,你打算几时去上海?”
程子橘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事情,心中犹豫了一下,她开口道:“就这几天吧,我想把昨天的事情处理好再回去。”
昨天的事情,不言而喻。
傅湛江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他掩饰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你要不先准备起来,我们大后天就去上海。”
程子橘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宋静玲将程子绣的衣服叠好正要放到她房间的时候,却听到程子绣正在小阳台上,拿着手机偷偷摸摸的说着什么。
她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机灵,想着,该不会是这个丫头又干了什么荒唐事了。
最近,临近苏媛的忌日,程博瞻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万一给撞到了当头上,少不得又是一顿教训。
这样想着,她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了床上,放轻了脚步走到阳台的门边。
隐隐约约听到程子绣说话的内容:毁容?新闻……
直到她听到程子橘的名字,心才猛地一跳,想起了早上她看到的报纸。
该不会是和那件事情有关系吧!
她心中此刻不由得庆幸,幸好她为了让傅博瞻少为程子橘关心,而将报纸收了起来。
她心里正想着,程子绣却已经收了电话转过身来。
程子绣猛地看到宋静玲站在门边,吓了一跳,手中的电话几乎落地:“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大惊失色,心中忐忑的看着宋静玲。
宋静玲强忍下要说出来的话,来到房门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这才小心的合上门,然后快步走到程子绣跟前,拉住她的手,脸色阴沉的质问道:“怎么回事?早上报纸上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捣鬼?”
程子绣被猜中了真相,心中惊慌,可是嘴上却还是倔着,假装若无其事:“妈,你说什么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都听见了,你还想隐瞒我,你有没有脑子,这种事情,随便谁一查就会清楚,你是不是不想再家里呆着了!”
宋静玲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自然不会像程子绣那么天真,这种事情,做出来怎么可能会隐瞒的下,不管是程家还是傅家肯定会查下去的。
程子绣被宋静玲脸上严肃的表情给吓住了,她这时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做下的事情,有多么的严重,想到了程博瞻对她的态度,她不禁脸色苍白,紧紧抓着宋静玲的手,哀求道:“妈,你要帮我,被爸爸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你知道爸爸他有多在乎程子橘的……”
“行了,这件事情,你到此为止,我会帮你遮掩好。”
宋静玲咬着牙打断。
第十五章
已是临近傍晚,程博瞻回到家中。
宋静玲早早的准备好饭菜等着他,连一向都爱往外边跑的程子绣今天也没有出去。
程博瞻心中有些奇怪,不过因为这几天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说什么,脱了外套洗好手之后,就坐在餐桌上吃饭。
显然,今天宋静玲的心情也低落,也没有说话。
三个人各怀心事,简单的吃完晚饭。
宋静玲正要进厨房去拿水果,却听到程博瞻喊住了她,她有些奇怪看着程博瞻。
程博瞻似乎也有几分犹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程子绣,方才开口道:“你明天,让小橘回家一趟。”
程子绣听到这话,心一下子紧了起来,有些慌张的看向宋静玲。
宋静玲也有些紧张,脸上笑容有些勉强:“博瞻,明天不是周末,小橘她……”
程博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却还是坚持道:“不管什么时候都好,反正你让小橘回来一趟。”
“爸,有什么事情,你非得让她回来。”程子绣忍不住开口试探。
宋静玲没有料到程子绣会突然插嘴,失望的瞪了她一眼,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沉不住气。
程子绣的插嘴让程博瞻也有几分不悦,他沉下脸,语气不悦道:“你少管这些事情,有空把自己的学习搞搞好,安分一点。”
程子绣被程博瞻说到痛脚,脸上有些忿忿。
她一向都不是读书的料子,现在虽然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不过却是托了关系才弄进去。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上面有个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的程子橘对比着,未免就有几分讽刺。所以她向来都避讳别人提这个话题。
以前程博瞻虽然对她的成绩失望,也不会这么说出来。
今天,她也看出程博瞻心情不好,到底不敢再顶嘴。
此时,宋静玲也看出程博瞻的异样,只能够由着他教训程子绣,底下自己的手却是紧紧抓着程子绣。
程博瞻看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宋静玲与忿忿不平的程子绣,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等到客厅里只有宋静玲与程子绣两人时,程子绣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后怕。心中到底还是牵挂着原先的事情。
也顾不得场所,反手拉住原先宋静玲抓着她的那只手,轻声着急的问道:“妈,爸他该不会,已经知道了程子橘的事情了吧!”
“慌什么!”宋静玲瞪了她一眼,“你爸爸那边,我已经和他的秘书都打了招呼,他暂时不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查不出是你做的。”
程子绣这才有些放心下来。
宋静玲又道:“你还算聪明,没有找认识的人帮忙,你找的那群混混,我已经让人打发了,就算真的找到了他们,也不会说出是你做的,至于那个报社记者,我已经给了他一笔钱,估计现在他人也不在国内了!”
“那就好。”程子绣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拉着宋静玲连声道:“妈,我知道你最好了,不会不管我的。”
宋静玲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教训道:“这次的事情幸好发现的早,不过,这类事情只需一次,以后你再犯,我就不会管你了。”
程子绣连连点头。
宋静玲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好了,你等会儿吃点水果回房吧,最近给我呆在家里安分点。我上楼去看看你爸爸!”
书房的门响了两下被打开,程博瞻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去,见到宋静玲端了一盘水果走了进来。于是收回了视线继续看起了文件。
宋静玲也没有见怪,依然笑着走到了他桌前,将水果放在了桌上,温声道:“先迟吃点水果吧!”
程博瞻点了点头,合上文件,用水果叉拿起一片苹果放进了嘴里。
宋静玲这才笑着开口道:“明天你让小橘回来的事情,能够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我也好在电话里和小橘说清楚。你也知道,小橘对我心里总是有那么些排斥……”
程博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过情绪显然是平静下来了。
见此,宋静玲一颗心稍稍安定:“你不想让小橘先知道,那你先告诉我好不好,总让我心里有个底。”
程博瞻似乎是有些烦恼与犹豫,许久,放下水果叉,从桌边的烟盒里摸出了一支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这才说话:“过几天是小媛的忌日,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去她墓前拜祭,今年,我想过去……”
他并没有看宋静玲,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宋静玲看着颓废的程博瞻,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阵一阵的抽痛,突然又觉得有些嘲讽,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却依然无力露出一个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依然的温和,似乎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的失态。
“小橘她,不是不同意,你何必去找不自在。”
程博瞻显然也是在烦恼,他不禁想起了苏媛刚刚去世的那几年,他想要与程子橘一道去上海拜祭。
可是,他没有想到,向来都是性子冷淡,却逆来顺受的女儿,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现出极大的决心坚持。
她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里绝食,整整好几天都不愿意出来,以这种消极的做法来让他打消去上海的念头。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方才知道,程子橘在苏媛的事情上,有多么的怨恨他这个父亲。
他尝试很多次,都想要和程子橘修复关系,只是,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对于程子橘,他的心中也十分的矛盾,他想要好好的补偿这个女儿,想要把对苏媛的愧疚一道补偿给这个女儿,可是,真正当他面对程子橘时,他却不由得有些害怕。他害怕从那张与苏媛相似的脸上,看到怨恨的表情。
这么多年了,父女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冷淡,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或许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哪一天睡下,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他不怕死,或许死了还能够去找苏媛忏悔,可是他却不愿意让他与程子橘的父女关系上留下任何的遗憾,他也想要让程子橘真心的喊他一句爸爸,不仅仅是一个称呼。他更想,在有生之年,能够在女儿的见证下,在苏媛的墓前得到谅解。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得有些火热,他抬起头看着宋静玲,感慨道:“静玲,或许这样说有些对不起你,可是,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们错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够让小橘陪着,在小媛墓前,好好的再看看她。”
宋静玲的手指紧紧的攥着,指甲深陷入手心,她也仿佛未知,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的笑容变成麻木,她平静的说道,反复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我明白,既然你决定了,我自然会帮你,我会收拾好东西,小绣我也会去通知的。”
程博瞻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她,却还是硬起心肠,开口道:“不用,我的意思是,我和小橘去就可以了,你和小绣留在北京吧!”
宋静玲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程博瞻,嘴唇颤抖了两下。
但是,她还是强忍下心中的委屈,安静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程子绣一直担心程博瞻今天提起的决定和她的事情有关,所以在书房门外心绪不安的等着。看到宋静玲走了出来,她连忙跑了上去。正要询问,却想到这边是书房门口,不好说话,乖乖的跟着宋静玲走到了卧室。
她心里担心着自己的事情,倒是没有注意到宋静玲脸上的悲喜。
等关上房门,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妈,爸他到底是什么事情找程子橘过来。”
宋静玲没有理会她,依然脸色低沉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程子绣有几分不耐烦,推了一把她的母亲。疑惑的看了过去,却看到宋静玲一向挂着微笑的脸上,此刻却是阴翳密布,她有些心惊,不知所措。
宋静玲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直直的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决然:“小绣,我不会输得,当年苏媛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赢过我,她现在死了,更加不可能赢过我。”
“妈?”程子绣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样难过的模样,心中也跟着有些难受,她忍不住问道:“妈,到底怎么了?”
未等她的声音落下,手背上突然一阵湿热的触觉,她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宋静玲,却见到她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第十六章
程子橘是在上午的时候接到宋静玲的电话,她这几日请假在家,倒是都有空闲,于是换了衣服直接打的来到程家。
站在大门前,她有些踌躇,心中犹豫着,她该不该进去?
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铃安响,家中的阿姨马上来开了门。
她朝阿姨道了谢,正要走进去时,却见到程子绣突然笑着走了出来,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程子绣对待她的态度,与宋静玲的温和笑脸不同。从小到大,向来都是冷脸或是不屑。
她看着程子绣一脸笑容的朝着她走了过来,心中有些防备,却听到她语气亲昵的笑道:“姐姐,你来了!”
程子绣从未叫过程子橘姐姐,也从未用这种亲昵的态度来讨好过她。她不觉有些诧异,脸上却没有显露,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出人意料,程子绣对于她的反应,也没有一点的不高兴,依然笑道:“妈妈今天中午特地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没有精力应付对方的态度,避开了与程子绣的寒暄,直接问道:“爸爸在哪里?”
程子橘没有回答,宋静玲却已经走了过来,对她笑道:“博瞻在书房里等你。”
她点了点头,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拖鞋,弯下腰换鞋。
耳边却听到宋静玲对程子绣道:“你这丫头,别在这里闲晃了,赶紧回房间收拾几件大衣去,免得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的。”
她落下靴子拉链的手不觉停顿了一下,心中有些异样。
“妈,没关系的,南方那边天气可比我们温暖多了,不用大衣了!”
程子绣的声音依然娇娇柔柔。
“谁和你说的,南方那边虽然温度高,可是湿度高,不多穿点衣服很容易感冒的。”
宋静玲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程子橘的目光,她似乎是尴尬的笑了笑。又对程子橘道:“小橘,我去给你爸爸收拾衣服,等会儿你和博瞻谈完话,就下楼吃饭吧!”
程子橘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
程博瞻的书房在二楼,程子橘敲了敲门,不等她打开,程博瞻已经亲自打开了门。
她低着头,轻声唤了一声爸爸。
程博瞻应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激动,将她带入书房。
他没有做到办公桌前,而是将程子橘带到了议事的两排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程子橘接过茶杯没有马上说话。
程博瞻也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贪婪的看着与前妻相似的女儿,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喜悦。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他们父女两人有这样亲密的坐在一起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子橘将原封未动的水放到了茶几上,抬起头看着程博瞻,问道:“爸爸,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程博瞻这才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她,脸上似乎带了几分局促,终于开口道:“小橘,过几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想去和你一道去上海……”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程子橘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气氛有些僵硬。
程博瞻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小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是想……和你妈妈说说话。”
他的语气似乎是有些哀求。
可是,程子橘的心却已经是冰冷一片。
她闭上眼睛,有些悲哀的想着,在傅博瞻的心里,母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位。
为什么他可以一边深情的向她表示对母亲的思念,可是一边,却又肆无忌惮的做着明明会让母亲伤心的事情。
母亲当年临终前遗言,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扰她。
程子橘何偿不知道母亲的意思,有生前对于丈夫的冷落而产生的怨气,更重要的是,母亲不希望宋静玲与程子橘出现,她不希望她的情敌和情敌与丈夫的女儿打扰她的清静。
倘若不是在楼下听到的那番话,她怎么会想到程博瞻会有这样离谱的想法。
她睁开眼睛,失望的看着他,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怨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妈妈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要破坏?”
面对程子橘的质问,程博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愧疚的不敢直视女儿的目光。
可是,程子橘心中的情绪却在不住的翻涌着,今天,她忍不住,也不想忍。
“妈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比我更加的清楚,可是为什么你如今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在她生前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伤害到她,为什么,连她死后的安宁都不肯给她。她到底是欠了你什么,让你一定要这么对待她……”
“小橘,我……”程博瞻承受不住程子橘的指责,哀求的看着她。
“父亲,或许妈妈说的对,我和她都不该对你有太大的希望,因为,你本身就是个自私的人,你一辈子,想到的人,只有你自己。”
程子橘站起身,想要快步的离开这个压抑的空间。她真的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程博瞻眼眶子发红,坐在沙发上。
他第一次,从女儿的口中,听到苏媛对自己的失望。
他难过什么,这些不是本该就有预料,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怨他,恨他,都是理所当然。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就跟少了什么似地。
傅湛江再次来到了白雪的病房前。
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走廊上,给程子橘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他没有等程子橘说话,就抢先道:“小橘,我已经让秘书订好了机票,后天上午八点半的,可以吗?”
程子橘“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傅湛江听出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可是他并没有在意,只当程子橘是因为这几日的事情而烦心。
想到过几天和程子橘去上海的事情,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去上海的这段时间,或许是个契机,他和小橘之间的事情,也该好好谈谈,毕竟小橘马上要毕业了。
他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开朗,说话的语气也不觉柔和了许多:“小橘,你在家里好好休息,马上就会没事了!”
程子橘的回答依然无悲无喜。
收了手机,傅湛江敲了几下病房门,听到里面的答复,他走了进去。
白雪抬头看到傅湛江时,的确是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傅湛江听到那日之事,就不会再过来。
现在,他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想到这里,白雪不由得有几分激动,抬起头,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希冀,声音柔柔的唤了一声:“傅少。”
傅湛江似乎有往日并无不同,他坐在了离白雪不远处的凳子上,语气淡淡的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白雪点了点头,眼睛紧紧的看着他。
傅湛江却没有看她,手上拿着手机,似乎是在把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道:“你也有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媒体面前,明天我会安排记者来采访你。”
白雪不明就里的看着他,心不由的一紧。
傅湛江叹了一口气,又道:“对你动手的人,我查不到,基本上所有的线索都被消除了,但是对于媒体你总要有个交代,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说是娱乐圈里之间的一些争斗引发,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
建议?
白雪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心中不由的冷笑,这是建议,这是给她做的选择题吗?他只是来告知自己一下而已。
傅湛江这种做法,显然是已经决定牺牲她来保全程子橘。
不管事情是不是程子橘做的。
她紧紧的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控痛哭或者爆发出心中的愤慨。
傅湛江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稍后,我会安排你去国外读书整容,对了,那边我有认识一个导演,会拍一部大片,我会推荐你当女主角。至于,那些视频,你也不用担心。”
傅湛江说完这些话,不等她有任何的反应,他已经推门离去。
只留下坐在病床上嘤嘤哭泣的白雪。
第十七章
程子橘的运气不算好,去上海那天,天下着绵绵的细雨。
春雨冻人,即使是穿了不少的衣服,她依然觉得这温度冷的冻人。幸而,飞机倒是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延误。
她是一个人打车来到机场的。
临行前一晚,她意外的接到傅湛江的电话,告知她美国那边有紧要事情,不能够陪她同行。
心里若说没有一点失落肯定是假,毕竟,傅湛江每年都陪着她同行,给母亲上坟。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对于她来说,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在北京,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想一个人找个地方静一静,想想自己以后的事情。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上演着一幕一幕的悲欢离合。
程子橘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家。从那天与傅博瞻闹翻之后,那边就没有给她来过电话,连今天她去上海的日子,也没有电话过来。
她嘴角抽起一抹苦笑,若真的能够断的干净,反倒是一件好事。
就像母亲所说,孑然一身,倒也自在。
程子橘到达上海老宅之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上海这边并没有到没有下雨,天空湛蓝一片,程子橘提着行李箱,踏在板石路上,心情意外的好。
老宅的地段很好,在徐家汇的东平路一带,这里早些年是法租界所占领的位置,听说宋美龄在这边也有一座洋房。
当年,程子橘的外祖父从事服装与纺织产业,赚了不少钱。洋房也在那个时候建起,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与家中的大半的产业,只可惜,文革动乱时,洋房被收走,苏媛也没有那个机会出生在这里。
程子橘的外祖母并非原配,苏媛上面也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初洋房被发还回来时,外祖父已经过世,原也不该由她们继承,只是她上面的两个哥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现金以及有价值的珠宝,一块儿出了国,所以老房子才留给苏媛与她的母亲居住。
后来,程子橘的外祖母去世,苏媛只身嫁到北京之后,对这边依然有着深厚的感情,也没有卖掉,而是让原先家中的一对老佣人留在这边看守管理,闲时带着程子橘回来看看。
这边的洋房算不得大,连带花园一块儿算上,也不过四百多平米。它由主楼与两座副楼构成,稍大一点的副楼是做佣人的住所,另一座则是做保卫室与厨房。
等到洋房发还回来之后,考虑到经济成本问题,做了一些改动,较小的那座副楼做了杂物室,至于厨房则是按在了主楼这边。平时主楼常年空着,偶尔有人也只是做些清洁工作。
程子橘在这边住的房间是二楼的主卧室,原先是苏媛的房间,摆设几乎未变,柜子里甚至还有不少苏媛当年的衣服,其中最多的还是她未出嫁之前穿的旗袍,不过当时条件困难,多数是由旧衣改了尺寸
虽是旧衣,但料子与绣工却非常精美。程子橘幼时也爱拿着这些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
苏媛也给她改小过几件,只可惜,程子橘的爷爷奶奶却不喜欢,那几件旗袍到底还是没有被保留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是几分遗憾。
吃过家里老阿姨准备的饭菜,程子橘突然来了兴致,换上一身青色旗袍,白色的小外套,手上也是拿着一只米色的苏绣小钱包,行走在这边的小巷里。
上海这边的建筑,很多都还保留着民国时代的风格,程子橘一身,仿佛是穿越了时空一般,却也不突兀。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的风景, 仿欧式的窗户房檐,窗户边上的盆栽,甚至是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小孩。
随着脚的迈动,柔软的裙摆轻抚在脚上白色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也是异常的悦耳。
程子橘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在她缓行观足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咔嚓”的一声相机声。
她疑惑的转头,却看到了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讶异的瞪大了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景轩坦然的收起手中的相机,微笑着朝她走过来,依然是温文有礼,对她道:“真巧。”
程子橘心中不觉有些好笑,还真是好巧!
她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回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景轩被她看穿,却也不尴尬。
脸上依然是从容的笑容,道:“如果你想听假话,那就是,我由于工作的需要,所以,想要参观一下上海这边的建筑。如果是真话,那便是,我听说你来了这里,所以我也想来了。”
“你……”程子橘没有料到容景轩会如此坦然,不禁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容景轩见此不由的笑了,也没有再逼她,而是转换了话题:“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有机会看到你穿旗袍的样子。”
他的目光有些灼灼,眼中带着几分异样的神采。
程子橘又觉得有几分局促,手无意识的摩擦着钱包上绣着蝴蝶的花纹,低着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终于,在她几乎困窘的不行时,她看到了容景轩脚边的行李箱,连忙转了一个不算尴尬的话题:“你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容景轩笑着点了点头。
并没有告诉她,他刚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的按照朱子瞻给他的地址找了过来。
程子橘犹豫了一下,开口邀请道:“要不,你住我那边去吧。”
她想过带容景轩去酒店,可是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而且家中并非她一个人居住,邀请容景轩也不算尴尬。
容景轩对于她的提议欣然赞同。
他选择性的隐瞒了朱子瞻早在这边给他订好了酒店事情,当然也隐瞒了,其实他祖上在这边也有故居留着。
其实程子橘并未走多远,但是回去的路上,却用了两倍不止的时间。两个人都选择了浅行漫步,或许是风景太迷人,又或者是气氛太好。
等到到了程子橘家中,容景轩心中不由得感叹缘分。
原来容景轩祖上在这边的故居就在程子橘家的斜对面。
程子橘见到他的视线一直看着那边的洋房,不禁开口道:“这栋洋房的主人,听说已经迁居到了国外,现在都没有回来住,不过每年都会有人回来整理,小的时候,我对那边花园里的秋千特别感兴趣,还偷偷爬进去过。”
程子橘想到儿时的淘气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容景轩却是强忍住笑,眼中含着戏谑的看着她。
程子橘被看得疑惑,有些一头雾水。却听到容景轩笑道:“原来你对我家这么感兴趣,看样子,我得整理出来,好好的带你参观一下。”
“啊!”程子橘惊讶的捂住嘴巴,她竟然在主人面前说她偷偷爬过人家的墙,心中又惊又窘,脸上再次忍不住红了起来。
容景轩刚刚收拾完行李,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下号码,是朱子瞻打来。
“兄弟,你到酒店了吗?”
电话刚一接起,朱子瞻便大大咧咧的问了起来。
容景轩笑了笑,故意回道:“我没去酒店。”
朱子瞻一听急了:“你该不会现在就跑去找小橘妹妹了吧!哎,我跟你说,这可不行啊,你又没去过几次上海,还是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说。”
听着朱子瞻焦急的语气,容景轩忍不住笑了出来。
“靠,不带你这样戏弄兄弟的。”朱子瞻听见他的笑声,以为故意戏弄他。
容景轩只好实话道:“我遇见子橘了,她邀请我到她家里住。”
“啧啧,景轩,不错啊,都登堂入室了,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好好把握吧!”
容景轩听着他不正经的话,有些无奈。
朱子瞻却自以为出了好主意,连连道:“趁着傅湛江去美国那边公事忙,小橘妹妹一个人在上海,你和她孤男寡女的,你不好好把握,以后可不会有了。”
容景轩没有应答,只是有些无奈的抚额。
朱子瞻也不建议对方不捧场,一个人在那边说够了,又道:“好了好了,我就不打扰你和小橘妹妹的良辰美景。先挂了!”
朱子瞻正要挂掉电话,却听到容景轩道:“等等……”
“什么事?”
容景轩开口道:“小橘的那件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了,可是,你还是留意查一下到底是谁做的。”
朱子瞻听到他提起这件事情,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严肃道:“景轩,这件事情,应该是查不到了,所有可以查的地方,基本上都没有痕迹留下来,而且你认为傅湛江在北京都没有查到的事情,我们能够查到什么,他的解决方法,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见容景轩沉默不语,朱子瞻只好劝道:“好了,你也别告诉小橘妹妹这件事情,免得让她烦心,就让她以为事情解决了就好。”
第十八章
容景轩收了电话,双手撑着阳台栏杆上,观赏着楼下的风景。
这边的布局大同小异,前边就是一个大花园,花园里草木郁郁葱葱,一边种了不少的花草,另一边,则是一排排的排列整齐的树。南方气候湿热,如今都已经长满了树叶。
他正要回房时,程子橘已经敲门进来。
见到他在阳台上,她也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容景轩笑了笑,指了指那几排树,问:“这是什么树?”
程子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等到看到那几排树,脸上笑容渐渐隐去,她很快的回了一句:“这是橘子树。”
容景轩联想到她的名字,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她又道:“你饿了吧,不过现在不是饭点,家里也没有什么饭菜,我给你下了一碗馄饨,我们下去吧!”
容景轩隐隐约约间感觉到,她似乎极其不愿意提这个话题。
他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愿意让她不高兴。
两个人下了楼。
楼下餐厅前的大长桌前端,早已经摆好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一笼汤包。
容景轩坐在那个位置上,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馄饨,只觉得满口鲜香,忍不住夸道:“没有想到,你有这般好手艺。”
程子橘摇了摇头,笑道:“哪里是我有这好手艺,这鸡汤是苏阿姨早些时候就熬好的,馄饨也是她包好的,我只是把它们煮熟了而已。”
说着,她把放在中间的汤包朝容景轩的方向推了推,又对他道:“这是苏阿姨刚刚在外边的汤包店里买来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容景轩夹起一个,待一个吃尽,有些惊喜的问道:“这是不是老胡汤包店里的。”
程子橘点了点头。
容景轩有些怀念道:“小的时候,我跟着爷爷回来过,家里带我吃过几回,我一直都记着这味道,没有想到,今天还能够再吃到。”
“是啊,我在北京的时候,也常念着,每回回来,都一定要去尝一尝。”程子橘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的时候,妈妈怕我吃多了就吃不下饭,每次都控制着量,我就一个人溜出去到汤包店里晃着,那家的老板娘人特别好,看我馋的可怜,每回都会请我吃。”
容景轩似乎是想到了她年幼时候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她,目光温柔,笑道:“你小的时候一定特别可爱。”
程子橘有些脸红,却摇了摇头,争辩道:“哪有!小的时候,我顽皮的要命,怎么会让人觉得可爱,我妈妈都快头疼死了!”
“女孩子再顽皮,也比不得男孩子,我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让大人开始头疼了!”
容景轩笑着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丑事,见到程子橘似乎是感兴趣的模样,又继续道:“那个时候刚会爬,中午午睡睡醒,趁着保姆给我冲奶的空隙,我爬到了外边的花园里,害的全家出动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最后在花园的小湖边找到了,当时正趴在一块石头上,差点没把我奶奶她们吓死。”
程子橘听着容景轩儿时的趣事,有些忍俊不禁,连连打量了他好几眼,却依然很难将他现如今这温文稳重的形象与那些事情联系起来。
容景轩吃完午饭,已是下午近三点钟。
程子橘将苏阿姨送过来的被子抱进了容景轩暂住的客房铺好后,手上拿了几盒礼品,一副出门的样子。
容景轩有些奇怪,问道:“子橘,你去哪里?”
程子橘这才想起,忘记和容景轩交代,连忙道:“我去看一位长辈,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去二楼的书房,晚饭苏阿姨会来做的。”
容景轩想了想,对她道:“我正好想出去拍点东西,你等我一下,我们一道出去。”
程子橘正要阻止,却见容景轩已经上楼,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觉得将容景轩一个人留在家中的确是有几分不符合待客之道。
等到容景轩下来时,程子橘带了几分犹豫,邀请道:“你若是没有事情,要不和我一道去拜访一下王爷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容景轩脸上已经泛起了笑容,他几乎是不加思索就答应了。
王家的制衣铺离这边并不远。
程子橘一边走着一边向容景轩介绍道:“王爷爷以前是我外公手下的伙计,后来三改之后,他才自立门户,不过对我外公却一直很尊重。现在他在这边开了一家专门做旗袍的制衣铺,以前妈妈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带我来看望他……”
正说着,两人绕进一个狭窄的巷子里,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竖在前边。
程子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容景轩也跟了上去,随着她走进一家小小的制衣铺里。
制衣铺很简陋,位置也不是很好,阳光照不进来,显得有些昏暗,除了门口有两尊身穿旗袍的塑料模特,小小的铺子里边便是一卷一卷的布料占据了所有的位置。
柜台后面坐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低头缝着一件旗袍。
见到他们进来时,抬起头看了一眼,待看到程子橘,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惊喜,也顾不得手上的活计,连忙站了起来,走到程子橘面前:“小小姐,你来了。”
程子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容景轩,对那老人道:“王爷爷,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小小姐了。”
不过,老人对于这个问题上似乎是很执拗,坚持己见。
待打量完程子橘后,方才将目光落到容景轩身上,不由有些奇怪,问道:“小小姐,今年傅少爷怎么没有陪你来?”
程子橘又看了一眼容景轩,说道:“王爷爷,江子哥他最近有事来不了了,这是我的朋友,容景轩。他祖宅就在我们家旁边,王爷爷可能以前还见过他家的长辈。”
王爷爷听了之后,只是笑着打量着容景轩。
容景轩也忙着上去唤了一声:“王爷爷。”
一边将手中替程子橘拎的礼品递过去。
王爷爷摇了摇头,开口道:“每年过来都送这么多东西,去年的补品还没有吃完呢,小小姐,以后不要浪费钱了!”
程子橘却笑着拿过礼品放到了椅子上,语气有些责怪道:“你和王奶奶又省着吃了,如果妈妈还在的话,肯定又要说你们了。”
正说着,从铺子的后边又走进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见到程子橘时,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一边高兴道:“小小姐,你回来也不通知一下,我也好准备准备。”
程子橘笑了,任由两位老人拉着:“王奶奶,不用准备,你给我下碗面条,我都觉得是美味。”
王奶奶被她逗乐了,眼睛里几乎是笑出了眼泪。
容景轩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程子橘有如此高兴的时候,眼前的程子橘,仿佛是放下了所有冷淡、戒备、疏远的面具。他只看到了一个最真实的程子橘。
铺子的后边,便是两位老人的住所。
王奶奶见到程子橘来了,连忙让王爷爷关了铺子,带着两人来到了后边的住所。
后边的屋子也是旧上海老式的住房结构。
即使是在白天,屋里也有些昏暗。
程子橘和容景轩两个人坐在客厅里,两位老人则是在后边忙着给他们拿吃的喝的。
程子橘连连阻止,他们也只是让她坐着,她颇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容景轩,说道:“王爷爷和王奶奶没有孩子,就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孙女一样,偏偏又固执的很,早些年妈妈还在的时候,就让他们搬到家里去住,他们就是不肯,宁愿守在这边。”
容景轩劝慰道:“老人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才会如此,你每年多来看看他们,也算是尽尽孝心了。”
程子橘点了点头。
正说着,程子橘却见到王奶奶要出去,连忙阻止:“王奶奶,不用麻烦了,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就不来你这边吃饭了。”
王奶奶却是笑着道:“胡说,你不来,我也是要买菜的。”
程子橘拗不过老人,只好道:“那你别去,我去买好不好?”
她的语气中带着无奈,跟个哄小孩似地说话。
王爷爷见此上来拉住程子橘道:“你让你王奶奶去,小小姐,你别管了。”
程子橘却是不放心,王奶奶买菜一向去市集那边,现在这个点上人又多。
容景轩见此连忙道:“子橘,你留下来陪老人家说说话,我去吧。”
“这怎么行!”
程子橘看了一眼容景轩,立刻反对道,他这副模样哪里像是去买菜的。
第十九章
程子橘与容景轩两人来到这边最近的一个菜场时,正好赶上下班的点,人来人往,拥挤的很。
两人一人西装革履,一人旗袍高跟鞋,实在引人注目。
虽说这菜场满足了普遍多数民众的需要,价廉物美,可是也的确是够简陋,够脏乱的。
程子橘以前来过几回,倒还适应。只是容景轩,她抬头看了看,心中默想,若非意外,像他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这类场所吧。
的确,也实在很难想象他到这个地方来。
可是,偏偏容景轩表现得又是十分从容淡定,走在这满是污垢之处,却似闲庭信步,就跟在逛自家庭院一般,脸上也无半分嫌弃的意思。
明明是极为不搭,他却做得坦然至极。
程子橘看了一眼菜场里面的境况,再看看身边之人,视觉上实在是相差甚远,不由叹了一口气,踌躇提议:“这附近似乎有家超市,那边干净些,不如我们去那边。”
想想一开始将容景轩带到这里来,可能就是个错误。
不过,容景轩却正颇有兴趣在观察着菜场里边的境况,听到她的话,不由看着她,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来了,只当是体验一下,我还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程子橘听后有些无奈,又觉得有几分好笑,感情人家已经把这里当做什么稀奇之地在参观了。
既然对方不嫌弃,她也就不再多语了。
程子橘直接走到最近的一个菜摊,开始挑选起蔬菜来。
她买菜不讲价,也不挑三拣四,看着新鲜就往袋子里装,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就选好了一袋青菜和一袋西红柿。
待两袋菜下了秤,她正要接过付钱,却见到容景轩早一步接过菜,将钱给了老板。
程子橘愣了一下。
菜摊老板已经把钱收走,一边将一堆找回的零钱递给容景轩,一边笑着对她道:“小姑娘,侬男朋友对侬交关好喏!”
老板说的是上海方言,容景轩听不懂,只把疑惑的目光看向程子橘,程子橘却是被弄了一个大红脸,讷讷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面对容景轩烫人的视线,才硬着头皮撒谎:“老板说,今天的西红柿很新鲜。”
刚说完,也不等两边会不会揭穿这个谎言,已经是迫不及待的离开这边的摊子。容景轩显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到她离开,只好对老板有礼貌的笑了笑,追了上去。
这边程子橘因为不自在,走的急,也没有注意前边正有人搬了一个大水箱直走过来。等到她看到了,身体却是反应不过来,僵立在那里。跟在她身后的容景轩看到这一幕,被吓得脸色全变,幸而两人距离不远,他快步将程子橘拉到了一边。
因为动作比较匆忙,两个人撞到了一块儿,但是现在他们也顾不得尴尬,容景轩满脸着急的打量着程子橘问:“子橘,有没有哪里被撞倒?”
程子橘一阵后怕,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理了理凌乱的刘海,摇了摇头。
搬着水箱的小伙子见到差点撞到了人,也停了下来道歉。
本来也不是对方的错,程子橘这下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见到那个小伙子水箱里装的是虾,想到王家的两位老人似乎都爱吃虾,连忙问这些虾该怎么卖。
正好小伙子要送过去的摊位也不远,于是两人就跟了过去。
海鲜摊位上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放在了地上卖,程子橘身上的旗袍虽然开叉不高,但是蹲下来挑拣,不说裙摆会弄脏,也极为的不方便。
容景轩看出她的尴尬,却不提原因,只是笑道:“以前我和叔叔出海捕过虾,挑虾,我是最拿手了。”
说着,便弯下腰,也不嫌海鲜腥味重,直接开始挑拣。
程子橘看着他弯腰的姿态,注意力不禁被他的手给吸引住。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有力,骨骼分明。在他的食指和中指间,还能够看到有一层淡黄色的茧子,显然是平时画图时留下。但是手上的肌肤较白,给人几分秀气的感觉。
他的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干净,挑完虾之后,不等程子橘拿出纸巾,却见到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从身上拿出一方蓝色的方格手帕,将另一只手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程子橘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用手帕的男人,一定是传统精致的男人。
她以前不以为然,现在心中却不觉有几分认同。
容景轩挑的虾果然是不错,等到晚饭时,王奶奶和王爷爷两人皆是赞不绝口。
饭后,王爷爷拉住要去收拾碗筷的程子橘,拿出卷尺要替她量身,程子橘连连拒绝。
“王爷爷,你别费工夫,你做了我也不常穿的。”
王爷爷却是摇头不赞同:“小姐以前出嫁时候穿过的旗袍是我做的,现在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几时不能够动针线了,我要早些帮你备下。”
程子橘听了理由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感叹老人的一番苦心,只能够任由他拿着卷尺替自己量身。
一边收拾着碗筷的王奶奶听到王爷爷提到这事,顺口问道:“小小姐,你和傅少爷都这么大了,你们两个的婚事几时办了?”
程子橘拉着衣服的手不由得一顿,过了一会儿语气淡淡的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等到看到两位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疑惑的看着她时,她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笑着解释了一句:“我现在大学还没有毕业,而且我和他不是已经订婚了吗,这婚礼还跑得了吗?”
最后一句话,有几分自嘲。
的确,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并不仅仅是她和傅湛江之间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傅程两家的联系。就是她和傅湛江不想结了,也得考虑一下,他们身后的家族是否同意。
更何况,现在这个未婚夫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傅湛江对她很好,一直很好。不是吗?
这边的天就跟人的心情一样,明明白天之时还是晴空万里,可是到了晚上,容景轩与程子橘两人告辞离去之时,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两人回去时,只能够撑着一顶从王家借来的伞。
伞虽不是很大,但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两人从未有过这么靠近的呆在一个空间里,都不约而同尴尬的拉开了距离。
如此,伞的位置真的不够了。
容景轩将伞中的大半的位置全部都移到了程子橘这边,走出短短的一段路,他的另一边肩头已经全湿。
程子橘将伞朝着他的位置推了推,他也没有反对。只是,没有走出多少路,伞又移到了她这边的位置。
程子橘无奈,想了想,将身子主动地朝着容景轩的位置靠近挪了挪。
容景轩有些吃惊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
两个人的位置很近,近的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程子橘从来没有和别的男子有过这么近的距离,心中只觉得尴尬,走了几步,又觉得不说话,更加的别扭不自在。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可以说的,她开口问道: “你刚才偷偷的和王爷爷在说什么?”
话说出口,程子橘感觉气氛好了点,僵硬的身体有些放松,心中也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口气。
容景轩自然感觉的出她的变化,只觉得她的小动作有些好玩,忍不住笑了笑,却也不揭穿,只是道:“保密,等到以后,我会告诉你。”
“嗯?”程子橘原来只是想要随便扯个话题缓解尴尬,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是真的吊起了胃口。
“为什么要等到以后?”她奇怪的问道。
容景轩依然是笑着,却没有回答。
程子橘奇怪的抬头想要看向他的神情,试图看出个究竟然来。
谁知,抬头见正好对上容景轩的目光,那眼神中带了太多的东西,让她一时之间捉摸不透,却让她不敢面对,她忍不住慌乱,却再也不敢抬头。
回到家中,雨依然下着。
程子橘与容景轩各自回到房间换衣服。
程子橘换好衣服,整理的时候,发现放到小绣袋里的手机里竟然有好几通未接电话。
都是傅湛江打来的。
她看了一下时间,打来的时候,应该正是她回来的路上。
电话回拨了过去,不过一会儿,傅湛江就接通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的问道:“小橘,刚才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接电话?”
程子橘默然,只能够答道:“刚才我去王爷爷家了,可能是回来的时候,雨声太大了,所以没有听到电话响。”
“原来是这样,我不在你身边,你晚上还是不要出去了。”傅湛江仔细的叮嘱着,顿了顿又道:“对了,明天你要去给阿姨上坟,天气预报说有雨,你也别一个人去,让苏阿姨陪着,我这边的事情后天就完了,到时候我来上海接你。”
他似乎对于自己不能够陪她来上海而感到十分的愧疚,所以语气之中也带着讨好弥补的意思。
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却让程子橘不由得想到了容景轩,想着,忍不住开口拒绝:“不用了,我后天的机票也已经订好了,你过来时,我们时间可能会错开。”
傅湛江听了她的话,可能真的是很忙,或者是不方便,也没有再继续勉强。
电话还通着,这时,楼下的大闹钟传来咚咚的报时声,她看了一眼自己房间里的钟,已经是七点了。她突然想到美国与中国的时差,现在美国应该是凌晨三点钟。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她忍不住开口提醒。
傅湛江听了却不由得笑了笑,回道:“没事,我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程子橘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够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公事那么忙,还是早点睡,免得累坏身体。”
傅湛江又笑了,回话中带着调侃:“知道了,小管家婆。”
第二十章
苏媛的墓地在苏家墓园里,正在半山腰处,紧挨着程子橘的外祖父外祖母。位置很好,靠山隔水。墓地的周边种着一排排苍松翠柏,地上则是修剪齐整的草坪,越显山清水秀之灵妙。
程子橘一一祭拜先祖之后,方才来到苏媛的墓前。
将一束白色的菊花放在墓碑之前。
她掏出手帕,轻轻的擦着墓碑上的照片。
容景轩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扫过照片时,心中微微有些吃惊,虽然先前见过苏媛的小照,知道程子橘长相随了母亲。可是如今看着这张放大后的遗照,他却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程子橘的五官简直是和她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当然这张照片显然是苏媛后期所照,即使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依然遮不住眉眼之中的忧愁,面容消瘦苍白,满是憔悴。
仅仅是看着照片,外人也会忍不住升起几分怜惜之意。
容景轩不觉间想到朱子瞻所提及的那些事情,心中默叹,恐怕,程子橘的母亲,下半生过的并不如意,所以才会早早的过世。
在苏媛的墓前没有呆多久,天空中就开始乌云沉沉,苏阿姨怕会下大雨,早早的催着程子橘回家。
果不其然,车子才开到半路,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下雨天,不好出去,只能够待在家中。
程子橘的情绪似乎很低落,没有吃多少午饭,便放下筷子,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
容景轩有几分担忧的看着她,苏阿姨见此笑着对他道:“容先生,你自己吃吧,小橘她每年看完她妈妈都会这样,你不用担心,过会儿就会好的。”
容景轩点了点头,但到底是心中牵挂不下,匆匆吃完午饭,他便来到了书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很快的,程子橘的疲惫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请进。”
书房里没有开着灯,加上是阴天,有几分昏暗。
他打开门时,目光一时之间难以适应昏暗的房间,好一会儿才见到程子橘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她的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见到他进来,有些无力的挤出一抹笑容,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容景轩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关心道:“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容景轩感觉出她并不排斥他这样的关心,心中微微有些松了一口气,脚步不由慢慢的走到了她身边,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相册上,又问道:“你在看什么相册?”
程子橘没有回答,而是将相册递给了他。
容景轩接过相册,看了一眼程子橘,目光落回到相册之中。手上快速的翻过几页,这本相册之中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苏媛与一个小女孩的合照。那个小女孩,自然是程子橘年幼时候的模样。
他敏感的注意到这本相册中,除了第一页之中,有几张程子橘还是婴儿时与父母的合照外,剩下的照片中,似乎她的父亲就没有出现过。
程子橘显然也发觉他在第一页之中停留的时间过长,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她伸手替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然后苦笑道:“好笑吧,从小到大,我就跟个没父亲的孤儿一样。”
她的语调之中带着浓浓的悲哀,声音也有几分暗哑。
容景轩心中的一根弦猛然被拨动,他忍不住心疼的看着程子橘,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小橘,你不要这样。”
程子橘却抽回手,摇了摇头。
她拿回相册,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目光落在了上面的照片中。
照片中的女子,整张脸已经蜡黄枯瘦,眼眶子也深深的陷进,她坐在床上,怀中抱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虽然面容病态的有些恐怖,但目光之中却充满了慈爱与柔情。
程子橘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照片中的女子,突然轻轻的开口道:“这张照片,是我妈妈去世的那天照的,那个时候她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可是那天她精神却很好,没有让我去学校,而且拉着我说了很多的话,我以为她是好起来了。到了晚上,她和我说她要睡一会儿,没有想到,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的眼眶子红起,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当时我很害怕,我找了妈妈的看护,看护说让我赶紧找爸爸来处理后事,我这才明白,原来妈妈已经去世了。”
“我打了爸爸办公室的电话,是他的秘书接的,说他已经回了家。”她的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冷笑:“家?可是这个家里没有他。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跑了好远的路,在警卫处呆了好久,终于来到他的另外一个家,在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找到了他。”
她眼中的泪水滴落在照片上的塑料薄膜上,浮起了一滴水珠。可是她仿佛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道:“其实,我真的不明白,妈妈和他,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相遇,相识,相恋,到了最后,他为什么能够那么狠心的伤害妈妈的心。妈妈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说,她不要呆在那边,她想要回到上海,她不想要再见到他。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明白,可是,渐渐的我总算能够体会到妈妈常常写的仓央嘉措的那首《十诫诗》——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她把自己最美好的一生,最真挚的感情都给了这个男人,可是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有的时候,我常常在想,倘若妈妈知道自己的结局。当初,会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和他相恋,明明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依然强忍着委屈只身一个人来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只为了那样一个男人……”
容景轩将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她,将相册上的泪水抹去,然后合上。
他看着她,语气温柔的劝慰道:“子橘,我不知道你的母亲是否在后悔,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不会后悔生了你,你是她的孩子,她一定不希望你为了她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程子橘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苦笑:“你和傅湛江都劝我,劝我放下心结,我也想,可是,每当我看到那些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和妈妈两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大宅里的情形,想到妈妈一个人独自落泪的情形……我心中就会不由自主的恨那些人,我知道,估计所有的人都会觉得我不可理喻,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而且是上一辈的事情,我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你这样,苦的人是你自己……”容景轩怜惜的看着她,坐到了她的身边,目光专注的看着她:“而且,你没有尝试着和别人说出来,你怎么会知道别人会不理解你。”
程子橘依然摇了摇头。
“子橘……”容景轩还想再说什么。
“够了!”程子橘突然打断容景轩的话,她站起身,将相册拿在手上,慢慢的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花园里在雨中摇晃的那片橘子林,语气冷淡道:“或许这几天,我太过于放纵自己,让你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容先生,或者景轩,是做陌生人,还是做普通朋友,我想,我今天也应该和你说清楚,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只要你有需要,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可是我是有未婚夫的人,不管如何,我都需要和你避避嫌。我不是我父亲那般人,既然和傅湛江订婚了,我就不可能朝三暮四,况且,我对这桩婚事很满意。所以,很多的话,不是我应该和你倾诉的,很多的事情,我们也不该逾矩。”
“子橘,你根本就不爱傅湛江。你对我有好感,我也喜欢你,你为什么要为了这所谓的婚约而将自己束之高楼。况且,傅湛江对你,也不是唯一。”
容景轩的脸色有几分苍白,他的目光紧紧的锁着她的背影,声音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几丝伤心。
“是吗?”程子橘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冷笑,她轻启薄唇:“爱情,这个东西我从来都不相信。你知道吗,当年我父亲和母亲的爱情有多么的传奇,可是,到了最后,他们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当年我父亲看到站在橘子树下的母亲,一见钟情,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那个时代风气还不开化,我母亲是资本残余,而我父亲则是根正苗红的红二代,两个人的结合,所有的人都不看好,甚至我的爷爷对父亲威胁,倘若娶了母亲,他就不是程家的人。但最后,他还是明媒正娶了母亲。这么多的困难,他们都过来了,那样的爱情,难道还不够深吗?但是,等到我的母亲生了我,身体不好,不能够与他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才过了多长的时间,一年都没有到,他就和他以前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了,那个他对母亲说过只当小妹妹的女人在一起了。母亲曾经和我说过,我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所以给我的名字里有橘字,可是,我现在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讽刺。”
“是,傅湛江不能够对我唯一,可是,至少他能够保证我平稳的过上一辈子。而你,或许你爱我,但是你能够爱我多久,等到你不爱我了,我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会不会比我妈妈更加悲惨。”
“对不起,我程子橘永远都是最自私的人,你的感情,我没办法,也不可能接受。”
第二一章
第二天,便是回北京的日子,程子橘与容景轩两人的机票是一块儿定的,在上午九点。
八点钟的时候,昨晚叫好的计程车便到了。
容景轩来到程子橘的房间帮她拿行李。
经过了昨天下午的事情,虽然昨天晚饭时,容景轩便主动表明态度,两人回到普通朋友的关系。但是程子橘依然有些尴尬。
她本就不是个决绝之人,做事向来留有几分余地。甚至连那边的家里,都因为诸多考虑也依然虚与委蛇。
这种说法,好听点是随波逐流,难听点便是消极悲观。
容景轩待她一向很好,若不是昨天下午因为忆起往事,心情反常,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那样的狠话。
可是,偏偏她已经说了出来。现在自然是觉得有些无颜见人。
一路从计程车到上了飞机,她都抱着能躲一时便是一时的想法,闭着眼睛假装休息。
只是,她的前庭功能向来不好,飞机起飞不过一会儿,胸口便开始发闷。
她按着太阳穴压抑着不适,一边伸手往包里找晕机药,包被翻遍了,却依然没有找出,这才记起,昨天晚上收拾行李时,把晕机药放到床头柜上忘记带来。
容景轩见她脸色发白,连忙找来了空姐。
或许是猜到她的心思,容景轩并不主动照顾,而是让空姐将湿毛巾敷在她额头,自己则是在旁边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杂志。
幸好北京与上海不过两个钟头不到的路程。
下了飞机,容景轩的车子停在飞机场的停车库内,他不放心程子橘一个人在这边等候,便带着她一道儿到了停车库中。
两个人刚刚上了车子,他正要发动车子离去。
突然,程子橘拉住了他的手臂,他有些不明所以的转过头,却看到她的目光紧紧的看着前方,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挣扎的情绪。
他顺着程子橘的目光看去,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傅湛江。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手臂,正被一位穿着时尚的妙龄女子挽着,两人已经走过一段距离,容景轩并不能够及时看到两人脸上的神情,只是从那亲密的举止间,隐约可见其暧昧。
容景轩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程子橘,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更加的苍白。浑身上下,
散发着浓浓的悲哀。
他的心中有些奇怪,程子橘对于傅湛江或许是有感情,可是,绝对不可能会到为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吃醋或是难过。
上一次,在餐厅中,傅湛江身边依然有一位佳丽相伴,可是她却依然云清风淡。
为何今天,她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难道只是因为还未从父母往事中平复的缘由。
他在心中猜测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毕竟现在的他,没有立场去做那个安慰的人。
他还在犹豫猜测时,程子橘却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面无表情,刚才的沉痛挣扎,已经全部消失,仿佛是方才发生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
她语气平静的对他道:“开车吧!”
容景轩看了一眼她,心中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在程子橘公寓楼停下,程子橘向傅湛江道谢之后,便拎着行李走进了公寓中。
接过公寓管理员替她保留下的信件与报纸,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道谢,可是,当她走入电梯的那一刻,一切都轰然倒塌。
刚才的场景仿佛是电影片段一般,在她脑中刷刷重复。
那个男人,的确是傅湛江无疑。
而那个女人,程子橘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是程子绣。
她可以清楚的回忆起,程子绣脸上娇俏甜美的笑容与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手臂。还有,傅湛江看向程子绣时,脸上毫不保留的宠溺。
或许以前,她心中曾经有过异样,程子绣对于傅湛江过于依赖与亲密,可是她并没有多想,只当是一个小妹妹对于大哥哥的依赖,或者是对于她的挑衅。但是这一刻,如果她还不明白,那就太迟钝了。
程子绣看傅湛江时,眼中所带的感情,那不是亲情或是友情,而是爱情。
而傅湛江,或许那宠溺也不再是那么的纯粹。她和傅湛江青梅竹马,可是程子绣难道不是?
从小到大,傅湛江每回带着她玩时,程子绣即使再讨厌她,也爱跟着他们,她只当是小孩子爱玩乐,从未真正想过缘由,现在想想,恐怕她只是想要跟着傅湛江罢了。
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恐怕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当年,她的父亲对苏媛说,宋静玲不过是他青梅竹马的妹妹。可是最后,那个妹妹却变成了枕边人,成了他们孩子的母亲。
如今,没有想到,同样的历史,会如此巧合的再次发生在他们下一辈人的身上。
傅湛江的手上除了一个黑色的箱包外,还有一个粉红色的箱包,无疑,不可能是他一个大男人所用,那么,答案便是挥之欲出。
傅湛江和她说,他去美国处理公事,所以不能够陪她去上海。
可是如今她看到了什么,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与他共游美国。
不,或许还可以再往前推一推,在傅湛江车中闻到的那一款香水。
incanto shine(闪耀光彩)。
她第一次闻到那个味道,其实并不是在她那位女性友人身上,而是程子绣身上——她在去年圣诞节收到的其中一份礼物,因为她很喜欢那个味道,当天晚上,她特地喷了和大家说过。
那个味道有些浓郁,过于甜美,所以她一直记得。
或许,一直太傻的人是她。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不吃醋,不嫉妒,不放感情,那么嫁给傅湛江以后,她就可以平稳的过上一辈子,即使傅湛江在外边有再多的女人,也不会影响到她。
可是,偏偏命运弄人。
她愿意安于现状,她不愿意去争取,去改变,可是命运却在逼着她做选择。
她和傅湛江的世界里可以插入无数的女人,唯独程子绣不可以。
如今,在她毫不知情之时,她,傅湛江,程子绣,三人已经牢牢的绑成了一个结。
她不知道那个结是死是活,她只是在想,她该放弃,还是争取。
程子橘是一个有洁癖的女人,就像是现在,她才离开这边才没几天,她就会觉得这个家里很脏,所以她宁愿忍受路途劳累,也要将家里打扫干净方才歇息。
可是,在感情上她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克服洁癖,可以视而不见。
如今才发现,她不可以,她只是将那种想法深深的隐藏在心中。程子绣的出现,将她那点病态心理再次勾起。
当傅湛江风尘仆仆的来到家里看她时,她发现,自己竟然难以挤出一个笑容来客套的迎接。她甚至不愿意和他呆在一个空间里。
傅湛江却似乎并不知道程子橘此刻心中所想。
他的心情很不错,脸上挂着笑容,看到程子橘手中的擦布,他挑了挑眉,道:“小橘要不我叫家里的阿姨来打扫,你自己打扫太累了!”
程子橘将手中的擦布放入水槽中,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感受着冰冷的液体在她的手上冲流着,飞溅着,她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外人进家里。”
她的话音刚落,傅湛江却突然走入卫生间,伸手入水槽:“那我来帮你把!”
他温热的手触碰到了程子橘的手上,她不由的一个冷战,手上浮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猛地将自己的手躲开,水槽中溅起一阵水花。她无视傅湛江的愕然的眼神,低头平静道:“不用了,我自己打扫就好。”
傅湛江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对于她的再三拒绝有些伤心。
却依然笑着从身上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程子橘。
当程子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将盒子打开,黑底天鹅绒布上,一对制作精致的珍珠耳钉列于其上。闪发着柔和白光的珍珠周边,镶嵌着一排碎钻,构成花朵的造型。
它很美,美的让每个女人都无法拒绝。
傅湛江将耳钉从盒子中拿出,笑道:“我第一眼看到这对耳钉时,就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小橘我帮你戴上。”
说着,他微微靠近程子橘,拿着耳钉伸手正往她的耳边。
程子橘几乎能够感受到他微微加重的呼吸声,以及他身上温热的气息。
她拿着擦布的手紧紧的攥着。
不停的在心中告诉着自己要忍耐,
可是,在傅湛江的手触碰到她耳朵肌肤的那一刻,她却再也忍受不住。
她猛地将他的手挥到了旁边,不顾他愕然的目光,跑进卧房中,将自己锁在里面。
第二二章
美丽的珍珠耳钉挥落在地上,那闪耀的碎钻擦过一道炫目的冷光。
傅湛江的手还保持着斜摊的弧度。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脸色阴沉的难看.
进门时,程子橘冷漠的态度他有所察觉,但是他并未注意,只当她不过是气他不能陪她去上海的缘故,他甚至为自己的猜测还有几分庆幸,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可是,直到刚才他靠近她时,她激烈的反应,以及眼角的余光中那嫌恶的眼神,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错了。
他的手不禁紧紧的攥起。
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做错了什么,他想要把程子橘从房间里拉出来,好好地质问,把话说清楚。
但是,脚步迈出之后,他终究没有上前。
对于程子橘,他一向都是最懦弱,最无能为力。
程子橘不知道傅湛江在客厅之中站了多久才离开,等到她平复下情绪,出来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呈放在茶几上的盒子,见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境。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拿起那个盒子打开,看着盒中依然散发着美丽光芒的耳钉,嘴角不由抽起一抹苦笑。
将盒子紧紧抓在手中,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傅湛江应该是在意她的,毕竟他为她做了很多的事情,甚至连她的一些喜好,他都有记在心中。
可是,为什么就在她已经认命时,他要去招惹程子绣,偏偏又让她看到。
其实,她从小就明白一件事情,她的婚姻不可能由自己做主。将来要和她共伴一生的人,即使不是家中安排,她也只能够选择他们那种家庭出来的人。
她可以不享受自己的家世带来的优越待遇,但是她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
她也想过叛逆,可是她更加不能够琢磨出其他接近她的人的真正目的与想法。
所以,她认命了。
傅湛江会成为她的未婚夫,以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其实,在母亲过世之前,她随着母亲生活,与傅湛江的接触很少,一年之中,也仅在几次聚会中才会碰面。即使碰面了,除了会点头问好外,其他的,几乎与陌生人无异。
或许那个时候,程子绣与傅湛江的关系更好。毕竟,他们曾经同住在一个大院里。
她记得在母亲过世后不久,才真正和傅湛江开始接触。
那段时间,家中在操办着宋静玲与程博瞻的婚礼,宋静玲已经住进了家里,她不愿意回去面对那一家子人,听着她们说着筹备婚礼,或是将来的美好展望。
放了学之后,她都躲开家里的接送,自己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坐着,直到天黑才回去。
而那段时间,傍晚的时候傅湛江似乎都在操场上打篮球,回去也很晚。
她撞见过几次,两个人皆是点头问好就过了。
直到有一回,她回去的路上,傅湛江突然骑着自行车在她身边停下,说送她回去。
她拒绝了,傅湛江也没有强求,只是下了车陪她走了一路。
从那天以后,她回家的路上,都会很碰巧遇到他,然后便是他将自己送回家。
傅湛江那个时候也算是风云人物,这些事情偶尔被别的同学撞见,便开始谣传绯闻说他们两人在谈恋爱。
那个时候年纪小,程子橘本身也是怕麻烦。为了避嫌,放了学,就不在学校里逗留到那么晚,回家都由家里派来的车代步了。
而傅湛江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不过,那段时间的相处,倒是让她和傅湛江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但是就那样,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傅湛江会和她订婚。
她和傅湛江上的是同个学校,在她小学时,就常常听到身边的同学说着初中部的事情,其中最多的也便是傅湛江的事迹。
譬如说,他又换女朋友了。又譬如说,他的前任女友和现任女友争风吃醋打起来了。除了这些,便是他打架了被老师警告,又或者,他又取得了年纪第一、获得了什么奖项……
每每听着身边的同学以崇拜的语气和她说起傅湛江的事情,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觉得那个传闻中的人物,和推着自行车陪她走了一路的男孩不是同个人。
一直到他初三毕业那年出国,他的事情才被渐渐少提,换了别的话题。
偶尔身边的同学以怀念的语气重新提起他时,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放在家中的,每个月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与礼物。
家里人并不清楚那些东西的来源,也不会多管她的事情,只当她是交了美国的朋友,却不知道。这些礼物的赠送者,会是傅湛江。
所以当她高中毕业,提出会与傅湛江订婚时,家里人才会那么吃惊。
订婚的事情是傅湛江先提出来的,在她高考后不久。
傅湛江刚好放假回国,约她出来。
两个人约在了小学的操场上。
他们绕着操场的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说着自己在学校里,在生活上遇到的事情。不过,多数也都是傅湛江一个人在说,她在旁边默默听着,仅仅傅湛江主动开口让她说时,她方才简单的说几句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脚有些发酸,傅湛江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的眼睛远远的看着操场的篮球场,突然开口道:“小橘,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订婚的事情。”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话题,却诚实的摇了摇头。
傅湛江却停下脚步,看着毫无准备的她,语出惊人:“我们订婚好不好?”
她完全愣住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傅湛江,想要从他脸上看出是否有开玩笑或者别有用心的意思,不过,她似乎没有找到,她只看到傅湛江正脸色认识紧张的看着自己。
一直到他的脸上有些窘迫,似乎是为自己的心血来潮而后悔时,她却点了点头,平静的回答:“好。”
订婚仪式在她收到大学通知书时,与庆祝宴一块儿在酒店宴会厅里举办。
那天,程家和傅家请了很多的人,场面不亚于一场盛大的婚礼。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小礼服,梳着别致的发型,脸上晕染着淡粉色的腮粉,显得娇羞可人。她坐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浅浅微笑。
明明马上就是决定她下半生的时刻,她的心情却很平静。
傅湛江倒是有几分紧张,似乎是怕她反悔,频频来到休息间看她。一直到其他的伴娘不耐烦了,将门关紧不让他进来,他才消停下来。
由此,朋友笑都着打趣:“没有想到傅湛江这个花花公子竟然会被小橘你收拾的这么服服帖帖,快来说说你的秘诀。”
程子橘也淡笑不语。
大家打趣一番,只当她害羞才不说话,皆挤眉弄眼的停了嘴,她心中却更觉好笑。
从宣布订婚到开舞,她都配合的很好,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仿佛是对这个时刻真的很期待,很高兴。
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祝贺的人,她疲惫的躲到了大盆栽之后的沙发上,正要躲一时安宁,却听到程子绣和几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过来。
“绣绣,江子哥怎么会和你姐姐订婚,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就是,你姐姐和江子哥几时那么熟悉了,江子哥以前的女朋友不是李家的那位吗?”
程子橘有些尴尬听到这些八卦,尤其自己还是当事人之一。
不过她却也没有念头出去搞得双方尴尬。只是将自己的身体缩了缩,掩藏与盆栽之下。
却听到程子绣不屑道:“你们也不看看李家现在的状况,配得上江子哥吗?而且那事是老早的。江子哥出国前就和她分了。”
“那怎么会是你姐姐,太吓人了好不好,你姐姐那乖乖女显然和江子哥不是一派的。”
“嗤……”程子绣似是嘲讽的冷笑了一下,下一句话却是出乎意料:“和我姐姐订婚有什么不好的。”
“哟,你几时这么维护你姐姐了!”另一个一直没有出声过的女声突然插入,语气似乎有些不善。
程子绣却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金泠,你想哪里去了!我了解你现在的感受,毕竟参加自己的初恋情人与别的女人的订婚宴,心情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了!不过,你换个角度想想,估计就会高兴了。”
众人胃口被吊起,她似乎是满意,顿了顿方才开口道:“你想啊,江子哥那本性,怎么可能真的定的下来呢!和程子橘订婚当然是很好的选择。我们程家家世不差,和傅家正好强强联合,长辈肯定愿意啊!程子橘又是个榆木疙瘩,江子哥在外边乱搞,她也不会去管。这不就是男人最希望的红旗不倒,彩旗飘飘那种境界吗?”
众人听了程子绣这话,皆笑了起来:“这倒是,江子哥倒是聪明,早早的订下一个未婚妻堵住家里人的口,今后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未婚妻都不管,长辈又哪里会来操这份心呢!”
第二三章
晚上,程子橘偶尔上网,联系了以前的一些同学,方才想起,离毕业似乎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也该返校准备毕业论文。
她正想着,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个视频窗口。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叶青琳找她。
叶青琳算是她比较好的朋友,她们小学时曾经是同桌,后来有缘上了同所大学,而且还是同个专业班级。
她接起耳麦,按下对话按钮。
刚刚一接通,叶青琳便抱怨道:“小橘,都好久没联系了,想死我了!”
她不觉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不打我手机?”
叶青琳倒是理所当然的说着:“懒得打!”
恐怕能够把歪理说的如此正当之人,恐怕也只有叶青琳了。
她摇了摇头,无奈。
叶青琳突然开口问道:“小橘,你最近有空吗?”
嗯?她奇怪的看着对话框里显示的视频,挑了挑眉。
却听到叶青琳开口道:“我和季东明要结婚了,想请你当伴娘。”
程子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半晌,方才怔怔的问了一句:“怎么会那么突然?”
叶青琳似乎也有几分黯然,嘴角苦涩的笑了一下,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其实,也不算突然了,我原先就不打算出国或者读研,毕业了,自然要结婚。”
“可是……”程子橘犹豫着,开口问道:“你不是在实习吗?”
“我那份工作!”叶青琳嘴角冷笑了一下,“还不是家里给安排的,留在那里轻而易举,哪里耽误什么事。”
大四开始,不同于程子橘自己选择,叶青琳便被家里安排到了机关里实习。程子橘原以为她是愿意的,可是现在看来,恐怕也有诸多的无奈。
“你的婚礼几时举行?”程子橘没有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只是问了婚期。
叶青琳脸上却没了笑容,语气冷淡的回道:“就在下个月初。”
程子橘心中有些吃惊,这也太赶了吧!
下个月,恐怕叶青琳还没有毕业。她也猜到这其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禁犹豫的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叶青琳摇了摇头,只是捡轻避重道:“家里巴不得我越早结婚越好,这个日子也不算太赶。”
程子橘见她没有想要说的意思,也没有继续问。
想到季东明的事情,她也不由得有些沉默。
若说她自己和傅湛江之间的婚约还是有选择的空间,那么,季东明与叶青琳之间的婚约,则是更加的强制。而且,更加好笑的是,她比叶青琳更早一步知道她要订婚的消息。
那个时候正是大二,季东明是傅湛江的发小,当时傅湛江无意间提及这件事情,她还吃了一惊,因为当时叶青琳在学校里已经有交往的男朋友,她只觉得傅湛江是在说笑。那天晚上,她还开玩笑的和叶青琳提了一下这件事情,谁知,叶青琳听了之后,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白了起来。
程子橘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安。
第二天,叶青琳回了家就没有再回来过,而她的男朋友也来问过程子橘她的下落。直到一个星期之后,她才回来,沉默的把订婚的请柬发给了寝室里的同学。
当时,她的男朋友听说了这件事情后,跑到了寝室楼下找她。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两人不欢而散。
之后在学校里的那两年,程子橘与她偶尔看到她以前的男朋友和另外一个女孩携手走过,她却只是黯然的低头,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学会吸烟。
程子橘知道,叶青琳应该还爱着那个男生,有一回,她中暑晕倒,送到医院时,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嘴里却一直喊着那个男生的名字。
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程子橘也不解的问过,叶青琳却在喝醉时,吐出过真言:“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没有任何目的的对我好。”
叶青琳见到程子橘沉默着,知道她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倒是反过来劝慰她:“你也别想太多了,能够嫁给季东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而且,那些总是我的亲人,养了我那么多年,我总不能够看着他倒霉不管吧!反正从我答应订婚开始,我对这一天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说着,她笑了笑,反问程子橘道:“倒是你和傅湛江两个人的婚事是自己选择的,应该会比我幸福的多。听说你也不打算继续读下去,婚期也快了吧!”
程子橘心中有几分干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若不是今天叶青琳的事情,她也不会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我……”她顿了顿,没有说话。
她突然有些迷惘,叶青琳还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前路该如何走,不管是光芒还是黑暗,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走下去,可是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看不到前方的路。
难得一次,程子橘失眠了。
嫁给傅湛江,是她原先就选好的路,可是,如今程子绣的出现,让她心中的肯定产生了动摇。
她现在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母亲生前凄惨的场景。
可是,让她去选择另一条路,她没有那份勇气。
看着镜中眼眶子底下的淡青色,她拿出很少使用的粉底,浅浅的在脸上遮盖了一层。
她到公司时,已经很晚了。
老余今天有案子,并不在办公室里。
她将从上海带来的土特产分给同事后,又将一个精致包装的纸袋递给了小周。
小周疑惑的打开,等到看到里面的礼物时,惊喜的张大了嘴巴。
“小橘,谢谢你!”她激动的掏出靴子,几乎要在办公室里直接试穿了。
程子橘只是浅笑不语。
上次白雪的母亲来闹事,多亏了小周的帮忙自己才没怎么受伤,正好,家里送来的一份购物册上正有小周在杂志上念叨了好久的靴子,小周与她的尺码相同,她就顺势订了下来。
小周兴奋过后,却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着她道:“很贵吧,我怎么好意思……”
程子橘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时,老余拎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看到她,难得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小程,回来了!”
程子橘笑着点了点头。
小周在她耳边偷偷的嘀咕着:“老余怎么会突然出现,吓死我了,幸好他今天心情貌似不错,估计官司又赢了!”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推了推她:“先把靴子收好吧,迟点老余看到估计就要骂了!”
小周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头。
程子橘进了老余的办公室,老余正往电脑里输着密码,见到她,开口道:“小程,你是来销假的?”
程子橘点了点头,不过又摇了摇头。
老余心不在焉,倒是没有注意。
程子橘看了看老余,犹豫了一下,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开口道:“余主任,我要回校准备毕业论文的事情……”
老余听了她这句话,方才抬起头来。他的手从键盘上移开,交叉着竖起,沉默,并未说话,程子橘知道这个时候,他是在思考事情。
果然,过了一会儿,老余开口道:“小程,你毕业后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律师事务所工作,我可以做你的师傅带你。”
程子橘默默的听着,要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毕竟她原先来这边工作的打算就是如此。不顾现在她却犹豫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余主任,我暂时不打算参加工作,我想先试试出国。”
老余听了她的话,倒是没有讶异或者不高兴,反倒是笑道:“当初导师推荐你过来的时候,曾经说过你要是不读上去就可惜了。只是你却没有这个打算,现在他一定很高兴吧!”
程子橘笑着点了点头。
老余倒也大方,二话没说,便批了她的请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在离职前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交代好。
因为要离开这边,同事之间处了一段时间,也都算是有了感情,大家纷纷提议晚上一块儿聚聚。
程子橘也不打算扫兴,点头答应了。
临近下班时,她却突然收到朱子瞻的一通电话。
朱子瞻说的很急,仿佛是容景轩出了什么事情,她还要追问时,他却似乎有什么缠住,只能够说了一句:“算了,一时半会儿在电话里讲不清楚,我让人来接你吧!”
说完,不等她再追问什么,便把电话给挂了。
第二四章
朱子瞻的话说的含糊不清,却让程子橘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和同事道了歉重新约定了聚会的时间,她快速的收拾了东西,拎着包急匆匆的来到楼下,果然,大门口处已经停了一辆车。
她担忧的向车里的司机问了几句,对方却表示不知情。
无奈,她只好沉静下心,坐在车里。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车子开过一条路后,便绕进了一个绿荫环绕的小区。
下了车子,她跟着司机慢慢的走进其中的一栋楼里。
她隐约猜到,这边应该是容景轩的住所。
果然,等到了目的地,门铃安响后,出来开门的人就是容景轩。
但程子橘也猜到自己被朱子瞻骗了。
看着容景轩的样子,哪里像是有什么事情。
容景轩见到程子橘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扬起了笑容,语气愉悦道:“小橘,你怎么来了!”
程子橘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无奈回道:“朱大哥说你出了事请,所以把我接了过来。”
容景轩听了之后,将疑惑的目光转回到了屋内,程子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朱子瞻正抱着一袋牛肉干,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影碟,感受到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侧过脑袋笑着招了招手。完全没有谎言被说破的尴尬。
容景轩也很是无奈的笑了笑,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还未开封过的拖鞋,递给了程子橘,道:“你先进来吧!”
她并没有接过拖鞋,而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既然你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先回去了。”
容景轩还未说话挽留,朱子瞻却抢先开口道:“小橘妹妹,你那么客气干嘛,赶紧换鞋进来,哥哥迟点给你看点好东西。”
他的身体反趴着沙发背,头支在顶上,做出一副憨态可爱的模样。
程子橘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幅幼稚的姿态,有几分愣神。容景轩却显然习以为常。
他将拖鞋的外包装打开,抽出里面的拖鞋递给了程子橘,低着声音温和道:“既然来了,就进来玩一会儿吧!”
程子橘只好点了点头接过拖鞋。
容景轩的住所是一套两层的复合楼,刚才在门外程子橘还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等到走进时,方才发现里边的布置独具匠心。
楼下一层除了厨房与几个小房间外,几乎都被打通成了客厅。而客厅中间的位置,不同于其他复合楼充分利用空间的模式,顶上那一层没有天花板的阻隔,全部悬空,水晶吊灯高高垂下,让人只觉得视眼开阔。
而二楼与一楼间由深棕色旋转楼梯连接,阻隔成了两道空间,一边是住房,另一边,竟是玻璃花房,即使在楼下,也能隐隐可见其浓绿。
房子里的布置十分简洁,却处处透着雅致与精细,屋内也打扫的十分干净整齐。当然,除了目前朱子瞻一人占据的沙发茶几处。
朱子瞻没有穿拖鞋,穿着白袜子的脚踩在沙发底下的毛毯上,十分惬意。
见到程子橘进来,满脸笑容招呼着,仿佛他就是主人一般。
“小橘妹妹,来,要不要也来点零食,这里有牛肉干,核桃肉,薯片……”他从茶几上拿出一堆零食,一一历数。
程子橘不觉有些汗颜,不知道作何反应。
终于,他将零食全部都拿出来献完宝后,又开始兴致勃勃的开始推荐影碟。
“小橘妹妹,你爱看什么动画,景轩这边有葫芦娃,猫与鼠……对了,你们女孩子最爱看的应该是美少女战士什么的,我去找找啊!”
方才在门外时程子橘只觉得电视里播放的音乐有些耳熟,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才注意到,电视里播放的正是这段时间最红的一部动画片:喜洋洋与灰太狼。
看了看朱子瞻那高大成熟的样子,再看看电视里有些幼稚的对白,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容景轩也觉得朱子瞻实在丢脸,不过看着呆愣在一边的程子橘时,却忍不住笑了。
终究怕把她给刺激了,他开口解释道:“子橘,子瞻平时放松时就爱干些离谱的事情,你不用管他。对了,你要喝什么饮料?”
“不用了……”程子橘好不容易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容景轩的问话,摇了摇头。
“橙汁可以吗,刚榨好没多久。”容景轩却是坚持。
程子橘只能够点头。
他从厨房里端出一杯橙汁递给了她,脸上带了几分抱歉:“子橘,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做。”
“没事,你去忙吧!”
程子橘点了点头。
目送走容景轩后,她看了看电视里的画面,实在不是自己的那盘菜,就拿了一本放在茶几上的杂志翻看起来。
容景轩这边的杂志多数是关于建筑方面的,不过看着一座座设计精美的房屋,她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时,原本在一边架子上翻着影碟的朱子瞻望了望她,突然靠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奇怪的笑容,语气神秘的凑到了她身边:“你知道景轩去干嘛吗?”
她的眼睛微微瞟了一眼朱子瞻,却没有停留多久,收回视线继续翻看杂志。
显然是对于他刚才在电话里骗她的事情,还有几分忿忿不平。
朱子瞻凑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有些怏怏。但是积极性依然不浅的想要勾起对方的兴趣:“景轩在洗照片。”
听此,程子橘倒真有几分好奇的抬起头,疑惑的问了一句:“是在自己家里洗吗?”
朱子瞻连连点头。但又觉得重点不在这里,连忙又道:“重点不是他在家里洗照片,而是景轩在洗的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我刚才偷偷的看过底片。”
程子橘皱了皱眉头,更加有些糊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子瞻也觉得自己话没有讲全,连忙补偿道:“如果只是女人也就算了,可是,景轩的相机很少拍人物的,连他妈让他给照相,他都只是应付了事。而且,他对那些底片多精贵,刚才我才碰了底片一下,他就收了起来。”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怨气,程子橘在旁边听着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哦了一声,继续翻看杂志。
“这些个杂志有什么好看的。”朱子瞻见到程子橘不理他,将杂志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一把拉起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小橘妹妹,我们一起去看看照片上的人吧!”
“朱大哥,你干嘛……”
程子橘一时不察,被他拖了起来,不由想要抽回手。
不过朱子瞻既然来了兴趣,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他一路拖着程子橘到了暗房,小心翼翼的将暗房的门开了一个角,开门前还朝程子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暗房里的光线很弱,程子橘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
等到适应了之后,目光也不由得被夹在绳上的一张张照片吸引。
诚如朱子瞻所说,容景轩甚少拍人物照,一眼望去,最多的便是建筑物以及花草像,偶尔有几张动物画面出现。
容景轩见到他们进来,脸上倒是没有不悦。
不过程子橘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
她正想出去时,却听到朱子瞻语调夸张道:“我还当你拍了什么美女呢,原来你拍的是……”
说完,他的目光在程子橘身上溜了一圈。
程子橘被看的有几分不自在,皱了皱眉头。
朱子瞻又笑道:“小橘妹妹,没有想到你身材这么好,哪天让景轩替你照一组照吧,别忘记给我留几张做纪念!”
容景轩见到已经被朱子瞻看到,于是大大方方的移动了几步,将遮挡住的照片露了出来。
程子橘的目光落到照片时,也不由得有些惊呆了。
照片中的她,在一条古朴的街道上,身着素雅旗袍,或闲停而立,或漫步而行,抑或侧脸浅笑。
形容悠闲,语笑嫣然。
最后一张是她唯一的正脸照。她正微微转身,侧头相望,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眼中还带着几分的惊喜之意。
不得不说,容景轩的摄像技术十分高超,将她的一举一态,都灵巧的捕捉住了。照片并未用彩照洗出,而是采用了黑白照的模式。却更多了一份古韵味。
她看着看着,却不由得上前几步。
朱子瞻早已有眼色的退出了暗房,而容景轩仅是微笑的站在她的身边。
终于,程子橘将自己的视线从照片中移出,淡笑着,对容景轩说了感受:“感觉,照片中的人完美的不像是自己。”
容景轩笑了笑,将干了的照片收起,递给了她:“并非镜头将你完美化,而是它捕捉到了你的完美。”
她笑着接过照片,道谢:“那也得多亏你高超的摄影技术。”
两人相视而笑。
容景轩却突然询问道:“不知道,你这位完美的模特,愿不愿意让我拍一组照片?”
他的眼中含着期待,脸上却是浅笑温雅。
程子橘摇了摇头,连声拒绝:“你别开玩笑了,我若是知道自己站在镜头下,身体肯定僵硬的不行。”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容景轩继续劝说,“当然,这只是一个朋友的请求。”
程子橘对上他真诚的目光,半晌,犹豫的点了点头。
第二五章
程子橘来时本就近于下班时分,她在暗房里才呆了一会儿,朱子瞻已经穿好外套来到门外提醒。
“景轩,时间差不多了!”
容景轩这才有几分吃惊的看了看手表。
程子橘放下手上的照片,心中微疑:难道他们两人晚上还有事情?
不过却没有问出来,而是主动识趣的告辞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
她话音刚落,朱子瞻却连忙拦住她,满脸笑容:“哎,小橘妹妹,你怎么可以走,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程子橘更加疑惑了,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容景轩也是不解的看着他。
朱子瞻却笑道:“今天有几个同学从英国过来,我和子瞻要负责招待。”
程子橘点了点头,心中更加疑惑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却听朱子瞻不紧不慢道:“这不,来的人里有一位对景轩一直有那么点意思,所以想请小橘妹妹帮忙假装一下景轩的女朋友。”
“这怎么行!”程子橘连连摇头拒绝。
她和容景轩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明的,再掺和到这种事情来,完全是有理说不清。
朱子瞻对于她的反应显然是早就沉着在心,也不急,只是挑了一下眉,也不提先前的请求,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小橘妹妹,你不是吧!这点事情你都不肯帮忙。当初景轩对于你的事情,可是事无巨细,义不容辞啊!”
不得不说,朱子瞻这番话说的的确是很漂亮,既不提完全提以前的事情,又恰到好处的说到了程子橘的软处,几句成语也让她的脸不知道是羞还是怒的涨红了。
朱子瞻本人自然不像是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幼稚,相反,他为人处事,比之容景轩的一派温和更多了圆滑与老辣。
程子橘自然是甘拜下风。
她只能够讷讷的开口道:“这种事情,直接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小橘妹妹,你是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有多么的难缠,读书的时候,景轩拒绝她的频率为一天两次,可是到现在那位还没有死心呢!”
朱子瞻见到说动了她,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先前的凌厉,而是带着调侃味儿,又是一派吊儿郎当。
程子橘只当朱子瞻的描述不过是为了说动她而故意夸张,不过真的看到那位传说中的Fiona小姐,心中方才以为然。
这次来中国的五人都是容景轩他们的高中同学,三男两女,其中一对男女是情侣。五人皆是金发白皮肤的英国人。
因为他们是下午才到,所以为了方便,晚餐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就选在他们入住的希尔顿酒店里。
等到程子橘三人到时,五人已经在餐厅里等着。
朱子瞻表现得最为活跃,大笑着拥抱了五人,一边用英语快速的交谈着。
而容景轩依然是态度温和却疏远的打了招呼。
程子橘微微打量,一眼认出那位最为引人注目的Fiona小姐。
她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肩带小礼服,不过身材却不如寻常外国人的高大,反倒是有些小巧玲珑。金发披洒在白皙莹润的肩头,精致的五官略施薄妆,嘴上抹有大红色唇膏,但并不显媚俗,反倒别有风情。
见到容景轩时,她深邃的蓝眸之中闪过一丝喜悦,上前几步,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火热,似乎是强压住自己的激动:“Alex,你来了。”
容景轩不着痕迹的拉开了几步,笑容疏远的点头。
而在场的其他人,却眼中带着趣味,似乎是在观一场好戏。
Fiona并不因为容景轩待她冷淡的态度而退怯,反倒是更加主动,还想要再说什么。
却见容景轩突然走到程子橘身边,对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女朋友。”
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Fiona完全惊呆了。其他人,除了朱子瞻之外,皆也瞠目结舌。
而程子橘心中也有些发愣,她完全没有料到容景轩可以如此自然地介绍着她的虚假身份,若非她是知情人,估计也会被糊弄过去。
她抬头看向Fiona时,只见她已经是笑容全失,一张美丽的脸蛋上,脸色苍白,似乎是强忍着伤心。
连她这个同性看了都有几分不忍。
容景轩此言威力实在巨大,大家都是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似乎是为了冲淡刚才的气氛,皆假装兴致高昂的交谈,安排入座。
大家在这里选的是中餐大圆桌模式,程子橘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容景轩旁边,朱子瞻顺势坐在了她的另一边。
Fiona与另一位女孩偷偷交谈几句过后,也恢复了常态,坐在了容景轩的另一边。
只是,她的目光却含着几分打量与不善,直直的看着程子橘。
气氛不觉带了剑拔弩张的硝烟之味。
感情之事,外人本身就是尴尬。在场几人只能低头喝水,假装置身事外,或者偶尔偷偷交换眼神。
其中,最自然的当属主动接过点菜义务的朱子瞻。
而程子橘却心中不觉叫苦,偏偏她又是最不好置身事外之人,只能够学着其他人低着头频频喝着杯中茶水缓解自己的尴尬。
Fiona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果然,不过多时,她终于开口了,她的语速很快,用的是标准的牛津英语,似乎是有与程子橘一教高下的味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你现在在哪里高就?你和Alex是怎么认识的……”
问题如同弹珠一般一个接一个。
事到如今,程子橘也只能够硬着头皮接话。
她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希望能够尽量在不出丑的基础上,不要踩到这位大小姐的敏感处。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容景轩已经是抢先替她解围:“你们可以称呼她为程。Fiona,请你不要为难她。”
没有料到容景轩会如此直白的警告。
Fiona深受打击,几乎要落泪,眼睛死死的看着程子橘与容景轩。
终究,败在容景轩的面无表情,与程子橘的淡然处之上。
“咳咳。”其中一名男子假意咳了几声,笑着开口道:“好了,大家好久没见,都来聊聊最近的情况吧!”
见有阶梯可下,大家连忙纷纷响应,说着现在的一些情况,回忆着以前的事情。
程子橘本身就是拉来当挡箭牌的,对于他们所说之事,完全插不进嘴。
Fiona也看出了她的窘境,脸上却有了笑容,发言特别积极,其中最喜回忆过往。
幸亏程子橘本身就不是个活跃之人,一个人静静的没人打扰,却也自在。
不过,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认为。
“小橘妹妹,Mark学的也是法律,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的请教他一下。”
朱子瞻笑着把她拉进话题之中。
程子橘心中暗暗埋怨朱子瞻多事,却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能够浅笑着和那位Mark打了招呼。
而Mark听到程子橘学的也是法律,似乎特别的高兴,看向程子橘的目光之中不觉带了几分认同与好感。他微笑道:“没有想到程一个女孩子竟然也学了这类专业,他们总说这个专业只有最无趣的男人才会去学,程,你是为什么才选择这门专业的?”
“只是因为我的母亲。”程子橘面色淡淡的回答,并不多语。
Mark显然看出了异样,他敏捷的转换了一些其他话题。
既不会太过于学术枯燥,又可以让程子橘有话可讲。
果然,聊过几句之后,连程子橘心中也不觉也有几分钦佩,不仅仅是Mark的能言善语,更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位笑容满面,看起来并不是很稳重的男子,竟是剑桥大学毕业出来的的法学博士生。
容景轩见到程子橘找到了能够说话的人,也放了心。
待饭菜上来时,他主动替程子橘摆碗布筷。
其他人见了,皆是挤眉弄眼打趣:“没有想到景轩你也可以这么温柔体贴的对待女孩子。程,你真是太幸运了!”
程子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容景轩却依然含笑淡然以对。
Fiona却是脸色十分不好,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筷子,终于,“砰”的一下,她将筷子拍到了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看着程子橘,开口道:“程小姐,能够和我单独出去谈一下吗?”
“Fiona,菜都上来了,我们吃饭吧!”
她身边的女孩拉了拉她,示意她做的不要太过分。
其他人也都是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们三人。
Fiona估计是铁了心,再次重复:“程小姐,我只是想要和你谈谈。”
程子橘抬起头,看了一眼故作坚强的Fiona,终究没有狠下心来拒绝,点了点头。
“子橘……”
容景轩担忧的制止。
朱子瞻却是笑道:“谈谈也是好事,景轩,不用太担心了,Fiona不是胡闹的人。”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讲出来的,其他人并不能够听明白。
将程子橘带出了包厢,Fiona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是带着她来到电梯口。
程子橘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她,却听到她解释道:“程小姐,我并没有兴趣在公共场合交谈,让别人听到我的私事,所以不介意我带你回房间再谈吧!”
她语调平缓,似乎没有了刚才的冲动。程子橘也觉察出她并没有任何的恶意,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了Fiona订的套房,程子橘在沙发上坐下,Fiona礼貌的问了一句:“要喝点什么吗?”
程子橘摇头。
Fiona也没有勉强,直接切入了正题。
出乎程子橘意料之外,她并未有交谈的意思。反倒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甚至没有看程子橘,自顾自的开始讲述她与容景轩之间的相识,以及她对他的爱恋的经过。
这段感情很长,有些地方,她讲的很详细,所以足足用了几十分钟,她才终于讲完。
程子橘倒是好耐心,坐在一边沉默的听着。
最后,Fiona似乎是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她露出一个笑容,目光看向了程子橘道:“所以说,我对Alex一直以来都是单相思,既然你出现了,那么我也该退出了,我在这里祝福你和他能够幸福。”
说完这句话,她站了起来,又道:“好了,我们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估计他们该急了,我们走吧!”
程子橘没有料到Fiona如此郑重其事的将自己叫上来,只是为了讲述这番话,不禁有些好笑。心中不觉对这个女子感到有些好感,或者说是钦佩与羡慕,毕竟如此潇洒的敢爱敢恨,如此干脆的放弃一段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感情,换成是任何女子,估计都做不到她这般地步。
只是,她又觉得有几分惋惜与同情,不禁心中叹气看向这个女子。
却听到Fiona又道:“不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其实一开始就是我勉强了,Alex喜欢的不是我这类女孩子,以前我还不肯放弃,不过现在你出现了,反倒是让我明白也解脱了。”
说着,她打开了房门,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程子橘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多事了,正要跟出去时,目光却突然停住,脸上笑容霎时全失。
第二六章
若说上次在机场的偶尔撞见,程子橘在事后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说,傅湛江与程子橘不过是偶遇而已,事情——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不堪。
可是,现在她看到的一幕,她却再也找不出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理由了。
是的,她实在想不出,大晚上的,一男一女拿着房卡在酒店里开房,除了她所猜测的那般不堪外,还有其他任何的理由。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上去,不是质问,只是将一切都讲清楚。
但是,她终究不是那般冲动的人。
她没有上去,只是下意识的,重新回到了Fiona的套房里,躲在门边,偷偷的看着。
甚至在这一刻,她自嘲的笑着:或许是否该感谢傅湛江他们所开的房间位置实在很好,好到可以让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边情况,以及,她可以毫不费力的隐藏住自己的身体。
此刻,她的脑子里甚至还在想着,倘若他们看到了自己,那会有什么反应,是和自己摊牌还是……寻找一个骗不了任何人的理由来应付她。
对,骗不了任何的人。
因为眼前的一幕,已经太过于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程子绣躺在傅湛江的怀中,而傅湛江的左臂则是牢牢的抱住了她,虽然,他们背对着程子橘,她无法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神色。
但是,那需要吗。看到了,不过是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再增添一项证据。
房门已经打开,傅湛江扶着程子绣走了进去,然后房门再次被合上。
程子橘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她慢慢的走到了傅湛江与程子绣进去的房间门口,呆呆的看着。
脑子里的感性思维在告诉她,把门推开,所有的欺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可是,理性的那根弦却紧紧的限制住了她的冲动与血性。
推门进去是简单,可是,等到进去了,她能够做什么呢!大而广之的告诉所有的人,自己的未婚夫与自己的妹妹在偷情,把他们的名声搞臭,然后解除了婚约。
再然后呢!自己接受着所有人的同情,就像母亲当年一样!
她的嘴角苦笑连连。
手不觉间,曲成了拳头,紧紧的攥着。可是,终究无力的垂下。
一门之隔,她没有那份勇气走进去。
“程?!”Fiona眼神疑惑的看着她,似乎是不解她为什么会走到这边来。
当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不觉有些慌了,连忙走上来扶住她。
“发生了什么,你要不要紧。要不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程子橘没有拒绝,她顺势将身体靠在了Fiona的身上,随着她重新走进房内,等到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支撑她的一切似乎倒塌,所有的力气被抽空,她喘着粗气瘫倒在沙发上。
Fiona替她倒了一杯热水,一边拿出手机,下意识的就要按下999,却猛然醒悟过来,这边并不是英国。连忙又问道:“你们中国的急救号码是多少?”
程子橘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用了,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她如此说法,Fiona却不赞同,但碍于她的执拗,只好打了电话让容景轩他们上来看看。
不过几分钟,便传来门铃声。
Fiona打开了门,一眼看见走在前面的容景轩,脸上满是担忧焦急的神色。
他走进来时便急急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Fiona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是她将人带上来,如今程子橘这样,她难辞其咎。特别是看到容景轩这副样子,虽然没有质问她的意思,可是她还是不由得有些难受。
“我……我也不知道,刚刚还好好地。”
容景轩见问不出什么来,也没有再纠缠,直接走到了程子橘身边,见到她仍然苍白的脸色,二话没说,便打算扶起她去医院。
紧随其后的朱子瞻倒是没有容景轩的这般惊慌失措。
他看了看程子橘的样子,觉得应该不是什么病,反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难不成是Fiona对她说了什么?
他心中思量着,但是Fiona并不是那般的人,而且看她的反应,也应该和她并无多大的关系。
他正要开口制止容景轩,却听到程子橘已经开口了。
“我没事,刚才只是突然胃疼而已,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程子橘也没有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常会引来这么一番动静,现在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聚集在Fiona的房间里来看她。
她不觉有几分歉疚。
不过,显然她的掩饰之词拙劣之极,多数人都听得出破绽。
只是,不便于当面揭穿罢了。
容景轩皱了皱眉头,此刻也冷静下来了。
深觉刚才自己的反应过于紧张。程子橘本就是个内敛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更是不喜别人介入自己的事情。
他们这番举动,的确是弄巧成拙了。
朱子瞻看出容景轩的懊悔之意,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然后打圆场:“小橘妹妹估计是饿了才会胃疼,我们下楼去吃饭吧!”
程子橘也乐得有台阶下,点了点头。
随着容景轩他们走了出去。
只是脚步在门口时,却不由得顿了顿,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傅湛江和程子绣所在的那个房间。
虽然只是一会儿,但是却被跟在后边的朱子瞻看在了眼里。
他眼神不明的看向了那个房间,手指揉了揉下巴。嘴角微微翘起,
“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跟上去,人都走光了!”跟在朱子瞻身后的Fiona奇怪的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
朱子瞻摇了摇头,重新迈动脚步跟了上去。
却,听见Fiona又低声嘀咕了几句:“这房间也没什么特别啊,怎么刚才程站着不动,你也盯着不动。”
“刚才,小橘妹妹站在这边?”朱子瞻回头看了Fiona一眼,反问。
Fiona不解的点了点头。
朱子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稍瞬即失。他笑道:“没想到小橘妹妹对这边的布置也有兴趣。”
Fiona听了之后不相信的嘘了一下,却突然面上带了犹豫之色,看着朱子瞻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和程道歉?因为我叫她上来才会让她胃疼的。”
嗯?朱子瞻奇怪了一下,片刻之后恍然,却不由大笑。
“嗨!”Fiona不悦的瞪了朱子瞻一眼。
终于,他止住了笑容,连连抽风式的摆手,脸上依然忍俊不禁,却强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笑道:“当然需要。”
Fiona咬了咬下唇,半晌,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气势滔滔的走到正在等电梯的程子橘面前,低着头快速说道:“我……对不起。”
程子橘被她突然的道歉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疑问的目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样疑惑的容景轩,最后看向朱子瞻时,方才有些明白过来,Fiona肯定又是被朱子瞻给戏弄了。
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正要说话,却听到Fiona又急切的催促着:“你到底要不要原谅我啊?”
话音刚落,众人皆忍俊不禁发出了笑声。
饶是程子橘,也被Fiona这幅颇有傻大姐的模样给逗笑了。
欢声笑语,强颜欢笑过后,一切归于沉寂。
程子橘目送容景轩的车子离去后,脸上的笑容落下。
她慢慢的走进公寓大门,然后,走向寂静的楼梯入口处。
即使现在身体很黑,心也很累,但是她却更加渴望一个无人打扰的寂静之地,可以让她好好地思考。
出奇的,今天的楼梯很短,她的脑子甚至还没有将今天的事情理出一个条理来,已经到了家门口。
她无奈的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换好鞋,放下包,她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了沙发上。
却依然无法思考。
她顺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九点新闻,她目光空洞,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儿。
突然站起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打开保险箱,拿出放在里面的一个盒子打开。
盒子很大,里面仅仅放了两件物品。
订婚时,傅夫人交给她的翡翠手镯和傅湛江替她戴上的订婚戒指。
她一向不爱戴首饰,而且,这两件东西也过于贵重,故而她一直保存在这里。
不过——她笑了笑,这两件首饰,应该很快会有一位更加重视它们的新主人。
程子橘简单的收拾了行李,重新搬回到了学校的寝室里。
班里多数人都选择了考研或是出国,加上最近临近毕业,多数人都返校准备起了论文事项,所以一时之间,程子橘相熟的多数同学,基本都待在学校里。
她拎着行李到寝室楼的那段路上,就有不少人冲她打招呼。
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她的心情不禁也好了起来,这种感觉,仿佛就跟还在学校里读书一样,很纯粹,不用烦心那么多的事情。
程子橘住的寝室是四人一间。
等到她到寝室的时候,发现只有留校准备考研的乐乐一个人在吃着泡面,叶青琳的床铺打着,只是人不在。
“小橘,你回来了,想死我了!”乐乐看到程子橘进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程子橘笑着点了点头,待将行李拿了进来,方才问了一句:“乐乐,只有你一个人在寝室啊!”
乐乐点了点头,回道:“清琳最近都是早出晚归的,子君说过两天再回校!”
果然,晚上等到程子橘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时,叶青琳才一脸疲惫的回来。
见到程子橘时,她脸上虽然有惊喜,却还是没什么兴致的打了声招呼:“小橘,你回来了!”
程子橘接过她的包,反问道:“你怎么这么累?”
她摇了摇头,只是说了一句:“准备婚礼本来就忙,尤其是自己不愿意的婚礼,人累,心更累!”
程子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够沉默了。
叶青琳估计也感觉到自己说这话有些扫兴,连忙笑道:“好了,不说了,迟点乐乐也要回来了,我先去洗洗。”
说着,她拿起了换洗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里。
程子橘看着这样的叶青琳,突然鼻子酸酸的,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种凄凉的感觉。
第二七章
再次见到傅湛江,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之后的事情了。
自从上回程子橘从上海回来,和他闹翻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他。
而他,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之后,在酒店中无意间撞见他和程子绣的事情,程子橘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脸面来对待他。
这段时间,她每天待在学校图书馆中,翻找资料,准备论文,以及——留学的信息。
叶青琳的婚期将近,程子橘作为伴娘,在定做的礼服送来时,也被她拉去试衣。
程子橘与叶青琳到了造型中心时,季东明已经在等候。
程子橘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并不熟。所以只是笑着点头问好,并不热忱。
叶青琳也怕她尴尬,所以让这边的店员带她去二楼试衣服。
程子橘也乐得自在,点了点头,顺便将空间留给这对马上要结婚的夫妻。
伴娘的礼服是一件粉红色的抹胸小礼服,裙摆的位置正好在她的膝盖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她修长纤细的小腿。
不过她并不习惯穿这么暴露的衣服,有些不自在的往上拉扯着衣服。
身后店员以为是礼服不合身,连忙笑道:“程小姐,您的身材真好,腰部这边虽然有些宽松,但是您不必担心衣服会掉下,现在只是试穿,我们可以先用别针束起,等到您穿的那天,我们就会修改好了。”
程子橘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往上提了提衣服。
一边的造型师看出了她的窘迫,笑着建议道:“程小姐,你可以选一件小披肩一块儿搭配,到时候我把您的头发做个相配的发型,就会很完美了!”
造型师正说着,突然,一条白色的毛皮披肩盖在了程子橘□的肩膀上。
程子橘不由一愣,抬起头时,却从镜中看到傅湛江正带着笑容看着自己。
她有些惊讶的转过身,目光正对着傅湛江。
他脸上带着微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小橘,我们别闹了好不好?”
他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程子橘却沉默了。
身边的店员和造型师早已有眼色的离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傅湛江。
过了好久,程子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回来这里?”
她的声音中带了明显的冷淡与疏远。
傅湛江忍不住眼神黯然,他没有逼程子橘,而是回道:“我是明子的伴郎。”
程子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的确,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既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傅湛江是她的未婚夫,又是新郎的好兄弟,伴郎除了他,还能够有谁?
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
程子橘的手无意识的拉着裙子的上边,脑子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想着一个多星期前在希尔顿酒店里看到的情形。
她突然很疑惑,为什么傅湛江可以如此若无其事的面对着自己,毫无一丝的惭愧。
是了!她突然想到,或许是以前自己对他太过于纵容了,他身边的女人一直不断,甚至把麻烦闹到了她那里,她依然一声不吭。
所以,他认为,即使他和她的妹妹搞在了一起,自己依然会很宽宏大量,依然会无所谓。
这是不是自己造的孽。
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
“小橘……”
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原先更长,程子橘只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快麻了。
这个时候,傅湛江突然开口。
她抬起了头,看到傅湛江的目光沉痛黯然的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向傅湛江。
依然是那样的目光,甚至于不喜形于色的脸上,也挂了一丝伤心的神情。
“我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我们能不能像普通夫妻一样好好地过日子?”
傅湛江慢慢的走到了她面前,轻轻地说着。
好好过日子?
程子橘忍不住在心中反问着,反复的反问着自己,甚至是看着傅湛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能够好好的过日子吗?
是滴,或许可以。
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在时。不再碍到任何人时,或许真的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这一刻,程子橘心中突然下了一个决心。
既然等不到他的那句话,那么就让她先提出来吧!
她抬起头,点了点头,看到傅湛江脸上突然浮现的欣喜若狂的笑容。
她正要开口时。
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季东明与叶青琳走了进来。
季东明看到房内的情形,摊着手耸了耸肩膀,脸上挂着笑容,问道:“我们没打扰你们吧!”
傅湛江笑着点了点头,调侃道:“怎么没打扰?”
季东明见到他脸上的笑容,也以为事情解决了,走过来笑着锤了一拳他的肩膀,笑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我和清琳,你今天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傅湛江此刻心情正好,也不介意给季东明沾点嘴皮子便宜,却是笑着顺着他的意思反问:“哦,那要我怎么报答你!”
季东明痞痞的笑着:“你这个做伴郎的,我和清琳结婚时的酒全给包圆了就差不多!”
这边傅湛江与季东明两人正笑着打闹,叶青琳走到了程子橘身边,看着她似乎并不是很好的脸色,小心的关心道:“小橘,你没事吧?”
程子橘摇了摇头,将已经快到嘴边的话重新压了回去。
显然,现在已经不是她说话的时候了。
季东明与叶青琳上来,原本就是叫程子橘下楼做造型。
季东明与傅湛江两个大男人,倒是无妨,不过程子橘与叶青琳两个女人,却是比较麻烦。
尤其是叶青琳,她一共有三套衣服要换,自然配套的也是三套不同的造型。整整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选定好其中的两套。
季东明显然是看到了傅湛江的眼神暗示,连忙开口道:“程小姐,要不你和江子先去吃饭,这里有我陪着清琳就好。”
叶青琳也是怕给程子橘添麻烦,连忙附和:“对,你们先走吧,反正我这边也差不多了!”
程子橘见此,也不再勉强。
随着傅湛江上了车,程子橘心中却有些踌躇与犹豫,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傅湛江却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笑道:“原来结婚这么麻烦,我看明子那小子这回折腾的够呛!”
见到程子橘低头没有反应,他也是笑着继续又道:“不过,小橘,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再忙我也不会嫌累。对了,我们去哪里吃饭……”
傅湛江的眼睛看着前边的方向,脸上的笑容依然挂着,却听到程子橘突然平静的开口:“不会有婚礼了,我们分手吧!”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笑容僵硬在脸上。猛地,他一脚踩下刹车,轮胎与地方强烈的摩擦产生了一阵刺耳的响声,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让他有任何反应。
傅湛江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程子橘,他的脸色阴沉铁青,声音也沉的仿佛是被什么压住了一般,他只吐出两个字:“什么?”
恶狠狠地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程子橘没有抬头,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边:“我们……”
“你TMD给老子闭嘴!”
傅湛江语气恶狠狠的打断,他的眼睛直瞪着程子橘,眼里满是血丝泛红。
可是,程子橘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眼睛,开口道:“我们之间已经变成了这样,你觉得还有必要继续维持这段婚约吗?而且,你不是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程子橘的话并没有说完,傅湛江突然掐住她单薄的肩膀。
很用力,几乎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他的眼睛依然恶狠狠的瞪着她,眼里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程子橘,我说了,你给我闭嘴!”
程子橘甚至能够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痛意,可是,她没发出一丝呻吟声。
两个人就这样对抗着,僵持着。
程子橘痛的脸色苍白,她甚至感觉肩膀仿佛不是自己一般。
这时,车窗上传来一阵敲击声,傅湛江终于松开了她的肩膀,他不耐烦的按下车窗,交警礼貌的开口:“先生,这边是不能够停车的……”
交警的话还未落下,傅湛江突然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呼啸而去。
程子橘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看着道路两边的树木呼啸而过,感受到车窗外吹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风,披洒的发丝已经凌乱,可是,她已经完全没有感觉。
她任由傅湛江飙车发泄。
突然,脑子里有一阵疯狂的念头,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是不错的。
至少,什么都不用烦心了。
但是,她的疯狂念头,终究没有成真。
傅湛江超了一辆又一辆的车子,最终,将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他解开安全带,不顾程子橘的反抗,他将程子橘扯出了车子里。
他的动作甚至是有些粗暴。
一路上快步的走着,也不顾被他扯着的程子橘是否跟得上她的脚步。
这边的别墅,是傅湛江在外边的住所,程子橘来过几次,并不陌生,别墅里的阿姨也是认识。
阿姨正要上来说话时,傅湛江却理也没理,一路将程子橘扯进了书房,他将书房的门狠命甩上,然后走到了办公桌前。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
“砰”的,摔在了程子橘脚下。
第二八章
程子橘有些不解,她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档案袋,又看了一眼正看着自己不发一语的傅湛江,最终,弯下腰,捡起了那个档案袋。
她打开档案袋,伸手掏出一叠照片。
目光落在那几张照片时,眼皮猛地一跳。
照片上的人,正是她和容景轩,她不顾掉落在地上的档案袋,一张张查看起了照片,照片上所照的场景,显然就是她和容景轩在上海时候的照片。
一张一张,甚至于他们在雨中共撑一把伞的场景也不拉下。
她的下唇被牙齿紧紧的咬着,捏着照片的手不禁攥起,目光中带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傅湛江。
“你派人跟踪我!?”半晌,她终于挤出话来。
傅湛江看着这样的程子橘,心也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疼,但是他却没有否认这个问题,只是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就是为了这个男人和我说分手,程子橘,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个一向这么顾全大局的人肯提出这个要求。”
傅湛江咬着牙站了起来,朝着她一步一步的逼近,他额上的青筋几乎爆起:“你爱上他了!”
他不愿意说出这一点,可是,他还是恶狠狠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却感觉到心中猛然钝疼。
程子橘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她的视线停留在照片上,伸手将照片扬起,冷声道:“我要和你分手的事情,和容景轩没有任何关系。是,我承认,他对我的确有意思,而且对我,的确比你对我好。但是,我今天做出这个决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巴巴的和他去上海,让他住在家里?没有关系,你会在今天和我提出分手?好,那你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要和我分手。”
未等程子橘话音落下,傅湛江便咄咄逼人,怒声紧逼。
程子橘看了他一眼,强忍住心中的翻涌的情绪,她闭上了眼睛,许久方才睁开看向傅湛江,她平静的开口,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你非要逼我说出来吗?”
傅湛江看着这样的她,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了不安的情绪,可是,他却依然看着她,梗着脖子倔强的看着她。
“incanto shine。”她轻启薄唇,轻轻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什么?”傅湛江有些反应不过来。
却见程子橘脸上的笑容更加嘲讽:“这款香水不就是你曾经残留在车里的味道吗?香水的主人,难道不是程子绣吗?”
“兜风,真是好兴致,约会的好选择。”
“原本你们傅家需要的就不是我程子橘,只不过需要和程家那桩婚事罢了,我和程子绣,有区别吗?与其面对我的冷言冷语,程子绣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傅湛江听了她的话,仿佛是不认识一般,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他的脑子里说不乱肯定是假的,程子橘刚刚陈述的事情,的确是实情,可是真相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半晌,他只能够老套的解释:“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只是当绣绣她是妹妹而已。”
“够了吧,傅湛江。”程子橘冷笑着出声打断:“妹妹?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不管你怎么想,我和她之间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倘若你不想我和他过于亲近,你可以提出来。”傅湛江不耐烦的打断,不愿意与她纠缠于此事。
“不是我想象的那般。傅湛江,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没有那么好的兴致,陪你共享齐人之福。你认为我和容景轩在上海时有暧昧,你以公事为借口,和程子绣去美国,你认为我又该如何想你。”
“你到底是误解什么了,程子橘,我是你的未婚夫,你有什么事情不好光明正大的和我说出来,非要让我去猜,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猜不到你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傅湛江皱着眉头,大声道。
程子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上傅湛江谴责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回道:“你认为我误解,可是我亲眼见到你回来的那天,和她一道拿着行李。你难不成只想告诉我说,你只是和她碰巧遇上。傅湛江,够了吧,这种借口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
“我可以忍受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因为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联姻,原本就是被逼无奈。可是,你为什么要和程子绣搞在一起……”
“够了,程子橘!”傅湛江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声打断她越来越离谱的话。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真正当成未婚夫?有你这样的未婚妻吗?”
傅湛江的脸几乎要贴上她,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伤痛:“你扪心自问,我和你订婚以后,你是如何待我,连普通朋友也不如。你对着我,笑过几次。别说碰你,我连稍微靠近你一下,你都用厌恶的眼光看着我,你到底把我们的婚约看成什么?”
“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当成是脱离程家的机会,我也不介意你对我不好,可是,你用得着待我连陌生人都不如吗?”
程子橘听着他的质问,心中忍不住苦笑。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未婚妻,在他的眼中也是这般的不称职。
是,她是不称职,可是他自己又好到了哪里,她们不过是半斤八两的货色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所以,你就要和程子绣在一起……”
“我和程子绣,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承认,在和你订婚之后,有过其他的女人,但是我和程子绣之间清清白白……”
“够了!”
程子橘努力挣脱出傅湛江的束缚,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她不愿意与傅湛江再做无谓的争辩,反正,她所列举出来的事情,他都能够以所谓的巧合来解释。
只是对于他的解释,她更愿意选择相信自己。
“既然你我对彼此之间都不满意,我们不如分手,反倒给了双方自由,也不必在这里相互埋怨……”
“你做梦!”
傅湛江冷笑道:“程子橘,你想要和那姓容的在一起,没那么容易,就算你对我再冷淡,再厌恶,你这辈子,都别想脱离我。”
他无视程子橘的挣扎,紧紧的拉住她的手。
“从你决定和我订婚的那一刻起,你这辈子只能够是我傅湛江的。我不急,反正我们有一辈子可以耗着。”
第二八章
程子橘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样离开的,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徘徊着傅湛江最后的那句话。
是的,或许,当初的决定,是她太过于冲动。
那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如今这个错误,又该如何去纠正。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将她在酒店里看到的情形说出来,可是,她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傅湛江既然选择了否认与程子绣的关系,那么,即使她说出这个,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多一个辩解的事由罢了。
何况,她也耻于说出口。
这几日她在学校的图书管里不停地反思着这个问题。
偶尔导师撞见,以为她是真的下定决心准备深造,深感欣慰。还偷偷暗示她,可以替她写推荐信给国外的大学。如此,倒让她有几分哭笑不得。
别人看她整天待在图书馆中,以为她很忙,其实,这段日子,是她最空闲的时间。
她甚至尝试着放空脑袋,在靠窗的位置,枯坐上一天。
就在这样闲云浮生的日子里,容景轩竟然会出现在学校里。
程子橘愣住了。
容景轩站在图书馆前河边的柳树下,清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柔和的笑容。
微风拂过,柳絮飘下,纷纷扬扬的落于他身边,仿佛是一副风景画般迷人。
两边行人走过,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频频回头观看。
程子橘出来时,容景轩其实就已经看到。
不过,他并没有动,只是,柔和的笑着,看着她朝着自己这边慢慢的走过来。
看着柳絮沾染上她披洒的发丝。
等到她朝着自己走近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是乱了,目光忍不住更加柔和,不禁伸手替她将那朵柳絮摘下。
亲昵的动作,惹得程子橘不由再次怔然。
她忍下心中异样,抬起头,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收到容景轩的电话时,她大吃一惊。
什么都没有想,就跑了出来,等到看到容景轩时,她的心方才静下来。
容景轩笑的很轻松,看着她,带着几分的玩笑:“我记得有人答应过我,给我当模特的。”
程子橘这才恍然想起,上次的确是有答应过这件事情。
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正忙着接待同学呢,他们回去了吗?”
容景轩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有时间吗?”
她正要答应,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傅湛江拿出来的照片,不禁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回答。
容景轩见此,只是脸上带着微笑,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
程子橘最终答应了。
容景轩的车子并没有开进学校里,程子橘与他漫步在学校中,慢慢的朝着校门走去。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牵手,但脸上都带着笑容,气氛十分好。
程子橘为人虽然低调,但她成绩优异,加上相貌不错,在学校里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名人。有不少人还是认识她的。
偶尔几个与她相识之人经过,皆是促狭的笑着。
程子橘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看到容景轩并无表现出异样,这才微微放下尴尬。
只是,两人并不知道,身后正有一人,正看着他们。
这段时间,季东明每天都与叶青琳两人忙着筹备婚礼的事情。他身为未婚夫,自然是要送她回来。
他刚送叶青琳回了寝室楼下,在学校里慢慢的看着车,却一眼看见程子橘正与一男子在一起。
他原来也没有多加注意,只当是学校里的同学,可是,车子微微开近时,却觉得有几分眼熟,脑子里回忆了好一会儿,方才记起,正是那日在餐厅里被他们撞见的那个和程子橘吃饭的男人。
他原本就是玩家,如何看不出那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最重要的是,一对男女,三番两次都被撞见在一起,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
季东明不禁又想起了傅湛江这几日的反常情绪。
那日他受了傅湛江的请求,让叶青琳将程子橘带了出来,当时,他还以为两人已经谈好,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反倒是越来越糟糕了。
他不禁嘲讽一笑。
傅湛江也是自找没趣,虽说程子橘不错,但是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找一对双方都有感觉的的确是好事,可是,如今的情形是一方一头脑热,另一方却是冷脸相待,傅湛江如此,何必自找罪受呢!
季东明一路尾随容景轩的车子,来到碧竹园。看着两人走进碧竹园内,他拿出手机,按下了傅湛江的电话。
傅湛江听了季东明讲述的事由,却没有发火,只是声音沉静的问道:“我马上过来。”
越是平静,季东明越是感觉到傅湛江心中的波涛。
他隐隐间有预感,傅湛江应该是知道程子橘和容景轩的那回事情的。他与傅湛江从小玩到大,他的性格,他清楚地很。倘若真的无事或是相信,傅湛江只会笑着调侃他两句,就将电话挂断。若是有怀疑,那么傅湛江绝对是喜形于色,摔了电话。可是,如今这般平静,却说要自己过来,那么是真的有事,他,也是真的在意。
程子橘随着容景轩来到碧竹园时,有些奇怪,不禁问道:“来朱大哥这边干什么?”
容景轩只是淡笑道:“我问他借了这边拍照片。”
程子橘听了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心中颇以为然,这边的风景的确是优美,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也会很不错。
想到这里,她原本只是抱着应付容景轩的情绪,也来了几分兴致与期待。
朱子瞻的确是安排周道,碧竹园中,此刻似乎没有一人,显然是早早清场。
这边的风景本就是清幽之极,如今少了来往的人烟,反倒更多了一份宁静的意境。
容景轩带着她,一路来到一座独立的房子,在门外时,她抬头看了一下门上标着员工室的门牌,又有了几分疑惑。
但是脚步还是跟着容景轩走了进去。
这边的员工室隔了两间,外边一间是大厅,里面则是换衣间。
容景轩的脚步停留在大厅中,从一边梳妆桌前,拿起放在上面的几个盒子递给了程子橘。
程子橘只是疑惑的看着他,没有接手。
容景轩捧着盒子的手也没有伸回,含笑道:“打开看看。”
她半是疑惑,半是不解的打开盒子,却被盒子里的东西给惊住了。
一件浅蓝色的旗袍正叠的整整齐齐放着。
她拿出旗袍,看了一眼上面的细密的阵脚,无疑,是出自王爷爷的手艺。
她不禁想到那天容景轩和王爷爷两人神秘的说的事情,难道他早就有这个念头?
程子橘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不过,此刻她没有时间再多猜测。
容景轩将其他的几个盒子都递给了她,让她打开。
盒子上系着的绳子早已细心地打开,她只需要打开盒盖,就可以分享到里面的惊喜。
这种拆礼物的感觉,不得不说,真的很好。
不过几秒的功夫,盒子基本已经被打开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盒子里所装的东西,都是旗袍。
一件一件,各有艳色。
或浅蓝,或素白,抑或是淡黄……
等到她打开最后一个盒子时,她拿着盒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里面,依然是旗袍。
但是却是一件火红的嫁衣。
那炽热的颜色,仿佛要灼烫到她的手一般。
她伸手欲抚摸那件旗袍,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回。
旗袍的做工,无疑是精致的,甚至比先前那几件更加出色。
旗袍的裙摆,边上,都绣着金凤,一个个活灵活现,仿佛是要破布而出一般。
在领口之处,还绣有金色的牡丹。
虽是老款式,却没有艳俗的感觉,
她将盒盖重新盖回,看向了容景轩。
容景轩此刻,却有几分窘迫,他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程子橘的反应,解释道:“这件旗袍,是王爷爷早就为你准备好的,这次我替你订的时候,他顺便一块儿寄了过来。”
程子橘点了点头,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的确,上面的绣工复杂精致,即使是王爷爷和王奶奶一道儿绣,估计也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够绣完,不可能是容景轩那个时候提出来订做的。
见到程子橘没有多少的排斥,容景轩有些小心的提议:“可不可以让我拍几张你穿这件旗袍的照片?”
程子橘只是手摸着那件旗袍,听了容景轩的提议,点了点头。
却道:“你能不能给我留几张我的照片。”
容景轩欣然答应。
王爷爷和王奶奶的心意,她明白,可是,目前看来,她是不能够穿上这件旗袍接受他们的祝福,给他们看一下自己穿上这件旗袍的模样,也不枉费他们费了如此心力。
第三十章
有些女人,天生就是为了穿旗袍而生的。
适合穿旗袍的女人,肩膀要溜,腰要细,当然身材玲珑有致是最好不过。
但是这一切,都比不过其自身需要散发出的那股韵味。
而程子橘,恰恰是这一类人。
她可以穿出旗袍的婉约与静美的风情,也可以穿出娇柔与清丽的气质。
或许她身上还欠缺一点女人的妩媚风情,但是她自身散发的沉静意味已经远远弥补了那些不足。
换上旗袍,行走于拱桥竹林间,流连于清渠幽道边,仿佛是穿越了时光的界限,又仿佛是带着遥远的气息。
一切,美的仿佛是幻景一般。
程子橘没有化妆,佩戴任何的首饰,仅仅将长发简单的束成了一个发髻,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脸,但是看起来却更是灵气逼人。
容景轩看着这样的程子橘,甚至不愿按下相机,生怕相机的声音会打断这美好的一切。
程子橘从来没有给人家当模特拍过照片,不过,今天出乎她的意料,当容景轩的模特,似乎并不是那么困难。他不会要求她摆出什么特定的姿势,他更善于捕捉镜头。
刚开始时,程子橘还有几分紧张,但是容景轩却并没有拿起相机来拍,反而是悠闲的和她聊起天来,聊些她感兴趣的东西,往往在她聊得最起劲,或者看某处景物正专注时,那些镜头就被捕捉下来。
几组照片拍好,时间总共不过半个钟头。
“子橘,待会儿那组照片,我们去屋里拍吧!”
程子橘欣然答应。
最后一组照片,所拍时,穿的正是那件红嫁衣旗袍,意境的确是放在屋内较好。
程子橘换上那件旗袍,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的衣服向来很素淡,可以说是第一次穿这么艳丽的颜色。
况且,这件旗袍的寓意又是不同。
她从来没有想过,容景轩会是第一个看到她穿这件衣服的人。
她的头微微低着,感受到容景轩看过来的目光时,飞快的抬眼一看,却又马上低下。
而在那一瞬间,容景轩若有所察的快速按下快门。
“卡擦”一声,那一瞬间的娇羞被记录下来。
“我还没有准备好。”程子橘也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时,脸不禁红了起来,连声阻止道。
容景轩却是笑着调出了照片,递给程子橘,笑道:“刚才的情景,很美。”
是的,当女人第一次穿着嫁衣,展示在别人面前,那欲语还羞的姿态,的确是最美的。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是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程子橘并不知,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照片上的自己,看起来,的确是比先前所拍的那些照片多了一份感觉。
其实,她低头很快,镜头并没有捕捉到她的全容,可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那低垂的双目,那似乎被嫁衣的烈红晕染的脸颊,以及那在小立领中若隐若现的白嫩脖颈。
无一,将她最美的姿态记录了下来。
她没有将照片删除,递给了容景轩。
反问:“我们去那边拍?”
容景轩收了相机,却不急,反而将她带回到了员工室的大厅,将她安在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抽出一管似乎还未开封的眉笔。
程子橘疑惑的抬眉,有些不解。
容景轩笑着解释道:“这旗袍颜色太艳,拍出来的照片容易减淡你五官的颜色。”
程子橘的眉眼生的其实很好,极具江南女子柔美的特征。若非要拍照,这嫁衣穿在她的身上,反而能够还能够带出几分艳色。
只是,若在镜头下,却极易减淡。
程子橘显然也明白了容景轩的意思,并不反对。
不过她却制止了容景轩要帮她画眉的手,只做若无其事道:“我自己画就好。”
她从小到大读过不少的诗词,其中也包括了不少画眉的诗句,在她的印象中,这画眉之事,本就是夫妻闺房之乐而为。虽然现在不是古时候,但是,她总觉得有几分暧昧。
容景轩却错开了她欲拿过眉笔的手,脸上带笑,反倒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反问:“这么不相信我的手艺,虽然我是第一次,但好歹我也是整天拿着图纸画画的人。”
程子橘不知道容景轩是真的不懂她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不懂。
可是,她又不好解释什么,唯恐对方认为她想的过多。
“好了,和你开玩笑的。”容景轩看出了她的窘迫,并不点破她的意思,只是温润一笑,解释道:“因为是等会儿拍照时候要的效果,所以我比较能够掌握好深浅。”
见到容景轩这么说,程子橘倒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微微抬起头。
看着她这么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容景轩真正被逗笑了。
他摇了摇头,无奈的开口:“不需要闭眼睛。”
程子橘再次窘迫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对上容景轩的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不禁有些慌乱。
容景轩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程子橘的个性,经不起逗,偶尔逗逗可以,但要适可而止。
他淡笑着,拿起眉笔,顺着她的眉形,轻轻描绘。
因为画眉的缘故,两个人的距离靠的极近,几乎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偶尔容景轩的手指擦过程子橘的脸,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气氛变得异常暧昧。
程子橘的眼睑低垂,视线强忍住不去看容景轩。
“差不多了……”程子橘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正要离开。
突然,外边的大门被打开。
容景轩与程子橘吃惊的转过头看去,却看到傅湛江正一脸铁青的站在门外,目光凶狠的看着他们。
“江子……”紧跟在他后边的是季东明。
傅湛江没有理会季东明的叫唤,只是沉声道:“你出去,别跟进来。”
季东明一噎,还要说什么,他却已经迈动脚步,走进了员工室中,将门紧紧的关上。
这时,容景轩与程子橘早已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程子橘转过头,没有去再看傅湛江,只是定定的盯着镜中的自己。
心中冷不住有些冷嘲,看样子,她是把傅湛江想的太好了,她原以为,他再过分,也不会真的找私家侦探来跟踪她。那些照片的来源,虽然她想不出出处,可是她不愿意将那些照片归纳到自己一开始冲动怀疑的那般。
可是,现如今,傅湛江既然能够在容景轩和自己见面时赶过来,若说没有众人监视自己,真的是说给三岁的孩子听都不会相信。
容景轩从容的收起眉笔,与程子橘微微保持距离。
无关乎退怯,只是不愿意给这已经乱成一团的事情再添上麻烦。
只是,此刻的傅湛江,心中早已经是怒火滔天。
进来时的场景,几乎让他怒火滔天。
不管是程子橘那身鲜红的嫁衣,还是她与容景轩之间亲密的姿态,都刺伤了他的眼睛。
可是,他强忍住怒火,他还是要保存住自己的颜面,保存住程子橘的尊严。
所以,他让季东明先出去,那怕季东明是他的兄弟,他也不愿意将这件事情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亲自来处理这件事情。
他的目光执着的看着程子橘,只需要,她肯解释一句,那怕那个借口,假的让人无法相信,他也愿意相信,愿意当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程子橘却一言不发,她甚至不愿意将目光分给他一点。
想到程子橘那天与他说分手时候的情景,想到先前的照片,还有如今,她与容景轩之间亲昵的姿态。
他粗喘着气,慢慢的,一步一步朝着程子橘和容景轩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猛地伸手发力,朝着容景轩一拳打过去。
容景轩早已防备,但是程子橘就在他的旁边,他没有躲开,生生的任由傅湛江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傅湛江的力道并不轻,他受了一拳之后,身子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伸手捂住了胸口,低咳了几声。
程子橘没有料到傅湛江竟然会出手,她猛地站了起来,扶住容景轩,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容景轩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傅湛江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但是看着程子橘如此维护容景轩,他心中的怒火再次开始翻涌。
他的眼睛怒目紧瞪。
却没有再动手,也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程子橘,似乎只是要她一个答案。
程子橘看了一眼傅湛江,心中叹了一口气。
松开了扶着容景轩的手,走在傅湛江与容景轩中间,看着傅湛江,开口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进其他人,我们出去谈吧!”
傅湛江深深的看了一眼程子橘,又看了一眼容景轩,没有反对。
程子橘正要跟上,突然,容景轩单手拉住了她的一只手。
她转过头,目光中带着不解,疑惑的看着容景轩。
却见到他站正了身体,朝着傅湛江慢慢走近。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神情,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的认真:“傅先生,你和子橘之间,本就不合适,这样纠缠,有意义吗?”
程子橘心中猛地一跳,有几分不安。
容景轩这话,显然带着挑衅的味道,依着傅湛江的脾性,只怕不肯善了。
她正要说些什么,制止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这时,出乎她的意料,傅湛江没有发火,只是嘲讽的反问:“我和小橘不合适,你就合适?”
“至少,我不会给她任何的难堪!”
傅湛江听了容景轩的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依然没有动手,他冷声道:“容景轩,你别太自以为是,你以为小橘会接受你?”
“对,我知道她现在不会接受我。”容景轩并未改变脸色,只是目光灼灼转头看向程子橘,认真道:“但是,我愿意等她。”
“够了,容景轩,你少TMD给我装情圣,你以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又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你愿意等,难道我就没有等过,我等了她那么多年,守了她那么多年。临了,你和我说,让我放手,做梦!”
傅湛江慢慢逼近容景轩,冷笑着:“容景轩,只要我一天不答应解除婚约,她程子橘,就一天是我的女人。你,就永远别想插入我们。”
第三一章
“够了!”
程子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声喊道。她看着两个男人冷静的开口道:“都闹够了吧!”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来做决定,该如何,我自己会选择。”
“子橘……”容景轩看着疲惫到了极点的程子橘,欲言又止。
程子橘没有看他,只是沉声道:“对不起,今天我累了,剩下的照片就不拍了。”
容景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程子橘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转过头时,笑容已经收起,她的目光看向了傅湛江,平静的开口道:“江子哥,我不希望和你之间闹到最后无法收场,那天的建议,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程子橘……”
傅湛江心中恼火,可是面对如此模样的程子橘,他又有种无力,无可奈何的感觉。一腔的情绪,无处可发。
程子橘说完这番话,没有再待在大厅里,转身回了换衣间换衣服。
她此刻很累,真的不想再管,再操心任何事情。
她甚至懒得再管外边的两个男人是否会闹起来。
不过,两个男人到底是没有冲动。
等到程子橘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时,傅湛江已经离去,容景轩坐在椅子上,摆弄着相机。
见到她出来时,他笑着站了起来,温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程子橘摇了摇头,将装着整理好的旗袍的盒子递给了他,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容景轩看的出,她此刻情绪不好,心里估计也乱的很,恐怕看到他也是心烦,所以没有再强求。
此刻,朱子瞻的碧竹园里依然没有人,程子橘一个人慢慢的往大门处走去。
却在大门处看到了倚靠在车门边的季东明与傅湛江。
季东明见到她出来时,脸上带着笑容,仿佛跟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上前笑着邀请:“程小姐,这边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去学校里接清琳。”
程子橘看了一眼季东明,心中忍不住赞叹此人睁眼瞎、和稀泥的功夫甚是了得。
虽然她猜不准对方怎么会在这里,但是也能够猜想到,他对于自己与傅湛江还有容景轩三人的事情,恐怕知道的也少。
心里指不定如何想着自己,却能够做出这副若无其事的姿态来。
她没有兴趣和季东明深交,更加没有兴趣,接受等会儿一路上的试探,她正要拒绝。
却见傅湛江走了过来,站到了她的旁边,开口道:“明子,你自己回去吧,我会送小橘回去的。”
季东明听此只是挑了挑眉,爽快的含笑点头。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打开车门,进了车内,然后驱车离去,动作一气呵成。
程子橘将视线从季东明那边收回,有几分疑惑的看着傅湛江,却见他没有再言语,自顾自的走入车内,她原以为傅湛江要自己离开,却见到他将车子开到了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打开副座上的车门。
她犹豫了一下,见到傅湛江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到底进了车内。
车子在路上慢慢的开着,程子橘这个时候,方才发现,傅湛江穿的非常正式,西装领带,应该是从工作中半途赶来。
倒也难为他了。
程子橘想的颇有些嘲讽。
车子行过一段,程子橘方才发现,似乎车子行进的方向,并不是学校位置。
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看着面色沉静如水的傅湛江,正要询问。但话到了喉咙里,却又止住了。
见傅湛江这副架势,显然是有目的而为。
她一向随遇而安,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想不出,两个人之间还可以闹到什么地步。心中反倒是起了异样的几分期待,如果再闹下去,可以如此闹完了,对双方反倒是一件好事情。
傅湛江心中的确是有主意,但是那个主意,程子橘可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他们车子最后停在了程家门口。
程子橘端详着有几分陌生的程家,心中并不是很好感受,但是脑子里却又起了几分疑惑,傅湛江将自己带到程家来,做什么?
难道是让程家的人劝自己回心转意。
她也被自己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惊了一下。自嘲自己的异想天开,傅湛江若是真的想出这个馊主意,估计脑子真的坏了。
她随着傅湛江走入程家,是宋静玲开的门,见到他们两人,脸上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程子橘自从上次在这边闹翻之后,好几个星期没有回来过,而傅湛江来这边,除了偶尔过节会来拜访外,其余时间,基本都是陪着程子橘而来,所以也是好几个星期没有上门过。
如今两个人招呼也没有打,直接上门来。
她心中自然有几分疑惑与异样。
不过她向来处事不惊,惊讶只是在一瞬间,片刻之后,脸上便换上了亲切的笑容:“小橘,江子,你们怎么来了,我都没有好好准备一下。你们吃点留下来吃晚饭,我让阿姨添几道你们爱吃的菜。”
殷切客气,真正是一副女主人热情招呼客人的摸样。
程子橘心中冷笑着。
她此刻甚至连笑脸都懒得露出来,低头自顾自的换起了鞋子。而傅湛江,也不如平时的周全,只是言简意赅的问了一句:“阿姨,叔叔在家吗?”
两人如此表现,让宋静玲看出了几分蹊跷,她掩住疑惑的表情,笑答:“在,在书房里看书呢!我去帮你们叫下来!”
傅湛江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对宋静玲道谢:“谢谢阿姨。”
傅湛江与程子橘在客厅中坐着等候。
程博瞻很快就下楼来,看到程子橘时,心中也高兴了几分,不由的加快了步伐走到自己的大女人跟前,眼眶子微微发红,连连道:“小橘,你来了……来了,来了就好。”
他似乎是很激动,还有几分失态。
程子橘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并未做任何热情的回应,却也让程博瞻欣慰不已。
宋静玲见到这副场景,忍不住眼神一黯,她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走到了程博瞻旁边,拍了拍他的手,微笑着开口:“博瞻,江子找你有事,你们坐下来说吧!我去厨房多弄几道菜。”
程博瞻正要答应,傅湛江却出身挽留:“阿姨,你也留下来。”
宋静玲有几分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表达自己的疑惑,笑着点了点头,坐到了程博瞻旁边。
“我想和小橘结婚。”
这是傅湛江说的第一句话,之后他便没有再说什么。
这句话,显然让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程子橘,完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面色怔怔的盯着傅湛江,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刚刚“捉奸”完,转头就要和“被捉奸的一人结婚”,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面对大家的惊疑不定,傅湛江却显然很满意自己那句话带来的效果。
程博瞻看了一眼眼前坐着的小儿女,严肃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傅湛江对于此疑问,显然早有准备,他微笑着,正要开口。
宋静玲却笑着责怪了一句程博瞻:“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其实江子和小橘的年龄是到了结婚的时候了,提出来也不算突然。”
傅湛江也笑着点了点头,仿若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慢慢的答道:“没错,小橘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而我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想要和小橘早些定下来。”
对于他的解释,程博瞻显然也相信了,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这样……”
“我不同意。”
程子橘却突然出声打断。她对上程博瞻与宋静玲疑惑的眼神,还有傅湛江带着怒火的目光,她面无表情的回道:“我不想那么快结婚,我想出国。”
“小橘。”傅湛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强压下怒火,咬牙啮齿的叫着她的名字,却依然做了一派和平,笑言:“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你要出国的事情,我不反对,等到结了婚,你一样可以在国外念书。”
“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程博瞻皱着眉头,提出了异议。
傅湛江却笑着说服:“现在交通很方便,我要见小橘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情,而且,我也怕我的未婚妻被人家拐走啊!”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颇为调侃。
程博瞻与宋静玲两个人皆笑了起来。但是程子橘却知道,他已有所指。
见到两位家长已经被说动了,傅湛江正要说些什么,再添把火时。
突然,程子绣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我不同意。”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程子绣身上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披着的长卷发有几丝凌乱,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刚刚睡醒时的朦胧,她的目光中带着激动的情绪,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第三二章
程博瞻和宋静玲看到是程子绣,脸上不禁起了几分诧异之色。
而傅湛江,看到程子绣时,脸色却不止难看了一点两点。
程子橘将傅湛江的神色收入眼中,心中却忍不住嘲讽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开口,只是做了壁上观。
“绣绣,你不好好在屋里睡觉,出来搞什么?”宋静玲待回过神来,想起程子绣刚才所说的话,连忙抢先训斥。
果然,宋静玲一番训斥之后,程博瞻原本沉着的脸色有几分好转,倒是没有再出口。
只是,程子绣似乎并没有领会宋静玲的好意。
她慢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身上还穿着浴袍,长长的尾摆随着她脚步的走动,不时来回荡漾。脸色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半真半假道:“你们在楼下商量这么大的事情,好歹也是一家人,我怎么可以缺席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迎着众人的目光,坦然的走到了傅湛江的另一边闲暇位置上,坐下。
举止怡然,嘴角含笑。
“我们这边讨论正经事情,你添什么乱?”
程博瞻不耐烦的斥责了一声。显然,将程子绣刚才的反对只当是玩笑过了。
“爸,好歹我也是程家的人吧,程傅两家的大事,我凭什么不能够听。”
程子绣不悦的回道,一反往常见了程博瞻便胆怯的模样。
程子橘看着据理力争的程子绣,又看了看此刻面无表情的傅湛江,突然开口道:“既然子绣要听,就让她留下吧!”
她这句话一出,在座的众人皆有几分吃惊的看着她。
宋静玲和程博瞻脸色变了变,猜不透她突然的友好是怎么回事。
而傅湛江则是脸色阴沉的看着她。程子橘怀疑他与程子绣之间有暧昧之事,在两人之间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她却在这个时刻,同意让程子绣留下。其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若是换成往常,傅湛江可能还不会有那么大的顾忌,可是,自从那件事情后……
他的目光看向程子绣,想起她刚才阴阳怪气的模样,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
程子绣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两人,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于程子橘的挽留并未领情,不过她倒是稳稳的坐在沙发上,开口挑起了话题:“刚才不是说到要结婚的事情吗?我们继续说啊!”
程博瞻脸色不豫的看了一眼程子绣,倒是没有驳程子橘的面子,开口继续道:“那江子你说婚事在什么时候举办比较好?小橘如果要出国,那这段时间肯定不会有空……”
“叔叔,没有关系,婚礼的事情我可以来筹办,我想在小橘毕业时,举办婚礼。”
傅湛江出口打消了程博瞻的顾虑。
“这季家和叶家不是也在最近要办婚礼吗?婚事会不会办的太密了!”
宋静玲说的有几分忧心。倒是一副为两人真心考虑的姿态。
“妈,他们季家和叶家办他们的,我们程家和傅家办自己的,到时候我们办的风风光光的,人家只会记住咱们家的婚礼。”
程子绣突然插话道。一副乐见婚事办成的意思,引得傅湛江与程子橘都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
她却仿佛是若无所察,反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程子橘,笑言:“姐姐,你和江子哥的婚礼,可不能够草草了事,若是在你毕业之前要办,咱们现在就得操办起来。”
程子橘突然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程子绣。
程子绣一开始时的反对,绝对不是开玩笑,可是如今她却又做出一副好似真的期待她和傅湛江的婚礼赶紧举行的意思。
她迷惑了。
程子橘低头思索之间,程博瞻他们似乎已经被程子绣与傅湛江说服,讨论起了结婚的日子,以及筹备的工作。
程子橘听着耳边的议论声,有些头疼。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打断道:“我没有打算那么早结婚。”
她的话犹如是浇下一盆冷水,刚才热火朝天的讨论气氛戛然而止。
最为积极的程博瞻与宋静玲面上皆露出了尴尬。
而傅湛江似乎早已经麻木了程子橘的拒绝,只是用眼神悲哀的看着她。
程子橘却没有将目光看向这三个人,而是看向了程子绣。
果然,她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却并不惊奇,显然对于程子橘的回答,早已经了然在心。
见到程子橘看她时,她毫不畏惧的抬起头,迎着程子橘的目光,只是挑眉挑衅一笑。
然后语气中带着调侃,笑道:“姐姐,该不会是江子哥逼你太紧,你得了婚前恐惧症了吧!”
程子橘没有回应她,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傅湛江。
傅湛江却故作不看她,显然想要默认成事。
是她太过于理性,还是这个世界太过于疯狂了!
程子橘脑中自嘲的想着。
她突然拎起了放在沙发上的包,站了起来,冷静的开口道:“我没有想过那么快结婚,特别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说完,她没有再看众人的目光,转身离去。
没错,她是故意如此说的。
虽然没有把事情说开,她也想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意思,至于,会给傅湛江惹得麻烦,她此刻也根本不想考虑进。
她没有理会程博瞻和宋静玲的挽留的声音,也没有理会傅湛江灼灼的目光,她安然的换好鞋子,然后步履平稳的走出屋子。
“程子橘!”
出乎她的意料,出来叫住她的人,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三个人,而是程子绣。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略带了几分疑惑的看着程子绣。
程子绣的脚上穿着拖鞋,见到她没有过来的意思,也没有顾是在屋外,直接穿着室内拖朝着她走了过来,一边笑道:“你放心,江子哥正在和爸妈解释你的那一番话,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出来打扰我们。”
程子橘目光锐利的看向她,似乎是要对她的这番话进行解析。
程子绣坦然处之,等到了她的面前半米处,方才停下脚步。
程子绣本就比程子橘个头高,如今虽然程子橘脚上穿的是高跟鞋,也只堪堪与她目光相平。
她两手插在浴袍的袋子里,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开了口:“不如,我们两人合作一下。”
她说的漫不经心,脸色也坦然,只有偶尔瞟向程子橘的眼神中,带出了几分激动的意思。
此刻,程子橘心中略微捕捉住了程子绣刚才做法的用意,只是,她还是故作不解道:“什么意思?”
程子绣见到她相问,以为她有几分意动,连忙开口:“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江子哥,你喜欢的是那个容景轩。但是你和江子哥之间又有婚约。”
她顿了顿,又道:“我想嫁给江子哥,偏偏两家的大人又不同意。”
“所以,你先将婚事答应下来,到时候,等到结婚的那一天,你就不要出现,我顶上,这样你可以和江子哥解除婚约,和那个容景轩在一起,而我,也可以嫁给江子哥,我和你都可以如愿以偿。”
程子绣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将目光抛向程子橘,见到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是有顾虑,连忙又补充道:“反正,两家的大人所要的不过是程傅两家的联姻,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一样,而江子哥,我相信,等到我和他结婚了以后,他也不是非你不可。”
程子橘没有意外于程子绣心中的算盘,她唯一疑惑的是,程子绣如何知道她与容景轩之间的事情,且如此胸有成竹的认为,她为了容景轩可以背弃婚约。
“哎,你到底怎么想,答不答应?”
程子绣见到程子橘久久未做出回应,有几分急了,皱着眉头跺了一下脚,开口质问。
程子橘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程子绣,摇了摇头。
“你……”
见到自己刚才的一番话都做了白工,程子绣有几分恼火,她恶狠狠的瞪着程子橘,却又强忍下怒气,开口再次劝说:“你不是不想要结婚吗,如果不用这个办法,你就不可能和江子哥解除婚约,难道说,你想要学人家脱离程家?”
她嘲讽的笑了笑:“拜托,别傻了。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是你敢脱离程家,你别看爸爸现在让着你,疼着你,但是家里还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
程子橘只是淡然笑了一下,似乎为程子绣拙劣的激将法而不屑。
她语气平静的开口道:“我会和江子哥接触婚约,但是,我不会和你一道做戏骗人。”
说完,她转身离开。
身后是程子绣恼羞成怒之后的骂声,她没有理会。
程子橘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那番话,此刻心中澄明,却又不禁有些冰冷。
程子绣这个方法,听着似乎是个好主意。但是倘若她真的答应配合那么做了,所有事情的责任,到底由谁承担,还不由程子绣说了算。到时候,恐怕比自己主动脱离程家还要严重。
程子绣还真是跟小时候一般,无时不刻不想着让她难堪。
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愿意忘记阴她一把。
第三三章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之间,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紧接着,不管叶青琳如何不愿意,她的婚礼也如期到来。
程子橘作为伴娘,在婚礼前的一天,陪叶青琳住在她家里。
已经是很晚,房间里的灯早已经被关掉,程子橘没有睡着,她知道,睡在自己身边的叶青琳也没有合眼。
感受到身边的人翻了一个身,程子橘忍不住轻声开口问:“清琳,你睡了吗?”
很长时间,叶青琳都没有回答。
程子橘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却听到她开口了:“没……”
她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带了几分哽咽。
程子橘坐了起来,打开床边的台灯,果然看到叶青琳脸上满是泪水。
她大吃一惊,正要询问,却见叶青琳捂住脸,连声哀求道:“把灯关了。”
“清琳……”
程子橘无奈的顺从了她的意思。
房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她伸手欲安抚身边这个哭的颤抖的身体,但是却又犹豫的不敢靠近。
她突然感觉到很无力,这就是命运,她无法阻止自己好朋友的这个命运,甚至在将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承受这样的命运。
听着叶青琳小声的抽泣声,半晌,她只能够开口安慰:“别哭了,明天眼睛会肿起来的。”
“嗯!”叶青琳强忍住自己的悲痛,佯装无事一般,开口道:“你也躺下吧!”
程子橘顺从的躺进被窝之中。
叶青琳转过自己的身体,将头靠在程子橘身上,小声道:“我只哭这一回,以后再也不哭了!”
“清琳……”
听着叶青琳明明脆弱却假装坚强的样子,程子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是我矫情了,当初订婚的时候,我就应该有这个觉悟,现在哭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叶青琳自嘲道。
“你别这么说,当初你……”也是无奈。
可是,话到了程子橘的嘴边,她不忍说出来。
叶青琳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没有附和程子橘的话。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久久。
当困意袭上程子橘时,她耳边突然听到一句轻轻的话:“其实,他来找过我。”
“谁?”程子橘下意识的问道。
等到自己问完,却觉得有几分傻了。
能够让叶青琳有如此大情绪波动的人,除了她的前男友还有谁。
叶青琳也没有回答程子橘的话,只是继续说道:“就在几个月前,他和我说,他还爱我,当初的事情,他只是我是无奈,所以,他希望我能够回到他身边。”
“我没有答应。”
“是不是这件事情被知道了,所以才会让你和季东明的婚礼这么急……”
程子橘迟疑的猜测着,心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许久,见到叶青琳并没有回答,她也只当是默认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程子橘和叶青琳便被叫醒。
两个人昨晚心中有事,都是很晚才睡去,精神并不好,特别是叶青琳,眼睛肿的厉害。
幸好化妆师对于这种情况早已有所准备,有冰汤匙在眼角下敷过方才让模样可以见人。
紧接着,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化妆换衣服。
等到一切都搞定,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所有的新娘在出嫁的这一刻,都是最美的。
叶青琳也不例外,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美丽的仿佛是一尊洋娃娃一般。却,眼睛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空洞而无神。
程子橘化完妆后,走到了她的身边,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伸出自己的手紧握住她,希望能够给她一点支撑。
当接触到她的手时,程子橘却有不由得一愣。
在房内调的如此高的温度下,她的手,竟然冷的没有一点热度;僵硬的几乎要颁不动。
“清琳……”
程子橘正要叫回她的神思,却听到楼下突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这是新郎来接人的信号。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叶青琳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眼神无助的看着程子橘,眼中泪光闪烁。她的手紧紧的抓着程子橘,语气之中满是挣扎与紧张:“小橘,我后悔了,我不嫁可不可以……”
她几乎要哭出声来。
“清琳,你不要这样!”程子橘心中一酸,也几乎要落泪。
屋内守着的化妆师见到这种情况,有些着急的拿着化妆棉跑了过来,连声劝道:“你们不要掉泪,妆会花掉的。”
可是,这个时候,叶青琳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脸上的泪水仿佛是再也控制不住一般,一下子,从眼眶之中不停的流出来,眼线已经花了,沾染了眼线与睫毛膏的泪水,留在脸上,落下一道黑色的印子。
整张脸上的妆已经全毁了。
化妆师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这个时候,叶青琳的母亲走了进来,见到女儿这种情况,并不责怪,只是冷静道:“清琳,别哭了!”
叶青琳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母亲,但终究是将委屈的泪水憋了回去。
见到劝住了女儿,叶青琳的母亲对一边的程子橘客气道:“小橘,清琳的妆可能要补上好长时间,你让守门的人多拦新郎一会儿!”
程子橘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情景。
叶青琳正靠在她母亲的怀中,她的母亲正轻声安慰着她。虽然是即将离别的场景,可是,却无比的温馨。
程子橘不禁黯然的低下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心中的酸涩,没有让泪水落下。
叶青琳至少还有母亲在身边安慰她。
她呢,到时候,可能连个可以安慰她的亲人都没有。
叶青琳的房间外边,便是一个小客厅。
此刻众人正聚在门外和新郎与伴郎团对持着。
这次陪着叶青琳出嫁的小姐妹里,有好几个,程子橘还是认识的。
见到她出来,她们连声笑问:“是新娘子着急了,还是你也出来拿红包的。”
程子橘勉强让自己挤出一抹自然的笑容,开口道:“清琳刚刚吃东西时,不小心把妆给弄花了,现在正在补,你们别让新郎他们太早进来。”
“这丫头,都出嫁了,还有心情吃东西。”
众人笑闹起来,又都连连点头:“我们就怕新娘子心疼新郎,多给我们折腾会儿,自然是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新郎与伴郎团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姑娘们,快开门啊!”
紧接着,便是一阵撞门声。
一个大胆的女孩连忙堵住门接应道:“哥哥们,你们不拿点开门费来,怎么行呢!”
“哟,妹妹,这要开门费,等你们开了门,我们自然可以给你们!”
程子橘认出这是傅湛江的声音,在场的几个小姐妹也都认了出来。
那个大胆的女孩连忙推着程子橘上前道:“小橘,你未婚夫哎,赶紧搞定了!”
程子橘脸色有几分尴尬,只是看了看大家,并没有开口。
见到屋内并没有反应,屋外再次叫了起来。
“傅湛江,你家小橘可在我们手中,你再叫,待会儿小心我们把她藏起来,看你怎么办!”
“得!得!得!哥哥我先塞个红包进来,你可别那么干啊!”
说着,一个封口的红包袋子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众人赶紧捡起,摸了摸,却是不满回道:“太薄了吧,江子哥,你也太小气了!”
说话间,袋子被打开,从里面掉出了一张价值八千八百八十八的换购券,众人连连噤声。
“得,伴郎都这么大方了,新郎,你准备给我们准备多少的诚意啊!”
众人又开始起哄。
程子橘无心在屋外跟着闹,重新走回了叶青琳的房间,只是目光看到屋内温馨的一幕时,却又没有再走进去。
她一个人,有些百无聊懒的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着门边大家的玩闹,心情在强烈的对比下,更加有几分感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青琳的母亲走了出来,示意屋内已经准备好了。
程子橘这才慢慢站了起来,回到房间里。
此刻,叶青琳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虽然脸上没有喜悦的笑容,却也没有了刚才的悲伤。
有的,只是认命。
彻底的认命。
叶青琳看到程子橘进来时,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带着几分的不好意思,说道:“刚才,我失态了,吓到你了吧!”
程子橘摇了摇头,看着这样的叶青琳,突然冲动的抱住了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叶青琳脸上依然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反过来安慰道:“好了,待会儿他们就要进来了。”
果然,两个人刚刚分开没有多久,房门便被打开。
季东明手上拿着一束花,半跪着进来。
他的脸上还带着哭笑不得的神情,显然是这幅样子,是被众人给恶作剧的。
“老婆,你嫁给我吧!”
季东明将花高高的举在了叶青琳面前,请求。
程子橘有几分紧张的看向了叶青琳,却见她低下头,无悲无喜接过了花,点了点头。
瞬时,众人起哄中,季东明抱起了她。她也只是顺从的将手挂在季东明的脖子上。
房内,新人出门,众人簇拥。一下子,空了,也安静了很多。
程子橘没有跟出去,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刚才叶青琳坐的位置,看着那一块凹下去的床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床单理好。
她转过身,正要出门,却看到傅湛江倚在门边,眼神深沉的看着她。
她不由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距离上回去傅家提亲之事不欢而散之后,程子橘一直没有见过他。
这个时候,突然见面,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傅湛江走到了她身边,闭口不提先前的任何事情,他拉起了她的手,只是道:“我们下去吧,等会儿要去酒店,你坐我的车吧!”
程子橘有些捉摸不透。
但到底顺从的跟着他下了楼。
这个时候,她不管如何,都要顺从的在众人面前演好戏。
不管他们将来会不会解除婚约,至少,在这一刻,她是他的未婚妻。
第三四章
下午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吃过酒店里的饭菜,大家便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
叶青琳换妆的休息间里,几乎所有的小姐妹都聚集在了这边。
一个女人五百只鸭子,更何况是这么多的女人,休息室里喧闹不堪。
程子橘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
叶青琳见此,便笑道:“要不你去开间房间休息一下,晚上估计要闹到很晚,你这个伴娘可不能够精神不振啊!”
程子橘顺势应了下来,走出喧闹的休息室中。
举办婚礼的大礼堂就在酒店的三楼,这边的电梯又迟迟不下来,她就走了楼梯。
走到一楼正要出楼梯口时,她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她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眼睛忍不住朝着外边偷偷的看了一眼。
竟然是季东明和一个年轻的女子。
他们两个人站的地方,正是进入楼梯口的拐弯处,十分隐蔽,倘若不是程子橘心血来潮走了楼梯,估计没人会看到这个场景。
季东明的身上穿着新郎的礼服,衬托着挺拔清俊的身姿十分玉树临风。
他手上夹着一根烟,脸上神色颇有些不耐烦,目光之中带了一丝嫌恶,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子。
而那个女子,脸上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扯着季东明一方袖子,正在哽咽哭泣着。
“陈琳,我今天就要举行婚礼了,我们好聚好散吧!你也不要在这里纠缠了,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季东明将手中的烟在一边的垃圾桶里掐灭,不带一点的迟疑扔进。嘴里吐出的话,就和他的动作一般干净利落,不留一点的余地。
陈琳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脸上梨花带泪,她目光哀戚的看向了季东明,悲切道:“可是我怀了你的孩子啊!”
她仿佛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可是,季东明脸上却毫无波澜,若说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神情,却是厌恶。
“你够了吧,若不是你背着我偷偷怀上这个孩子,我用得着被家里这么急逼着结婚。”季东明脸上划过一丝冷笑,甩掉陈琳拉着他袖子的手,冷声道,“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还敢来找我要什么,你未免太天真了,以为怀了这个孩子,就可以进我季家的门。”
“挟天子以令诸侯,你真是好算盘!”
“我……”陈琳语气哽咽,被甩开的手拳头紧握。
她吱唔了半晌,终于,抬起头,企图感动季东明:“我知道我自己有错,可是,这是你的孩子,你……”
“陈琳,你够了吧!这个孩子,你爱生不生。你若坚持生下来,DNA比对后,若是我的种,我季家自会养着,但是孩子的妈妈不可能是你。你若识相点,便拿了钱,乖乖的把孩子做了,咱们以后见面了,还有点情分在……”
“啪!”
还未等季东明说完,陈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惊呆了两个当事人。等到回过神来,陈琳有些害怕的伸回手,捂着嘴巴,惶恐的看着季东明。
季东明单手摸了摸被打的一边脸,眼神阴翳的看着陈琳,却没有打回去,只是冷笑了一下,开口道:“这巴掌算我欠你的,但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不要等到保安来赶你。”
说完,他毫不留恋的离去,只留下陈琳一人,失声痛哭的蹲了下来,将自己紧紧的缩成一团。
许久许久,她方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离去。
程子橘站在门口,唇齿紧咬,拳头紧紧的握住,她极力忍住自己,才没有让自己出去,将事情问清楚。
刚才季东明的话,如同复读机一般,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原以为,叶青琳与季东明那么急结婚,是因为怕叶青琳与她前男友旧情复燃。可是如今,她却听到了更加不堪的真相。
只是,季东明外边的女人,有了孩子,所以才会如此急着让两人结婚。
叶青琳作为这些事情里,最无辜的人,却要承受最大的伤害,来承担并不应该让她承担的责任。
她的脑海中,不禁再次想到了昨天晚上叶青琳抱着自己痛哭的场景,还有今天早上,她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想来,她是知道所有真相的。
可是,为什么她要答应。为什么要做这个无辜的牺牲品。
明明知道,自己的前路没有一点的希望,可是她为什么要义无反顾的踏进那个火坑中。
程子橘强忍住心酸,突然转身返回,她要找叶青琳问清楚。
在她的脚步刚刚迈上楼梯正要拐弯时,却见一人挡在她的前方。
她惊慌的抬起头,却见傅湛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有些吃惊于傅湛江的神出鬼没。却被傅湛江的下一句话引出了怒火:“不要去!”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傅湛江。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回答,只是一意孤行朝着楼上走去。
这时,她的手被他拉住,却听到他继续道:“这是叶青琳自己选择的,你何必多事……”
“够了……”程子橘一把甩开他的手,怒瞪着傅湛江:“她之所以会选择,是因为她无奈,可是她不应该成为牺牲品。”
对于她的恶声恶气,傅湛江并未生气,他低垂下眼睑,淡淡道:“你去了又能够怎么样,既然她已经在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你去劝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是啊!
程子橘在心中哀戚的想着,自己去有什么用呢!
她沉默了,站在楼梯上,低垂着头。
“你一向都不是那么热心的人,即使叶青琳是你的好朋友,你也不会去插手这件事情,小橘,你今天失态了!”
傅湛江冷静的指出。
程子橘却突然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傅湛江:“没错,我一向冷血,可是,看到了叶青琳如今的情形,我想到自己的将来,我和她,又有多少不同……”
“你和她不一样!”
傅湛江忍不住出声打断。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对于你来说,我和叶青琳之于季东明的意义有什么不同,我只是你们娶回家应付父母的借口,只是你们能够更肆无忌惮出去玩的借口,我和她之间的感受,对于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完全可以无视!”
“我从来没有无视过你的感受。”
傅湛江不堪于她的指责,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打断。
“够了,你是在意过,可是你真正用心在意过吗?”
程子橘忍不住声嘶力竭质问,她粗喘着气。
心中承受力的临界点已经到了极点,她已经无法再维持住自己的淡定,再也无法用冷淡的面具来遮盖自己的喜恶。
“你所认为我在意的,却从来不是我在意的。”
许久,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冷冷的抛下这句话。
“或许在你们这些人看来,只要给我们维持了足够的脸面,不管在外边如何的玩,对于我们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伤害。没错,我也一直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我发现,这种婚姻其实很畸形,只是在相互折磨而已。”
傅湛江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程子橘,慢慢的吐露着自己的心声,他突然有一种马上要失去她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很突然,却又无比的强烈。
他强忍下心中的不安,企图让自己出声打断这种奇怪的感觉,打破这种弱势的局面。
“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不管我在外边有多少的女人,在你看来,都是无所谓,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生气……”
“江子哥,够了,真的够了,我们两个人已经相互绑了这么长时间,相互折磨了这么久,你不高兴我对你的冷淡,我也不喜欢你和你那群朋友的一贯做法,我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既然现在,你已经与程子绣在一起了,就不要再勉强了好不好。”
程子橘静静的请求。
傅湛江却有几分无力,他疲惫的企图再三解释:“小橘,我已经重复很多遍了,我承认,我以前的确是有过别的女人,但是,我和程子绣,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已,为什么你不能够理解呢!”
程子橘低着头没有说话。
傅湛江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小橘,我们以后好好过好不好?你不高兴我和程子绣在一起,我以后不会再和她接触。我们结婚,你想要让我如何,我都愿意。”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如此!”
程子橘看了一眼傅湛江,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身上楼。
第三五章
“绣绣,你好了没有?迟点婚宴就要开始了!”
打扮妥当的宋静玲敲了敲程子绣的房门,叫唤道。
“马上……”紧接着,一阵马桶的冲水声传了出来。
“怎么回事……”宋静玲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正要打开厕所时,却发现厕所的门被下了锁。
她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这房间里的厕所锁什么门?
敲了敲厕所的门,她又喊道:“绣绣,是不是拉肚子了,要不要妈妈给你找点药!”
“没事……”
程子绣的声音好像是憋出来一样,带着无力。
宋静玲更加紧张了,又敲了敲门,喊道:“绣绣,怎么了,快开门?”
砰砰啪啪的一阵声音过后,终于,程子绣打开了门,苍白的脸上还带了一点的紧张。
宋静玲走了进去,闻到厕所里的酸臭味,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程子绣,却见到她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都乱七八糟的呈现倾倒的姿态。
“怎么回事?你吐了”宋静玲盯着程子绣,开口问道。
程子绣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慌,连连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勉强笑了笑:“没事,昨天不是和同学出去吃火锅,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程子绣的掩饰在宋静玲看来,不过是太嫩。她自然瞧得出程子绣的异样,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
不过她也怕自己猜测错误,引得女儿不高兴,于是笑了笑顺势道:“先去医院里检查一下吧,看你那脸白的,别出什么大问题。”
“妈,不用了,待会儿不是要参加婚礼吗,迟到总是不好的。”
程子绣连连摇头拒绝。
“得了,你这个丫头,几时这么识大体了。现在时间还早,我先打电话让医院里给安排一下,到时候检查完直接过去,不会耽误什么事情的。”
宋静玲拍了拍程子绣的肩膀,笑道,仿佛真的只是担心女儿生病出问题。
说完这句话,她也没有再在程子绣的房间里逗留,只是道:“你赶紧换了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妈,真的不用……”可是,不等她拒绝,宋静玲已经出了房门。
她看着宋静玲离去的身影,无意识的咬住下唇,拳头紧握,脑中的一根神经紧紧的绷着。
静寂的病房里,宋静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上的化验单,猛地……她将手中的化验单甩到了程子绣的脸上。
她脸色铁青,喘着粗气。她简直是要气疯了。
她……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未婚先育,你才几岁……”
她的手指指着程子绣,眼睛怒瞪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程子绣只是低着头,不言语。
“你说话啊!哑了吗?你是不是要不把人给丢光了才甘心,若不是我执意带你过来,你是不是要等到肚子大的瞒不下去才肯承认。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找了认识的医生偷偷帮你检查,明天程家二小姐怀孕的消息估计就要传得沸沸扬扬了!你懂不懂得羞耻心,你非要自甘下贱是不是……”
宋静玲咄咄逼人,怒声斥骂。
程子绣只是低着头,听着她的越来越过分的话,眼眶子里泪珠打转。
突然,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看着宋静玲反驳道:“是,我是不知羞耻,我是自甘下贱,这也是你教的,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生下了我,当时爸爸还有老婆,我至少没有找结过婚的。”
“你……”
宋静玲没有料到程子绣会如此说,气极,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够拿眼死死的瞧着程子绣。
“你把孩子给我打了,今天的事情我们当做没有发生。”
半晌,宋静玲冷冷的吐出这句话。
程子绣并没有反驳,只是低着脑袋。
宋静玲只当她是默认,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化验单,突然开口问道:“这个孩子的爸爸是谁?”
程子绣依然低着脑袋没有开口。
宋静玲只当她没有听清楚,慢慢朝着她走进,又重新问了一遍:“孩子的爸爸是谁?”
程子绣依然没有回答,却有些承受不住宋静玲的逼问。
只做无所谓的抬头,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回了一句:“你问这个干吗?”
“我女儿被别的男人欺负了,难道我还不能够知道那个人是谁?”
宋静玲怒声道。
“你别管这么多好不好……”
程子绣脸上有几分难堪,转过头,躲避宋静玲的追问。
“程子绣,你这是什么态度!是你做错了事情,我是你妈,只是问一下事情,你就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
手上的化验单已经被宋静玲揉的不成样子,但是她还是坚持了最后一份耐心问着。
“你别问了好不好!”
程子绣依然不肯开口。
宋静玲冷笑了一下,看着倔强的程子绣,开口道:“你不想回答也行,你怀孕时间才六周,我也不是查不到你那段时间和谁交往……”
程子绣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宋静玲,半晌,她咬牙伤心道:“有你这么当妈妈的吗,知道我怀孕,只会骂我,只一味的要我说出真相,你根本就不管我的感受。”
宋静玲脸上肌肉抽搐,她指着程子绣,怒声责骂:“我不管你的感受,要是我真的不管你不疼你,我管你是怀孕还是去死,你自己未婚先孕已经是错了,我现在在帮你遮掩,你竟然还要这样想我。”
“当年,你怀了我的时候,外婆有这样逼问过你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够了吧!程子绣,我和你的情况能够一样,我和你爸爸的事情,是两方家长都赞同的,你爸爸知根知底,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完全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你也好意思和我当年做比较。”
程子绣沉默了,没有再说话。
宋静玲以为她是被自己说服了,心中也有些不忍,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劝说道:“妈妈问你孩子的爸爸,没有想过要让你难堪。若孩子的父亲,身份配得上你,你又喜欢,妈妈自然会努力促成你和他的事情,但是,若是那个孩子的父亲身份不好,你又不喜欢,咱们只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真的?”
半晌,程子绣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
宋静玲心中却燃起了希望,连连点头道:“当然,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想让你难堪……”
“不是这个?”程子绣打断道,看着宋静玲,目光对视平静的阐述:“你说的,若是孩子的父亲,身份配得上我,而且我又喜欢,你就愿意促成我和他的事情。”
宋静玲心中异样,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到她点了头,程子绣嘴角微微翘起,开口道:“孩子的父亲,是江子哥。”
“什么!”
宋静玲心猛地一颤,手中的化验单落地。
程子绣脸上却并未异样的情绪,反而是将目光再次对向了宋静玲睁得大大,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睛,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我刚才说,孩子的父亲,是傅湛江。”
第三六章
“彭”的一声。
一束花球朝着程子橘的方向砸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等到回过神来,眼神再次愣住,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花球。
还未等到她想到该如何处理手中的花球,众人的祝贺便铺头盖耳的砸了过来。
“子橘,看样子,你和江子的好事就要近了!”
“就是,江子啊,什么时候和小橘办喜事!”
“……”
众人见到花束落到了程子橘的手中,皆笑着起哄。
程子橘有些无奈的苦笑,对于手中这束从来都没有期盼过的新娘花球,实在是头疼。
傅湛江嘴角也带了一抹苦笑,但为了不让外人看出异样,只是笑道:“哟,你们倒是比我还急了,要不,明儿个你们自个儿先拿本证给我瞧瞧。”
“去,我们急什么,这不是替你先着急上了,万一小橘不要你了,你可得怎么办啊!”傅湛江的其中一个兄弟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对程子橘笑道:“小橘妹妹啊,要不赶明儿个哥哥和你去登记了,咱们让江子孤老一生算了!”
“你丫的,越说越过分了,都撬起了兄弟的墙角,欠抽啊!”
傅湛江只做调侃斗嘴,倒是把众人的注意力从程子橘接到花束上引走了。
程子橘抱着花束从酒店的花园里,正慢慢的走回大堂。
这边的花园小道设计的非常美丽。两边搭了白色的架子,上面缠绕了生长繁茂的花藤,此时,虽然没有开花,却绿意盎然,颇具雅致。
她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周边美丽的风景。却……突然一道人影拦在了她的前方。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眼前拦路之人身上。
“你接到了新娘的花球?”
程子绣一身嫩黄色的长袖连衣裙,□穿了淡色的丝袜,脚上一双平底单鞋,娉婷而立。她化了淡妆的脸上,此刻正盈盈笑着,目光看着程子橘。
程子橘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程子绣却突然朝着她慢慢的走了过来,纤细的手指轻抚过她手中的花球,突然抬头笑道:“可以送给我吗?”
程子橘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时没有反应。
程子绣脸上依然挂着甜美的笑容,并未因为她的沉默而不耐烦,反而是温声又问了一遍:“我很喜欢这个花球,你可以送给我吗?”
程子橘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花球递了过去。
程子绣脸上的笑容微微扩大,她接过花球,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十分有礼貌的道了谢,然后方才小心的捧着花束离去。
程子橘看着她转身时耳边金色的长耳坠划过的优美弧线,心中微微起了一丝涟漪。
程子绣抱着花球慢慢的走回了宴会厅,然后坐到了宋静玲的身边。
宋静玲看到她手中的花束,不禁瞪了她一眼,开口斥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还去抢花球,你不要命了!”
程子绣没有解释反驳,只是抱着花球,甜美的笑着。
“你这丫头……”宋静玲有些气急败坏。
程子绣此时却抬起头,笑着打断她的话:“妈,我有分寸的。”
“你有什么分寸!”宋静玲又瞪了她一眼,不过只是色荏内厉的嘀咕了一句。
程子绣脸上笑容扩大,将花束小心的放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拉住了宋静玲的手,语气撒娇道:“妈!”
“行了,别撒娇了!”宋静玲没好气的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但是动作却是轻轻的,十分的小心翼翼。
“妈,你说过会帮我的,你打算怎么帮我啊!”
程子绣却死死的拉住她的手,询问道。
一听程子绣讲这个事情,宋静玲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看:“你这个丫头还说呢,要不是你惹出这种事情,我用得着和周薇去低头吗,从小到大,我就没有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示弱过。”
周薇是傅夫人的名字。
程子绣只是笑着,头靠在了宋静玲的肩膀上,连连讨好道:“妈,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我以后肯定好好报答你。”
“行了,行了,你少给我惹祸我就阿弥陀佛了!”
宋静玲脸上的脸色依然不好。
整个晚宴下来,宋静玲因为想到晚宴之后的事情,脸色青的就跟吃了苍蝇似地。
但是并不是因为要求的事情,而是……要求的人。
宋静玲与周薇小时候住在一个大院里,后来长大后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两人年轻时候本身不管是容貌还是才能,都是拔尖的,加上脾气都是要强的,自然是一山不能够容二虎,凡事都要争个头。
虽然现在两人都已经嫁了人,说起来,也不是小年轻了,但是矛盾却越积越深。
如今,让她去求自己的死对头,真正是要了为难她了。
但是,为了程子绣,她也只能够豁下脸面了。
果然,晚宴结束后,宋静玲脸上带笑,对周薇提出要出去喝一杯茶的事情。周薇虽然心中有些疑惑诧异,但脸上却是带着嘲弄的笑容看着她,嘲讽道:“我们两人感情还没有好到要聚一聚吧,我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你聊的。”
宋静玲强忍下心中的不甘与怒气,脸上依然挤着笑容:“只是和你聊一下小辈的事情。”
周薇听到宋静玲这句话,心中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虽然她是极其不愿意和宋静玲坐下来聊,但是毕竟两家还是有名义上的姻亲关系存在,所以她不至于做的太僵。
今天参加晚宴本身就有些累了,两个人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找个什么好地方坐下来喝茶,就直接选在酒店这边的咖啡厅里。
等到点完饮料后,周薇目光看向宋静玲,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宋静玲微微犹豫了一下,也直接开了口:“子绣怀孕了!”
“哈,你女儿怀孕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周薇冷笑出声,但是说完之后,脸上的笑容却猛然僵住,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带着一丝不确定,看向了宋静玲。
宋静玲迎上周薇的目光,点了点头,回道:“没错,孩子是江子的。”
周薇的身体彻底僵硬住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颇有些气急败坏:“宋静玲,你搞什么,你女儿怎么可能和我儿子扯上关系,你要说是子橘怀孕了,我倒还相信几分。”
宋静玲对于周薇的恼火,并不回应,只是等到她说完了话,方才平静道:“我也不相信,若是这件事情,是由子绣主动告诉我的,我肯定会和你一样怀疑,可是,今天是我带着子绣去做了检查,然后才逼问出来的,由不得我不相信。”
“绣绣从小就爱缠着你家江子,我原先也只当她是把江子当成了哥哥,但是没有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完这句话,宋静玲也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直到点的饮品送上来后,周薇方才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你今天和我说这个,想要我怎么做?”
宋静玲搅拌了一下手中的咖啡,并没有喝,放下小汤匙,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够让子橘退婚,换成是子绣和江子。”
“你在说笑吧!”周薇断然拒绝。
“不……”宋静玲抬起头,看着她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够在这件事情暴露之前,先去找子橘说明白。而且必须瞒着江子。”
“宋静玲,你越说越过分了。”
周薇瞪着宋静玲冷笑:“先不说让我去找子橘说退婚的事情,再说瞒着江子,这件事情,在我没和江子确认以前,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答应你。”
“就凭绣绣肚子里怀的是你们傅家的种。”
宋静玲抬起头,义正言辞道。
“呵,你说是就是,宋静玲,你当你是谁啊!”
周薇继续冷笑。
“你认为我会拿这件事情和你说笑,若不是我女儿不争气,你认为我如今会在你面前这么摇尾乞怜。”
宋静玲脸色有些僵硬,她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于严厉,缓和了语气,开口道:“你到底要这么样,才肯答应我,难道要我给你跪下。”
周薇沉默了,她和宋静玲从小斗到大,可以说是最了解她的人了,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如何会和自己低头。
“为什么不让江子知道?”
宋静玲抬起头,开口道:“我知道,江子对子橘的感情比对绣绣深,若子橘自己不提出解除婚约,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那就瞒着江子,宋静玲,江子可是我儿子……”
“绣绣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孙子。”
宋静玲打断,“你也不希望我们两家的丑事闹到人尽皆知吧!”
第三七章
程子橘有想过会和傅湛江解除婚约,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在那样的情形下。
多年之后,每每当她想起自己当时的绝然,心中总是有那么一份愧疚。
接到傅夫人的电话时,她正在看容景轩送来的照片。
今天,她原本在图书馆中看书,意外的接到容景轩的电话,告之那天拍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
那天拍照时,傅湛江突然出现导致中断,她几乎要忘记那些照片。
两个人约得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程子橘抱着从图书馆中借来还未看完的书,赶到咖啡厅时,容景轩已经在靠窗边的位置坐着。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仿佛是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在桌子上跳跃,程子橘进去时,正好看到,他正低头看着一本册子,他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温和笑容,一只手轻支着头,另一只手,则是以不快不慢,十分怡然的速度翻阅着。
她走到旁边时,容景轩恰好抬起头对她微笑,顺手将册子合上了。
程子橘向来都没多大的好奇心,只是顺从的在他的对面坐下,点了一杯饮料。
容景轩的视线落在了她随手放在桌上的几本书,略微有些诧异,微挑眉,疑惑的问了一句:“你准备出国吗?”
“啊!”程子橘尴尬的将刘海夹入脑后,轻描淡写含糊道:“我先看看再说。”
容景轩见此也不再追问她,只是将放在手边的那本册子递给了程子橘。看到对方看向她有些奇怪的眼神时,他微微一笑,回道:“上次拍的照片效果很好。”
程子橘接过册子,打开。
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上次所拍的照片,竟然已经被做成了一本精美的写真影集。
每张照片排列的恰当好处,而且还细心的配上了一行诗词小字。
可见制作之人的用心。
她慢慢的翻阅着,品味着那一行行诗词,不觉之间,有几分入神。
程子橘只专注的看着,并未发觉,随着她轻轻翻过相册,容景轩的手,却紧张的握起。
她正要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相册,有几分歉意的看了一眼容景轩,低头拿出手机。
看到上面显示之人时,她不由带了几分紧张,拿着手机另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却没有看到,身后容景轩因为她的离去,而微微松了一口气。
“伯母,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程子橘略带忐忑的问道,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她对于傅夫人,的确是有几分敬畏之意。
出人意料,傅夫人此次说话的语气,却并未严厉,反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小橘,你现在在哪里?”
程子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我在学校里。”
电话里似乎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我……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谈,我让司机来接你。”
说完话之后,傅夫人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声气。
程子橘心中疑惑,但还是答应了,只是回绝了让人来接她的意思:“不用了,伯母,我自己打车过来就好。”
傅夫人也没有勉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程子橘挂断电话,回到了位置上,对容景轩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迟点有事。”
容景轩笑着点了点头,回道:“你去忙吧!”
“嗯!”程子橘将相册放于书上,正要离去,却突然转身开口笑道:“照片拍的很漂亮,谢谢你!”
容景轩只是微笑,看着她渐渐离去,心中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
再次踏入傅家大宅,程子橘的心情无疑是沉重的。
虽然不如前一次的忐忑,但是,她的心中却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等到她走入傅家的大厅里,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程子绣与宋静玲时,嘴角忍不住苦笑,看样子,自己的预感倒是不错。
傅夫人看着她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愧疚。
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傅夫人这番歉疚来自何方。
换好鞋子,她走了进去礼貌的叫人问好。
只是,还未等她问完好时,宋静玲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脸上似乎满是愧疚:“小橘,我……我对不住你!”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程子绣也是一脸愧疚与伤心:“不,姐姐,你要怪就怪我,不怪妈妈的事情。”
程子橘看着眼前这番母女情深的好戏,心中颇带几分嘲弄,她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仍然一脸愧疚的傅夫人,淡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心中隐约有几分事实的真相,却摸不到根源。
“姐姐,我……我对不起你。”
程子绣依然低着头喃喃自语。
程子橘却已经有几分不耐烦看着眼前两人的模样。宋静玲和程子绣的确是有很多对不起她的地方,但是他们更加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倘若她们真的会有心悔过,第一个应该道歉的人就不可能是自己。
她眼含讥讽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女人,将疑问的目光看向了傅夫人。
傅夫人似乎是有几分无奈,她挣扎的看了一眼宋静玲与程子绣,犹豫的开了口道:“小橘,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你妹妹怀了江子的孩子。”
程子橘的目光猛地落到了程子绣身上。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因为吃惊而瞪大,可是她没有发出声音来,压下了心中的惊涛波浪,她平静的开口问道:“多久了?”
“什么?”傅夫人并不能够领会她的所问。
程子橘淡然的笑了笑,目光看向程子绣的肚子,又重复的解释了一遍:“我问,怀孕有多久了!”
宋静玲的目光似乎带着惶恐,小声的替程子绣回答道:“六周左右。”
一霎那间,程子橘的脸色雪白。
她紧紧的咬住下唇,努力的想要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维持。
在场的其他三个人也不打扰,只是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子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问道:“你们叫我来,想让我做什么?”
“小橘,我们……”傅夫人到底是撑不住老脸做出这般请求。
程子绣却有些急了,拉了拉宋静玲的衣角,宋静玲无奈,只能够出声道:“小橘,我知道绣绣有错,但是千错万错,她都是你的妹妹,你总不能够看着她名声坏掉不管……”
“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说,让我主动退婚。”
程子橘平静的阐述了这个事实。
众人沉默不语。
程子橘的心中有些悲哀,脑子里再次想起了自己母亲当年的情形。
是啊,她和她的母亲,两个人的命运何其相似。
唯一,她比母亲幸运的是,至少她还没有完全将自己的所有搭进去。
“可以。”程子橘脸上带着冷笑,看着程子绣与宋静玲,不等她们喜形于色,她却又开口道:“但是,我希望,这件事情,让爸爸还有伯父一道出来。”
“这……”宋静玲的心中有几分犹豫。
她原以为,按着程子橘淡然的性子,倘若傅夫人肯出面提起,她定然会答应,默默的离开,可是,如今她却提出了这番要求,倘若让程博瞻知道这件事情,恐怕又是一阵波折。
她还想要开口劝说,傅夫人却是立刻答应:“好。”
宋静玲有些气急败坏的看了一眼傅夫人,却见到她正满脸愧色的看着程子橘,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在这种情况下,程子绣即使真的能够嫁入傅家,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看着身边的女儿,她又是一阵叹气,谁叫这个丫头死了心眼的就认准了傅湛江呢。
“哟,景轩,又在看小橘妹妹的照片呢!”
朱子瞻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容景轩的家里,看到容景轩正入神的看着一本东西,凑过头去看了一眼。
待看清他相册里的内容时,忍不住促狭打趣。
容景轩不做回应,将手中的册子合上,转头看向了朱子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想你了!”朱子瞻一边肉麻兮兮的说着“情话儿”,一边将手中的一个盒子扔到了沙发上,自己绕进了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
容景轩无奈摇头,拿起手中的相册,正要收起,朱子瞻却是快手一步,从他手中抽出相册,连声叫道:“景轩,好东西可是要分享的,怎么可以一个人独占呢!”
他抱过相册,坐在沙发上,乐滋滋的翻着,等到翻到最后一页时,脸上再次浮起了促狭而古怪的笑容,啧啧打量着容景轩。
“景轩同学,闷骚不是病啊,你不用这么瞒着人家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容景轩摇了摇头,正要去拿回相册,却见朱子瞻正翻在了最后一页上。脸上忍不住一阵泛红。
照片上,程子橘一身红嫁衣,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一片雪白的嫩颈,欲语还休。
“啧啧,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真是好文采好文采!”
朱子瞻笑言打趣,语调故作奇特的念着相册旁边所提的诗词。
“朱子瞻……”
容景轩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一眼他,伸手夺回相册。
反正目的达到,朱子瞻倒也没有去争。只是调侃道:“别啊,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有什么东西不能够共享的。来……”
他突然伸手拿起他抱进来的一个盒子,递给了容景轩笑道:“看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容景轩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并不接过,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朱子瞻。
朱子瞻笑着将东西放到了他的手中,神秘道:“这个东西,可是真的好东西,绝对可以让你心想事成啊!”
第三八章
“砰。”
程博瞻指着宋静玲,气的几乎是说不出话来。
放在他手边的笔洗猛地朝着宋静玲的方向砸了过来。她急急的侧过身体,方才躲过,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劈头盖脸的骂声紧接而来。
“宋静玲,你竟然敢打小橘的主意,你真是好算盘,我瞎了眼了才娶了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你给我滚,再敢打这样的主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静玲脸上难堪,眼中含着不可置信的,直直的看着程博瞻。
她想过程博瞻在听完事情后会反对,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为了程子橘这么骂自己。
紧紧的咬着牙关,努力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喷发出来。
半晌之后,她语气黯淡道:“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一个人。”
她说的异常伤心,身体颤抖,整个人仿佛是憔悴不堪。
程博瞻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也不由地升起了几分愧疚。
“这么多年了,我待小橘如何,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程博瞻面对她的质问,自知失言,却依然有些气急败坏,肚子里一股的怒火不知道往哪里发,只好怒声道:“程子绣呢,做错了事情,就躲了起来吗?”
说着,挽起了袖口,怒气冲冲,似乎就要去找程子绣算账。
宋静玲见此慌了,连忙拉住他,连声道:“博瞻,你先别急,先听我说。”
程博瞻却仿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姐姐的头上,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她,我程博瞻就没有她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宋静玲此刻又急又是难过,不过当她听到程博瞻这句话时,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怒气,她紧紧的拉着程博瞻,怒声道:“程博瞻,你够了吧!小橘是你的女儿,难道绣绣不是。”
她痛心的看着程博瞻,继续道:“没错,你偏疼小橘,这点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可是,你厚此薄彼成这样,你对的起绣绣吗?”
“慈母多败儿!她要不是有你这个当妈的这么娇惯着,会成今天这个样子。现在她做出了这样丢人的事情,你还要说我厚此薄彼。”
“程博瞻,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绣绣从小到大,你有几次真正的关心过她,如今她会变成这样,你敢说你没有一半的责任。”
宋静玲慢慢的走到他跟前,直直对视着他的眼睛。
面对程博瞻的话,她只觉得好笑,或许,在他的眼中,即使现在陪着他的人是自己,也永远比不得苏媛给她留下的女儿重要。她突然很无力,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有什么意思呢!
猛然,她打了一个寒颤,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柔声开口道:“没错,我今天来找你,的确是为了绣绣的事情,可是我何尝不是为了小橘。”
“你让小橘和江子解除婚约,还敢说是为了她好。”
程博瞻脸上带了一丝冷笑,反驳。
“你认为在绣绣怀了江子的孩子的情形下,小橘还可以和江子结婚吗,这件事情,对于小橘来说,难道她不会心里有芥蒂吗?”
宋静玲开口反问。
程博瞻有些难堪,他粗声粗气道:“让程子绣把孩子给我打了。”
“孩子打了,并不代表它没有存在过,小橘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孩子打没打掉,都是一样的结果。”宋静玲强忍下怒火,心平气和的对他陈述道。
“更何况,这件事情,绣绣的确做得不对,可是,她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了小橘要牺牲她,博瞻,你忍心吗?”
宋静玲眼神哀求的看着他,求道:“博瞻,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今天,就算是我求你了,放过绣绣吧,她现在压力已经够大了,你难道真的忍心逼死自己的女儿吗?”
“小橘没有江子,她最多只会伤心,可是绣绣会死。”
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宋静玲,程博瞻沉默了。
没错,宋静玲说的对,程子橘是他的女儿,可是,程子绣又何尝不是。
面对两难的选择题,他又能够如何呢!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这样的结果,程子橘早已经有所预料,看着客厅中端坐的四位家长,她心中并没有悲哀,并没有失望。
从来就没有过希望,又何来失望。
傅家为了程子绣肚子里的孩子,程家为了程子绣,所以,她,程子橘,注定就是要被牺牲的一个。
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上可有可无的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并不去看那边几人或真或假的愧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将杯中已经变得半温的茶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到了茶几上,开口道:“既然等会儿江子哥就要回来了,我们这边该说的,我也尽快说完。”
“小橘,这件事情,是我们大家对不起你,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你。”宋静玲唯恐程子橘反悔,连忙抢先开口。
程子橘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语调平静的说道:“要我和江子哥解除婚约我答应,只是……从今以后,我不再是程家的人。”
她的话音刚落,几乎是所有的人,眼神皆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她。
皆吃惊于她竟然如此大胆的提出这个要求。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答应。”程博瞻怒声反对,看到程子橘看向他的平静目光,他放低了语调,温声道:“小橘,爸爸知道,这件事情,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是,你不能够意气用事啊!”
“不,你误会了!”程子橘嘴角微微泛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开口道:“相反,我很感谢你们,至少你们没有选择另一条牺牲我的路。”
没错,她的确是应该庆幸——怀了傅湛江孩子的女人是程子绣,倘若是别的女人,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会不会走上叶青琳的老路。
“那你为什么……爸爸以后一定会给你选一个更好的丈夫。”程博瞻说的坚定。
“够了,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够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你认为,我在乎的是这个,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就像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妈妈。”
程子橘失望的看着程博瞻。
见到程子橘提到了苏媛,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对于在场所有的人来说,苏媛是个不可提及的话题,可是,向来最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个话题的人,却主动提起了。
程博瞻更是脸色苍白,他仿佛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低着头喃喃自语:“是我对不起你母亲,是我对不起你。”
他突然抬起了头,开口道:“小橘,我不会让你牺牲的。今天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爸爸……”程博瞻的话还未说完,程子绣便激动的站了起来,她恨恨的看着程子橘。眼中含泪。
宋静玲也带着几分的震惊与怒气。
而傅湛江的父母,脸上则是多了一份迟疑。
或许,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想到了程子绣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却有些不忍。
程子橘淡淡的笑着,把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看在眼里,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程博瞻的脸上,笑着:“倘若你真的希望补偿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答应我的请求,让我离开程家。”
“小橘,你想清楚了吗,离开程家,失去程家所有的庇护……”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家里给我任何的好处,我只是希望能够平平静静的离开。”
程博瞻的目光紧紧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仿佛是从来没有看清过的女儿,心中却感叹万千。
程子橘与苏媛越来越想象了,不仅仅是容貌,更多的是性格。
是啊,他们母女两人,从来都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对于她们来说,这一切,反倒是束缚住她们的枷锁。当年,苏媛已经在这个枷锁下,郁郁而终,难道,现在他还要让这个枷锁再束缚住自己的女儿吗?
他不停的反问自己。
终于,他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闭着眼睛,点下了头,他不敢再睁眼看程子橘,唯恐自己下一秒会后悔。
众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最终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收场,心中都忍不住有些莫名的嗟叹。
程子橘的心却突然一松,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轻松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由会来的如此快。
她紧紧的用手指掐着自己的手心,只有手心中的痛楚,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心中最后的一丝挣扎,在这种喜极而泣的心情中,消失殚尽。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利用这个机会脱身,对于傅湛江而言,自己真的很过分。
可是,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第三九章
昏暗的酒吧里,一曲低扬暧昧的钢琴曲轻轻的演奏着。
酒吧之中的男男女女,或是在舞池中轻歌曼舞,或是暧昧交谈,一股靡靡之味悄悄流淌。
傅湛江独自一人倚在吧台上,西装敞开,衬衫领口也未扣上纽扣,任是让胸口若隐若现,他手上拿着一个高脚杯慢慢晃荡,脸上漫不经心,一派慵懒贵气。
江东辰走了过来,顺手抄起放在吧台上的一杯酒,猛地灌了一口,将手搭在傅湛江的肩膀上,笑意暧昧:“江子,那边一妞一晚上的,光盯着你了,哥们刚帮你去看过,绝对正!”
傅湛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他,坐正身体,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一饮而尽杯中之酒,并未答话。
江东辰也不气恼,随意的坐到了傅湛江对面的凳上,双手支着脑袋,做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怎么了?”傅湛江被他这么一看,满身的不自在,疑惑问道。
却见江东辰坐正身体,调侃道:“哟,我说兄弟你最近茹素了,从那位白雪佳丽后,哥们就没见过你接触别的女人了。”
说完,眼神戏谑的看了看他的□,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哥们,难不成你不行了!”
“滚!”
傅湛江笑骂了一句。
“得得得,你可别告诉哥们你准备学明子那家伙从良了,哥们可不相信,莫不是你婚期也要近了?”江东辰猜测着,想着先头这傅湛江刚订婚那会儿,貌似也是这个状态。
傅湛江脸上暗淡莫明,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得了,既然不是,今晚去把那妞给……哎,你干嘛去!”
江东辰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傅湛江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副要离开的姿态。
“今儿个老佛爷有事召见!”
傅湛江开着车来到了家门前,透过车窗,却见客厅里此刻灯火通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快九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停好车子,他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却意外的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四位家长,以及程子橘与程子绣。
脸上起了诧异的神色,他将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架上,一边弯腰换鞋,一边笑问道:“今天有什么事情吗,怎么大家都聚在一块儿了。”
说着,他自然地走到了程子橘身边坐下。
傅夫人看着完全不知情的儿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目光落到了程子橘身上。而另一边坐在沙发上的程博瞻眼睛几乎要喷火,他恼怒的看了一眼不争气的程子绣,又看了一眼傅湛江,拳头不觉紧握。
傅湛江感觉气氛有异,却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程子橘。
程子橘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语气淡然道:“你坐错了位置。”
什么?
傅湛江目光疑惑的看着她。
程子橘没有再说话。
傅夫人开口了:“江子,今天我们大家讨论过了,决定把你和小橘的婚事,换成是你和子绣的。”
“你们在说笑吧!”傅湛江震惊的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有些气急败坏。
“我没有说笑。”傅夫人看了一眼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傅湛江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看了一眼众人,猛然一把拉起程子橘,怒声道:“是不是你?”
“江子……”傅夫人等人见此都急得站了起来。
程子橘被傅湛江猛地扯了起来,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便听到傅湛江带着愤怒与伤心的质问:“程子橘,你行啊,你还真有本事,我不答应解除婚约,你就背着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我。”
“够了,傅湛江,你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要推到小橘身上,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傅父突然一把扯开傅湛江,很不成钢的扬起了手。
“不要……”
还未等他的手落下,程子绣却猛地扑在傅湛江的身上,挡在了他面前。
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场景,程子橘只觉得头疼。
在程子绣扑过来时,傅湛江已经下意识的躲开,将程子绣推到了一边,对于她投著在自己身上假装视而不见。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将程子绣甩开时,四位家长却不约而同的围到了程子绣身边,紧张的问候着,还一边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他皱着眉头不解,只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是乱了套。
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却听见自己母亲的斥责声:“江子,你怎么可以推子绣,她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什么情况?”傅湛江一头雾水,他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程子绣,却见到她垂着头,并未语,那神态看起来似乎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傅湛江,你这个时候还要装模作样,绣绣怀了你的孩子,你竟然如此待她。”
程博瞻愤怒的瞪着他。
“怀了我的孩子,你们胡说什么?”
傅湛江这个时候完全给这个信息怔住了,半晌,他甚至是顾不得礼仪,直接反问。
“江子,我们都知道了。”
傅夫人叹了一口气。
“你们知道什么……”傅湛江只觉得眼前这幅场景完全不可理喻,可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急急的看向了程子橘,顾不得什么,急急的开口解释:“小橘,我和她真的没有关系,她不可能怀上我的孩子。”
程子橘只是看着他,仿若局外人一般,并没有开口。
傅湛江没有等到程子橘的话,这时,程子绣却突然站起,走了过来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哭泣道:“江子哥,我知道你更喜欢姐姐,可是,我真的怀了你的孩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有碰过你,你怎么可能会怀了我的孩子,你当你是圣母玛利亚啊!”
傅湛江急急的企图挣脱程子绣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但是,他的这幅模样,在众人看来无疑是推卸责任。
“江子,够了,我们从小就教育你,做人要敢作敢当。今天这个事情,既然你做了,就要承担它带来的责任。”
傅夫人严肃的教训道。
傅湛江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嘲讽的笑了出来:“妈,你就这么想你的儿子,你宁愿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还跟着外人来算计我。”
傅夫人看到儿子如此失望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慌乱了。
“江子,我……”
“妈,今天,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傅湛江说完这句话,目光没有再看向傅夫人,只是将目光落到了程子绣身上,开口道:“程子绣,你说你怀了我的孩子,你倒是说说我几时和你发生了关系。”
感受到傅湛江瞪着自己的冰冷视线,程子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拉着他胳膊的手也不由得一松。
她不由得低下了头,却仍然开口道:“孩子已经快六周了。”
“呵……”傅湛江冷笑了一下,开口道:“难道你想说,早在六周前,我就和你在一起了!”
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可是此刻他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现在他恨不得杀了程子绣,这么一个屎盆子也敢往他头上扣。
程子绣并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不语。
傅湛江抬起头,嘲讽的笑着,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位家长,正要开口,却听到程子橘突然不轻不重的说道:“傅湛江,够了!”
傅湛江转头看向她,不可置信这句话会是她说出来。
程子橘淡淡道:“六周前,我亲眼看见你和程子绣走进希尔顿酒店的套房。”
众人根本没有想到,程子橘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小橘,你……”程博瞻叹了一口气,神色沮丧的低下了头。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傅湛江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怔的神色,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程子橘,出声道:“你看着我和程子绣进去,你竟然没有上来阻止。”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程子橘淡淡的陈述。
“我希望?你就这么想我!程子橘,那天,我和程子绣根本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我只是在酒吧里看到她喝醉了,原先想把她送回家,她说怕家人骂她,所以才把她送到了酒店里,没到十分钟,我便离开了!”
傅湛江咬牙啮齿道。
可是,并不等他的话让众人信服,程子绣却哭道:“江子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那天你明明和我……”
傅湛江的耳边是程子绣嘤嘤委屈的哭声,身边是众人不信任的目光,可是,此刻,他都没有在意,他只是紧紧的看着程子橘,他只需要她一个人相信他的清白。
可是,程子橘却始终如同事外人一般。
是啊,现在她巴不得和自己解决婚约呢!
傅湛江悲哀的想着,他闭上眼睛,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情绪。
程子绣往他头上扣脏水,家人不信任他,他都可以不计较,可是,为什么,他都这样了,程子橘,还不肯分一点点的信任给他。
难道自己以前做错了,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他甩开程子绣的手,冷声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希尔顿酒店里的监视录像应该记得清清楚楚。”
第四十章
傅湛江此言一落,程子绣的脸色霎时苍白,她紧紧的咬着牙关,手蜷曲成了拳。
感受到众人落在她身上怀疑的目光,她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开口道:“江子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姐姐对于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难道我会拿自己的清誉来空口说白话。”
傅湛江冷笑了一声,回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哪里知道。我只是要一个事实罢了。”
程子绣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说什么。
她有些急了,看着傅湛江拿出手机,她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宋静玲,却发现宋静玲一脸惊怔的看着自己和傅湛江。
她突然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她根本就是骗了所有的人,在孤军奋战。
而且她不能够把真相告诉任何人。
她有些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会想不到把酒店里的监控录像带处理掉。如今让自己陷入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可是,事到如今,让她说出真相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宋静玲看到程子绣这番心虚的模样,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生的女儿,她如何会不知道她的性子,这件事情,铁定是另有内情。
自己当初竟然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宋静玲有些后悔了。
再想到先前她还那么信誓旦旦的和周薇保证,心中更加是忐忑不安。
她忿忿的瞪了一眼程子绣,恨铁不成钢。
可是,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又能够如何补救,除了坐在这里,等傅湛江那边的结果,她还能够说什么。
若说这边一屋子的人,是怀着期待忐忑的心情等候,那么江东辰那边则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被傅湛江一通电话从温香暖玉上叫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半夜去希尔顿酒店里找什么录像带,莫名其妙的——竟然找不到傅湛江要找的那个时间段的录像带。
“怎么可能会没有?”江东辰看着眼前的显示的画面,简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所有的都被刻录着,只有那天晚上的录像带,不在。
莫名其妙的就给缺了一块。
叹了一口气,他拿出手机,给傅湛江回了电话。
傅湛江那一边,已经等了近乎一个多钟头,等到电话响起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傅湛江身上,他手上拿着的那个手机。
程子绣和宋静玲两个人,眼中都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傅湛江按下通话键,眼睛不由得落到了程子橘身上,却见到她,正坐在角落里,是唯一一个没有抬头,仿佛是将自己摘离这里的人。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头空落落的,他如此努力的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他最喜欢证明给看的那个人,却不在意。
这种心情,就跟一拳打在空棉花上,完全找不到着力点。
他收回了视线。按下通话按钮。
其实,这个时候,程子橘的心情,并非傅湛江所想象的那般平静。她只是企图用一贯常有的冷淡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
刚刚的那一个多钟头里,她脑中不停地回想着以前她和傅湛江发生的一幕幕,她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对于傅湛江的感情,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在意,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么多年的陪伴,傅湛江曾经陪伴她度过了她最孤单的时期,曾经给过她任何人都没有给过的温暖。
不管程子绣和他有没有过关系,可是,他对自己的关心不假,他对自己的好,也不可磨灭。
在这个时候,她却为了自己的一己之需,却站到了他的反对面,给他最后的一击。
这是她该做,这是她可以做吗,她突然感觉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她想起了刚才傅湛江看着自己时,那伤心的目光,她的心里不由的充满内疚的酸涩。
可是,这个时候,她还能够说什么。
造成如今这般决然的局面,曾经她有怪过傅湛江,可是又何尝不是她的错,倘若一开始,她肯敞开一点自己的心,为自己身为他未婚妻而多尽一点自己的义务,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落在了傅湛江身上。
她突然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希望那通电话,能够落实他和程子绣之间的事情,从而让自己脱离程家,脱离这边的是是非非,还是希望那通电话能够证明他的清白……不为了别的,只希望,能够证明,傅湛江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般不堪。
从傅湛江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起,时间仿佛是凝固了一般,异常缓慢的。
傅湛江面无神色,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突然,他的脸色铁青,拿着电话急急的吼道:“电梯,大堂,还有停车场的呢,你别告诉我一个地方的监控录像都没有留下。”
电话里似乎是解释了一些什么,可是傅湛江却没有心情理会,他突然一把甩掉电话,走到了程子绣跟前,拳头紧紧的握起,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傅湛江要出手打她时,却听到傅湛江咬牙啮齿道:“程子绣,你好手段,竟然把所有的证据都处理的那么干净,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屎盆子扣我头上了是不是,你认准我了是不是。我傅湛江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傅湛江的质问,程子绣的心却猛然的一松,她的身体有种虚脱的感觉,几乎要站不住脚。她的脸色苍白,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承受不住傅湛江的责骂,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她不知道是谁将监视录像拿走的,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一切,不都是好事吗?至少,傅湛江就没有理由说自己是在胡说八道。有了程子橘先前所说的那句话,那么,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是傅湛江的,还能够是谁的。
这一刻,程子绣从来没有那么感谢过程子橘。感谢她那天的不凑巧,感谢她今天会把她的所见说出来。
这个时候,她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只要保持住现在的状态,所有的人,都会相信她的不是。
果然,所有的人都上来拉开了傅湛江,所有的人都在安慰着她。
她心中有种变态的愉悦,她做到了不是,她顺利成为傅湛江的未婚妻了不是,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到傅湛江身边了。
在傅湛江发怒,在所有的人都乱成一团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时候,程子橘一个人默默的离开了。
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程子橘是刷卡进的门,此时,寝室里依然没有一个人,叶青琳婚后便没有再搬回来,而子君是本地人,家离学校很近,没事时也少在学校住着,乐乐则是忙着考研,回来时,常常是凌晨之际。
程子橘放下包,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写字台前,她也没有想什么东西,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的空白,她又觉得自己很孤单,没由来的,仿佛是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为了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打开了电脑,把QQ、MSN所有的都打开了,可是看到跳动的窗口时,她却没有欲望打开。
静坐半晌,她叹了一口气,关掉那些东西,打开了电脑里的电影播放器,开始慢慢的,一部一部的播放着列表上的电影。
她放在列表上的电影都很老,从罗马假日到乱世佳人,再到战争与和平,所有的竟然都是悲剧。每每看到那部电影的开头,不管是再甜美,她的脑子里,却都不由得想到结尾,她心烦意乱的换了一部有一部。终究是不能够如意。
最后她直接拉下了列表,终于在列表的最后面,看到了一部不知道是多久前,因为无聊下下来的《月满轩尼诗》,她没有看过,却听说结局是完美的。电影名字很美,里面的场景也很美。可是,她全没有心情看,视线仿佛是没有焦距一般,只是走马观花的看着里面所放出来,所不停的变更的一幕又一幕的场景。
当播放器下边显示放到一半时,寝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她抬起头,却见乐乐伸手按下了电灯,走了进来,一边抱怨道:“小橘你在啊,怎么不开灯啊!”
她的抱怨在看到她坐在电脑前面看电影时,停了下来。
她有些好奇的走到了她身后,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笑道:“原来在看这电影,汤唯这部《月满轩尼诗》太平淡,没啥冲击感,而且这部电影不是老早就出了!”
她突然贼贼的笑了几下,偷偷道:“对了我电脑里有色戒完整版,我们晚上要不看这个!”
程子橘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关了电脑上的播放器,又关了电脑。
乐乐见到没戏,倒也不继续纠缠,她原本就是心血来潮,又忙着考研,自然不会想着浪费时间在这个上。
她正要拿着衣服去洗漱时,却听到程子橘开口问道:“你说,那位易先生在杀王佳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乐乐奇怪的转过头,看了一眼程子橘,却见到她脸上神色恍惚。
“易先生不是爱王佳芝呢,为什么要杀了她?”
乐乐见到她这幅样子,不禁笑了:“得了,亲爱的,别感性了,男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们能够把爱情与利益分开来,在利益面前,他们可以马上牺牲爱情,就像他们能够把爱与性分离一样。女人就永远做不到如此。”
“再说了,那位易先生最后的想法是他这么做了,王佳芝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情感都不相干了,只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多么霸气的宣言啊!这样的男人才是真MAN,所以,矮小的易先生,才能够让王兰芝在最后关头背弃理想,叛变了,当然也不排除那颗六克拉的粉钻,没看人家张爱玲女士是如何描写的:‘光头极足,亮闪闪的,异星一样,红得有种神秘感’。啧啧。要我也早叛变了。”
乐乐还在那边嘀咕着,发表着自己的宣言。可是程子橘却早已经听不进去了。
是啊,男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动物。他不但自己奇怪,让女人也变得奇怪了。
第四一章
从傅家回来,宋静玲安顿好程博瞻睡下,她想了想,终究是不放心,到厨房里端了一杯牛奶,走到了程子绣的房内。
程子绣刚洗完澡出来,见到宋静玲时,脸上还挂着笑容,她接过宋静玲递给她的牛奶,喝了一口,笑道:“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宋静玲叹了口气,瞪着她说道:“你老实和我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江子的?”
程子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她完全没有料到宋静玲会旧事重提,怀疑到她。沉默片刻,她将手中的牛奶放到了床边的柜台上,转过身,看着宋静玲,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道:“妈,你认为这种事情我会撒谎吗?”
宋静玲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有没有撒谎,今天我看江子的样子,再看你那副模样,你莫瞒着我。”
“妈,我对别人不说实话,难道对你还不说吗,再说了,就算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江子哥的,现在都这样了,难道他们还想拉着我去做检验不成。”
程子绣的话音还未落下,宋静玲便怒声打断道:“你是不是疯了,若孩子不是江子的,就算现在江子拿你没办法,你现在能够瞒得下来,等到孩子出生了,江子肯定要抱着孩子去验DNA的。到时候,你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程子绣不愿意听宋静玲讲这些,只是笑道:“妈,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和江子哥结婚了。总不能够离婚吧,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要离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虽说江子哥的心在程子橘那里,可是等到我和他结了婚,就说不定了!”
说着说着,程子绣的脸上不禁又露出了笑容。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扯远了,说的不像话,深恐宋静玲怀疑,连忙又道:“更何况,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江子哥的。”
宋静玲的目光仍然有些怀疑的看了她一眼,程子绣只是笑笑,将宋静玲推出了房间,撒娇道:“妈,你别想这些有的没得,早点睡吧,你若真想为我做点什么,就赶紧和傅伯伯他们商量我和江子哥得婚期,早点定下。”
“哎,你这孩子……”宋静玲被她推出了门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房门已经被合上,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安慰自己,可能真的是自己多疑了,程子绣虽然胡闹,但总不至于不顾自己下半生的幸福撒谎吧!
“江子,我没听错吧,程子绣那丫头怀了你的孩子!”江东辰一口酒喷出,连声质问。
此刻,包厢里的其他人早已经被赶了出去,幽暗的空间里只余江东辰与傅湛江两人,故而,说起话来,倒也不再避讳。
傅湛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一杯酒灌入嘴里,冷声道:“那孩子不是我的!”
“先别说那么肯定吗!”江东辰放下酒杯,坐到了傅湛江的身边,笑着开口道:“既然程子绣那丫头敢这么说,那么肯定是有和你发生过关系了,指不定你自己不知道,那孩子还真是你的。我说兄弟你这段时间这么茹素了,原来是和那丫头搭上了,不过这事,你做的还真不地道,你家未婚妻的妹妹,亏你下得了手!”
“滚……”傅湛江狠狠的瞪了一眼江东辰,大骂道:“你当老子跟你一样见了女人就发春,要真碰过程子绣,我能那么笃定的说那孩子不是我的吗?”
“江子,你是说,你根本没有碰过程子绣。”江东辰完全傻眼了,有些不可置信:“CAO,程子绣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也不怕你去做鉴定。”
傅湛江没好气的闭上眼睛,无奈道:“问题是,家里面的人现在都疯了,一心认为程子绣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就笃定了程子绣没说谎,我在说谎逃避责任。”
“你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这么陷害你,而且没有根据啊,你爸妈总该相信你吧!”
江东辰不提这件事情也倒罢了,一提,傅湛江反倒是一肚子的怒火。他猛地又灌了一杯酒,冷声道:“小橘恰好在六周前看见我和程子绣进了希尔顿酒店里的房间,现在偏偏监控录像不见了,他们就认为是我故作姿态,私底下却偷偷将录像给藏了起来。”
“我现在就完全有嘴说不清了!小橘昨天晚上坚持要和我解除婚约,更加离谱的是,现在我爸妈就在商量着在程子绣肚子大起来以前,让我把她娶进门,全部都疯了!”
傅湛江说的很是无奈与悲哀。
“实在不行,你就先将程子绣娶了,等到孩子生了下来,你再偷偷的验DNA。”
江东辰想了想,出了个主意。
“如果我娶了程子绣,那才叫做真疯了!等到我和她结婚之后,就一切都晚了,就算孩子不是我的,但是离婚哪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倘若他和程子绣结了婚,那么他和小橘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怎么样?”
江东辰颇为头疼的看着傅湛江,看着他那副颓废的样子,有些同情。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婚姻不能够自主已经够可怜了,如今还惹上这档子的事情,何止是戴绿帽子,简直是“绿云盖顶”了!
“你帮我把程子绣怀孕的消息放出去。”
突然,傅湛江开口冷静的说道。
“你疯了!”江东辰惊愕的看着他,幽暗的光线下,傅湛江脸上阴影若隐若现,面无表情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冷意与狰狞:“现在你和程子绣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等到外边的人都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你那才叫做不娶也得娶了!”
傅湛江眼神深沉,开口道:“孩子的父亲不可能是我,那么那个真正的父亲知道程子绣怀孕的消息,不可能坐得住吧!我就不相信他会不联系程子绣!”
“可是……万一查不出呢!”
“没有万一,再差的结果也就是我娶了她。”
江东辰沉默了,的确,如果坐以待毙,傅湛江必娶程子绣无疑,可是倘若做了,可能还有点希望,只是这样,程子绣……
不过,他们这伙人,从来都不是心软的,既然敢惹到他们,就要知道后果。
他冷笑了一下:“到时候,真给查了出来,程子绣的名声估计也就毁了!”
傅湛江从会所里出来,已经是很晚。
他开着车,在马路上平静的行驶着。夜风透过敞开的玻璃窗,吹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却也让他刚刚喝了酒,有些燥热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行驶了好一段,人流车流渐稀,他这才反应到,自己竟然开到了大学园区一块。
他自嘲的笑了几下,正要转头离开,但是,打着方向盘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松了油门,放慢速度,朝着程子橘的学校驶去。
车子在大学里是不允许开进,刚到门口,便被拦下,傅湛江也不争辩,只是将车子停到了一边,然后乖乖的登记了方才步行而入。
他的方向感与记忆力向来不错,虽然很少来程子橘的学校,可是,这边的方位却牢牢地记在脑中。
他绕过教学园区,再绕过图书馆,沿着湖边的林荫小道,慢慢的朝着生活园区走去。
虽然已经是很晚,可是小花园里,还有操场上,还有不少漫步谈笑的情侣。
他只浅笑的看着,夜风习习。不由得有些意乱,想象着,倘若把那一对对举止亲密的情侣换成他和程子橘会如何。
他不是没有和程子橘在这边走过,至少,程子橘刚入学时,他就来这边找过她,学校里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好让两个人待着,于是就在这边走着。不过两个人在一起,很少会有亲昵的动作,甚至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往的时光,其实,很多次,他都有机会,可以好好地把握住程子橘,至少,倘若当初他可以无视她的冷淡,可以再放低点身段,无论如何,两个人,可能都不会是这个结局。
他的心情未尝没有遗憾,可是,他不知道,程子橘如何看待与他的这段感情。
看着程子橘寝室里那盏昏暗的台灯,他突然有几分惆怅,从身上拿出了一根烟,他放到嘴里,正要点火,却见一女生,正盯着她,眼神莫名。
傅湛江拿下烟,还未等他开口,却听到那女生已经笑道:“你是小橘的未婚夫吧,我是她同寝室的乐乐,你开学时还请我们大家吃过饭呢!”
傅湛江其实对于她并没有多少记忆,但记忆之中隐约是有那么一号人,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乐乐也猜得出对方估计已经把自己忘记了,倒也不生气,仍然笑道:“你是来找小橘的吧,我帮你把她叫下来。”
“不用了!”傅湛江连忙阻止,笑道,“我就顺路经过进来看看,现在已经很晚了,就不打扰了。”
他,想了想,又有些忍不住,问道:“小橘最近还好吗?”
乐乐笑着点了点头:“恩,还不错,她的论文写的不错,得到了导师的一致夸奖。”
傅湛江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些,但是他也只是笑着听着,并没有打断。
等到乐乐讲完之后,他方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第四二章
乐乐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傅湛江离去的身影,心中微微有些嘀咕。
她回到寝室,开了门。
此时寝室里一片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床头灯悠悠亮着,灯下,程子橘倚靠在床边的枕头上,正捧着一本书,只是脸上神色却有些恍惚,眼神飘忽,并不像是在认真看书的模样。
她收了钥匙,走到了程子橘床下,敲了敲她的床板,一脸笑意盈盈。
程子橘被惊了一下,眼神有些惶恐的看了过去,看到是乐乐,勉强笑了笑,开口道:“回来了!”
乐乐点了点头,笑道:“哟,这是怎么了?这么心神恍惚的!”
程子橘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乐乐却突然爬到了程子橘的床上,坐到了她对面,一脸不赞同道:“还说没事,这几天,我那天回来看到你不是这副德行。实话告诉姐们,是不是和你家那位闹矛盾了!”
“你说什么呢!”程子橘并没有正面回答,收了书,嗔怪道。
“你也别瞒我,其实你家那位估计也在懊悔呢!刚我从楼下回来,就看到他巴巴的看着咱们寝室这边,那模样,别提多痴情了!”
程子橘心中微微一愣,目光带着迟疑,看着乐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乐乐笑了笑,开口道:“好了,迟点你给他打个电话,你们两个还有什么闹不开的矛盾,要不你就和姐们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程子橘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乐乐却是不甘心,连连道:“看你这副倔强的样子……”
“好了,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去看书吗,臭死了,赶紧去洗洗睡了!”程子橘推了推她,打断了这个话题。
“哎,你还嫌弃我了!”乐乐不乐意了,示意要去掐她的脖子,可是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贼贼的笑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要等我去洗澡时偷偷给你家那位打电话,好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有什么肉麻的话尽管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
程子橘看着她一脸促狭,只能够无奈的摇摇头。
程子橘一向习惯将手机放在床边,乐乐走进浴室时,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了手机,她从手机中找到了傅湛江的电话号码,却并未按下,只是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
这个号码,是傅湛江替她存下,放在了一号键的位置上,可是,恐怕从今以后,她都不会需要这个号码。
她和傅湛江之间的问题,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隔得太远了!
屈原曾经有过一句诗,众人皆醉我独醒。而鲁迅在《狂人日记》中也记载过所有人都疯了,只余我一人还正常的心境,此刻傅湛江真正是体会到了。
是的,所有的人都疯了。
他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可是家里,依然是灯火通明。
他的父母,正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大有要公堂审问之态。
他无奈而可悲,硬着头皮走入,脑中想着主意可以避过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他的父亲,却二话没说,走到他面前,开口教训:“都要结婚的人,还成天的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是的,结婚,傅湛江苦笑。
他搞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可以枉顾自己的意思,与程家定下婚约,不是订婚,而是直接进入结婚的程序。
为了所谓的遮丑。
而程子绣,竟然在说了此番栽赃之后,仿若无事一般,竟然可以在自己的面前,毫无芥蒂的表示亲近。
越是如此,所有的人就越相信程子绣的话,认为是他在说谎!
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爸,够了,我不可能和程子绣结婚,我爱的人不是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是我!”
“江子……”傅夫人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憔悴的脸色,却不忍心两父子再起冲突。
其实,此刻她的心中也有些动摇,自己当初答应宋静玲的要求,是否是正确。
不管孩子是不是江子的,可是,如今却把自己的儿子逼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其实也难辞其咎。
可是,她心中仍然是没有怀疑,或者是不敢怀疑程子绣说的话是假的,她反复想了又想,却依然觉得程子绣不敢说谎来骗大家。而且宋静玲如此精明的人,倘若程子绣真的说谎,怎么可能会没有发觉。
宋静玲在自己面前是多么的要面子,倘若事情是假的,她如何会因为这个而向自己低头。
更何况,倘若事情是假的,她做的是什么事情。
自从这件事情被敞开了之后,江子对于自己的疏离,她早已有所感觉,她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怪自己和外人一道算计他。
可是,她又能够如何!
难道真的等到程子绣肚子大起来,闹出丑闻来,难道真的等到自己的孙子顶着“私生子”的名号出声。
没错,相对于程子绣,她和江子一样,更加中意程子橘,不管是哪方面,程子橘比程子绣都优秀很多。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让她如何选择。她也真的很无奈。
“从明天开始,你就待在家里,和你母亲一道筹办婚礼,不要再出去了!”傅父不愿与傅湛江争论,看了一眼他,斩钉截铁道。
傅湛江简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半晌,冷笑嘲道:“爸爸,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什么年代,你还想把我关起来!”
“不管是什么年代,道德总不会变得,你该负的责任,你总得负!”
说完,他看向了傅夫人,严肃道:“从明天开始,你盯着你儿子。”
说完,他朝着楼上走了上去。
“你们都疯了!”傅湛江看着欲上前安慰他的傅夫人,喃喃道。
傅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儿子。
嘴巴张了张,终究是合上。
傅湛江叹了一口气,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哀求:“妈,程子绣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难道你们让我无缘无故背着个黑锅。”
傅夫人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之中带着不忍,她摇了摇头,开口安慰道:“江子,子绣再如何糊涂,怎么可能会拿这种事情来骗大家,而且,你和子绣之间……”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口,毕竟,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
“妈,我哪里知道她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傅夫人拍了拍傅湛江的手臂,开口道:“妈妈还是那句话,不是妈妈不相信你,实在是,这件事情,妈妈也很难相信她会说假话!”
傅夫人心中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终究是心疼儿子,回到房间,看着傅父,还是开口求情道:“要不,我们把江子的婚事移一移。”
傅父看了一眼她,冷声道:“你难道想要等到程家那二丫头肚子大起来再让她进门,我可没那个脸!”
“可是,我看江子的模样,不像是做假,万一真的不是咱们傅家的种……”傅夫人有些迟疑。
“当初说孩子是江子的人是你,说不是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傅父看着傅夫人这幅模样,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了傅夫人身边,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心疼儿子,可是你儿子什么德行,从小到大都滑头,惹了祸,每回不都找借口掩饰骗咱们!”
“可是,他每回不都是想办法自己解决那些事情。”
傅夫人还欲争辩几句,傅父却打断道:“那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太大,他根本没有办法解决,所以才会闹到这个地步。而且你认为,程家那二丫头会拿这个撒谎。倘若孩子真不是江子的,她和江子结婚之后,会是什么情况,她就是再糊涂也是明白的,这种事情,总归是女孩子家吃亏。”
傅夫人沉默了。
傅父拍了拍她的手,开口道:“好了,我知道你心疼儿子,也知道他不喜欢程家那个二丫头,但是我们总的给程家一个交代吧!你这几天好好盯着你儿子,等她们结了婚,咱们也不必当恶人了!”
程家与傅家的婚事已经渐渐传开,叶青琳蜜月归来,听闻这件事情后,联系过程子橘,问她理由。程子橘并未说出实话,只是沉默。
叶青琳也察觉出其中必有难言之隐,并未逼她。
但是她的心中,却仍然有些可惜,毕竟相对而言,倘若傅湛江能够和程子橘在一起,真的,程子橘的将来可能会幸福很多,毕竟她看得出,傅湛江对于程子橘定然是有情意存在。
她以前其实很羡慕程子橘,至少,能够找个爱她的人。可是如今,她却说不清楚该如何看待程子橘。
未婚夫被自己的妹妹抢走,这种事情,真的狗血之极,却又不得不让人同情。
她曾经想过从季东明那边得到一些消息。可是,她不由不苦笑,自己现如今的处境,又如何帮得了程子橘。
季东明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妻子,他所有的事情,自己并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等到她听到程子绣怀孕的消息时,她突然歇了心思,心中不由为程子橘庆幸,至少,在这点上,程子橘比她幸运的多,不必为了遮丑而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虽然现在可能会成为众人同情的对象,但是,这也只是一时的,她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找自己的幸福。
或许,她现在的幸福已经找到了!
叶青琳脸上带着微笑,透过透明的窗玻璃,看着坐在休闲厅的两人。
程子橘对面的男人,虽然她不认识,但是,从他的外表和气质看来,却是极为出众,比之傅湛江,毫不逊色。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看向程子橘的目光之中所带的情意——宠溺而深情。
而程子橘脸上也是含笑,不是那种客套的微笑,虽然淡淡,却并不疏远。
这就够了!
叶青琳微笑的离开,心中默默祝福。
看着桌上一份信,程子橘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开口道:“这是?”
容景轩嘴角含笑,温声道:“我想,你可能需要它!”
程子橘仍然夹带了疑问,打开那封信。
是一封推荐信。
“我看你似乎打算出国,这封信,是Mark为你写的,虽然他并未留校,不过他与剑桥大学很多的导师关系都很好。”
“我考虑过,依你的情况,加上这封信,申请去那边,并非难事。当然,我私心里,也非常希望你能够去英国。”
容景轩看着她,慢慢解释道。
程子橘拿着那封信的手,却不由得一顿。
她抬头看向了容景轩,毫无意外的,对上对方看着自己温柔的目光。
“夫人,江子出事了!”
许秘书急匆匆的打开傅夫人书房的门,还喘着粗气,却依然急急说道。
傅夫人听到时,脸色一白,猛地站了起来,焦急出声:“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的,江子从二楼摔到了花园里,可能摔伤了腿!其他的,暂时还不知道。”
许秘书只能够语意简略的陈述了一下情况,可是傅夫人的脸色却变得煞白煞白,很少喜形于色的脸色此刻简直是大惊失色。
她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之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急急的朝着楼下跑去,嘴里忍不住喃喃道:“我就知道会出事,我就知道……”
因为不清楚傅湛江的情况,也不敢随意的挪动他,此刻傅湛江还躺在花园里,他的腿上流着血,灰色的西装裤一半已经被浸成了深色,手上,还有脸色均有一部分擦伤。
可能是失血过度的缘故,脸色比被惊吓住的傅夫人还要苍白。
傅夫人赶到时,他眼睛半眯着,显得十分憔悴。
看着儿子这幅惨样,傅夫人简直是吓坏了,她不敢动傅湛江,却又忍不住拉住了傅湛江的手,声音之中几乎带了哭腔:“江子,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会从二楼摔下来!”
傅湛江只是半抬眼睑,微微看了一眼焦急坏了的傅夫人并未说话。
傅夫人见此,更加惊慌失措,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的朝着旁边的人问道:“你们有没有叫救护车,怎么还没有到?”
旁边的人见此连忙回答:“夫人,已经叫了。”
离出事不过几分钟的事情,救护车自然不可能那么早到。
可是,此刻完全被自己儿子吓坏了的傅夫人显然不会考虑到这点。
她只能够紧紧拉着傅湛江的手,喃喃道:“江子,江子,你别闭眼睛,和妈妈说说话也好!”
她现在宁愿自己的儿子说些骂她的话,也不愿意看着儿子这么一副虚弱的模样。
傅湛江却紧抿着嘴巴,眼睛依然半合着。
在傅夫人几乎要被逼得崩溃时,他突然张了张嘴。
傅夫人并没有听清楚,却大喜过望,连忙低下头,将耳朵靠近他的嘴巴,嘴里不停地说着:“江子你说什么?”
傅湛江又张了张嘴巴。
声音不大,可是,傅夫人却听出了那几句含糊的话:“程子绣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不会和她结婚。”
说完之后,傅湛江却合上了眼睛。
“江子……”
傅夫人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她到底把儿子逼到了什么地步。
她的儿子,几乎有过这么可怜的时候!
第四三章
江东辰与季东明走进病房时,傅湛江正躺在病床上悠闲的啃着苹果,他的一只脚缠着厚厚的纱布,翘在病床上。
两人见到他这副姿态,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哟,江子,这苦肉计玩的不错!”
说着,两个人伸手弹了弹傅湛江那只缠着厚厚纱布的脚。
傅湛江不乐意了,收回自己的脚,连声道:“哎,你们轻点,脚上的伤可是真的。”
江东辰嘴角翘起,坐到傅湛江身边,笑道:“先头收到消息说你从二楼跳下来给伤到了,我和明子还在嘀咕着,你小子咋那么没用,才二楼就给你伤到了,小的时候,爬树掏鸟蛋子,就你最灵活!”
“得,要不是家里那二老拎不清的,我用得着这样吗?”
傅湛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的确,他其实也是有点逼于无奈,不然也不用整这么一回事儿。
季东明笑的却有几分幸灾乐祸:“我说兄弟你,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自己搞到了这个地步,这伤看着蛮渗人的,没事吧!”
傅湛江摇了摇头,苦笑:“没事,我有分寸,看着渗人,其实就是皮外伤!”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包的跟个粽子一样的腿脚,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拜托你们的事情怎么样了!”
“放心,程子绣那边找人盯着,电话什么,也都让人监控着,一有消息,马上就会通知过来!”
季东明示意他放心。不过,他的心理还真有几分好奇,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就搞不明白了,这程子绣怎么就赖上你了,你和她真的没发生什么?”
“怎么你们也不相信我!”傅湛江心中有几分复杂,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兄弟,苦笑着开口说了实话:“早知道会惹得一身骚,我就该早点避开她。”
“先前小橘和那个姓容的照片,就是她给我的,当时我也是给气疯了,没注意到她给我照片的用意,后来在希尔顿酒店的那一回,她借着喝醉勾引我,我才明白她的用意,原也想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没将那回事情说开,只是想着自己和她保持距离就好,谁知道,她现在就跟个疯狗一样咬人!”
“要说怎么就是最毒妇人心!”
江东辰摇了摇头,说的颇有些同情,“以后,你自己可得小心一点!”
傅湛江点了点头,抬头时,却见到季东明脸上神色莫测,目光带着几分复杂看着他。
他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季东明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却,又出口问道:“等到这件事情完了,你和程子橘的事情打算怎么办!”
傅湛江沉默了。
没有说话,却听到季东明又开口道:“那个姓容的,找过程子橘,而且给了她什么东西!很有可能是国外大学的推荐信。”
傅湛江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苹果,依然没有说话。
江东辰看了看季东明和他,开口道:“江子,要不要我们做点……”
“不用。”傅湛江斩钉截铁打断道。
江东辰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号码,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看着正注目着他的两人,神秘的笑了一下:“老鼠出洞了!”
程子绣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挂断电话,她此刻心浮气躁。先前,被傅夫人不冷不热的从傅湛江的病房里赶出来时,她就有些忿忿不平,可是她没有发火。
毕竟,为了自己的将来,忍一时之气,还是值得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怀孕的消息,竟然会被传出去,更加让她心烦气躁的是,这个消息还被他知道了!
看着手机上再次显示的那个号码,她狠狠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刘海。
猛地,她一把抓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不等电话那段那人说话,她便先声夺人,恶狠狠道:“季成明,你为什么就不能够识相点,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那边,季成明声音之中有几分怯弱,他轻声道:“可是,你……”
“够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傅湛江,我和你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程子绣说的斩钉截铁,还未等到对方再说话,电话就被掐断,她猛地将手机甩到了床上,可是,不过一会儿,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不厌其扰,接通电话,二话没说,怒声道:“你烦不烦,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段显然被唬住了,好一会儿,才从电话那边传出了声音:“子绣,你让谁别打电话过来。”
程子绣被电话那段的人吓了一跳,她心惊胆战,好半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傅阿姨,没有,刚才有个推销的电话,接二连三的打我手机上。”
她庆幸自己没有说的更多,露出马脚。心中稍定,连忙岔开了话题:“傅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傅夫人听了之后,倒也没有继续计较先前的事情,只是开口道:“你现在来医院一趟,江子想见你!”
电话被挂断,程子绣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江子哥要见她,是不是……是不是表示,江子哥愿意了!
想起前几次,傅湛江对待她的冷淡态度,她心中越发肯定。
她急匆匆的跑到落地镜前,看着镜中并未好好装扮的自己,连忙打开衣柜,挑选起衣服来。
她比划了好几件衣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跑出房门,站在楼梯口上,冲着楼下正在厨房之中为她熬汤的宋静玲喊道:“妈,你早上帮我熬的鸡汤,帮我装到保温盒里,我迟点要带去给江子哥。”
宋静玲从厨房中探出身体,有些奇怪的看着程子绣这番兴冲冲的模样。
却听到程子绣满心欢喜道:“江子哥刚刚让傅阿姨打来电话,说是要见我!”
宋静玲听了她的话,心中也忍不住替她高兴,连连答应。
第四四章
人家在假的时候,都能够拆散一对未婚夫妻,更何况是真的呢!由着他们去瞎折腾吧!
江东辰拿着证据回来时,并没有将东西给傅湛江,而是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看了一眼季东明。
季东明有些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回道:“你看我干吗?”
江东辰摇了摇头,将东西给了傅湛江之后,方才开口问道:“季成明你认识吗?”
季东明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反问:“你问这个干吗?”他脑中有种不好的猜测,心中恍然,“难道说,这件事情和他有关系?”
江东辰点了点头。
季东明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道:“他算是我的堂弟,我广州二爷爷那边的,这几年,来北京这边读书。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江东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正要抽,见到傅湛江瞪着他,只好怏怏然的收回了烟。他走到了傅湛江身边,拿出里边的一卷带子,开口道:“我们放出消息之后,季成明几次三番的联系程子绣,后来,两个人有过一次简单的交谈,基本可以断定,孩子的父亲就是他。因为江子这边急,也没有仔细查过他的资料,不过有部分显示,他很早以前就开始追程子绣,只不过,程子绣不怎么爱搭理他罢了!”
季东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季成明基本和我这边没有多少关系,你们不用顾忌我。不过,我听说,他在广州,我那伯母,似乎有给他相好未婚妻。”
江东辰听了之后,忍不住嘲讽的笑了一下:“程子绣本事大的很,人家在假的时候,都能够拆散一对未婚夫妻,更何况是真的呢!由着他们去瞎折腾吧!”
说完之后,他似乎是觉得这个循环很有意思,忍不住跟个抽风似的笑了起来,直到傅湛江和季东明一脸似笑非笑看着他时,他方才收敛。
程子绣进来时,季东明与江东辰两人还在傅湛江的病房。
程子绣手上拎着一个保温桶,身上穿了一件红色小礼服式样的连衣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长卷发松松披洒。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妆扮。
她脸上带着笑容走进病房时,挂着甜美的笑容,看到季东明与江东辰之时,也只是微微一愣,却马上笑着打了招呼。对于这两人略有些放肆的目光,仿若无知。
“江子哥,你的伤好点了没有,我给你带了鸡汤,你要不要喝点?”她殷勤的走到了傅湛江身边,准备拧开保温桶的盖子。
傅湛江摇了摇头。她也不在意,依然是笑意盈盈道:“对了,江子哥你应该刚吃过午饭,现在肯定喝不下,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说着,她拿起一个苹果,正要削皮。
傅湛江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子绣,不用了!我有事情和你说!”
程子绣有几分莫名的感觉,不过她还是依言放下了东西,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江东辰与季东明。
傅湛江也注意到了这点,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两人也对他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被合上,只剩下傅湛江与程子绣两人。
病房很大,与病房连着的,还有一个会客厅。
不过程子绣并没有坐到会客厅的沙发上,而是拿了一条椅子,坐到了傅湛江病床的旁边。
她笑意盈盈,目光之中带了几分柔情,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撒娇,问道:“江子哥,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傅湛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一卷带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疑惑看了一眼那卷带子,又抬头看着傅湛江,不明就里。
傅湛江收敛脸色,面容严肃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我的……”
“江子哥,我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个问题,我和你都要结婚……”
程子绣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收敛,她大声打断道。
傅湛江没有反驳,只是等到她发泄般的说完了,方才开口:“你不要激动,听我说完。”
“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季成明吧!”
这句话,让程子绣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的脸色因为打了腮红的关系,依然红润,可是,那不由自主睁大的眼睛,却在昭示着她的惊恐。
好半天,她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强忍住惊恐,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江子哥,我……我……”
她吱唔了好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手心蜷曲成拳,反复紧握了好多遍。另一只拿着带子的手,几乎要在上面掐出了指印。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相比较于程子绣的惊恐,傅湛江却极为平静,他似是安慰一般的对她说了一句。
这一句,却让程子绣心中再次升起了希望,她紧紧拉住傅湛江的手,焦急的辩解道:“江子哥,我……我不是不故意的……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只是,只是太慌了,我只是太爱你了!”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连声道:“江子哥,我真的只是太爱你了,才会那么做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面对程子绣的表白与哀求,傅湛江脸上依然平静,只有眼中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复杂情绪。
他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说你爱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爱不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姐姐!”程子绣突然抬起头,看着傅湛江,出声道:“可是我才是那个爱你的人,只要我和你结婚了,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来培养感情。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程子绣,你说你爱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怀着别人的孩子来和我说你爱我,要我给你负责,还拆散我和小橘,这就是你爱我的表现。”
傅湛江有些不耐烦,打断程子绣的话。
程子绣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肚子,她突然脸色起了几分狰狞,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肚子,恨声道:“都是你,都是你……”
“够了!”傅湛江一把抓住程子绣的手,出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程子绣却是流泪抬起头了头,她看着傅湛江,可怜兮兮道:“江子哥,其实,其实我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的。那天晚上我真的喝醉了,你拒绝了我,我一时气愤,才会让季成明过来的。我也不愿意带着这个孩子嫁给你,江子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妈妈发现了,那个时候,你要和程子橘结婚,我没有办法,才会这么说的!”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连忙笑着抬起头,又哭又笑连声道:“江子哥,我马上把这个孩子打掉好不好,我们还结婚好不好!”
“子绣,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小橘。”
“为什么,明明青梅竹马和你长大的人是我,明明……明明就是我先爱上你的,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和她订婚,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看看我。”
程子绣哭的如同小孩子一般,她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她的手指缝里透出来,沾染了她的手背。
“我只是把你当做是妹妹而已!”
傅湛江脸色复杂的看着她。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很早,很早,早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程子绣却仿佛没有听到傅湛江的话,自顾自的说着:“我只记得,小的时候,大院里的小孩欺负我,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种,是你保护的我,从那之后,我就想着,你就是我的王子,我从小就想着,有一天可以成为你的妻子。”
“可是,明明你和我的关系比较好,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说要和程子橘订婚,你知道我当时多少伤心吗?以前你有别的女人,我都没有在意过,因为我相信,她们都不可能会和你长久,可是为什么,你要和程子橘,她拥有的还不够多吗,从小,爸爸就疼她胜过我,连妈妈照顾她,都比照顾我周全,人家说起程家的两个小姐,只会说程家大小姐如何优秀,从来都没有想过我,难道,只因为,她是爸爸的第一个老婆生的,只因为我是私生女!”
“从来没有人,说过你是私生女,你只想到了你自己的不幸,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小橘,她从小失去了母亲,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就是你的母亲,还有父亲,她一个人待在那样的家庭里,她的身份有多尴尬……”
“是。你们都觉得她可怜,可是,难道我就不无辜,难道我愿意自己的父母亲是这样的人吗!”
程子绣哭着喊了出来,打断了傅湛江的话。
傅湛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没有人可以选择家庭,但是你与小橘相比,其实你已经幸运很多了。你认为我和小橘的订婚突然,可是,我已经喜欢了她很多年。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要如何就可以如何?至少,我不爱你,所以我不可能会和你结婚!”
傅湛江的话音落下,程子绣却突然抬起了头,她目光之中带着受伤的痛楚。突然,她跟个发了疯似地,捡起那卷带子,拼命撕扯着那卷带子。
“够了,子绣,你冷静一点,这卷带子只是拷贝带而已。你就算毁了他,也没有用,而且,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是不可能会改变的!”
“不,不,没有了这个孩子,你就不可以这么说了!”程子绣的眼中带着疯狂的偏执,她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肚子。
傅湛江看着她这幅模样,沉声骂道:“你疯够了没有,程子绣,就算你肚子里的孩子掉了,我一样可以拿你流出来的东西去验DNA,到时候,加上我手上的证据,你不承认也得承认!”
“不……我不听!我不听!”程子绣毫无仪态的瘫坐在地上,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耳朵摇头。
傅湛江拖着伤腿,慢慢的走下病床,走到了程子橘跟前,拉下她的手,冷静道:“今天,我叫你来,就是还顾念我们以前的情分,你自己去和大人说清楚这件事情,免得等到我说出来,事情搞得无法收场!”
“我不要!”程子绣抬起头,看着傅湛江,泪眼朦胧:“江子哥,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傅湛江转过身体,没有看她,硬声道:“我不是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是由我说出实话,还是你自己,你选择一个!”
程子绣听出了傅湛江语气中的绝然,她沉默了。
许久,她勉强托起自己是身体,站立着,看着傅湛江,她语气恻然道:“你真是狠心!”
傅湛江并没有回答她。
她黯然的低着头,慢慢的朝着病房门走去,走了几步,她突然有几分不甘心,她咬牙开口道:“就算你和我不结婚又如何,程子橘现在已经离开了程家,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对她再好,你再爱她,你和她也是不可能的!”
傅湛江的身体一颤,却没有程子绣预期的恼羞成怒,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仿佛是平铺直叙一般,淡淡的陈述:“那又如何?爱她,是我的事情,她不需要做出任何的回应,我依然会爱着她。”
程子橘拿起那封信与信封,重新装回,轻轻的将信封重新折好,递给容景轩。
容景轩的目光之中带了一丝失望,他没有接过,只是看着程子橘,开口道:“你不考虑一下吗?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出国,就当是一个朋友的帮助。”
程子橘摇了摇头,微笑着,将信封放到了容景轩面前的桌上,开口道:“我考虑过了,觉得自己还是呆在国外比较好,我可能更加适应国内的环境。”
“其实,国外和国内相差并不大,而且我也愿意帮你适应!”
容景轩一向沉稳的语气中,此刻却带了一份焦急的意思。
“景轩,其实,我不愿意依靠任何人!”程子橘摇了摇头,陈述,“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一个学长,等我毕业后,就去他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帮忙。他的律师事务所在上海,那里,有我想要的,也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她抬起头,笑道:“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此刻,容景轩真的不想维持自己一贯的温文尔雅,他很想说不对。可是,对上程子橘的目光时,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这就是,谁先爱上,谁先败吗?
他苦笑,最终点了点头。
放在桌底下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他弯下腰,拿出一份带子,递给程子橘,开口道:“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这份东西到底应不应该给你?”
程子橘看了那份带子一眼,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容景轩身上。
容景轩笑了一下:“我原先,并不知道,这份带子有什么作用,可是现在看来,可能对于你,很重要。”
程子橘脑中闪过了什么,心中似乎是有了几分了然。
她接过那份带子,轻声的道谢。
容景轩笑容带了几分苦涩,回道:“其实,你不必谢我,倘若你今天答应和我去英国,我不会拿出它。如今,我将它拿出来,也不过是希望你能够记住我。”
“子橘,其实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种好人。”
程子橘笑了笑,轻声道:“不管你是不是好人,但是你一直对我都很好。”
看着容景轩慢慢离去的背影,程子橘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做的影集很漂亮,不过,我相信,将来会有一个更好的女孩子,等你为她做更加精美的影集。”
第四五章
傅湛江的病房在高干层得最尾,打开门,入眼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通道。
此刻在病房门外,程博瞻,宋静玲以及傅家父母,皆笔直的站立着。
程博瞻与傅家父母,面无神色,而宋静玲,则多了几分担忧。
江东辰与季东明两人原本依靠在墙边,程子绣出来时,两人站正身体,对视了一眼,悄悄的离开,只留下五人留着。
程子绣脸上还残留着泪妆,神色憔悴,十分狼狈。
宋静玲看到她这幅模样,心冷不丁的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刻,她的心中又惊慌,又是心疼,走上去拉着程子绣的手,连连问道:“绣绣,你这是怎么了?你也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够不顾自己的身体哭呢,你还怀着孩子呢!”
宋静玲此言一出,傅夫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宋静玲此番话,明着是说程子绣不懂事,实际上,说的还不就是她的儿子。程子绣刚从傅湛江的病房里出来,这段时间,傅湛江对待程子绣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这幅摸样,十有八九便是傅湛江惹出来的。
不过,到底,她心中还以为程子绣怀着自己的孙子,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她看了一眼程子绣,笑着开口道:“子绣,是不是江子欺负你了?不过,你也别和江子见怪,他现在腿受了伤,心情不好。今儿你受的委屈,阿姨和你说对不起了!”
傅夫人这话说完好久,程子绣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的心中开始有些不悦,暗自责怪:这程子绣怎么这么不懂事。如此小性子,果然是没教养。
不过,她也只在心里想想,没有说话来,只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程子绣的这番模样,也让傅父和程博瞻也有了几分不喜,皆皱起了眉头。
宋静玲安慰了她半晌抬头见到三人如此,连忙开口拉了拉程子绣的手补救道:“绣绣,好了,别伤心了!”
可是,她的劝说,现在显然没有多少用处。程子绣依然低着脑袋不肯抬头。
“子绣,别哭了,回头阿姨去说江子。”傅夫人叹了一口气,打了圆场。见到程子绣的抽泣声渐弱,也也没有耐心继续等,只是开口问道:“子绣,江子让明子他们通知我们过来,说你有事情要和我们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傅夫人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依然有几分不爽快。
毕竟在她看来,程子绣一个小辈,就算有紧要的事情,也没有让长辈上门来听她说的道理。
不过,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他三个人,视线也落到了程子绣的身上。
程子绣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那一道道目光,如同针芒般锋利,让她的心,不由紧缩的发疼。
她没有勇气抬起头来面对大家的目光,可是,身后便是傅湛江病房的门,此刻的她,前退两难。
她几乎要咬碎了牙。
许久,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平静下自己的情绪,她的拳头握的紧紧的,那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艰难,却又轻的让人几乎听不到:“我和江子哥不会结婚了!”
“什么?”宋静玲离得最近,听得也是最清楚,可是,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傅夫人等也是面面相觑。惊奇的看着她。
程博瞻最是忍不住气,怒声吼道:“你说什么?”
程子绣被这么一吼,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可是,她还是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和江子哥结婚了!”
那声音,又快又轻,依然让人听不清楚。
可是,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你说什么!”程博瞻高高扬起了自己的大掌,转眼之间就要往程子绣身上招呼。
宋静玲却急急的扑到了他的身上,拉住了他的手,连声劝说:“你不要这么急,你先听绣绣把话说完!”
可是,程博瞻现在几乎是被气晕了。自己牺牲了程子橘,为了她做出如此愧疚的事情,可是她却如同儿戏一般,说不结就不结。
“你再不给我说一遍,你当结婚是什么,我打死你这个不懂事的!”
程子绣只是一味的躲在宋静玲背后,不声不吭,眼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场面又是一片混乱,傅家父母有些头疼的看着这幅场景,无奈至极。
傅父上前帮忙拉住了程博瞻,劝道:“你先别发火,听孩子说完理由。”
傅夫人也是连连开口劝道:“是啊,先听完理由。子绣,是不是江子欺负你了。”
程博瞻见到傅家父母上来劝说,也止住了手,他要打程子绣本就是一时之气,如今女儿还怀着孩子,真打了,他也是怕出事情。所以就顺着梯子下了,不过嘴上却是依然怒气冲冲:“我真是造了孽才会有你这么一个孩子!”
程子绣原本就因为自己要讲的事情,心中有几分怯弱,可是突然听到程博瞻那句话时,她突然心中没有来得一股气,她猛地抬起了头,目光直视着程博瞻,冷笑道:“没错,你是做了太多的孽,不过,不要什么事情都扯上我。”
“你……”程博瞻没有料到程子绣竟然会如此大胆,他惊怒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她,一股的血冲上脑门,神智不由有些眩晕。
他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却听到程子绣冷笑着说道:“你不是要听理由吗,很简单,我怀的孩子根本不是江子哥的,现在事情被揭穿了,自然,人家不愿意和我结婚了!”
什么!
程博瞻再次头脑发晕,手上的动作大于理智,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程子绣的脸上。
他的力道很大,将程子绣的脸打到了一边,嘴角也破了皮出了血。
“博瞻……”宋静玲欲言又止。
可是,程博瞻此刻心中怒火一阵又一阵,他指着程子绣狠狠的开口道:“你还是不是人,做出这档子的事情,小橘是你的姐姐,你有没有良知!”
“博瞻,不要说了!”宋静玲此刻也慌了神,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不好预感与猜测,竟然会成真,可是她下意识的,还是选择了偏袒自己的女儿。
“不要说,不要说。宋静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和你女儿一道瞒着我呢,我就知道你是个心毒的,为了你的女儿,你竟然会想到这档子主意来害小橘。我真是瞎了眼了……”
程博瞻此刻已经是气疯了,脑子里只是想着程子橘当日的委屈,以及对他的失望。他口不择言,只想着说出最伤人的话,来平衡自己的情绪。
此时,宋静玲也是有嘴说不清,只能够任由程博瞻骂着,希望等到他骂够了,平复了情绪,好好安慰,让事情过去。
“够了吧,这件事情和妈妈有什么关系。”程子绣一把将宋静玲护在身后,瞪着程博瞻开口道:“没错,我没人性没良知,可是,这也是和你学的。你自己以为你有多好,我比起你,做的这些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好不好!”
程子绣大声嘲讽道。
“绣绣,别说了!”宋静玲扯了扯程子绣的,让她住口。
可是,今天,程子绣仿佛是找到了喷发口,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她没有理会宋静玲,继续道:“程子橘和江子哥又没有结婚,我为自己的幸福争取,有什么不对。总比你当初抛家弃子来的强,你以为你自己很有资格教训我是不是,我告诉你,这里最没有资格的人,就是你。你既然做出了这档子的事情,之后又何必假惺惺的做出一副要对程子橘补救的样子,每次看到你为了程子橘教训我,我就恶心的想吐,你想当你的好爸爸,何必牵扯上我。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公平吗?”
“够了,程子绣,你给我住口。”
出乎意料的,这句话,并不是程博瞻喊出,而是宋静玲。
她面沉如水,眼神无波的看着程子绣。
“这些话,是你可以说的吗?”
她质问道。
程子绣冷笑了几声,反口道:“我为什么要住口,为什么我不能够说!妈,我还没有说你呢!如果说我讨厌爸爸,那么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你说什么?”宋静玲惊愕的的开口,她满脸的愕然。
却听到程子绣冷声道:“这么多年来,你知道我有多少恨你吗,恨你当年的不自重,为什么要在没有和爸爸结婚的时候,生下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难道我只是你为了能够留住爸爸的工具。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嘲笑我的身份,笑我是个私生女。我更加恨你的伪善,每次,你为了讨好爸爸,而去讨好程子橘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才是你的女儿。在你看来,爸爸,甚至是那个程子橘,都比我重要很多是不是?”
第四六章
程子绣的质问,如同一声声针一般,一下一下,刺在了宋静玲心头上。
她强忍住颤抖的身体,努力不让自己酸涩发热的眼睛流下泪水,她看着一脸冷漠怨恨看着自己的女儿。
心,疼的已然麻木。
她从来不知道,在程子绣的心目中,是如此看待自己。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心为了她,竟然会被误解成这样。
这么多年来,自己为了自己打算,为了这个女儿打算,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竟然换的她的如此怨恨。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紧紧的闭上眼睛,许久,方才睁开,脸色依然煞白,她看着程子绣,平稳下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的开口:“你就这样看待我?”
平静的语气中隐藏了无数的心酸与苦涩。
程子绣嘴巴张了张,可是却再也说不出伤人的话来。
她紧紧咬着牙关,低下了头,没有再言语。
其实,程子绣在看到宋静玲痛心的目光时,就已经有些后悔,这番话,本就是因为今天那么多事情的刺激下,她才口不择言说了出来,可能真的是她心目中的真话,可是,她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宋静玲,毕竟,宋静玲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对于宋静玲心中的那些怨恨,不过是她爱之深,责之切罢了。
可是如今,话一出口,裂痕就存在,就很难修补。她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为自己辩解。
长长的走廊通道上,静悄悄的。
傅家父母在程子绣开口时,已经下意识的退后保持沉默,这种家丑,他们自然需要避嫌。免得将自己掺和进去。
而傅夫人,则是皱着眉头,看着程子绣,她原本对于程子绣,就因为宋静玲的关系而不喜,如今她又曝出自己栽赃给儿子的事情,更加厌恶。但是此刻,她的心中却还有一丝庆幸,甚喜。幸而婚礼取消,不然如此不知场合,不识大体的女人进了傅家的门,只会拖累到自己的儿子。
而程博瞻,在程子绣如此不知场合的说出这番话时,已经气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如果说宋静玲是痛心,那么程博瞻,则更多的是愤怒与恼火。
恼火于程子绣在外人面前说出了他如此忌讳至极的事情。他只觉得自己被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刮子。
程子绣先前的欺骗与现今的不分场合,让他的怒火在心中不停地燃烧着,终于,理智失去,大掌,狠狠的又一把扇在了程子绣的脸上。这巴掌,打的比先前还要用力,程子绣只觉得自己的脸一阵一阵的发麻,疼的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甚至没有用手去抚摸脸上伤痕的地方,只是,目光呆呆的,没有一点的神采,看着一脸狰狞的程博瞻,以及眼神复杂的宋静玲。
宋静玲虽然失望程子绣的作为,可是,看到她这幅模样,到底是心疼了,手动了动,但是,却没有走上去,只是拉住了程博瞻的手。
程博瞻被她拉住,没有再打程子绣,却,语气怒不可遏骂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女人。”
这句话一出,程子绣脸上微微动容,她眼神复杂的看着程博瞻。
而宋静玲却是吓了一跳,她听得出程博瞻这话不仅仅是气话,里面绝对有认真的意味。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程子绣却冷笑着开口了:“你们这是要把我逐出程家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不由得一怔。
却听到程子绣笑道:“也好,逐吧逐吧!你都忍心让程子橘离开,更何况是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
她脸上明明挂着笑容,可是看起来,却十分的奇怪,仿佛是要哭了一般。
宋静玲看到她这幅样子,心中已经是不忍了,她强忍住酸涩,开口道:“博瞻,绣绣是我们的女儿,你难道忍心吗,她今天只是太伤心了才会口不择言。”
可是,程博瞻此时,却面色铁青,他看着眼前的妻女,心中,情绪不停的翻涌,脑子里,闪过一丝一丝的片段。
最终,却莫名其妙的定格在第一次在橘子树下,初见苏媛的画面。
一下子,他仿佛是苍老了好多,手捂住发疼的胸口,他脸上表情悲哀,心中苦涩的想着:这是自己背叛苏媛后的苦果吗?这是苏媛在惩罚自己吗?
程子橘不认自己,程子绣又是这幅模样,宋静玲……他突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临了临了,自己孤单一个人。
这就是自己酿的苦果,他苦涩的扯着嘴角,自嘲道。
他看了一眼宋静玲,又看了一眼程子绣,开口道:“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再管了,只一桩。”
他突然眼神锐利的看向程子绣,严肃出声:“倘若你不想被逐出程家,要么,给我说出孩子的父亲,嫁过去。要么,你就给我打掉孩子,不要再呆在国内丢人现眼。”
程博瞻的话,仿佛给了宋静玲希望一般,她急急的拉着程子绣开口道:“绣绣,你还不快说,孩子的爸爸是谁?”
看着宋静玲这幅着急担忧的模样,程子绣心中也是酸涩异常,可是,她却没有出声说话。
“你倒是快说啊,你想急死我!”宋静玲见到她又是一副闷葫芦的样子,心中不觉急了,连连焦急的追问。
“你别问了,我不会嫁给他的!”
最终,程子绣被问得急了,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却是依然让人不由的恼火。
“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你想被送到国外去!”
宋静玲狠狠的瞪了一眼程子绣,怒声道:“你不说,我们也能够查的出来。”
程子绣闻言只是平静的抬头看了一眼宋静玲,开口道:“你查出来,我也不会嫁的,我不爱他,我爱的人是江子哥,如果你们给我选的人不是江子哥,我是不会嫁的。”
她的这句话一说出来,引得傅家的父母频频注目,而傅夫人,更是嘲讽的看着程子绣与宋静玲。
宋静玲自觉没脸,心头邪火怒烧,又羞又恼盯着程子绣。
可是,程子绣在说完这句话时,抬起头,目光看向了程博瞻,出声道:“爸爸,你帮我安排打胎和出国的时间吧!”
事到临头,程子绣如此冷静的做出这番决定,倒是让程博瞻有些讶然的看着她。他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你考虑清楚了!”
程子绣坚定的点了点头。
见此,程博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回应
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成为定局。
宋静玲却还是有几分不甘。
遣送出国,这件事情,真的被说开来,程子绣的名声,这辈子,全毁了。
可是,程子绣却跟铁了心一般,她如何都劝不动。
这就是她女儿的命运吗?
机场里,人来人往,人声沸扬,上演着一幕幕的悲欢离合。
朱子瞻看着一脸浅笑的容景轩,叹了一口气道:“怎么会突然这个时候要回英国!”
容景轩笑意渐深,回道:“其实也不突然,我本来就是要回英国的,而且,又不是不再来了!”
相对于容景轩这般云清风淡的模样,朱子瞻却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不追小橘妹妹了,这个时候小橘妹妹和傅湛江解除了婚约,正是你可以趁人之危的时机!”
“成语不会用就不要随便乱用。”容景轩好笑的看了朱子瞻一眼。
“反正都一个意思。”朱子瞻含糊着,目光却紧紧地等着容景轩,一副势必要问出答案来的模样。
“其实,我已经被子橘拒绝了,就在不久前。”
容景轩只能够苦笑着说出答案。
“什么,怎么可能!”朱子瞻有些不敢置信。
容景轩此刻却释然了,他笑道:“原以为,子橘一直拒绝我是因为和傅湛江的婚约,可是,昨天我明白了,就算没有婚约也是一样的。她不会愿意跟着我去英国,而我却不能够不回去。而且,最重要的原因,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在她的心中,应该一直有傅湛江的位置。”
见到他如此说,朱子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故意调侃道:“好吧,小橘妹妹没眼光,你这么好的男人她都没喜欢上,兄弟你以后找个有眼光的。对了,那卷录像带你怎么处理了!”
容景轩笑着说了实话:“我给了子橘。”
“靠,兄弟,你不要这么大度好不好,就算你不去争取了,好歹,也得给情敌,不对,以前的情敌制造一点麻烦吧……”
朱子瞻絮絮叨叨的念着,容景轩依然温文尔雅的笑着,他抬头看了看大厅屏幕上显示的班次,开口打断:“好了,我要登机了,不用送了!”
朱子瞻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容景轩慢慢的走入检票处。
第四七章
一年后。
上海位处亚热带地区,一到夏天,气候便会又湿又热。
程子橘刚刚从车里出来,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潮给热晕了头。
呼了一口气,她赶紧搭上电梯。
手上还拿着刚刚打赢的官司的案宗,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
笑容还未落下,电梯门打开。
“嗤~~”
扑面而来,便是一团彩带,以及一声声祝贺!
“小橘,恭喜了,顺利从律师助理升为大律师!”
“首战凯旋啊!”
程子橘又惊又喜,半晌,回过神来,不禁露出了笑容,连连道谢:“谢谢!谢谢!”
“不用多谢,晚上要请吃饭庆祝!”
众人笑着起哄。
程子橘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笑言:“你们选地方吧!”
“真滴吗!就等你这句话了!”几名律师事务所里的律师助理笑了,连连道,“不如君悦的‘九重天酒廊’。”
“哎哎,狠过头了!”这个时候,秦鸣拿着一个文件夹敲了敲提议的那人,笑道:“我这边还有不少酒店自助餐厅的招待券,小橘,别理他们瞎出主意。”
“哦——”
其他人听到秦鸣出来救场,连连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私底下偷笑。
秦鸣是程子橘的师兄,也是她进入这家律师事务所带她的律师。虽是“师徒关系”,但是估计没人会不知道秦鸣对程子橘有意思的事情。
奈何美人过于冷淡,以至于都一年多了,还没有一丝进展。
“没关系,今天大家这么高兴,不要扫兴,你们先去订位吧!我把案卷去归档,下了班就过去。”
程子橘避开秦鸣的好意,笑着答应。
大家听到程子橘答应,皆兴奋的欢呼。
这倒不是他们敲竹杠。虽然程子橘没有和大家说过她的情况,但是从她平时的穿着用度,以及衣食住行上,大家还是可以看出她的家境定然不错,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君悦大酒店的“九重天酒廊”位于金茂大厦第八十七层,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顶楼餐厅。从上而下观之,景观十分好。
美景、美食外加喜事。程子橘被灌了好几杯,身体渐渐有些发热,脑子也有几分犯晕。她借着上洗手间的借口,慢慢的走着散酒,顺便先去总台那边结账。
结完帐回来,酒力却上来了,脚步有些轻浮。
正待她眩晕之际,突然,一个叫唤声,如同炸雷一般,一下子,让她的酒全醒了。
“程小姐!”
江东辰有几分愕然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程子橘嘴微微张起,转头看去。
脸上也不禁起了几分愕然。
她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傅湛江的朋友。
片刻之后,脸上略微起了几分浅笑,她礼貌道:“江先生,你好!”
江东辰点了点头,顺接而道:“江子,和我一道在这边吃饭……”
“是吗?”程子橘脸上微微一愣,却仿若无事一般,笑道:“我和同事也在这边吃饭,就不打扰了!”
她转身欲走,江东辰却急急阻止道:“程小姐,你不见见江子?”
“不了,我还有事。”
谁都能够听出这是推脱之辞,江东辰自然也知道打个招呼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程子橘如此,不过是在躲避而已。
不过,既然碰上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人走。
他连忙拉住程子橘,正欲劝说,突然,手上一阵炙热,他有几分僵硬的抬起头,却见傅湛江眼神冷然的看着他拉住程子橘的手。
连忙松开手,笑道:“江子,你来了!”
傅湛江没有理会他。只是将目光看向了程子橘。
程子橘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她背对着傅湛江,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转过身。
许久,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过身体,仿若真的是老友见面一般,她笑着抬起头,开口道:“来上海出差吗?”
傅湛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打量着她。
半晌,开口了:“你变得成熟了很多?”
程子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了:“可能是因为烫了头发的关系。”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只是相互打量着对方。
相对于程子橘,傅湛江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身上多了一份沉稳的味道。
而程子橘,褪去了青涩与清高的姿态。打理整齐的长卷发,白领套装,精致的淡妆。更显温婉成熟与干练。
一年的时间,她改变了很多。
两个人不知道是因为想要说的太多,如今见了面无从说起,还是真的想对无语。寂静无声。
江东辰略微有些不自在,正要悄悄离开。
突然,见到一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目光落到程子橘时,露出了惊喜的意味,待看到傅湛江与他时,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好的感觉。
果然,那男子直直走来,离程子橘不过几米距离时,却带着几分亲昵叫道:“子橘,原来你在这里……”
转而,目光似是打量的看向了傅湛江一边,笑道:“是遇到朋友了吗?”
程子橘点头未答,只是反问道:“师兄,你怎么出来了!”
“我见你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有些担心,所以就出来看看。”
“我们回去吧!”
程子橘并没有介绍傅湛江的意思,正欲离去,却听傅湛江开口道:“那卷录像带是你寄给我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程子橘的脚步略微顿了顿。没有转头,只是轻轻的回了一个字:“是。”
回到餐桌前,基本已经是杯盆狼籍,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程子橘的兴致略减,加之明天还要上班,很快就散了。
程子橘自己有开车过来,但是秦鸣却坚持一路护送,一定要将她送回家,对于秦鸣的执着,程子橘一向没有办法。
秦鸣与她以往的追求者很不同。他出生并不富贵,但是却凭着自身的韧劲,一路冲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他给人的印象是属于那种实在朴素,能够给人一种信任的安全感。
说起来,他是程子橘一直认为的好男人类型。可是真当这样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于秦鸣,有好感,却动心不了。
秦鸣其实与容景轩一般,待她很好,一直很好,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但是他却做得更为含蓄。容景轩的表达方式温和中带着霸道,却从不避讳或者隐藏自己的感情。但是秦鸣,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一点点的霸道。
她开着车,看着后视镜中一直保持着匀速尾随着自己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心中不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秦鸣这样,更加让她难以拒绝。
程子橘因为工作的关系,在事务所附近的小区买了一套公寓,作为平时居住地。
车子停入车位中,她拔下车钥匙,拿着包下了车,看到已经靠在车外的秦鸣,她婉言道:“师兄,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回家去吧!”
秦鸣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只是道:“你先上楼去,等你到了家,我就走。”
程子橘没有再多说废话,因为她知道秦鸣决定了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与其自己浪费口舌与他争辩,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而为,反倒是省力。
她正要离去。
却听到秦鸣欲言又止的叫住了她:“子橘……”
她转过头,却看到秦鸣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之色。
“师兄,还有什么事情吗?”她心中疑惑,问道。
秦鸣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今天你在酒店里遇到的那个朋友,是你在北京的朋友吗?”
程子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鸣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听到程子橘开口道:“师兄,如果没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秦鸣已经到了嘴边的告白,顿时被堵住,他点了点头,目送程子橘的身影消失在公寓大门处。
第四八章
回到家中,她没有马上打开灯,摸黑来到大厅的窗边,看着依然还等在楼下的秦鸣,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她的心情有些乱,有因为秦鸣的追求而烦恼,也是几分,因为傅湛江的出现,而扰乱心绪。
已经一年过去了,可是这个男人依然能够深刻的影响着自己。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为什么,但是却让她很讨厌,又觉得很危险。
一年之前,她甚至赶不及拿毕业证书,便急急的收拾行李来到上海这边,临行前,她不知道那边的事情如何,但是她还是将那卷录像带寄给了傅湛江。
可能,她的这个做法很多余,但是她心里的确不希望傅湛江背着个黑锅。
一年的时间里,她没有回过一趟北京,但是与以前的一些朋友联系中,她知道傅湛江与程子绣并没有结婚,程子绣在她离开上海后不久,也出国了,被送到一所管教严厉的女子大学里。
也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回去争取一下。面对如此疑问,她只觉得有些好笑,她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如今的生活是她牺牲了太多换取而来,在她看来,回北京,则意味放弃了曾经的努力。她做不到。
所以,她在上海这方天地里好好的工作,好好的学习生活,努力的认识新朋友,与同事好好相处,让自己不再那么冷淡清高。
如今,她做的很不错不是。
可是,真的不错吗?
她又忍不住想要质问自己。
在此之前,可能她真的很满足,但是傅湛江的出现,却让她感觉自己这一年多来,似乎,有些像跳梁小丑一般,戴着面具。
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又有些让人不由得沮丧。
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又看了一眼依然等在楼下的秦鸣,心中自嘲,可不就是,面对秦鸣时,她就是如此,她甚至做不到面对容景轩时的直接,她怕得罪秦鸣,所以她只知道一味的婉拒,所以才会造成对方一年多来,都仍然认为有所希望而不放弃。
她按下客厅的灯,楼下,秦鸣的车子离去。
一般律师助理转为新律师,意味着更多的挑战,意味着更多的责任。
比如说,在当律师助理时,你犯错了,不必担心,带你的律师会替你承担责任,会替你解决,顶多一顿骂。再比如说,律师助理虽然事情多薪水少,但是不必担心失业问题,因为只要你的顶头上司不失业,你就永远不会失业,除非你犯下什么重大的错误,反之,你的顶头上司失业了,你也不一定会失业。但是转为新律师,就不一定了,你得积极的寻求案源,很少有委托人愿意找新律师来替自己办案,可能就是中国古话常说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不过,程子橘作为一名新律师,却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秦鸣对她真的很好,几乎把自己手上一些简单的案子全部都交给了她处理。所以转为新律师的第二天,她依然忙的不可开交。
其实,秦鸣的这种做法,虽然律师事务所中的其他律师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的心中依然有些不安,老律师将自己没时间办的一些低利润的案子转给新律师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她却也能够明显的感觉出,这些案子都是比较简单,但利润却不低。
她婉拒过。只是,秦鸣却再三与她声明,他不过是公事公办。
从法院出来,谢绝当事人请吃饭的邀请,回到律师事务所,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
早上开庭早,她来不及吃早饭,这会儿,已经有种饿过头的感觉。
她桌上还摆着来不及取消的盒饭,打开看了几眼,油腻腻的,更加没了胃口,干脆倒了一杯咖啡充当午饭。
从茶水间里正要出来,却见到旁边的小客厅里,事务所里的不少女同事都趴在窗前贴着脸看。
她愣了一下,不解。走上前去,却见到那几个女同事一边挤脸偷看,一边窃窃私语:“你们看到了没?”
“在看什么?”程子橘哭笑不得,问了一句。
一女同事见到是她,笑答:“子橘,你不知道,我们楼上那两层,搬进了新公司,忒财大气粗了点,两层全被包圆了。现在正在装潢,刚有人说看到那家公司的总裁,又年轻,又英俊。”
说财大气粗,程子橘倒是赞同,她所在的这个大厦,本就是占地面积极大,一层就能够容纳下一个大公司办公的需要。就像她所在的律师事务所,算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但其实不过是占据了一层六分之一的面积罢了。
不过这边,显然吸引住几位女同事目光的,并非财大气粗的公司,而是那位又年轻又英俊的总裁。
只是,她看了一眼,便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边的办公大厦,整体成半弧形,外围造型采用现代化设计,用的是透明的落地窗。只是,这半弧形之下,透过这边的窗玻璃,可以看到的一角实在少得可怜,也难为她们能够在这里凑上这么久。
她摇了摇头,捧着杯子,正要转身回座位,却听到自己办公桌上电话响起。
连忙放下手中的咖啡,接起电话,被前台小姐告之,外边有人找。
程子橘心里有几分疑惑,走到了前台,却见到傅湛江正站在前台处,看到她出来时,傅湛江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禁有些发愣,眼神呆呆的看到傅湛江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停下,然后和她打招呼。
“晚上有空吗?”
傅湛江温声问道。
程子橘心中却多了一份酸涩未明。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不回北京吗?”
傅湛江笑了笑,回道:“暂时不会回去了,我将公司总部搬到了上海。”
程子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疯了!”
她几乎是皱着眉头说出这番话来:“你的人脉关系都在北京,现在把公司搬到上海,你……”
她心中略微明白傅湛江如此举动的深意,可是,她又觉得十分矛盾,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只能够开口道:“傅阿姨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傅湛江只是含笑看着她,并未打断。
等到她的话全部说完,傅湛江方才出声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妈妈并没有阻止,而将公司搬到上海,我有分寸。”
末了,他忍不住笑言:“小橘,你还关心我是不是?”
程子橘哑然,皱着眉头,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半晌,回道:“你想多了,既然你想要如此,我自然管不了你那么多,我回去了。”
说着,她转身欲回办公室。
不过,还未等她迈出几步,手被傅湛江拉住。
“就算是老朋友,遇到了,吃顿饭,也是人之常情。小橘,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和我有交集。”
傅湛江已经收敛笑容,他看着程子橘认真道。眼中含着一抹悲哀。
程子橘看着他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眼神微微有几分黯然,半晌,她点了点头,抬起头,开口道:“什么时候?”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喜讯,傅湛江脸上一下子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他眼神灼灼看着她,开口道:“你几点下班,到时候,我接你。”
“不用……”程子橘自己有开车过来,正欲拒绝,却见到傅湛江眼中的期待,她突然发觉自己说不出狠心的话来,只能够点了点头。
目光再次落到傅湛江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她抬眼看向他,他微笑着松开手。
程子橘轻声道别,然后慢慢的走进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原本守在门口偷看的几位女同事,见到程子橘进来,连连做了“鸟兽散”。
程子橘倒是没有计较,只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咖啡已经冷透,本就是办公室里的速溶咖啡,算不得什么好品质,喝上一口,又甜又酸,还有几分苦涩,早没有了咖啡的香醇。
她拎着咖啡来到茶水间,将咖啡倒入水槽中,慢慢的冲洗着杯子。
却见在茶水间里的女同事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她勉强笑了笑,开口问道:“怎么了?”
女同事却仿佛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急急问道:“你和江恒集团的总裁怎么认识的?”
“江恒集团?”
程子橘带着几分疑惑,重复了一边,却听到女同事开口道:“就是刚搬到我们楼上的那家公司。”
这时,程子橘才恍然忆起,刚才见到傅湛江时,他的穿着极为正式,且在这个办公时间来到这边,她刚才竟然没有想到新搬进来的公司会和他有联系。
她心中的情绪极其紊乱,闷得仿佛是喘不过起来。
有种喷薄而出的情绪仿佛想要马上得到宣泄,却又找不到发泄口。
堵得慌,又乱的很。
好不容易将情绪压抑住,却见到女同事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她捡轻避重,只是回答了一句:“他是我在北京的朋友。”
“没有其他关系?”
对方似乎并不相信,不死心追问。
只是看到程子橘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方知道自己有几分唐突,连连笑着打了圆场:“开玩笑开玩笑,难得见到一个这么帅有多金的,所以才想要八八,你可别告诉你家秦大律师,不然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程子橘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此刻心里却被对方最后一句话搞得有些不自在。同事的最后一句话,她自然知道是用来缓解气氛的玩笑话,虽然她和秦鸣之间的关系她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律师事务所里的同事,常常爱拿着他们开玩笑。刚开始时,她义正言辞的澄清过几回,但并无多大的效果,后来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再说。
毕竟这件事情,大家都是知道内在实情的。
可是如今,她却突然很想把事情讲清楚。
第四九章
临近下班的时间,程子橘接二连三的看了看手表,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说不清自己心中此刻的感受,说期待,抑或是烦恼。
她将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慢慢整理起来,放到了桌边。正要站起身,秦鸣突然来到她身边,脸上带着笑容,邀请道:“子橘,晚上有空吗?”
程子橘脸上微讶异,看了一眼秦鸣。
还未等她回答,却听到秦鸣略带了几分尴尬与僵硬,连连解释:“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杭帮菜,所以想请你一道去试试。”
程子橘略带了一丝不好意思,笑拒:“师兄,不好意思,我晚上已经有约了!”
秦鸣脸上难掩失望,却还是勉强笑着安慰道:“没关系,以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程子橘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应答。
正好,办公室里的下班钟声响了起来。
秦鸣强掩饰住尴尬,开口道:“你既然有约,就赶紧下班吧!”
程子橘低垂下眼睑,拿起手中的包,正要道别。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还站在身边的秦鸣,拿出放在包里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人时,神色显然一顿。
是傅湛江的,还是他以前的老号码。
而程子橘。也鬼使神差,手机里依然存着。
她接起电话,傅湛江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小橘,我已经在你公司门口了!”
程子橘沉默了,半晌,轻轻的应了一声。
收了电话,她对秦鸣笑了笑,表示告别,然后慢慢的走出事务所。
依然是中午时候的那个位置,傅湛江含笑站立,眼神专注的看着她慢慢走来。
在他的目光下,程子橘突如其来的,心中有些紧张,她低下头,下意识的拎了拎肩上的挎包,努力的平静下自己的不由跳快的心,她故作平静的笑了笑。
傅湛江目光依然注视着她,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的肩上。突然伸手拎过她的包,开口道:“很重吧!”
“啊!”程子橘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方才发现,自己肩上的包,已经被傅湛江拿在了手里。
因为她常把工作带回家去做,所以,带的包很大。只是她的包,虽然款式并不算过于女性,但是拿在傅湛江的手中,仍然有几分不伦不类。
而且,她自觉,现如今,和傅湛江的关系,让对方替她拎包,总有几分不自在。
她伸出手,开口道:“不会很重,我自己拎就好。”
傅湛江却笑了笑,没有理会她的意见,反而快手一步,走到了电梯前,按下按钮。
她无可奈何,只能够跟在她身后。
电梯很快就下来了,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电梯里人已经站了不少的人。傅湛江护着程子橘走入,将她护在身边。
感受到傅湛江靠近自己的气息,她不自在的往角落里缩了缩,而傅湛江,在看到她如此举动后,也下意识的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如此,程子橘倒略微舒服了些。
不过,还未多多久,电梯在下一楼层,又停了下来,再次挤进了几人。
此刻,电梯里,人满的简直就跟个沙丁鱼罐头一般。
傅湛江几乎没有过和别人挤电梯的经历,加上他身材高大,又要顾全着与程子橘之间的距离,累得够呛。
程子橘也感觉到了他的不适应。心中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她知道,傅湛江如此,显然是在迁就自己。
以前,傅湛江虽然没有特别的表现,她却也知道他极其厌恶呆在人多的空间里。就像他设在北京的公司,就是独立的一个办公楼,还特地为自己留了一个专用的电梯。
叹了一口气,程子橘开口道:“你过来一点吧。”
傅湛江闻言,略有些惊讶的低下头,他有些呆愣的看了一眼程子橘,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上海的交通状况比之北京糟糕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这下班的高峰期,更加是拥堵。
此时,夕阳还未落下,气候依然炎热。
车内,墨色的车窗将外边与里面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冷气吹着,轻缓的音乐慢慢放着。
程子橘坐在副座上,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一辆辆排列着的汽车,没有说话。
渐渐的,车队开始移动。傅湛江叹了一口气,松开脚上的刹车,慢慢跟了上去,却不过一会儿,车队再次停下。
车子再次随着车队停下,傅湛江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程子橘,他终于开口了:“这一年,你过得怎么样?”
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他想要狠狠的打自己一拳,明明,自己想要问的,根本不是如此没有营养的话。
心中沮丧的叹了一口气,却听到程子橘已经简略的回答了:“我过得很好。”
她甚至是没有转移自己的目光。
傅湛江勉强笑了笑,默默的给自己心中打气,终于他再次鼓起勇气想要说话时,却听到程子橘开口反问他道:“你过得如何?”
完全是礼尚往来一般,语气比之他的,更为客套。
傅湛江忍了忍心中的酸涩,却回道:“我过得不好,非常不好。”
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程子橘,等到对视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时,他连忙开口,似是表明心迹一般,连声道:“这一年来,我很想你。”
程子橘逃避的低下了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傅湛江却突然抓住了她拎着包的手,开口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和你订婚以来的事情,突然发现,因为我的幼稚与逃避,犯下了很多的错误,你会和我解除婚约,是我的错。可是,你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程子橘忍不住心中涩然,眼眶子有些发热。
她强压住自己翻涌的心绪,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开口:“不要这么说,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其实我们都有错,或许……我们都没有错。其实我们一开始就不合适,如今,你不觉得分开了,反倒是我们之间的幸运。”
“至少,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对怨偶。”
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想要开个玩笑来调节这尴尬的气氛。只是看到傅湛江难看的脸色时,才发觉自己这个玩笑很失败。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当程子橘以为他们之间就会如此结束这次失败的会面时,傅湛江却再次开口:“没错,我承认,以前我们之间的确是隔了太多,说的虚渺一点,我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可能也存在很大的不同,可是,这些都不是问题。”
“以前,我总认为,替你和程家处好关系,对你是最好的,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以前,我总认为,你从不对我身边的其他女人有任何的意见,可是,我现在也明白了,其实,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以前我做错了很多,并不代表,我现在依然会犯错。”
程子橘默默的听着,目光看着前方慢慢移动的车队,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她听得出傅湛江这番话中的真心实意,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承认,她对傅湛江,即使在已经分隔了一年之后,再次见面,她的心里,依然有一份控制不住的悸动,可是,她却依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让她无法做出接受的决心与决定。
她心里挣扎了好久,但是,久久的,她出声了,却依然选择岔开话题,只是平静的说道:“可以开车了!”
仿佛,刚才的那番真情表白,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傅湛江知道她在逃避,心中也有几分气恼她的逃避,可是面对如此局面,他也知道,不能够逼程子橘太紧。
他开动车子,却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
第五十章
依然是“九重天酒廊”。
美食已送上,只是,用餐的两人,显然没有那个好胃口。
此时,天色还未暗下,透过八十七层高的窗外,并不能够看到传说中的美景。整个城市没有夜晚的璀璨华美,反倒是像笼罩了一层灰雾,天空也灰压压的让人喘不过起来。
两人沉默着,偶尔餐具碰触餐盘时,发出丁点响声,却越发让人觉得沉闷。
摆在桌上的食物渐渐冷却,不再散发诱人的香味,而坐在它们面前的两人,却无心享用。
此刻,天色渐暗。
傅湛江看了一眼窗外渐渐亮起的灯光,又看了一眼眼前明显有些走神了的程子橘,伸手招来服务员,重新拿起菜单准备点餐。
这时,程子橘却突然阻止道:“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傅湛江并未理会,随口对服务员点了几道菜后,这才转过头来,似是解释般的开口道:“我还没有吃饱,你就当陪我。”
几乎是未动的餐点撤下,很快的,新的食物被送了上来。
傅湛江似乎是为了身体力行自己刚才的话,拿起餐具便开始大口的吃了起来。
程子橘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纯净水,轻抿了一口,转头看向了窗外那璀璨的夜景。
看着她如此,傅湛江突然像是没了胃口,他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抿了抿嘴,开口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一年来,我,还有大家,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在做些什么吗?”
窗外夜景下的灯光笼罩在程子橘的脸上,她没有转头,平静的回答:“这些,和我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傅湛江一时无言,他目光复杂的看着程子橘,心中却有些自嘲道,的确,和她有什么关系,从她接触婚约,从她退出程家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的确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最最可笑的是,他这一年来,做的一切,都和她有关系。
他不禁带着几分赌气开口道:“可是,我在这一年来,做的一切,都希望能够和你有关系。”
“你觉得这有必要吗?”程子橘轻笑反问。
傅湛江却仿若没有听到,他自顾自的说道:“这一年来,我学会了一个人孤独的等待。这一年来,我慢慢的,将自己事业的重心转到了上海。这一年来,我努力改变着,希望能够成为你心目中所希望的那种男人。”
随着他一句话一句话的将自己的心声吐露,程子橘放于膝盖上的手,也慢慢的蜷曲成拳,渐渐的,在不停地握紧。她努力压抑住自己想要跳快的心脏。
终于,在对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猛然开口阻止道:“江子哥,够了。”
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脸上似是无悲无喜,眼中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她松开自己的拳头,开口道:“你说了这么多你自己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做的是否是我所希望的,可能,从前我会很高兴,但是经过了这一年,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需要了。你也许不知道这一年来,我过得如何。也许你认为,我说自己过得很好,是在骗你。可是,真的!我过得很好。在上海的这一年,我每天都过得很好,从前压在我肩上的负担,还有我所忧虑所烦恼的,都不再影响我的生活。”
“是吗?”傅湛江静静的听完她的话,反问道。
而程子橘毫不犹豫的点下头。
“其实,这一年来,我过得也很好。”他静静的开口,没有对视程子橘突然转到他身上的目光,低着头开口:“我原以为,在你和我解除婚约后,我就没有了机会,可是,当我听说,你没有跟容景轩去英国留学,而是自己一个人来到上海,你知道我多么高兴吗,至少,我又有了希望,可以让我前进的动力。每天我都会充满希望的想着,很快的,等我处理好一切,我和你就还有机会在一起。”
“昨天,在这里偶遇到你,我能够感受到,你面对我时的情绪波动,我想,你对我,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太多的事情,让你现在接受我……不再那么容易。”
傅湛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然,有些艰难,可是他还是继续说道:“但是,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者是一年,十年,一辈子,我都可以等。”
听着对方的一番真情告白,程子橘再次陷入了沉默,她觉得匪夷所思,这番话,会出自傅湛江的口中。
可是,眼前那目光执着的人,的确是曾经给过她温暖,也给过她伤害的人。
她没有回应。
一直到傅湛江的车子停在了程子橘楼下,她都没有回应。
车子熄火,傅湛江看着程子橘慢慢的走下车,然后身影渐渐消失在公寓楼里,他都没有任何的动静。直到程子橘公寓里的灯亮起,他方才慢慢启动车子,将车停入公寓楼下的停车库中。
他拨出钥匙,默默的看了一眼程子橘公寓的那层,然后轻迈着脚步,样子悠闲的仿佛是在散步,慢慢的走入程子橘所在的那套公寓楼中。
小的时候,傅湛江写作文,喜欢用愚公移山这个成语,不是因为喜欢,实在是因为他所能够记住的成语不多,而这个成语,恰好在小学课本里学过这个典故。他能够记住,却也奇怪,只是因为他觉得很不能够理解愚公这个人,在他看来,忒傻了点,不够变通,浪费资源。
可是,如今,他却突然有种愚公移山的心境。
很多的事情,其实的确需要这样一种精神,是恒心,能够持之以恒的那颗心。
就像对待程子橘一般。
程子橘并未开车回家,第二天早上,她特地早起了十分钟收拾下楼,却意外的发现,公寓楼下,停着一辆车,是昨天傅湛江送她回来时的那辆车。
她停下脚步,目光有些呆愣的看着一脸笑容下车的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傅湛江却似是巧遇一般,语态自然:“现在出门打车不方便,反正顺路,我们一道去上班吧!”
说着,他已经打开了副座的门。
“江子哥,其实……你不必这样。”程子橘似乎是有些无奈,也有几分惶恐。
虽然她嘴上说的坚决,可是,真正面对傅湛江如此作为,她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但是既然傅湛江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好,自然不会容得她拒绝。
见到她没有上车的意思,傅湛江已经主动拉起程子橘的手,将她带入车内。
方方坐定,另一边,傅湛江已经坐入,车门紧闭,车子启动。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带一丝停顿。
待程子橘反应过来,车子已经行驶在马路上。
程子橘不禁为自己的妥协而有几分气恼,一边,一只纸袋递了过来。
傅湛江见到她没接,直接将东西放到了她的膝盖上,开口道:“早上起这么早,你一定没有吃早饭。”
说完这句话,傅湛江像是能够猜到她的心思一般,还未等到她拒绝,已经抢先补充道:“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你要是不吃,只能够扔掉。”
“你真的不必这样。”
程子橘烦恼的将那袋早饭放到了一边,有些心烦意乱。
傅湛江却突然将车子靠边停下,转过头,微笑看着她,将那袋早饭打开,然后拿出里面的一杯豆浆,和一份生煎包,替她打开,然后放到车前。
“不管你接受或者不接受,我都一样会如此做,所以你不吃,就是浪费一份粮食。”
程子橘看了一眼那份早饭,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没有说话。
她如此反应,反倒是招来傅湛江的一声轻笑。他很悠闲的打开车内的音乐,没有开车,似乎在等程子橘的妥协。
终于,过了几分钟后,程子橘伸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傅湛江见此轻笑着发动了车子。
上午,程子橘并没有案子,就待在事务所里准备着过几天要开庭的一些资料。
好不容易将开庭要用的证据清单列好,她拿起杯子,正要去茶水间,却见一个快递员出现在办公室里,手上拿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与一个盒子。
他们事务所里一向男多女少,所以这种场景很少出现。
快递员一出现,几乎整个事务所里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程子橘一向不爱凑热闹,正要朝茶水间走去,却听到快递员喊道:“程子橘小姐哪位?”
她愣住了,顿住脚步。
身边早有女同事急急招呼快递员过来。
程子橘耳边只听到同事们议论纷纷,开着玩笑。
“这么大束花,是谁送的?”
“你不废话吗,肯定是秦大律师,没想到秦律师还有这浪漫情怀。”
程子橘却不以为然,秦鸣的个性她了解,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那么,人选也便呼之欲出,果然抽出放在花中的署名卡片,上面龙飞凤舞三字:傅湛江。
她收敛笑脸,在签发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接过花和盒子。
身边女同事艳羡的摸着花瓣,一边看着还未开封包装精美的盒子,开口道:“子橘,快打开盒子看看秦律师送了你什么?”
程子橘勉强笑了笑:“不是秦律师送的。”
还未等到对方表示疑问,她将手中的玫瑰递给了对方,笑道:“你帮我把花分分吧!”
女同事也看出她不想多说,点头接过花。
程子橘拿着盒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伸手撕开盒子的外包装,出乎她意料之外,里面所放的东西,并非她所想象的珠宝首饰,而是一盒德菲丝巧克力,她最爱的一个牌子。
不禁打开包装,伸手拈出一颗,入口即溶,巧克力特有的丝滑带着一丝微苦,在舌尖蔓延。
第五一章
程子橘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等待着的那辆车子,她轻轻的拉上窗帘,拿出手机,按下了秦鸣的电话。
秦鸣对于她的来电显然十分吃惊,或许还夹带着一点的惊喜。
他语气温和的问道:“子橘,有什么事情吗?”
程子橘透过半透明的纱帘看向窗外,轻声说道:“师兄,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可能会迟点才到事务所。”
“怎么了,要不要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秦鸣闻言语气焦急的开口道。
“没有关系,我睡一会儿就好,你不必担心。”
程子橘婉言拒绝。
秦鸣听此也不好再强求,不过他到底是不放心,所以又加了一句:“反正今天你没有案子,如果身体不舒服,不来事务所也没有关系。”
程子橘轻轻的嗯了一声答应。
她将手机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却没有移动脚步,只是靠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楼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亮起的屏幕上,是傅湛江打来的。
她任由电话响着,没有去接,也没有摁断。
电话响过一分钟,断了,可是不过一会儿,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程子橘依然没有接。
终于,电话的铃声断开。
她的目光重新看向了楼下,果然,楼下停着的车子,车门突然被打开。
傅湛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似乎是抬头看了看楼上。
明知道傅湛江不可能会看到自己,不过程子橘还是掩耳盗铃一般躲到了墙后。待她再次看向楼下时,却见车子已经启动离去。
她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着手机里显示的几通未见来电,时间显示有昨天,也有今天的。却无一例外,皆是同一个人打来。
心中暗叹默然。
程子橘来到事务所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她一进事务所中,便看到放在她座位上那束鲜艳夺目的红玫瑰。
慢慢走去,她伸手拿起红玫瑰,脸上神色莫名。
身边同事笑着问候:“小橘,身体好些了没?今天你的追求者又送来东西咯!”
程子橘自是看出他们眼中的八卦之味。
她抽出花束中的卡片,将那束玫瑰递与同事,笑道:“麻烦你帮忙分发一下吧!”
同事见到她这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有几分愕然。接过花束正要离去,却听到程子橘又开口叫住了她。
她笑着转过头,调侃道:“哟,舍不得了吧!”
话音还未落下,却见程子橘又递过来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她认出这盒巧克力显然就是先前与花束一道送来的礼物。
“一块儿分发了吧!”
程子橘微笑着将巧克力放入她的怀中,没有再看同事莫名的神色,只是坐回自己的位置,认真的看起了文件,不再抬头。
连续半个月的时间,每天清晨,程子橘的座位上都会有一束红玫瑰与一盒巧克力。众人渐渐从原先的好奇与八卦到了习以为常。
虽然习以为常,不过大家对于那位神秘的追求者兴趣也是不减。
纷纷猜测是哪位钻石王老五这么有恒心。
连秦鸣每每见到程子橘时,也常常欲言又止。
程子橘对于事务所里同事打量的目光,只做视而不见。一心埋头工作,整日里忙着在法院里打官司抑或是跑去收集证据等,待在事务所里的时间反倒是少的可怜。
如此,她倒是真正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傅湛江出现在眼前。
她只当时间久了,傅湛江会渐渐失去耐心,所以对于整日外出奔波反倒是乐在其中。
收到秦鸣的电话时,程子橘刚从法院里出来。
秦鸣并未在电话里细说,只是让她赶紧回事务所,语气之中竟难得带了几分喜意。
她轻皱眉头看了看已经挂断的电话,心中疑惑,脸上到底没有显露。
转头笑着和当事人告别,她开车回到事务所里。
走进事务所中,程子橘便察觉出了几分异样,虽然事务所里的同事工作态度一向认真,却从来没有这么正襟危坐过。她疑惑着,刚刚放下包,坐在一边的同事出声提醒:“子橘,秦律师让你回来就去会议室里。”
“好的。”她微笑道谢。
依然是满肚子的疑惑,她走到会议室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出声“请进”。她方轻轻的打开门,露出一个笑容,正要问好。
目光,触及到坐在会议桌另一边之人时,微微凝滞。
傅湛江坐在正中央,身边围着几个打扮精英的男子,此时,他的目光正含笑柔和的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程子橘几乎是要弃盔而逃。
她身体僵硬的站在门口,理智告诉她,这是公事,不该掺和进私人感情,她应该走进去。可是另一边,另一道感性的冲动,却让她赶紧离开,远远的躲开这个男人。
她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做。
这个时候,秦鸣放下手中的钢笔,笑着走到她面前。轻声招呼道:“子橘,先进来。”
程子橘勉强笑了笑,僵硬的迈动步伐,走到了秦鸣身边的位置。
这时,傅湛江站了起来,笑道:“这位就是程小姐吧!”
程子橘目光复杂的抬起头,对视着他。没有说话。
却听到秦鸣连忙笑着介绍道:“程律师,这位是江恒集团的傅总。傅总,这位是我们鸣鸿律师事务所里的新秀律师程子橘程律师。”
傅湛江脸上依然笑着,从程子橘的角度看去,客套有礼,一派和气之态。
他笑着伸出手,开口道:“程律师,你好。”
程子橘低垂下眼睑,半晌,当秦鸣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时,她抬起头,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勉强笑着,开口道:“傅总,你好。”
两只手,一只纤细白嫩,一只修长宽大,两相接触,竟然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程子橘的手,在刚刚触碰到傅湛江手上肌肤的温度时,便已经缩回。
她强忍下心中的异样,开口道:“秦律师,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秦鸣虽然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不过却笑着招呼道:“我们先坐下说。”
等到众人都坐下时,他开始开口介绍道:“江恒集团今年想和我们律师事务所合作,并且提出希望派一名律师到他们公司里坐镇。傅总看过我们事务所里几位律师的资料,选中了你。”
秦鸣脸上挂着笑容介绍,一边将刚刚修订好的合同递给了程子橘。
程子橘有些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听完秦鸣的话,抬头看向了傅湛江,出声道:“据我所知,江恒集团有自己专业的律师团,以及法务部门……”
“子橘,你说什么!”秦鸣笑着有些尴尬打断她的话,一边歉意的朝着傅湛江等人笑了笑。
毕竟江恒集团不是小公司,如今这么大一单生意送上门来,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他还真担心给程子橘搞砸了。
傅湛江却做出一个阻止秦鸣说话的手势,他带着了然的笑容,看着程子橘,温声解释道:“程律师的疑问我可以回答,江恒刚刚将总部搬到上海,总是有些人生地不熟,找你们律师事务所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毕竟鸣鸿律师事务所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加上你们是本土的律师事务所,对这边的司法执法部门比较熟悉,所以,在江恒刚刚入驻上海时,与你们合作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显然,傅湛江的解释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出一点毛病来,再加上,若非程子橘这般知晓内情之人,估计人家只当傅湛江是傻了才会花这么一笔钱用来接近程子橘。
程子橘合上合同,知晓自己并没有立场来反对,刚才她的那个质问已经是有些越权,毕竟这是公事,要以事务所的利益为主。
不过,她还是笑着婉拒道:“傅总看得起我,自然是我的荣幸,只可惜,我最近手上有不少的案子要办,倘若再常驻在傅总的公司,可能忙不过来。”
她这番话落下来,傅湛江的神色并未变化,依然挂着笑容,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秦鸣,笑道:“秦律师极力向我推荐你,至于那些案子,秦律师应该已经考虑到了吧!”
秦鸣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开口道:“程律师手上的案子并不多,我们会处理好的,一定不会耽误到傅总公司里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签合同吧!”
傅湛江掏出钢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过交换。
程子橘咬了咬唇,到底,反对的话没有说出来。
合同收好后,秦鸣笑着开口邀请:“傅总,现在快到午饭时间,不如我们要一道出去吃个便餐。”
傅湛江笑了笑,拒绝道:“秦律师,不必麻烦了。不过正好程律师在这里,我想先带她去我公司看看为她准备的工作地点。”
程子橘闻言抬起头,直接拒绝道:“傅总,不必麻烦了,事务所与你公司如此近,我想我在这边办公也是一样的。”
傅湛江听了她的话,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看了她一眼,却看向了秦鸣,温声道:“程律师,不知道傅某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我的提议你都要拒绝?”
程子橘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却没有出声,只是低垂着眼睑。
秦鸣的心却是猛地跳了一下,他连忙笑着打圆场:“傅总,别误会,程律师说话直了点,并没有恶意。”
说完,又将程子橘拉到了一边,低声询问:“子橘,你今天怎么了?”
还未等她回答,他又连连劝道:“别得罪这位傅总,听说他是京里来的,水深着呢!”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几乎是轻不可闻,脸上表情却是异常严肃。
程子橘看到这样的秦鸣,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再拒绝。
第五二章
电梯门渐渐合上,在进电梯时,程子橘选择了一个与傅湛江最远的角落,独自站立。
可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傅湛江却快脚一步,迈到了程子橘身边,将她包围在角落里。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傅湛江。想要走出他的包围圈,却又无法。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傅湛江身后的几个助理,却见他们正低着头,视若无睹。
她不由得嘲讽看向的看向了傅湛江,冷声道:“傅少的本事,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傅湛江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了黯然的神色,他看着程子橘,苦笑道:“你就不能够好好和我说话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你做这一切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此刻的程子橘,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淡然温雅。她冷着脸,说出来的话,尖酸刻薄的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傅湛江的手动了动,企图去拉住她的手,但是,到底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叹了一口气道:“小橘,我只是希望你,至少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我们之间,还有机会吗?”
程子橘侧过头,没有看傅湛江。
“你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没有机会,小橘,我所求的不多,只要你能够不要躲我,就够了……”
傅湛江的话还没有说完,电梯的门已经慢慢打开,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傅总,你可以让一下了!”
程子橘毫无感情波动的说道。
江恒集团的布局一向大气,出了电梯,映入程子橘眼帘的便是大大的江恒集团标志。走入办公场所内,映入眼帘的便是开阔的办公空间,格子办公桌密密麻麻却又整理有致的分布。里间员工正低头繁忙的办公着。
公司里一派快节奏的紧张气氛。
傅湛江的一名助理走带程子橘之前微笑带路:“程律师,请这边走。”
程子橘点了点头,尾随而上。
几人走过集体办公场所,渐渐地走入办公室分布的地方。
终于,在几乎走到尽头时,终于停下脚步。
程子橘皱眉看着眼前的办公室,又看了一眼相邻的总裁办,没有迈动脚步推入,她只是语气冷淡道:“这里是贵公司高层办公的场所,我呆在这里不合适。”
傅湛江闻言不语,他慢慢走到程子橘之前,推开办公室的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傅湛江的助理见此,连忙上去打圆场道:“程律师,因为您以后负责的事情多数要与我们傅总交流。所以公司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会将您办公地点选在这里。您看看,是否需要再添点什么?”
程子橘并未说话,她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傅湛江的助理眼神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傅湛江,又看了看程子橘,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湛江的脸色也略微有些沉下。
就在这一片尴尬之中,程子橘却仿佛是突然想通了,她走入办公室里,看了一眼,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依然淡言道谢:“谢谢,已经很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傅湛江的助理心中大呼了一口气,几乎要抹一把冷汗。
他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外边退去,一边悄悄的合上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程子橘与傅湛江两人,封闭的空间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够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一般。
卷帘带着光阴斑驳映照在墙上,若隐若现。
程子橘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办公室,心中不禁冷笑,能不好吗?如此布置,又如此空间,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
按理说,她应该诚惶诚恐,或是受宠若惊。
可是,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她甚至有一种气急败坏在心中酝酿。
当她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斩断和那边,和傅湛江之间的联系时,他却以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强势的进入自己的生活。
让她感觉,自己先前的决然与决定,都是一场笑话。
她不想去探究傅湛江的用意真心与否,也不想去想象自己与他的可能与不可能。她唯一想的,不过是在这场没有任何硝烟的战争住,守住自己的心。
可是,她此刻却迟疑了,心,也在止不住的动摇。
程子橘心中的想法,脸上的神色,傅湛江都看在眼里。
他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一边笑道:“小橘,喜欢我替你布置的办公室吗?”
程子橘没有回答,只是用嘲讽的语气反问:“你觉得我会喜欢吗?”
听了她的话,傅湛江不禁敛起了笑容,半晌,他沉声问道:“小橘,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悲伤。
程子橘忍不住心中酸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面对傅湛江的殷勤,她明明心动,却又畏惧。
终于,她看着他,开口道:“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生活中。”
傅湛江握着遥控器的手,不禁紧紧攥了起来。
他强忍住自己的冲动,苦笑的摇了摇头:“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程子橘咬了咬下唇,她走到窗前,背对着傅湛江,似是自言自语:“你问我想要怎么样,可是,我也想要问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明知道,我们之间隔了太多,就算你可以将公司搬到上海陪我,就算你可以让你的父母答应娶我进你们傅家的门,可是,我却没有办法答应,我忘不了我们以前的事情,江子哥,我不想在经历一遍那些事情。”
“我和程子绣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明明已经知道,为什么还要如此?”傅湛江哑然出声。
但是,程子橘却摇了摇头,她依然看着窗外,没有转头。
“我说的,并不是程子绣的事情。你很优秀,有很多的女人都喜欢你。可能,程子绣的事情,是大家对你的误解,可是,依然无法改变的是,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你也可以一样有很多的女人。”
“可能,我很贪心。但是我想要的感情,是唯一的,是那种诗词中描述的一生一代一双人。这样的感情,你给不起。”
“我能给,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够给你。”傅湛江走到程子橘跟前,强行让她的目光对视着自己的眼睛。他沉声道:“没错,以前我不成熟,不知道该如何来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的很多做法……都伤了你的心。”
“可是,小橘,一直以来,我都爱着你,以前我不知道该如何爱你,现在我懂了。”
懂了又如何?
程子橘心中有些嘲讽的想着。
她抬起头,看着傅湛江诚挚的眼神,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爸爸当年也爱我妈妈一样,可是,你们的爱,只会让我觉得可怕。你们可以一边说爱着一个人一边却又似乎是毫不在意的在不经意间,伤害那个人……”
“我和你爸爸不同。”
这句话,傅湛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
他闭上眼睛,无奈而无力。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在程子橘心目中的印象是多么的差,他也忍不住嘲讽的对自己说道:你看,你的报应终于来了!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想要说些话,来改变自己在程子橘心目中的印象,可是突然,他哑然了。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的确,他的那些作为,和程博瞻以前的作为有多大的区别,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比程博瞻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苦涩的吞咽着苦水。
自作自受的苦水。
当初,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程子橘的事情,如今,她不原谅自己,不肯相信自己,又有什么错。
他心中苦涩的想着。
现如今,就算他再清楚自己悔改的决心,再清楚自己的爱着对方的心,又有什么用。
一步错,步步错。
第五三章
不知道傅湛江是何时出去,程子橘没有继续呆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
她回到了律师事务所里,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她呆呆的看着附近办公桌上那点点灿红。
神色恍然。
秦鸣出来时,便看到她如此发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了程子橘身边,叫唤了一声。
程子橘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依然带了几分迷惘,她疑惑的看着秦鸣,问道:“师兄,有什么事情吗?”
秦鸣一向观察力敏锐,自然发现刚才程子橘与傅湛江之间的异样,只是,毕竟上回在酒店里见到傅湛江时,只是匆匆打量过一眼,虽然脑中有几分印象,但也并未记住。加上,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也早已淡化。
傅湛江突然以江恒集团的总裁身份出现,他自然是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直至方才程子橘与傅湛江站在一起离去,他才隐约有种维和感。
思来想去,又见程子橘这副恍然的模样,到底忍不住。
他脸上略带关切,并未直接问心中的疑问,只是问道:“小橘,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和江恒集团的总裁认识吗?”
程子橘听着秦鸣似是而非的打探,心中隐约有些厌烦。
她淡淡的打量了一眼秦鸣,忍不住冲动的回道:“认识。”
不待秦鸣继续打探,她直接道:“师兄难道忘记了,那天我在君悦的餐厅遇到的朋友便是他。”
什么。
秦鸣心中吃惊,目光带了几分震惊看着她。此刻,他略微有些明白,却仍然抓不住头绪,他只是看着她,似乎是等待程子橘告诉他她与傅湛江的关系。
程子橘也并未让他失望,笑了笑,略带着讽刺,开口:“他是我以前的未婚夫。现在可能想要追回我。”
看着秦鸣失望离去的身影,程子橘知道自己如此做法,可能伤了他,不过她却异常的没有一丝愧疚感。
以前她的确是略有顾忌,也知道秦鸣的性子,只要她委婉拒绝,他自然不会强求,做出越界的事情。
可是,突然插入了傅湛江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她不想让已经很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当断则断,对于她,对于秦鸣而言,并非坏事。
叹了一口气,她开始慢慢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虽然不愿意,但是以后她的办公场所,依然要主要放在江恒集团。好在,这边的位置依然与她保留,而那边替她准备的东西也十分完备,她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
仅仅一个小箱子,她自己也能够提起。
将东西放在江恒集团的办公室里,程子橘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到下班时,抱着少待一刻是一刻的念头,她拎着包准备离开。
此时,电梯还未上来,程子橘一个人等在电梯口,看着电梯门上照出的自己,眉眼之间略带愁思,不禁愣了。她理了理额前垂下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企图让自己看起来能够精神点。
这时,她突然看到电梯门上,出现的另一个身影,不禁转头看去,却见傅湛江正朝着她这边慢慢走来,他的视线并未看着前方的路,而是直直的看着她。
程子橘看了一眼电梯上显示的层数,眉头再次忍不住皱了起来。
果然,待傅湛江走到她身边时,电梯的门,正好打开。
此时,并非下班时间,电梯里空无一人。傅湛江站在程子橘身边,侧过头,脸上带着微笑,开口道:“小橘,你不进去吗?”
程子橘闻言略微沉吟,低着头,慢慢走入。
傅湛江随后便笑着跟入,然后按下了按钮,电梯门慢慢合上。
目光看着顶上的慢慢降下的数字,程子橘脸上保持着表无表情。却听到傅湛江笑着开口邀请:“等会儿我们一块儿去吃个饭吧!”
他语调轻松,仿佛先前两人根本没有发生过那场尴尬的争执。
程子橘看着电梯里隐约显现的影像,心中复杂。
“我已经有约了。”想也不想,她已出声拒绝。
傅湛江脸色微微一僵,但没有再说话。
其实,程子橘并没有骗傅湛江,她的确是有约了。
今天是她去王爷爷家吃饭的日子。
王爷爷家在小巷子里,车子并不好开入,她将车子先停在了洋楼里,然后步行来到王爷爷家。
她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两位老人已经准备好饭菜在瞪着她。
程子橘在门口略微停了停,收拾好自己低落的心情,她露出笑容,方才走入。
“王爷爷,王奶奶,等了很久了吧!”
两位老人仅仅是笑了笑,否认:“没有,菜刚刚做好。”
王奶奶一边起身笑道:“我去盛饭。”
程子橘闻言连忙站了起来,开口道:“王奶奶我帮你。”
“不用,你坐在这儿,陪你王爷爷聊聊天。”
王奶奶将程子橘按在椅子上,然后笑着离开。
接过王爷爷端过来的一杯茶,程子橘轻抿了一口,道出了此行的目的:“王爷爷,你和王奶奶几时关了裁缝铺搬到我哪里去?”
两位老人年纪渐大,程子橘也不想他们太过于操劳,提过好几次,不过两位老人都婉言拒绝了。
果然,这次王爷爷听此也是笑了笑,开口道:“我和你王奶奶也不是动不了,不过小小姐你要是几时生了孩子,我们就关了铺子过去帮你带孩子。”
程子橘无奈的笑了一下,摇头叹道:“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就算没有小孩子带,你们也可以照顾我啊,还有照顾宅子。”
“你别唬弄我们,到时候真跟着你回去了,估计就不让我们动了,不过如果小小姐你有了孩子,那就不一样了!”
王爷爷眼睛笑着眯成了一条缝,略带着几分捉弄看着程子橘。
所谓老小孩老小孩就是如此。
程子橘叹了一口气,唤了一声:“王爷爷……”
“叫我也没用,不过,小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的确是要考虑自己的事情,我和你王奶奶还想抱一抱你生的孩子呢!”
王爷爷语气认真的说着。
程子橘听到他提到这事,低着脑袋,未言。
“以前你和江子有婚约,我们不急,但是现在你一个人,得提早考虑起来了。”
“王爷爷,这事急不得!”
听着王爷爷的话,程子橘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再不考虑就要嫁不出去一般,不禁有几分好笑。
正巧,这个时候,王奶奶端着饭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的话,也应和着:“对,小小姐,我记得去年和你一道过来的那个容先生人不错。怎么没有见到过他了!”
程子橘接过王奶奶端过来的饭,淡笑着解释:“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现在他回英国了。”
显然,程子橘的解释并不能够让两位老人信服,他们对视了一眼,却也不打算这么放过她,又开口道:“那你们公司的那个秦律师呢,我听苏妹子说,他对你有意思。”
“王奶奶,你想到哪里去了,苏阿姨搞错了,他只是我的上司。”
程子橘将饭放到了桌上,拿起筷子,连忙打断两位老人接下来的话,劝道:“我肚子饿了,先吃饭吧!”
两位老人见此颇有些无奈,却也不忍打断她吃饭的兴致。
饭桌上的菜色十分丰富。且基本上,都是程子橘平日里爱吃的。
她为了躲避两位老人的关心,只能够低着头努力进食。
三人正吃饭间,大门口处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程子橘疑惑的抬起头,王奶奶夹了一筷子的菜送去,笑道:“你别管,可能是邻居过来串门,我出去看看。”
她一边放下筷子出去开门。
程子橘笑着夹起菜放入嘴里,也没有怀疑。
正说王奶奶打开门,却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外,她疑惑的打量了一眼,开口问道:“请问你找谁?”
傅湛江连忙笑了笑,开口解释道:“是王奶奶吧,我是江子。”
王奶奶这才恍然有些眼熟,她连忙道:“哟,傅少爷,你怎么过来了,是有几年没看到你了,看我都忘记了!”
她笑着将傅湛江迎了进来,看到他手中大包小包,不禁开口道:“你过来就好,怎么还带这么多的东西。对了,你来上海的事情小小姐知道吗?”
王奶奶又问了一句。
傅湛江只是浅笑着点头。
王奶奶听了之后又笑了起来:“看她还瞒着我们。”
正说着,两人已经穿过了院子,王奶奶朝着屋里喊道:“你们看看谁来了!”
王爷爷和程子橘奇怪的站了起来,看到门外进来的人时,王爷爷只是疑惑,而程子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两位老人并非察觉她的异样,只是笑着迎进了傅湛江。
王奶奶忙着替他添碗加筷,而王爷爷则笑着问起了他的近况。
“我已经将公司总部搬到了这里,以后估计也留在上海了。”
傅湛江微笑着回答。
王爷爷听了之后看了一眼傅湛江和程子橘,与王奶奶两人笑了起来。
吃过饭,程子橘有些受不住两位老人的促狭,起身告辞,走到屋外,方才发现天色有些阴沉沉的。
“待会儿可能要下雨了,小小姐你和傅少爷一块儿带把伞回去吧!”
“不用了,我和江子哥不同路,王奶奶,你把伞给江子哥就好,我今晚就在祖宅住。”
说完,她便急急离去。
王奶奶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离去的程子橘,又看了一眼要赶上去的傅湛江,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王奶奶,我也告辞了!”
傅湛江没有那伞,朝着程子橘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果然,没走几步,他便看到在前方快步走着的程子橘,连忙又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她身边。
“小橘。”他急急的喊了一声。
程子橘停下脚步,看着气喘吁吁的傅湛江,微微抬起眼睑,沉声道:“江子哥,你不要再这样了,没有用的。”
“我只是想来看看两位老人……”
程子橘嘲讽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却加快了步伐离去。
傅湛江见此不知道该如何,只能够傻傻的跟在身后。
两人走到半途,天上突然一声闷雷,程子橘被吓了一跳,脚步略微顿了顿,不过几秒,暴雨骤至。
雨点如同豆子一般打在了他们身上,程子橘身上仅仅着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衣服很快被打湿,变成了半透明,湿冷的雨打在身上,有些发冷,程子橘不禁伸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正要加快脚步赶回去,突然一件西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傅湛江的脸已经被雨水,原本就粗短的头发此刻根根竖起,他将程子橘扯到了一边屋檐下,开口道:“等雨小了再回去。”
程子橘将西服脱下重新放回到傅湛江手中,没有说话,却依然迈动脚步。
“够了,程子橘,你要跟我闹脾气这是我活该,但是你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来赌气。”
傅湛江有些火大,强行扯住她,将西服披在她的肩膀上。
“既然你要回家,就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伞。”
说完,他转身冲入雨帘中。
程子橘愣愣的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闻着衣服中残留的气息,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乱。
雨依然下着,打落在地上,激起了点点水花,如同隔了一层白雾一般。
傅湛江赶回来时,屋檐下已经空无一人,他站在路中央,甚至是没有觉察到打在他身上的暴雨,他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放在屋檐下的西服,手中的伞几时掉落在地上,他都没有感觉。
慢慢的走了过去,他捡起已经潮湿了的西服,手紧紧攥着,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神色。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很难挽回。
他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承受到的惩罚,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傅湛江是隔了一天才去上班。
到公司时,他的感冒还没有好。走入公司,经过程子橘的办公室时,他下意识的停留了一眼。
办公室的门紧闭,似乎是没有人。
傅湛江皱了皱眉头,以为是程子橘故意躲着他,正要离开,却见到一个身穿西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见到他时,似乎并不认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打开程子橘的办公室。
傅湛江带着几分疑惑叫住了那个年轻男人。
“你找程律师有事吗?”
那个男人转头莫名的看了傅湛江一眼,介绍道:“我是鸣鸿律师事务所派来接替程律师工作的李律师。”
傅湛江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果然,此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当初签合约时,不是说好让程律师过来,你们事务所怎么突然换人了?”
傅湛江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的严厉,目光怒气冲冲的看着李律师。
李律师哪里知道傅湛江会有如此反应,当即就有些愣住了。连忙解释道:“程律师她……”
“够了,把你们事务所的负责人叫来。”
傅湛江怒声打断道。
“傅总……”
傅湛江的助理见到办公室内如此场景,连忙上来替有些惊慌失措的李律师解释道:“昨天您没来公司,程律师出了点事情,现在在医院里,所以才会让李律师来暂时接收的。”
第五四章
“程律师出了什么事情?”
闻言,傅湛江转头瞪着助理,急切的问道。
助理闻言连忙解释道:“程律师昨天去法院打官司,后来被对方的当事人推下了楼梯……”
见到傅湛江眼中冒出怒火,助理又连忙补充道:“程律师只是摔伤了腿,没有其他的事情……”
不过还未等助理把话说完,傅湛江便已经迈步离开了公司。
傅湛江脸色阴沉,疾步朝着楼下停车场赶去,上了车子,他方才忆起,自己竟然忘记问程子橘现如今在哪家医院。
连忙打了电话,问清地址后,他驱车赶往医院。
程子橘住的是普通的病房。
出了电梯后,便能够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傅湛江皱了皱眉头,走到程子橘所在的病房时,看到里面有不少的人围在程子橘的病床边探望。
傅湛江还看到病房里并非只住了程子橘一个病房,另外还有一个中年女子住着。
正要进去时,却听到秦鸣开口道:“小橘,我看这边两个人住着,恐怕有些不方便。我有认识的医生,要不要替你换间好一点的病房。”
程子橘闻言笑了笑正要拒绝道:“师兄,不用了,现在病房这么紧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傅湛江突然推开门,走了进去,笑道:“秦律师,换病房的事情不用麻烦你了,我会替小橘办好的。”
显然,他的出现,让在场多数人都吃惊住了。
原本今天来探望程子橘的,便是律师事务所里的同事,多数人也都是认识傅湛江的。
傅湛江会来探望程子橘,已经是出乎他们所料,但是,他还用如此亲昵的语气代替程子橘与秦鸣说话,自然,里面的关系更是让他们深思。
而秦鸣,早些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傅湛江的身份,见到对方如此宣誓自己的主权,他虽然心中不甘,却也只能够黯然。
“你怎么来了?”程子橘脸上没有笑容,淡淡的问道。
傅湛江却没有因为她的冷淡态度而退怯,笑了笑,他走到了程子橘的身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发现她的精神还算好,只是脸上和手肘处都有些擦伤,这才放了心,温声道:“怎么受伤了也不告诉我?”
说完,他也不待程子橘回答,伸手摸了摸她被打了石膏的腿,刚硬的脸上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心疼与柔情:“很疼吧!”
程子橘被傅湛江这番举止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略微有些不自在,但是看到在场这么多人,她仅是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说什么。
傅湛江替程子橘送走所有的同事回来后,看到程子橘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他仅是轻笑了一下,走到了程子橘身边,开口道:“要不要吃点什么?”
程子橘摇了摇头,冷淡道:“不用麻烦了,等会儿阿姨会打饭来的。”
程子橘住院后,除了和事务所请了假,就没有通知任何人,因为行动不便,她也仅仅是请了一位看护来照顾自己。
傅湛江听了她的话,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医院的饭菜你吃的下吗,要不给你订点清淡的东西过来。”
说着,他也没有理会程子橘的反动,自顾自的打了电话订餐。
他是摸透了程子橘如今的性格,所以才会如此。事实证明,程子橘也的确是拿现如今的傅湛江没有办法,特别是在她腿受了伤,无法逃避的情形下。
只能够侧过头表示自己的冷淡。
傅湛江打完电话回来,见到她如此模样,依然好脾气的笑了笑,开口道:“我去要间独立的病房,等会儿阿姨回来,你让她把你的东西收拾起来。”
说完,他依然是没有理会程子橘的意见,自顾自的出了病房,仿佛刚才的话,仅仅是告知她一下,她完全没有反对权。
事实上,程子橘的意见,的确没有任何的作用。
她有些气恼的呼出一口气,怒目瞪着傅湛江。这世,临床的那位阿姨却笑着开口道:“小妹,你男朋友长得好,有本事,对你又好,你不要闹别扭了!”
“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
程子橘对于这位阿姨的热心有些哭笑不得。半晌,只能够无力的辩解。
那位阿姨显然把程子橘的话当成是情侣之间在闹脾气,只是笑着摇摇头,不以为然,心中指不定也在腹诽着程子橘不知好歹。
程子橘请的看护拿来了医院的饭菜时,傅湛江订的餐也送到了。
看护阿姨比较了两份餐,果断的将傅湛江订的餐送到了程子橘的床边。
的确,傅湛江所订的餐,仅仅是包装上,便是精美至极,包装盒上五星级酒店的标志,更加是引人注目。
“阿姨,不用了,你把医院打的饭拿来吧!”
不是程子橘闹别扭,或者是不知好歹。只是她十分不喜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看护阿姨听到她的话,有些犹豫的看着两份餐,进退两难。
这时,傅湛江走了进来,看到这个情况,当即明白了病房里发生的事情。
他笑着从看护阿姨手中拿过订来的那份餐,一边替程子橘在小桌子上摆放,一边开口道:“阿姨,我给小橘要了间病房,你先把东西送过去好吗?”
看护阿姨刚想答应,但还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程子橘。
傅湛江见此,将手中的筷子递给了程子橘,站了起来,一边帮着阿姨收拾东西,一边把病房的地址告诉了阿姨。
“傅湛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程子橘一向不喜欢在外人面前争吵,或者将自己的隐私爆出来,可是如今傅湛江的做法,强硬霸道的让她难以接受。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你也不希望王爷爷他们知道你摔伤了腿的事情吧!”
傅湛江笑了笑,依然温声道。
不过,程子橘却从他的语气中,很明显的听出了威胁的意思。
她为了不让两位老人担心,特地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情,谁知道,傅湛江就拿这个软肋威胁她。
她只能够恨恨的戳了一下碗里的饭。
一旁的阿姨此时却热心的来打了圆场:“小妹,你男朋友对你多好。而且这边的VIP包房不好要到,你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啊!”
傅湛江听不懂那位阿姨讲的上海话,但也听出是在劝说,连忙笑了笑点头。然后走到了程子橘身边,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慢慢吃完饭。
程子橘本来饭量就不大,在如此情景下,更加是没有胃口。她仅仅吃了没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傅湛江劝了几句,她也没理。
见此,傅湛江也有几分无奈,他拿出空着的小碗,然后乘了一碗程子橘没有动过的猪脚黄豆汤递了过去。
程子橘颇有些嫌弃,皱了皱眉头,语气带了几分嫌弃:“太油腻了,我喝不下。”
傅湛江却似安慰小孩子一般,劝道:“你脚伤了,喝这个对你有好处。”
“乱讲……”程子橘忍不住反驳,话音刚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几分小孩子闹脾气,连忙掩饰道:“这汤怎么可能对我的伤有好处。”
傅湛江拨弄了两下汤中飘起的油花,笑了笑:“前段时间我摔伤了腿,我妈就整天给我熬这个汤,说是以形补形。”
说完之后,傅湛江又将汤端着靠近了程子橘几分。
他如此举动,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让她喝,其实也有几分逗弄的情绪在,只为了程子橘能够理理他。
谁知道,出乎意料的,程子橘竟然没有反抗接过了汤,虽然没有喝尽,却也乖乖的喝了许多。
傅湛江有几分疑惑,但是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心中隐约明白,她是想到了自己和程子绣的那件事情。
他还在回忆着,陷入自己的沉思,却听到程子橘带着几分犹豫开口道:“你……吃过饭了没有。”
“没……”他下意识的乖乖回答。突然意识到程子橘这是在关心他,眼中猛然透出了几分喜色,他高兴地如同小孩子一般,笑着拿起程子橘刚刚放下的碗筷,夹了几口菜,快速的将程子橘吃剩下的饭菜吃尽。
“你这是干什么!”
程子橘被她的举止吓了一大跳,拉住他的手阻止:“这是我吃剩下的。”
傅湛江却抬起头,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正好节约了粮食。”
饭菜一扫而空,看护阿姨也打扫好了病房回来。
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程子橘正要移动身体坐进轮椅,傅湛江却猛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悬空,下意识的,她惊呼一声,搂住了傅湛江的脖子。
傅湛江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闷在胸腔里,轻轻震动。程子橘贴在他胸口的手感觉到了他的刁侃,有些恼羞成怒道:“你把我放到轮椅上就好。”
傅湛江却仿若没有听到,他迈着脚步慢慢的朝着病房门口走去,一边似是解释般的说了一句:“距离不远。”
她有些气急对方不顾自己意愿的亲近,却又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份依靠。感受着对方身上温热的气息,她低垂着脑袋,忍不住靠在他开阔的肩膀上。
“小橘,你不要靠我太近。”
正当两人沉默时,傅湛江突然开口道,他的声音略微低哑,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
程子橘有些惊诧的抬起头,却见到傅湛江红着脸转过头。
最后在她迟迟未移的目光中,似是逃避的解释了一句:“我有些感冒,怕传染给你。”
第五五章
傅湛江给程子橘安排的病房比先前的病房,条件的确是好上了不止数倍。
不但一人一间,而且还附带了一个卫生间与小客厅。
病床上早已经铺好了赶紧的床单。
傅湛江小心翼翼的将程子橘放到床上里,然后问道:“要看电视吗?”
程子橘摇了摇头,见到傅湛江看着自己,她看了看刚刚整理好放在旁边柜子上的书,开口道:“你帮我那本书吧!”
傅湛江点了点头,随手拿了一本,正要递过去,发现竟然是法律专业书。不由得将书重新放回。他不由得将那叠书全部看了一遍,顿时有些无奈。
住院了也不忘记把厚厚的法律书拿过来学习,程子橘也算是奇葩。
“怎么了?”
程子橘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小声问道。
傅湛江却虎了一张脸,打开了电视,又将遥控器放到了她的手中,开口道:“看电视。”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声音过于严肃,连忙又换了个语气,柔和道:“养伤就不要看这些伤神的东西,要是看电视累得话,就闭上眼睛睡一觉。”
程子橘有些无语的看着手中莫名其妙被塞进来的遥控器。
她略带了几分犹豫问道:“你不去公司吗?”
傅湛江以为程子橘是要赶人,心中不由有些气闷。他猛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不去了我就待在这里。”
这是闹什么脾气。
程子橘心中诧异,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耽误公事就不好了。”
“不会。”
说这话时,傅湛江心中还是有些发虚的,公司刚迁到上海,事情自然多,加上他昨天并没有去公司,现在办公桌上的文件估计可以堆成山了。
不过,程子橘难得有些松动,他自然不可能放过如此好机会。
电视里放着一个法制侦查节目,程子橘有些无奈的看着,而傅湛江则是坐在程子橘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在削着一个苹果。
看护阿姨走进来时,便是看到如此情景。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进去,呆呆的站在了门口。
傅湛江削完一个苹果,放到了程子橘手中,抽出一边的纸巾,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对看护阿姨笑了笑道:“阿姨,你在这里照顾一下小橘,我马上回来。”
说着,他又对程子橘笑了笑,方才离开。
傅湛江一离开病房,程子橘忍不住呼了口气。将手中的苹果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她对看护阿姨道:“阿姨,我想洗个头。”
程子橘一向就爱干净,不过因为腿脚受了伤不方便,加上先前在两人病房里,昨天也仅仅是拿着热毛巾擦了一把身子。虽然身上没有味道,但是总觉得有些难受。
现在有了这个条件,她自然是恨不得快点把自己好好地清理一下。
好不容易等到傅湛江有事出去,她连忙和看护阿姨提出了这个要求。
程子橘这次受伤的部位主要是在腿上,其他的地方除了左手臂有些轻微的骨折外。都只是擦伤。
看护阿姨小心的将她扶到了轮椅上,然后推到了卫生间里。
程子橘小心的坐在了小凳子上,头仰起靠在阿姨的膝盖上,阿姨调好水温,正准备给她洗头时,突然门外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怎么回事?”程子橘看了看阿姨,有些奇怪。
阿姨放下蓬蓬头,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开口安慰道:“可能是医生或者护士来查房了吧!要不我去看看。”
程子橘的头发并未打湿,倒不怕耽误事。看护阿姨擦了擦手,正要出去,浴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小橘,你在里面吗?”
是傅湛江的声音。
程子橘下意识用手拢了拢披洒的头发,轻轻的应了一声。
傅湛江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放了心,正要离开,却见到浴室的门被打开。他不由得探头看去,见到里面的一副场景时,也不由得一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傅湛江疑惑的问道。
程子橘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准备洗头。”
“洗头?”
傅湛江看到卫生间里的那副架势,也隐约明白。
他笑了笑,突然脱掉自己身上的西服。挽起袖子走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程子橘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
傅湛江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对看护阿姨道:“阿姨,这里我来就好,你出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不用了……”程子橘的话还没有说完,傅湛江已经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的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温热的触觉透过薄薄的病服透到她肩上的肌肤,在她的脖颈处。她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有些不自在的想要移动身体站起来。
傅湛江只是微笑着将她的头固定住,然后开口,带了几分似是玩笑的威胁:“别乱动,万一水进了眼睛,或者碰到伤口就不好了。”
说着,他已经调了水温,慢慢的开始打湿程子橘的头发。
温水在头皮慢慢流淌过,舒服的让人想要呻吟。程子橘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傅湛江。
此刻他的脸上并没有带任何的笑容,只是认真的,看着她的头发,手轻轻的按摩着她的头皮。明明就是一张严肃的脸,但是程子橘却觉得充满了温情。紧紧的憋住气,压抑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她的心有些不规律的跳动着。
“水温可以吗?”傅湛江突然将视线对上了她的目光,问道。
程子橘慌乱的移动目光,轻轻的嗯了一声。
傅湛江也不点破她此刻的模样。只是笑着温声道:“你闭上眼睛就好,迟点不舒服了和我说。”
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傅湛江略带粗糙的指腹在她的头皮上轻轻的按摩着,力道控制的很好,不重也不轻。她的身体由一开始的僵硬马慢慢放松,鼻翼间徘徊着洗发水淡淡的香味,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坠入了梦境一般,让她几乎有几分昏昏欲睡。
突然,她听到傅湛江突然轻轻开口道:“小橘,以后就由我帮你洗发好不好。”
声音很轻,很柔,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时,却看到傅湛江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的脸。
卫生间里并没有窗户,灯也开得很暗。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气氛之中不由的带上了暧昧的味道。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火辣辣的烧着。有些惊惶的,她急于转过头,可是傅湛江另一只固定着她脑袋的手,却让她不容回避。
她不由得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你怕什么?”傅湛江没有逼她,只是轻轻的问道,那句询问轻柔的仿佛是安慰之语。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程子橘抬起眼睑,对视上傅湛江的眼睛,她终于开口,仅仅是平淡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她所有的感情。
“我怕。”
是滴。她怕自己依赖上这份柔情,她怕自己会迷失,她怕有一天,傅湛江对待自己的这份柔情,会同样给予另一个女人。所以她不敢,所以她怕。
出乎意料的,傅湛江却没有生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子橘,开口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慢条斯理的替她冲了水,然后拿了干毛巾,替她慢慢的将头发擦到不再滴水。
显然,傅湛江从来没有做过这份工作,手脚略微带了几分笨拙,冲水时,明明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差一点冲到了程子橘的眼睛或者耳朵里。
擦头发的时候,因为用力过度,扯得程子橘的头皮有几分发麻。
对于程子橘不舒服的皱眉,傅湛江此刻却显得异常赖皮:“以后多多练习就会好的。”
面对他如此安慰,程子橘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依然没有坐轮椅,傅湛江将程子橘抱到了床上。
“我去找吹风机,你别乱动。”
傅湛江小心的叮嘱了一句,然后去找看护阿姨要吹风机。
程子橘看着傅湛江慢慢离开,目光突然看到放在一边桌子上的一堆文件,神色不由仲怔,
傅湛江见此,笑着解释道:“我刚刚让助理送来,在医院里办公也是一样。”
他将吹风机插上插头,现在手上轻轻的吹了一下,感觉温度还行,慢慢的开始吹起了程子橘的头发。
他的动作很温柔,眼底也是满是柔情。
两人看起来,气氛和谐无比,仿佛是一卷美丽的画面。
只是,现实并非如同看到的那般美好。
程子橘的头发是大波浪卷,并不好打理。傅湛江几乎是累出一头汗,方才将头发吹干,不过出来的效果,就差强人意。
卷发效果完全不在,松松垮垮的,还有几分凌乱。
程子橘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奈的皱着眉头。
伸手拿过放在床头的发绳,想要绑上,却发现自己的左手使不上力。
傅湛江见此连忙拿过梳子,要替程子橘绑头发。
程子橘是不敢让他再碰自己的头发,只能够开口道:“江子哥,你把阿姨叫来就好。”
傅湛江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乖乖的把阿姨叫了过来。
第五六章
午后,医院的病房里,冷气凉凉的吹着,阳光照在病房里,懒洋洋的。
程子橘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关上电视,看到坐在一边正认真写着什么的傅湛江,心中格外的平静。
她有些入神的看着傅湛江低头认真工作的模样,心中有些异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湛江如此认真的模样,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湛江在自己面前处理工作。
可能傅湛江真的变了,至少,现在看去,他的气质中多了沉稳踏实的感觉。
右手轻轻拂过束在胸前的长发,她不禁又想起了两人刚才在卫生间里的情形,脸上微微泛红。
她朦胧间,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什么变了。
正当她出神的想着,傅湛江突然拿着一张A4白纸走到了她跟前。
程子橘微微抬起头,奇怪的看了一眼他,以及他手中的白纸,却见傅湛江突然将那张白纸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
程子橘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白纸上所书写的内容给惊住了。
“你……”
她瞪大眼睛吃惊的看向了傅湛江,却见到他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坐到了床边,将手中的那张白纸放入程子橘的手中,笑道:“这就是我的保证。”
程子橘心中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傅湛江竟然会写一份保证书给她。
“这可是我第一次写保证书,既然你觉得我口说无凭,那么我就白纸黑字给你立下保证。”
傅湛江说的异常严肃,程子橘只觉得胡闹。她将那份保证书还给傅湛江,开口道:“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如果你怕我做不到,你可以把它挂出来,时时刻刻提醒我。”
“江子哥,你……”
面对傅湛江如此反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她只能够婉言道:“被别人看到会很丢人的。”
“没有关系。”
傅湛江将保证书折好重新塞回到程子橘的手中,脸上带着笑容,一脸恳切道:“你要收好。”
程子橘叹了一口气,在他执拗的目光下,她只能够将它收起。
她将东西放入抽屉中,转头看向傅湛江时,却见到他的眼睛正亮的吓人,眼中透着喜悦,直直的看着自己。
她不禁有些退怯,不知道自己什么举动让他如此失常了。却听到傅湛江开口道:“小橘,竟然你收下了我的保证书,那么你是不是也答应了我,重新给我机会。”
“……这是两码事。”
程子橘顿了好一会儿,方才讷讷开口。
傅湛江却并不理会她的犹豫,直接道:“你原先不答应我,不就是害怕我会变心吗,如今我做了保证,怎么可能是两码事。”
“可是……”面对傅湛江的步步紧逼,程子橘完全无力反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傅湛江看出了她的松口,突然温声道:“小橘,原先你也说了,我们两人最后闹到那个地步,两个人都有错。既然两个人都有错,为什么你现在不肯给我机会弥补,也给自己机会弥补呢。”
程子橘沉默了,半晌,她微微抬起眼睑,看着傅湛江,点了点头。
看到傅湛江眼中透露出的喜悦,她又连忙道:“我只是想要试一试,给彼此一个机会,但是,并不是你所认为的答应。”
“好!”
此刻,傅湛江早已经是大喜过望,虽然程子橘并非是真正的答应,但是只要有机会,就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傅湛江如此高兴地模样,程子橘的心中,也有一丝自己几乎察觉不到的喜悦升起,嘴角也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傅湛江的手紧紧的握着程子橘的右手,不肯松开,仿佛是怕一松开,程子橘先前的承诺便会成为幻境消失。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猛地一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松开程子橘的手,大步朝着自己的刚才办公的地方走去。
程子橘有些愕然的看着他如此疾风厉行的模样,不解。
却见到他拿了一张白纸,又拿了一支钢笔走来。
他将白纸和笔放到了她的床上,开始支起了床上的小桌子。
“你干什么?”程子橘疑惑的问道。
傅湛江没有回答,将白纸放到了小桌子上,又将笔塞入程子橘的手中,开口道:“你也要给我写一份保证书。”
“为什么?”程子橘惊讶的问道。
傅湛江靠近程子橘,看着她的眼睛,眼中似乎带了一份委屈,说道:“以后你都要和我坦白,不管是什么事情。”
“我几时瞒过你什么?”
程子橘有些不满傅湛江的做法,将笔放到了桌子上,语气中略带了几分不忿。
傅湛江见此却重新将笔放入程子橘的手中,继续道:“你从来都没有和我坦白过。所以我要你保证,以后因为我你不高兴了,要坦白的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听了他的话,程子橘的心中微微有些波动,她转头看着傅湛江,眼中带着几分复杂,反问道:“我不高兴,为什么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傅湛江笑了笑,似乎是理所当然一般回答道:“因为,只要是你不高兴了,都是我的错。”
和傅湛江确立下关系之后,程子橘的唯一感受,便是烦。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傅湛江有做老妈子的潜质。她吃饭要管,看书要管,连她上个厕所,都要问个明白,仿佛就怕她眨眼间就会消失一般。
程子橘每次和他提意见,他就会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仿佛是她所要说的话,是多么的罪大恶极,让她心中的憋屈无处发泄。
当然她的不耐烦,在外人看来,便是不知好歹。
也不知道傅湛江做了什么收买了这边的看护阿姨还有护士,每次看到她,眼中都带着不忿。特别是看护阿姨,私底下还偷偷的和她说要惜福。程子橘对此只能够私底下把火偷偷的撒到傅湛江的身上,反正他不是说,要让自己坦白。
最近,程子橘的烦心事又多了一桩,就是王爷爷他们竟然知道了自己住院的事情,见到她摔断了腿,每天煲了猪蹄汤送来给她吃。
她一向都不爱这类油腻的东西,但是面对两位老人家的心意,也只能够咬牙承受。
“小橘,喝汤了。”
十一点钟,午饭时间之前,傅湛江准时的将汤带来。
她呼了一口气,不禁有些恨恨咬牙,原先她还以怕两位老人过于操劳的理由想要劝服两位老人每天送汤,谁知道,傅湛江竟然一口答应下每天取汤送汤的工作。
傅湛江推门进来时,看到秦鸣坐在程子橘床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却是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微笑用主人的身份招呼道:“秦律师,你来了。”
秦鸣脸上微微一黯,却也好风度的点头打招呼。
傅湛江将乘着汤的保温桶放到一边,然后支起床上的小桌子,一边旁若无人的对程子橘道:“小橘,今天可得乖乖喝完一碗汤。”
细心的将汤倒入碗里,放好汤匙,傅湛江这才放到了程子橘手中。
然后,他一脸歉意的对秦鸣道:“秦律师,真是不好意思,现在也临近饭点了,不过这边不方便请你吃饭,下次一定要好好的给你补上。”
这么明显的充满赶人意味的话,秦鸣如何听不出,他连忙识趣的站了起来,开口道:“客气了,我和小橘要说的事情也说好了,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先走了。”
傅湛江依然客气的笑着,连忙又道:“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
秦鸣也是客套至极,对程子橘又道:“那子橘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程子橘点了点头,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笑道:“好的,师兄,那我那些事情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
秦鸣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对打算送她的傅湛江又道:“真的不用送了,你陪子橘吧!”
说着,他走出病房,关了门。
傅湛江看着秦鸣离去,挑了挑眉。慢慢的走回程子橘这边,却见到程子橘正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怏怏然得摸了摸鼻子,有些讨好的笑道:“怎么了?”
程子橘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侧过头,开口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有礼貌的招待客人,然后送客。”
傅湛江回答的一脸实诚。
程子橘又瞪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师兄。”
“我吃醋不行啊!”
傅湛江一脸坦然。
“你……”
程子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师兄今天找我是有事。”
“他那天没有事找你。你敢说他对你没意思。”
傅湛江酸溜溜道。
“傅湛江,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不得不说,傅湛江气人的本事真是一流,连程子橘这般淡定之人,此时也被他搞得说起了孩子气的气话。
傅湛江却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不过见到程子橘真的有些被惹怒了,连忙补救道:“好了好了,小橘,别气,都是我不好。”
傅湛江连忙认错,然后转移话题:“秦律师找你来是什么事情?”
程子橘也懒得和他这么赖皮的人较真,只是开口道:“那个推我下路的人明天就要被起诉了,师兄过来和我说一下。”
“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人,就应该给他判刑。”
傅湛江听到这件事情,脸上表情沉沉的,语气恶狠狠道,那副模样,仿佛是要把对方墙壁一般。
“家属那边说要和我私底下赔偿解决……”
“不能答应。”
傅湛江斩钉截铁的打断。
“我没有答应,按照我的验伤报告,他可能会构成故意伤人罪,应该会被判刑。”程子橘只是淡淡的解释道。
她并非善良之人,那人推她下楼可能是出于输了官司后的迁怒,不过先前她处理的案子中,对方也并非没有过错,他的迁怒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伤害了她。无论对错,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
“那就好。”
傅湛江听此也缓和了脸色,感觉刚才讨论的话题可能过于沉闷,他连忙开口道:“医生说你的腿没事了,后天就可以出院,只要等拆石膏的时候再来医院一趟就可以了。”
“嗯。”
程子橘听此也并没有特别高兴地情绪,原本她其实是打算一直住在医院等到腿伤好了之后。毕竟家里没有人可以照顾她,祖宅那边苏阿姨年纪也大了,照顾她可能会很麻烦。倒不如住在医院里方便。
如今,虽然与傅湛江消除了隔阂,但是真让傅湛江住到家里来照顾自己,她心中依然认为有些太快了。
略微犹豫了一下,程子橘开口道:“江子哥,我还是住到腿好了再回去吧!”
“嗯?”傅湛江有些疑惑,奇怪的看着程子橘,“住医院里有什么好的?”
程子橘想了想,挑了一种比较婉转的说法,解释道:“医院里比较方便,家里毕竟是有些不方便。”
“没事,我会照顾好你的。”
傅湛江满口保证。
见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程子橘只能够略微直接道:“江子哥,我和你住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太快了。”
傅湛江如何听不出程子橘内在的意思,心中略微有些不悦,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不用担心,我会安排的。”
程子橘略微有些纠结,不知道傅湛江所说的安排到底指的是什么。
却听到傅湛江又道:“而且,我可没打算批你太长的病假,等你出院了,就得乖乖的去公司上班。”
“我这样怎么去公司?”
程子橘不解的看着他。
傅湛江却笑了,带着几分得意:“不是还有我吗?”
第五八章
程子橘明显发现,自从和傅湛江亲密接触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非但没有她所想象中的尴尬,反倒是亲密了很多。
傅湛江落荒而逃之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态度自若,仿佛先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事情。只是,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却更加的亲密,举止也多了几分亲昵。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隔阂与尴尬,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对方与自己之间本该如此。
她不由得想到了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一回生二回熟。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不禁有些泛红。
“小橘,怎么不吃?”
程子橘回过神来,低头看到碗里已经放的满满的菜,不禁有些无语。
看着傅湛江还欲往自己碗中填充的举动,她连忙伸手阻止。
“够了够了,吃完再夹。”
“好。”傅湛江倒也不勉强,将筷子中的菜放到自己的碗中,一脸期待的看着程子橘。
程子橘低头夹起菜,放入嘴中。
菜的味道十分符合她的味道,口味偏淡,清爽不肥。
不禁点了点头。
傅湛江见此方才放下心来,他笑道:“这个阿姨的南方菜做的不错,你喜欢的话,回头我让阿姨过去照顾你。”
程子橘毫无异议,正要低头吃饭,却听到傅湛江又开口道:“其实我今天原来是想亲自给你下厨的,但是实在是没有这个天份,也怕让你的胃受罪。”
见到程子橘的目光看向了他,他连忙又耍宝道:“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好好练练,对了我的三明治做的不错,明天早上我给你做。”
“江子哥……”程子橘眼神复杂的看着傅湛江,欲言又止。
傅湛江的心却猛然提了起来,心中微微有些踌躇,该不会是自己弄巧成拙了吧!
却听到程子橘突然笑了笑,开口道:“其实我的手艺还不错,等我的伤好了,我可以做给你吃。”
傅湛江的脸色一下子愣住了,半晌之后,他喜形于色,简直兴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突然猛地抱起了程子橘,转了好几圈,惊得程子橘差点大叫。
等到心中的兴奋发泄,他将程子橘放回到椅子上,却猛地狠狠的在程子橘的脸上亲了好几下。
连连道:“小橘我不是在做梦吧!”
程子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够摇头自己吃饭。
傅湛江却跟个小孩子得了心爱的玩具一般,兴奋地不行,拉着程子橘的手,连声道:“你要说话算数,要守信用。”
“知道了!”
程子橘有些受不住傅湛江这般喜形于色,但是心中却有些愧疚,她以前,对待傅湛江,可能真的太冷淡了。
仅仅是这么一件小事,竟然就可以让他如此高兴。
不过眼见着傅湛江有些高兴过头了,她只能够拉住傅湛江,开口道:“江子哥,离我做饭给你吃还早呢,我们先吃饭吧。”
“好,吃饭吃饭。”傅湛江脸上依然挂着有些白痴的笑容,手上的筷子却是不停地再次给程子橘夹起了菜。
“小橘,你多吃点,这样伤才会好的快。”
不过看他夹菜的架势,倘若真的多吃点能够好,估计是想让她的伤明天就好。
程子橘想要劝阻,但是在看到傅湛江兴致如此高的模样,还是忍下了扫兴的话。
虽然知道傅湛江是很兴奋,但是程子橘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兴奋竟然能够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送她去上班时还没有熄灭。
“小橘,尝尝看三明治,我亲手做的。”
傅湛江说话时故意在“亲手”两字中,加重了语调。那副眼巴巴的模样,仿佛是在讨赏的小狗一般。
呃,程子橘有些无语的想到自己刚才形容傅湛江词,忍不住汗了一下。
接过放在饭盒里的三明治,形状被切割的很好,造型很不错,与店里卖的不相上下。即使是她不常吃西餐的人,也被勾起了食欲。拿起一个,在傅湛江期待的眼神中咬下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她忍不住点了点头。
傅湛江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连忙递上牛奶。
然后才慢慢的发动车子。
虽然和傅湛江的关系已经确定,公司里也有不少的人知道,不过她却并不想太过于高调的与傅湛江一道儿走入公司。
只是自己的情况却不允许,好不容易说服傅湛江将她放到轮椅上将自己推进公司,也一样接受了大家的注目礼。
而且大家异样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傅湛江将自己抱进来一样。
程子橘心中又是恼羞又是疑惑,直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才知道刚才异样的目光是为什么。
前段时间每天出现在事务所里的大束玫瑰与礼物,此刻正摆放在她的桌子上耀武扬威。
不是她签收进来的,自然是江恒集团的其他员工帮忙签收的,那么傅湛江那龙飞凤舞的签名自然是让他们看到了。
难怪大家看着自己的目光会如此讶异。
程子橘叹了一口气。
拿起放在桌上的东西,开口道:“以后不要送了。”
傅湛江摇了摇头,询问:“不喜欢吗?”
“不是,只是我们之间不需要再如此高调了。”
程子橘顿了顿,耐心的想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理由,委婉提醒。
傅湛江听了之后,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也对,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他的眼中闪着灼灼的亮光,让程子橘忍不住躲开他的视线。只是心中对于他的说法,却有几分奇怪。
意思是对,但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异。
从那以后,傅湛江的确是不再送她花之类的东西,而是转为了其他更为实用的,常常是一些比较有名的小吃,或者是消遣玩乐的东西。
程子橘也并不矫情,全部都收下,这种被宠溺的感觉,很好。
两人在这边同进同出,还有不少的同事,也看到过他们两人进了同一公寓楼的事情,自然,各种传闻喧嚣而起。
但是两人本来就没有任何避人的意思,等到程子橘的腿拆了石膏做完复健再次回到公司时,大家已经没有太多的好奇心。
两人一对的事实,也被大家所接受。
很快的,秋天渐渐降临,各大商行秋装上市。
趁着周末,程子橘与以前事务所的同事约好一道逛街。
可能是心情好,加上兴致高的缘故,等到坐在咖啡店里休息室时,程子橘方才发现,不过一个下午,自己竟然收获了一大堆的战利品,自己一个人简直拎不过来。
正和同事聊着天,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署名时,脸上不禁笑了笑。
“哟,笑的这么甜蜜,是你家那位吧!”
同事笑着打趣。
“就没见过你家那位这么缠人的,看看一个下午,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一通电话过来查岗。得了,咱们也逛好了,让他赶紧过来接人吧。免得说我们霸着你。”
面对同事的打趣,程子橘只是笑笑,站起来到了外边接起了电话。
接完电话,不过五分钟,傅湛江的人影便出现在咖啡厅里。
他一眼望见坐在窗边的程子橘,脸上露出了高兴地笑容。他快步走到她们的座位边,然后在程子橘身边坐下。微笑着和在场的几人打招呼。
虽然说一开始同事们在程子橘面前还打打趣,但是等到傅湛江来时,皆有些拘谨的问了好。毕竟傅湛江在她们看来,身份的确是有些压迫力。
待到几人迫不及待的离去,傅湛江这时方才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色,看着程子橘。
“怎么了!”
程子橘不解,却听到傅湛江的声音中似乎也包含了大大的委屈。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谴责道。
不知道是程子橘面对傅湛江的第几次哭笑不得,自从两个人确定下关系后,程子橘发现傅湛江在她面前,突然呈现了很多面的角色。偶尔跟个长辈一样的悉心照顾自己,偶尔却有跟个孩子似的跟自己撒娇。
不过,偏偏她又最过不得傅湛江这一套,如果自己不理睬,傅湛江只会越演越凶。以往无数次经验告诉自己,他的脸皮比自己厚很多,他完全不会顾念这边是否是公共场合。
只好乖乖的认错:“对不起,下回不会了。”
当然,程子橘在多次交锋中,也学会了很多的招数,比如现如今的空头支票。
不过,傅湛江的道行比之程子橘显然高上许多。
“那你要补偿我。”
轰,程子橘的脸不禁红了起来,想起以往无数次傅湛江所说的补偿,往往到了最后,全部都变成了一些亲密的接触。虽然两人的关系没有进入最后一步,但是程子橘却觉得更加的羞人。
傅湛江看着她的脸色,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略带邪气的笑道:“你以前答应过我,要为我亲手做一顿饭的,今天就实现你的诺言吧!”
只是一顿饭?
程子橘疑惑的看着傅湛江,有些怀疑。
对视着她的目光,傅湛江嘴角再次邪笑着起来:“怎么,小橘,你难道想要补偿我其他的,我也不介意。”
“说什么呢!”程子橘脸色通红的惊慌转移视线,辩解道:“我只是在想,迟点去买什么材料才好。”
其实,这几天,傅湛江都随着程子橘在她的家中开伙,冰箱里满满装的都是阿姨从超市里买的食材,并不需要两人再去买。
程子橘根据现有的材料,简单的做了三菜一汤。
虽然就不动手,但是她的手艺依然不错。
一桌子的菜,五分之四估计都是进入傅湛江的肚子。
饭后,傅湛江躺在沙发上只揉肚子,一边再次“得寸进尺”的提出新的要求。
程子橘咬着苹果,看着电视,并不理会。
突然,傅湛江拉了拉她的衣角,眼中带着可怜巴巴的目光:“小橘,我可能是吃撑了,你给我找一下消食片好不好。”
“家里没有消食片,要不我去楼下帮你买吧!”
程子橘想到傅湛江刚才的确是吃的太多,站了起来想要出门。
傅湛江再次拉住了她,开口道:“我有买了放在药箱里,你帮我拿一下。”
程子橘毫无意义的翻出了药箱,果然在药箱的上面找到了一盒消食片,打开盖子,正要拿出一板,突然一个晶亮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落在了药箱里。
她捡起那个东西,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枚钻戒。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背后突然被抱住,傅湛江温柔的语气夹着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轻轻的响起:“Will you marry me?”
她慢慢的转过身,有些不敢置信,仿佛刚才的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却听到傅湛江再次出言:“Marry me!”
她的眼中忍不住冒出泪花,看着傅湛江,她突然笑道:“其实,这个求婚,一点都不浪漫。”
“好吧!”傅湛江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其实,刚才吃到你做的饭时,我觉得很幸福,所以我想一辈子吃你做的饭,你愿意让我一辈子都那么幸福吗?”
虽然脸上挂着似是轻松地笑容,但是傅湛江的眼神却紧紧地看着程子橘,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许久,程子橘出声了。
“我不喜欢这个戒指,但是……”
她看着傅湛江的脸色微微黯然,顿了顿,笑道,“我很喜欢这个戒指。”
仿佛是不敢置信的,他抬起了头,惊喜的,紧紧抱住程子橘。
“没关系,你不要做饭,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你答应就好!”
程子橘听着耳边的低喃,眼中微微有一丝湿热涌起。
“我替你戴上。”
许久,傅湛江平复下自己激动地心情。他的手略微颤抖的替程子橘戴上戒指,然后,唇轻轻的贴着她的无名指。传说中,血液接通心脏的地方,最靠近心的位置。
程子橘的心在那一瞬间,也忍不住一跳。
看着傅湛江慢慢靠近的脸,她突然伸手挡住了傅湛江的唇,开口道:“你不是吃的太饱,还不吃药。”
暧昧的气氛突然被打断,傅湛江有些气恼,不过他也不气馁,趁着程子橘不注意的那会儿,猛地亲了一下她的唇,一把抱起,笑道:“做些运动就好。”
第五九章
“等等……”
程子橘的身体被放到床上时,她几乎是喘着气好不容易喊出这番话。
她的手挡在傅湛江欲贴上自己身体的脸。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速度快的让她几乎是来不及反应。
她甚至还未从刚才答应了傅湛江终身大事中反应过来,但是对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手实施了下一步计划。
她自然感觉到傅湛江身上的欲望,与以往普通的亲热不同,给她感觉,更为迅猛,更为压抑,让她,也不觉有些害怕。
她勉强平复下自己的呼吸,目光有些瑟缩的对上傅湛江盯着自己的目光,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身体,某一处的变化,她有些害羞,有些逃避。
这段时间来,两个人常常是走火擦枪之后,每每临了,都是傅湛江主动离开。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她自是知道。可是真的发生什么,却也不是她愿意的。
也许自己的这种想法在外人看来有些落伍,而且自私。
“江子哥,我们以后再……”
她羞涩的请求着,有些说不出口。
傅湛江几乎是岔了气,身上的欲望此刻在不停地叫嚣泛疼着,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放在程子橘身上的手,紧紧地抓着她身下的被单,额上几乎是青筋暴起,眼中红血丝泛起。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竭力的将身体中的欲火压下。
程子橘见到他微微冷静下来,正要推开他离去。
傅湛江却突然抱住她,语气压抑道:“别动,再等等。”
说完这番话,他自己的身体,却猛然离开了程子橘的身体,仰卧在一边的床上。
他有些气恼的咬着牙,这么多日子以来,他简直是备受折磨,面对自己心仪的女人,每次都差点发生好事,临了,都强行控制,这种感觉自然是不好受。
他觉得,自己再等下去,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猛地,他翻身站了起来,走到了程子橘的床头柜前,打开抽屉,手翻着里面的东西。
“你在干吗?”
程子橘有些疑惑的问道。
“找户口本,我们去登记。”
傅湛江说的有些咬牙啮齿。
“现在?”
她有些哑然。
“我一刻都不想忍了。”
程子橘却突然沉默了。她脸色有些黯然的坐在床边,似乎在想些什么。
沉默的气氛,让傅湛江也察觉出来。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到了程子橘身边,开口道:“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地,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程子橘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她咬了咬牙,欲言又止。
傅湛江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中有些慌张,他压抑下心中的不悦与质问,开口道:“小橘,还记得我们在医院里相互写的保证书吗?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事情,你不高兴了,我们之间都要相互坦白。”
程子橘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
终于开口:“江子哥,对于你们男人来说,那种事情,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什么?”
傅湛江一时没有领会过来,奇怪的看着程子橘,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了怒气。
他有些气恼程子橘的想法。沉着声,他开口道:“你把我想成了什么人,小橘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程子橘摇了摇头,她淡淡的解释道:“爸爸当年因为妈妈不能够与他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
她有些说不出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又道:“我很不高兴,你这么急着和我结婚,只是为了和我能够光明正大的发生关系。”
傅湛江脸色有些难看,他想要发火,但是对于程子橘的坦白,此刻,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怪程子橘有这种想法,一直以来,他的表现让她误会了,这个真的不可以过错与他。
他扶住程子橘的肩膀,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神,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小橘,我知道,以前我的那些荒唐事,还有你父母的事情,让你造成了误会。最近,我的确是有些急了,可是,我和你的爸爸真的不同。”
“我想要和你发生关系,只是因为我想要光明正大,真正的拥有你,你是我爱的人,我对你,自然是有感觉,而急着和你结婚,也只是……只是想让你安心而已,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勉强。”
“我很高兴你能够坦白的和我说出这些。我也想要和你坦白的说,以前我很荒唐,有过别的女人,这个事实是无法掩盖,可是,自从我下定决心和你好好过日子,从白雪的那件事情之后,我再也没有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将来,即使,即使有了什么意外,我们之间不能够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我也不会找别的女人。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爱你。”
傅湛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的脸色不至于太过僵硬与严肃,诚挚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吐出自己的话:“你相不相信我?”
该不该相信?
程子橘也犹豫了,倘若在以前,她定然毫不犹豫的逃避这个回答,心中定然是不相信,可是此时,或许她的脑中还有一点点的犹豫,但是却相信了。
这段时间来,傅湛江的作为,她看在眼里,她知道傅湛江为了自己,做了很多,他也不是个空口说白话的人。
她只是有些畏惧,可是,她的确是相信了。
迎着傅湛江紧张的目光,她轻轻点下头。
“谢谢,谢谢。”
傅湛江紧紧抱着程子橘,喃喃道。
他突然放开程子橘,拉起她的手,开口道:“现在可以和我去登记了吧!”
“……”程子橘有些无语的看着傅湛江突然转了话题。
不过,目光看到傅湛江眼中隐约闪过的水光,心中的哭笑不得当然不存,她耐心的解释道:“今天是周末,而且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人家民政局现在早关门了!”
“我……”傅湛江几乎是冲动的要说出没关系,我可以搞定之类的话,好将事情尽快定下来。
但是,目光接触到程子橘无奈的眼神时,他止住了。
自己的确是太急了,刚才已经让她误会了,现在自己坚持,指不定又惹她不高兴。
好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傅湛江再次压抑下自己的冲动,一头倒在床上。
见到傅湛江跟条死鱼似地躺在她的床上,程子橘有些无奈,她推了一把他的身体,开口道:“怎么了,要休息回去吧!”
“不要。”傅湛江断然拒绝,语气中隐隐带了一丝气恼的味道:“作为补偿,我晚上要睡在这里。”
什么!
程子橘看着他赖皮的模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能够很无奈的劝说道:“你睡这里,我睡哪里?”
“你也睡在这里,反正,从明天起,这张床上就有我的位置了。”
“你……随便你!”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傅湛江和她提出要求来,程子橘自问自己,可能会犹豫,但还是会答应的。
从来都是习惯一个人睡的,第一次,床上多一个人,程子橘假装睡着,脑中却是清醒无比。她的身体侧着,背对着傅湛江,却能够感受到对方微微加粗的呼吸声。
突然,傅湛江轻轻的坐起身来,他悄悄地探头看了一眼她。
她心虚的连忙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床渐渐有些耸动,傅湛江下了床,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程子橘睁开眼睛,看着浴室里亮起的灯。
她慢慢的坐起身,按亮了床头的一盏灯。
傅湛江出来时,便见到程子橘坐在床头看着自己,朦胧的台灯照在她穿着睡衣的曼妙身段上。再一次,刚刚用冷水平息下的欲望重新抬头。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低哑着声音开口道:“怎么还不睡?”
他的目光有些逃避,不敢正视程子橘,却又不愿意错过眼前的美景。
程子橘虽然未经人事,却也不是那种单纯无知的女孩子,自然知道傅湛江如此是什么原因。
她有些犹豫,咬着唇,开口道:“你是不是很难受?”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自己这副模样,却让傅湛江的脑中几乎是轰炸了一般。
本就是旖旎至极的情景下,如何让他不心动。
傅湛江咽了一下口气,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好好睡吧,我回去睡。”
如果这个时候,他走了,显然,这一晚,两个人都不可能好睡。
傅湛江也不愿意离开,虽然话出口,但是他的脚步,却定在了原地,既不离开,却也不迈进。 而程子橘,也在犹豫,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低着头。女性的矜持让她无法开口,可是,很矛盾的,她的心底却在告诉自己,她愿意。
等了许久,程子橘都未开口答应,傅湛江有些失望。
他正要迈动脚步离开,却听到背后,低的几乎是听不到的一声“等等”。
心中猛然升起一阵喜悦,他僵硬着身体,转过头,看到正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程子橘,四目相对。
猛然,原本被冷水冲的冰冷的肌肤再次燃起了火。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走到了程子橘跟前,待到走到她面前时,却停下了脚步,他低哑的声音几乎是挤出来一般:“你愿意?”
程子橘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小的几乎是让人看不出来。
不带她抬头,傅湛江的吻便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徘徊。最后,拮住了那一方红唇。
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探入了她的内衣里。
粗粗的呼吸声交杂着,程子橘的身体已经瘫软的不行,若非有身后的床背可以靠着,她几乎是稳不住自己的身体。
睡衣一半扯下,露出白嫩的肩膀,若隐若现的胸口。
傅湛江的目光有些着迷的看着,他的唇缓缓移下,一个又一个,时而轻若浮云,时而重重的吻在她的脖子上,胸口上,制造着一点一点的骚动。
身体在不知不觉中放倒在床上,身上的睡裙也被褪下。
傅湛江伏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胸口,唇在她的另一边胸口上做着怪。
程子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身体中一波又一波异样的感觉在不停地冲击着自己,房内的空调仿佛是摆设一般,热浪止不住的涌上她的身体。她紧紧的咬着下唇,眼神迷离,脸色通红。
突然,潮湿的□接触到了一个火热坚硬的东西,她的身体微微僵硬住,神智渐渐有一丝清明,眼中微微含怯,看着身上之人。
神态楚楚可怜,眼中满满是水光。
“别紧张。”
傅湛江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他握住程子橘的手,轻轻安抚:“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一滴汗水从傅湛江额上落下,掉在程子橘的胸口,她知道,对方也不好受。
微微点了点头,她紧紧的抓紧傅湛江的手,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身体里慢慢进入的那方僵硬,她紧紧地咬住下唇,脸色疼得发白,终于,在进入到一半的时候,她忍不住哭着呻吟出来。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傅湛江低头吻住她的唇,身体猛然一沉,整个没入。
“啊……”程子橘低呼出声,很快的,她的低呼就被堵住掩盖。
她的手不自觉的推举着身上的身体,脚也有些无力的挣扎着,企图缓解身上的痛楚。
傅湛江有些心慌,他有过无数次的经验如何让自己发泄欲望,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如何让身下的人舒服。
他只能够强忍住自己的冲动,紧紧的,等待着程子橘缓过劲来。他紧紧地抱着程子橘的身体,用自己压抑低哑的声音,低声说着安慰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傅湛江而言,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程子橘的抽泣声渐渐平缓。
她睁着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傅湛江,手轻轻的环上他的脖子。
仿佛是收到信号一般,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猛然抽 动,粗喘声与低吟声交杂,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夹带着疼痛冲上他们的身体。
终于,在身体临近崩溃的边缘之际,颤抖的,两人喘着气,停下动作。
第六十章
一场情事下来,尽管身体里的欲望并未散尽,但是看着怀中的已经累坏了仍然睁着眼睛在想着事情的程子橘,他起床拧了一把温毛巾擦尽她身上的残留物,然后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
其实,不管对象是谁,第一次的冲动,总会让她有些后悔,程子橘也不例外。
但是事后,傅湛江的表现,却让她的心中的委屈隐约平息。
□时能够温柔的男人可能很多,但是在事后能够顾虑到女人感受仍然温存的男人,可能,他真的爱你。
听着耳边傅湛江轻声温柔的讲着一些有趣的事情,身体的疲惫慢慢重新回来,她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环住傅湛江的腰,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等到程子橘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傅湛江方才慢慢闭上眼睛,其实,此时他了无睡意,脑中一直兴奋着。
这种感觉并不仅仅是得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而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认可,程子橘也终于接受了他。
他躺在床上,长久以来维持的一个姿势让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发麻,可是,看到躺在他怀中睡的正香的程子橘,他不敢动,唯恐惊醒她,惊喜自己这个美好的梦境。
他努力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感受着身边人轻缓的呼吸声,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终于,在拂晓之际,他慢慢抵不过疲劳,睡了过去。
这一觉,其实傅湛江睡的很沉,却又不沉。
可能是心中揣了太多的事情。
恍然之间,他似乎是做了很多的梦。他皱着眉头从梦境中猛然惊醒时,天已经大亮,他看着窗外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透进的阳光,还有些愣神,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味道。
但是,手接触到身边空着的位置时,他突然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昨晚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程子橘去了哪里?
他有些紧张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急匆匆的跑到了卫生间里,没有发现程子橘的身影,正要离开,目光猛然落到洗手台边上,那里是程子橘放护肤品的位置,可是,此时,上面的瓶罐显然少了一半,一颗心猛地下沉。
此刻,脑中一片空白。
他有些不敢置信,明明昨天还是好好地,为什么转眼之间,美好的梦境却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难道真的是他太急了,小橘后悔了!
他不敢想下去。
心中空落落的,所有的信念在此刻几乎都被击碎。
“咔嚓”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
傅湛江僵硬的转过头,却见到程子橘站在门外,目光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
程子橘皱了皱眉头,看着他一副惊喜交加的神色,心中有些不明白。
突然,傅湛江猛地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仿佛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你没走……”
傅湛江语气之中带着后怕的颤抖,猛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并不理解傅湛江的行为,但是,程子橘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此刻他身上涌上的汹涌感情,原本欲推开他身体的手,却放在了他的背上,轻轻地安抚。
等到感受到他的情绪渐渐平静,程子橘方才温声开口道:“你先去洗漱,卫生间柜子下面有新的毛巾和牙刷,等会儿出来吃早饭。”
傅湛江点了点头,走入卫生间里。
虽然他的住所就在隔壁,但是,显然傅湛江并不想提及这些。
摸着下巴青青的一圈,他忍不住傻笑起来。
程子橘拿着衣服走进来时,就看到他朝着镜子偷乐的模样,心中忍不住也有些好笑,将手中剪了标签的新衣服放到了洗手台上。正要离开,却见傅湛江一脸惊喜的拉住了他,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脸上透着止不住的喜悦:“这是你买给我的?”
程子橘点了点头:“昨天逛街的时候顺手买的。”
她的语气说的漫不经心,仿佛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不过听在傅湛江的耳中,却让他脸上再次染上了笑意。
“小橘,谢谢你。”
傅湛江激动地抱住她,弯着身子,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程子橘显然并不是很适应这种亲密的动作,她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轻轻地将傅湛江环在她腰上的手拿开,她有些窘迫道:“外面还煮着面,我先出去了。”
说完,脚步却是一刻也不容缓,急急的走出了卫生间。
傅湛江洗漱完出来时,程子橘已经将面盛在碗里端了上来。
面条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他觉得自己肚中饥肠辘辘。
正要笑着走过去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放在客厅里的行李箱,脚步顿了顿,若有所思。微微收敛了笑容,他走了过去,笑道:“真香。”
程子橘笑着将一双筷子递给他,解释道:“我看冰箱里有阿姨熬好的鸡汤,就下了点面条,你尝尝看。”
傅湛江接过筷子,拿起那个较大的一碗,挑了一筷子面条,放入嘴里。鸡汤的鲜美带着面条的清香充盈,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滋味夹杂。
他强忍住这种幸福的想法哭的感觉,喉咙有些哽咽。
勉强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放在客厅里的行李箱,喜悦的心情猛然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程子橘拿着筷子的手忍不住一顿,犹豫了一会儿,她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平淡一点。
“早上我接到老宅的电话,说……那边出了事情。”
“那边?”
傅湛江微微一愣,没有反应过来,许久联想到程子橘的语气,才明白她口中的那边,指的自然是北京的程家。
心中略微迟疑,傅湛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才好。
以前,他一直以为与傅家相处好关系,对于程子橘来说很重要,所以他可以说是枉顾了程子橘本身的意愿,强行作为两者之间的桥梁牵线搭桥。
但是现如今,他自然不会那么愚蠢的还这么干。
只是,今天从程子橘的语气中,他可以显而易见的听出她的迟疑与挣扎。
叹了一口气,他直接开口问道:“伯父出了什么事情。”
他问的很直接,主要是,他知道在程家,与程子橘有关系的人,除了程博瞻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让她如此。
搅拌着手中的美味面条,程子橘突然觉得没有了一点胃口,她放下手中的碗,似乎是不想回答,却依然开口了:“他住院了,听说病的很重。”
“什么病?”
傅湛江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程子橘黯然的摇了摇头,回道:“我不知道。”
她的脸色有些低沉,突然苦笑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很犯贱是不是,明明已经脱离了程家,明明那边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他身边现在自是有娇妻好女儿在照顾,可是我就想想要回去看看。”
从早上接到电话起,她就了无睡意,心中一直在挣扎着。
最后,她还是决定回去看了看,她只是觉得,自己倘若不回去,将来肯定要后悔,当然,她也有预感,自己回去,或许也会后悔。但是一个是肯定,一个是或许,她还是屈服了。
看到程子橘这副模样,傅湛江放下筷子,坐到了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想要回去就回去吧,而且……”
他忍不住笑了笑:“这次回去,可不仅仅是去看病,你还要去见一个人。”
“谁?”程子橘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傅湛江。
却见他笑了笑,挂了一下她的鼻子,刁侃道:“现在丑媳妇总要见见公婆吧!”
“……”程子橘微微发愣,脸上忍不住红了起来,心底又泛起了一丝紧张。
和傅湛江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的确是让她忘记了太多的顾虑。
“阿姨他们……”
她的语气中带着迟疑,不知道该如何说。
傅湛江却温声安抚道:“别紧张,只是去见一面,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将来的儿子孙子可都得靠你呢,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说到最后,他仍是忍不住打趣,却很好的缓解了程子橘的顾虑。
“好了,我们吃早饭吧,我让助理订两张机票,迟点我收拾好东西和你一道儿去北京。”
傅湛江拍了拍程子橘的手,将放在桌上的面递给了程子橘。
虽然他并不知道北京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程子橘想去,他就会陪着,他好好保护住她就行了。
第六一章
傅湛江和程子橘坐的飞机是上午九点的一班,等飞机降落到首都机场时,已经是十一点。
虽然上飞机前吞了晕机药,但是程子橘还是有几分头晕。傅湛江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下了飞机。
“没事。”
程子橘拉开傅湛江扶着她的手,对于他的紧张有些好笑,不过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甜蜜。
走出机场时,两人方才发现失策了。
因为来时匆忙,程子橘并没有注意到两地的温差,她所带的行李都是薄薄的秋装,但是,显然,如今的温度,穿这些衣服就有些“冰冷动人”了。
见此,傅湛江干脆把行李直接扔给了接机的人,然后带着程子橘去买衣服。
此时,并非是周末,加之临近中午,商场名店内,人流较稀,也正好合了两人的心意。
随便走进了一家店内,程子橘挑选了几件看起来还算合眼的衣服进了换衣间里试穿。虽然傅湛江从前有过很多的女人,但是陪着女人逛街,还是头一回。等到程子橘进了换衣间,他才觉得自己有些无所事事,却也不愿意离开,眼巴巴的等在换衣间门口。
导购小姐见此,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却又强忍住,面带微笑,礼貌开口:“先生,您要不要到休息间里等候。”
傅湛江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果然在换衣间不远处,放着一排排的沙发,每个小空间,都用绿色植株隔开,既清雅又可保证不被别人发现打扰。
他点了点头,挑了一排最近的沙发坐下,马上,导购小姐便送上了茶水。
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店内的环境,另一边,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了程子橘刚刚进去的换衣间内。
不过片刻,程子橘换了一身米色的风衣走了出来。
她的相貌本就是清雅至极,换上这身淡色衣服,更显灵气逼人,风衣腰间一大大束腰蝴蝶结,将她的腰身勾勒的玲珑纤细。
傅湛江几乎是不加犹豫,便让导购小姐将衣服包起。
“江子哥,这才第一套呢!”
程子橘有些无奈傅湛江的“大手大脚”,虽然他们是不在乎这么一点钱,可是照着他的这个势头,指不定下面的衣服,他都会要下。
“没事,小橘你穿的好看咱就买。”
傅湛江说的很是大气,让一边负责开票的导购小姐简直是笑眯了眼。连忙又挑选了几套同种类型的衣服送上来让程子橘试穿。
一边嘴上不遗余力的夸赞着:“就是,小姐你身材好,穿这套衣服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一般,寻常人可能还穿不出这个气质。”
傅湛江听到导购小姐的夸赞之词,就跟夸了他似的,脸上止不住的得意笑容,一边又对程子橘道:“你看人家导购小姐都这么说了,可不是我一个人胡说。”
人家导购小姐自然是想着让你买了。
傅湛江最近的天真与傻气,让程子橘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这身衣服,她也的确是很喜欢,见此,便没有再说什么。大不了,余下的衣服少试穿几件就好。
不过,程子橘显然是低估了导购小姐的舌灿如花,也低估了傅湛江的热情,同时,更是高估了自己的决心。
等到半个小时候,开了票子的衣服,已经有十来袋。
这还仅仅是他们迈入的第一家店。而傅湛江,自然是没有一点肉疼的感觉,反而是颇为享受替自己心爱的女人花钱的感觉。脸上的神色兴奋的不行。
“够了。”程子橘换上自己的衣服从换衣间里出来,拉了拉傅湛江的袖子,悄声道:“这些衣服,我呆在北京这边,一天换一套,可能还穿不过来。”
“没事,北京这边穿不过来,回上海也可以穿。”
傅湛江却不罢休,转头看了一眼程子橘身上所穿,又道:“小橘,你这一身不错,就是薄了点,不过明年也一样可以穿。”
说着,似乎是招手又打算让导购来开票。
“你买糊涂了!”程子橘被他的一番话说的心中好笑,拉住了他的手,嗔道:“这一身就是我来时穿的。”
“啊!”
傅湛江脸上微微讶异,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自己会闹这么一个大笑话。不由有几分怏怏然。
不过,这倒的确是不能够怪傅湛江,他一个男人家的,如何会注意女孩子的穿着,程子橘虽是他心爱之人,他也最多只是觉得程子橘穿着这身很漂亮,再仔细却是不能了。而且既然是自己喜欢,再丑再难看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傅湛江估计也只会说好看。
“好了,江子哥,就算你还想买,也不能够仅买这一家的,这条街下面还有好几家店,兴许有更好看的衣服。”
程子橘看出想要让傅湛江打消给买衣服的兴头有些困难,再加上这边几个“虎视眈眈”的导购小姐在添油加火,倒不如先出了这家店再慢慢劝服。
傅湛江听了她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也答应了。
买的衣服颇多,仅凭着两人拿走倒有几分困难,好在傅湛江的车子就在门外,导购小姐连忙招呼人过来提袋子送到车中。
因为程子橘的衣服有些轻薄,她也过不得傅湛江的意思,就在今天买的一堆衣服里,拿了先前买的风衣正要去换衣间换上,两人依然在隔开的换衣间内待着,并不知道外边大堂里的状况,等到程子橘换好衣服出来时,听到外边隐约有熟悉的争吵声传来时,方才面面相觑。
那个声音,两人估计谁都不会忘记,是程子绣的。
虽然早已经有所预料,这趟程子橘既然会被叫回来,那么即使是已经被遣送出国的程子绣,也定然会被叫回。只是,两个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回到北京,就碰到她,不得不感叹孽缘。
虽然两人并不怕她,只是,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自在,也怕惹上麻烦。程子橘踌躇的停下了脚步,她看了一眼傅湛江,傅湛江的目光之中也略带着担忧,伸手抓住她的手,开口询问道:“你肚子饿不饿?”
如此便是将选择权交给了程子橘。
程子橘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在两人这番思虑之间,外边早已经是闹翻了天。
程子绣也是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前几天一直忙着程博瞻的事情,到了今天方才得了一些空。
她从国外回来时,也没有考虑到温差,虽然国内家中也有如今这个季节穿的衣服,不过她一向不爱穿旧衣。自然趁着这个空当,要出来大肆采购一番。
谁料到,竟然会遇到季成明的未婚妻。
温雅茹本家在广州,虽不是实打实的帝都高干子弟,但背景也不浅,家中长辈在军区朝中都有人,此外,还有几个叔叔做着出口贸易的生意。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孩,自然是受尽疼爱。她和季成明本就是青梅竹马长大,从小也将自己看做是季家的儿媳。
谁曾想,季成明到北京读个大学竟然闹出这番事情来。
她自小便是天生骄女,样样顶尖,何曾有过这般难堪,虽然她不是那种被宠坏了的娇娇女,但自尊心却极强。这次的事情真是让她扫尽颜面。
家中父母都提出要她和季家解除婚约,可是她却不甘心如此。
从小到大,没有别人从她这边抢走过任何的东西,只有她不要的。
她毅然反对了父母的决定,甚至还从正在就读的香港大学申请了一年的休学,孤身一人来到北京,她没有找季成明大闹,她也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女孩子。她知道,不管自己将来要不要和季成明在一起,只有先将季成明的心拉回来,才能够保全自己的颜面。
季成明对于温雅茹,也并非没有感情,其实他本就是一个很优柔寡断的男人,之所以会喜欢上程子绣,一来,温雅茹与他分割两地,难免有些离心,二来程子绣长相不俗,再加之也不爱搭理他,反倒是让他有了征服欲。可是,等到温雅茹一来,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在长辈一边替他开脱,他又觉得愧对了温雅茹。
加上程子绣打掉孩子去了国外,他更加是一颗心都放在了温雅茹身上。
按说事情到这里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温雅茹却并不甘心,对于季成明,在听闻到这件事情后,她就冷了心,之所以会如此对待,也不过是抱着争一口气的念头。
虽然这口气争了回来,但是先前的憋屈,却让她不能够释怀。只可惜,程子绣已经被遣送出国,她想要报复,也无从下手。
不过,她倒是沉得住气,干脆直接去香港办了转学,跑到北京这边来读了大学。毕竟北京是程子绣的大本营,她倒是不相信,程子绣会不回来。
这么做虽然有些胡闹,但好在家中的长辈都极疼她,知道她在这件事情上受了委屈,也就任由她闹腾着。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程博瞻住院后,程子绣果然回来了。
前几日程子绣一直在家中医院两地没有出来,她找不准机会下手,今天难得她找来监视程子绣的人回报说程子绣来到了这边逛街,她自然是紧赶慢赶的追了过来。
其实,温雅茹虽然外表看着和她本人的名字一般,在长辈面前表现良好,但实际上,不过是她善于忍耐,她的个性其实极其火爆,不爱耍小手段,更爱让人当面难堪揭短。
在北京的这一年里,要说她收获最多的,便是把程子绣的所有丑事都收集了个遍,包括其中一些比较阴私的事情。
她也奇怪,收集到了这些,不报警不告状,只是留着,默默蓄势而发。
程子绣这边前脚刚进服装店,后脚她便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走入,一进店,二话没说,便扔卡包店。
架势比之程子绣,仗势欺人至极。
程子绣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加之是她先进的店内,倘若她灰溜溜离开,怎么可能舍得下这份颜面。
冷笑一声,她也从皮夹里抽出宋静玲刚给她的一张卡出声清场包店。这个时候,她早已经把宋静玲先前叮嘱她的低调做人忘到了脑后。
虽然是因为在北京坏了名声无奈被遣送到国外,但有宋静玲在,在生活上,也完全没有亏待过她,在国外的那所学校虽然管教甚严,可依然没有消磨掉她身上的盛气凌人。
温雅茹见此,嘴角翘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她将墨镜推到了头上。讽刺道:“哟,我还当是谁这么大的架势,原来是程家二小姐。难怪了!”
程子绣并未认出温雅茹,但听着她的话,心中隐约也感觉到来者不善,她没有说话,只是倨傲的看着对方。
却听到对方突然道:“真是难得啊,自从你出了那件丑事被遣送出国,北京城里可是安宁了不少。”
“你说谁呢!”
程子绣瞪着温雅茹大声道。
温雅茹却依然笑的灿烂,一边又道:“可能程二小姐不认识我,可是我对你可是知之甚多,毕竟我们家成明在北京的日子,多谢你替他排解了寂寞。不过,程二小姐你也太小看了我的肚量,既然是怀了成明的孩子,就该和我们好好说,我也不是容不下人,干嘛要诬赖到自己的姐夫身上,看看最后把自己搞的,什么都没了,这不是找罪受吗?”
“你说什么!”程子绣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
她这个时候,自然听得出来对方的身份,可是,没有料到季成明的未婚妻竟然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看着店内导购小姐与顾客若有若无的目光,她感觉难堪极了。
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但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冷静下来,却是冷笑道:“我道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季成明的未婚妻,告诉你,季成明不过是我不要的货色,也就你当宝贝。”
“那是,我们家成明你自然是看不上。谁都知道,你程二小姐对于自己姐姐的未婚夫那是虎视眈眈,没办法,这个也是有家世渊源的,你妈妈当年抢了你姐姐母亲的丈夫,你自然也是不甘落后,怎么卑鄙怎么的来。”
程子绣做人一向不会顾忌什么,也不会在意什么,但是宋静玲与傅湛江却是她唯一不能够触及的底线。
偏偏,温雅茹又抓住她这个痛脚。她眼中带着恨意,怒极。
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仿佛是下一刻就要与温雅茹厮打在一起。
温雅茹身后几个保镖坐镇,自然不讲程子绣如此放在眼里,她继续又道:“不过这话也不能够这么说,程二小姐到底是有点情义的,对于自己的姐姐,到底是手下留情了,顶多也就来个栽赃陷害,哪里比得过别的女人,那位白雪小姐才是真正的倒霉,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程二小姐,又是被□拍AV,又是被毁容……”
温雅茹的话音还未落下,程子绣却已经大声打断:“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的神色之中被说穿后的还带着惊恐与慌乱。
温雅茹对于程子绣的质问,仅仅是微微一笑。
正要再说些什么时,目光落到程子绣身后的两人,不禁笑了。
傅湛江与程子橘两人会出现,对于她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目光落到程子绣身上,好心建议:“我是不是胡说,等把证据给你姐姐和姐夫看了,不就真相大白了!”
说完,她微微一挑眉,示意程子绣转头。
程子绣心跳如雷,她紧紧的咬着下唇,脊背僵硬,对于温雅茹指出的事实,她不愿意去认证。
她缓缓的转过身,待看到身后两人时,脸色刹那间,苍白。
第六二章
程子绣脸上因为打击而显露的毫不掩饰的苍白,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被温雅茹说破。真正让她伤心地是,在这里看到傅湛江与程子橘,而且看到两个人在一起。
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中所透露出的情意。
下唇几乎要被她咬破,隐隐透出了血色,可是这点痛楚,哪里抵得上心里抽起的一阵又一阵痛楚。
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微微泛起泪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双交握的手,过了许久,她的目光移到了傅湛江脸上,似是质问,又似确认:“你们在一起了?”
她几乎是要崩溃一般,祈求着否定的答案。
可是,回答她的是,傅湛江与程子橘沉默的答案。
不是回避,而是对于她不死心的无奈以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偏执。
站在她身后的温雅茹嗤笑一声,脸上似乎带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她慢慢走到了程子绣身边,站在傅湛江与程子橘跟前停下,开口道:“这位是傅少和程大小姐吧!我是广州温家的温雅茹,很高兴见到你们。”
仅仅是略微沉吟,傅湛江已经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他淡淡笑了笑,开口道:“温小姐,你好。”
温雅茹也淡笑回应。几人似乎已经吧程子绣忘在了脑后,似乎她并不在此地。
温雅茹“外交辞令”学的不错,看得出此刻自己在这边是多余,但是不打招呼又说不过去。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一份目的。
点到即止的寒暄过后,她微笑朝着欲离开的两人告辞。
却又没有马上离开脚步,她笑了笑,示意身后的保镖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了傅湛江与程子橘二人。
“第一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程子橘有些不明白对方的做法,迟疑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傅湛江。
傅湛江握紧程子橘的手,示意让她放心,然后淡然一笑,接过温雅茹递来的东西。到了谢,然后拉着程子橘的手,欲离去。
被忽视在一边的程子绣此刻急了。
她不确定程子橘他们对于自己刚才事情的看法,所以她没有考虑,但是,她急得是,倘若两人这一去,自己与傅湛江的距离是否会越来越远,而程子橘与傅湛江之间,会变得越来越近。
此刻的她,仿佛是有一丝偏执,仿佛是在已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自己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这种想法天真而又固执。
却是程子绣唯一的念头。
所以她堵在门口,迟迟不肯让路,她想要留下傅湛江,哪怕傅湛江是冷言冷语的和她说话,只要他肯和自己说一句话,便似乎能够证明自己是有希望的。
她多么想和傅湛江说说自己在国外多么的可怜,多么的想念他,她也很想让傅湛江安慰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家中遭遇了不幸的痛楚。
程子橘在她眼中,此刻完全可以忽略,即使这是她一直都极为介意,看不顺眼的姐姐,可是,在她此刻眼中,傅湛江才是最最重要的。
“江子哥……”
她欲言又止的叫着,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深情与渴望。
傅湛江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朝着另一侧们,慢慢的走去。
面对程子绣,傅湛江承认,他是有遗憾。他一直把程子绣当成妹妹一般照顾,特别是在与小橘订婚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加频繁。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程子绣会对自己存在那种不应该存在的感情,甚至于,为了自己的贪念,而做出那种事情,后来,程子绣的下场,要说心中没有不忍,他也不想欺骗自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于程子绣当初所做事情的愤怒与痛恨,以及现如今,他既然与小橘在一起,定然不会再与她有过多的交往。
刚才在店内听到的事情,让他一阵恼火,可是,等到看到程子橘后来如此,他却只有无奈,不知道该如何说。
在程子绣的很多事情上,他并没有责怪的权利,毕竟,她的一腔偏执,很多都是由于他当初疏忽的放纵而惹出来。只要她不要惹到程子橘,那么傅湛江只会下意识的做隔岸观火斗。
这是他对程子绣仅存的慈悲。
看着携手离去的两人,程子绣抓着门把的手,紧紧的,几乎要嵌入自己的手心,原本在眼眶之中打转的泪珠,此刻,掉落在她消瘦的脸颊上,她神情崩溃,似乎是要不顾形象,在店内大哭一场。
可是,目光触及站在不远处的温雅茹时,她生生忍住了。
这时,理智方才回来。
她咬牙啮齿的看着对方,似乎是自己刚才的难堪,与不幸的一切,都是对方造成的。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档案袋,她心中微微有些惶恐。
“你刚才给了江子哥什么东西!”
她怒声质问。
面对对方理所当然般的自以为是,温雅茹并不见怪,只是淡然一笑。
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所做的那些报复,根本就是多余的,这个时候的程子绣,比自己所要想象中的凄惨千百倍。可是,看着别人实施的报复,哪有自己亲自动手来的畅快。
“放心,东西我准备了好多份,不会少你一份的。”
她微微一笑,从身后保镖手中再次拿到了一份一摸一样的档案袋,并不递过,而是扔在了地上,神情高傲的看到程子绣:“要看自己过来拿。”
无视对方恨恨的目光,她伸手将太阳镜重新架回鼻梁上。然后迈动步伐,步履优雅的踩过那份扔在地上的东西,慢慢离去。
店内的客人早在争执初起,便已经散去,等到温雅茹离开之时,店内只余程子绣一人。
她没有移动脚步,目光死死的看着扔在地上的档案袋。
她的确很想要知道袋内装的是什么东西,可是她却又无法接受这份侮辱。
原本躲在一旁的导购小姐见此,灵敏的走了出来,捡起档案袋,正要递过去,却见程子绣似是崩溃般的大声发怒:“扔回去,虽然你捡起来的。”
尖利的声音让导购小姐的手一颤,东西重新掉回了地上,可是里面的东西,却从没有封紧的档案袋中掉出。
程子绣的眼瞳一缩,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然冲了上去,跟发了疯似地,捡起那份东西,死命的撕着,企图将它撕的粉碎,企图让它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回到车内,傅湛江的手仍然紧紧握着程子橘的手,不肯松开。
程子橘的脸上带着不郁,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傅湛江看到她如此,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突然笑了笑,将她的手放到了车子的手动档上。
程子橘疑惑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傅湛江一手紧紧的握着她覆于手动档上的手,一边开口道:“你要不要看一下温雅茹给我们的东西?”
程子橘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那我们就不看。”
档案袋里的东西,即使是不看,两人也能够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
傅湛江对于这些东西其实无所谓,他只想看看程子橘的态度,倘若她在意,那么即使他真的不在意,他也会让自己去在意。不过显然程子橘的态度,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如此,对于他们也好。
以前的那些事情,真的牵扯出来,那么那些个是是非非,势必会重新纠缠上他们。
这种结果是他不愿意的。
他淡笑一声,突然伸手拿起那份档案,打开车窗,往外一扔。
没有料到傅湛江会做出这份举动,程子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拉住他刚才的那个手。
“哎,你干什么?”
傅湛江笑了笑,回道:“既然你不愿意看,那么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
他的这话是没错,可是,程子橘却总觉得不对。
“可是,这里面的东西……”
里面那些私密的东西,若是被有心人捡到,那么势必是一场风波。
“小橘,你要记住,这个并不关我们的事情。”
傅湛江挑眉一笑。
而且,有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既然这份东西是从季成明的未婚妻温雅茹手中拿出,自己就算没有扔出去,一场风波定然避免不了。
既然程子绣当初选择做了,就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傅湛江并没有带着程子橘回到傅家,而是将两人安顿在了他在外边的别墅里。
买来的东西刚刚交给别墅里的阿姨,他的手机马上就响了起来。
定睛一看,果然是傅夫人的追电。
傅湛江一边按下手机,一边朝着程子橘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势:“老佛爷来电了!”
程子橘有些好笑的瞪了傅湛江一眼,心中隐约有些担心。
傅湛江回到北京,因为顾虑自己,而没有回去住,傅夫人定然会不高兴。
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明明知道傅湛江夹在中间的为难,她却仍然不想回去。自己真的很自私,傅湛江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可是自己那么一点点的小事,都不肯为他忍耐。
她有些出神的想着时,傅湛江却突然抱住了她的肩,笑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等她回答。
却听到傅湛江又笑道:“别乱想,妈妈那边我会说服。”
“好,我相信你。”
程子橘点了点头,展颜一笑。
傅湛江却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小小的惊了一下。
好半天回过神来,面对程子橘好笑的目光,他又连忙似是掩饰的开口道:“不过,晚上可是需要傅太太帮帮忙?”
呃……
程子橘被傅湛江的称呼搞得一阵脸红,却又有些疑惑傅湛江要自己帮的忙。
“晚上老佛爷让我们回去吃个饭,不过别紧张,老佛爷就想讨好你。”
傅湛江有些夸张的用词其实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可是,程子橘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晚上我会去的。”
她认真的态度,表示着自己的重视,同时也表示着自己对傅湛江的重视。
傅湛江不禁露出了笑容。为了让自己不至于看起来过于喜形于色,他连忙又掩饰性的扯些不着别幅的东西。
“离晚上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待会儿我们吃完午饭,要不要去睡一觉!”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要知道,两个人昨晚都是很晚才睡的。
程子绣自然看得出傅湛江略带打趣的眼中所隐喻的意思,可是,想到自己等会儿想要说的话,突然没有了心情。
她犹豫着说道:“江子哥,下午……我想要先去医院看看……”
听得出她语气中的踌躇与犹豫,傅湛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握着她肩膀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他淡笑着,劝解道:“也好,早点看了早点安心。”
吃过午饭,两人便直接来了程博瞻所住的医院。
程博瞻住在高干楼层,相对于其他的楼层,安静了许多。
偶尔来往的护士都来去匆匆,脚步放轻。
随着病房越行越近,程子橘不由放慢了脚步,她的心中有些犹豫挣扎,还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怀。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傅湛江,开口道:“我们去买点东西,再过来吧!”
“小橘……”傅湛江拉住了她的手,认真的开口道:“没有关系,我们进去吧!”
“可是……”
程子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们进去。”
正要走入之时,病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宋静玲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到程子橘与傅湛江之时,脸上惊疑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到了程子橘跟前,语气之中略带了几分热情招呼道:“小橘,你来了!”
程子橘只是点了点头。
傅湛江态度也是略带冷淡的叫了宋静玲一声,便不再多语。
宋静玲看到傅湛江之时,脸上隐约出现了复杂的神色。不过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已经挂上了一副笑脸:“江子你也来了!”
说完,不等程子橘与傅湛江再说什么,宋静玲再次说道:“看到你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阿姨很高兴,博瞻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脸上挂着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欣慰神情,似乎是真的为两人高兴一般。
见到宋静玲如此,程子橘与傅湛江两人却不由得面面相觑。
程子橘完全是因为对于宋静玲心存芥蒂缘故,而傅湛江则是考虑的更多。
不过不管两人此刻心中如何想,对于宋静玲这番表现,到底是不会说出什么话,只是没有借口罢了。
宋静玲见冷了场面,却也不尴尬,只是转了个话题:“小橘,你们今儿来的有些不巧,博瞻刚睡下,不过阿姨找你有点事情,你现在可以和阿姨出去说会话吗?”
程子橘微微有些讶异,猜不到宋静玲的安排有什么用意。但是,她又不好直接回绝。
傅湛江却突然开口道:“宋阿姨,程叔叔他是什么病,我和小橘都很担心,不如等我们看过程叔叔再说话吧!”
对于傅湛江突然插入的话,宋静玲面色有些不郁,却依然笑了笑:“我要和你们说的事情,正好是博瞻的病。博瞻这几天休息不好,难得睡着了,我们就不要去吵他了,迟点来看也是一样的。”
虽然猜不到宋静玲的用意,但是程子橘与傅湛江却能够明显感觉出宋静玲似乎是不想让他们见到傅湛江。
压下心中的疑惑,傅湛江笑了笑,对宋静玲道:“阿姨,你看我和小橘一大早从上海赶来,就想看看傅叔叔,我们等会儿动作轻一点,不会吵醒傅叔叔的。”
不管如何,傅湛江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宋静玲再拦着两人,显然是在说明自己有问题,但是宋静玲却已经不再顾忌这些,她叹了一口气,直接开口道:“其实,我这趟叫小橘你过来,是瞒着博瞻。”
“宋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傅湛江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悦的神色。
“你们先别急。”宋静玲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似是忧虑:“其实,博瞻被查出得了肾衰竭,医生说假如不换肾,可能没有多少日子了!子绣的血型和博瞻不同,小橘,我知道你的血型和你爸爸一样。”
“宋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未等程子橘开口,傅湛江便已经出声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怒气,出声道:“全国肾源那么多,我就不相信会没有和程叔叔配型的,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小橘这么年轻,倘若捐出肾,将来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知道,我知道。”宋静玲连忙出声缓和傅湛江的怒气,她解释道:“所以我瞒着博瞻,这是我的私心,医生说倘若是亲属,将来手术后排异的可能也会小点,小橘,就算以前我和你爸爸有再多的不是,毕竟,他是最疼你的人,你终归是不忍心看着他这么病死吧!”
她的目光看着程子橘,祈求道。
但是看到程子橘面无表情的神色,她心不由得高高提起。
她想了想又道:“倘若子绣和我可以,我们绝对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可是……我实在是无奈才会如此。只要你答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宋阿姨,你别说了,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做没有听到过,但只此一次,你若是在如此,别怪我傅湛江做事过分了!”
傅湛江强压下怒气,看着宋静玲冷静的说道。
说完,他拉着程子橘的手欲走,可是,程子橘却没有移动脚步。
傅湛江诧异的转过头,看着程子橘脸上平淡的神色,心中忍不住打鼓,他害怕程子橘被宋静玲说动了。
他了解程子橘的性格,知道她一定是犹豫了。
虽然说她对程家有心结,但是他却也知道,程子橘对于程博瞻,一直有着很复杂的感情,她既渴望与程博瞻能够像正常的家庭一样做个疼她的父亲,可是,她母亲的事情,却又让她放不下心结。
而程博瞻,虽然说对不起她的母亲苏媛,可是,对于程子橘,却一直极为疼爱。
如今,他出了事情,程子橘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是,了解是一回事情,真的让程子橘去做,却又是另一回事情。
他带了几分急怒朝着程子橘道:“我们走吧,等方便了再过来看。”
“我……”程子橘皱着眉头,看着傅湛江。
宋静玲见此,连忙上前道:“小橘,我知道,你对于博瞻不是没有感情的,你走后,博瞻一直很后悔,常常念着你的名字。”
“宋阿姨!”
傅湛江略带威胁的警告道。
可是,此刻,宋静玲却已经顾不得了,仿佛程子橘是她唯一可以抓紧的救命稻草,她紧紧的攥着程子橘的手,声泪俱下。
对于她来说,此刻只要能够救程博瞻,什么事情,都已经顾不得了,要她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愿意。
而对于进退两难的程子橘,同样是一道难做的选择题。
她知道傅湛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真的不让她救,她知道自己肯定会后悔的。
“小橘,你醒醒,你不捐,程叔叔也不会有事,全国那么多的肾源,能够和程叔叔匹配的也不是你一个。我们不是找不到肾源。”
傅湛江拉过程子橘被宋静玲拉住的手,劝道。
“只要你不要答应,我马上去联系,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
“江子哥,你别说了,我……”
程子橘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宋静玲身后的病房,门突然打开。
第六三章
程博瞻显然并不知道外边的情形,刚出来时,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宋静玲,正要叫她时,可是,猛然间视线顿住,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惊慌却又带着几分的期待与激动。
他犹豫着,慢慢的将视线落在了程子橘的身上。
刹那间,眼睛通红,身体几乎是颤抖的站不住。他强压下自己的激动,嘴唇张了张,却又像是怕打破了什么似地,轻轻地,唤了一声:“小橘……”
却又不在言语。
程子橘面无表情,脸上神色似乎是麻木而又平静。
可是她的心中,何偿不是思绪万千,情绪翻涌。
虽然她恨程博瞻,可是,在她的心目中,这位父亲给她的形象一贯是高大而威武的。眼前这个在病痛的折磨下,似是垂暮老人般的男人,她简直不能够相信,这是她的父亲。
牙关紧紧的咬着,她才控制住让自己不要落泪,不要表现出异样的情绪。
程博瞻真的老了,头发已经染上了花白,高大的身子此刻瘦的如同骨材一般佝偻着。两颊消瘦的紧紧陷入,眼眶子也在病痛的折磨下深陷。
整个人如同一滩死水一般没有生气,只有看到程子橘时,眼中闪过的那丝喜悦才显现出这是一个活人。
傅湛江见到程博瞻如此,也是被猛地吓了一跳。
没有想到,才不过一年的时间,程博瞻竟然会变成这副样子。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程子橘。
这其中,最难受的人应该就是她吧!
可是,倘若是让小橘付出健康来换得程博瞻的生机,他却是绝对不能够答应。
哪怕,这仅仅是可能。
傅湛江的手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程子橘的手,他将程子橘扶在怀里,看着程博瞻叫了一声:“程叔叔。”
算是打破了几人之间沉静尴尬的气氛。
程博瞻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连忙开口招呼道:“小橘,还有江子,你们赶紧进来。”
一边又看向了宋静玲道:“小橘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宋静玲只是干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幸而程博瞻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程子橘身上,倒也没有注意她的异样,他一边打开病房的门,一边伸手邀请。
若非程子橘排斥,恐怕他要亲自上前将程子橘扶进。
面对程博瞻的殷勤,程子橘没有移动脚步,而傅湛江也一样没有。
见此,程博瞻的脸上不禁有些黯然。他站在门口,苦笑了几下,开口道:“小橘,其实你不必特地过来,我没事,人老了身体总是有些毛病的,你不用担心。”
说到后面,可能是自己也觉得有几分自作多情,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见到程博瞻这副虚弱的模样,却佯装无事,还讨好着程子橘。
宋静玲心中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痛楚,而程子橘,也不禁有些心酸。
她强压下要涌上眼眶的热流,看着程博瞻,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吐字道:“你的病,我都知道了!”
程博瞻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的瞪了一眼宋静玲,骂道:“你和孩子说这些干嘛!”
说完之后,他看着程子橘一时无语。
几个人站在病房门外,静静地。却又不敢看向对方。
这场病到底是要去了程博瞻的半条命,在外边站了没多久,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宋静玲见到他这副虚弱的模样,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连忙扶着程博瞻走入病房,一边低声哀求道:“小橘,你爸爸身体不好,我们进病房说好不好。”
此刻她的一颗心完全被程博瞻的模样给牵了去,甚至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事情会败露。
程博瞻的病房是套间模式,病房与会客厅隔得有些远,程博瞻躺在病床上时,唯恐程子橘会远离他,眼睛一直巴巴的看着。
宋静玲只好用哀求的眼神再次看向了程子橘。
虽然没有呆在会客厅里,只是,程子橘依然并没有如他们的愿,只是和傅湛江两人远远地站在了病床后边。
不过,如此已经让程博瞻心满意足了。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怀念与思切,直直的看着程子橘,甚至连眼珠子也舍不得转一下。
傅湛江看着程博瞻这副可怜的样子,心中也是忍不住感慨,可是,如今的局面,又能够怪谁呢,只能够怪程博瞻自己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才会导致自己这副下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程博瞻又看了一眼程子橘,终于开口道:“程叔叔,你的肾源有没有联系好,这种病应该是尽快做手术的好。”
当然傅湛江如此问,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要了解一下,程博瞻本人的意思。
却听到程博瞻似是不在意般的,笑了笑道:“不用那么麻烦联系,我都一把年纪了。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倒不如早早离开来得轻松。”
听到程博瞻如此论调,完全出乎傅湛江与程子橘两人的意外。而宋静玲,目光似乎带了几分哀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傅湛江摇了摇头,笑着安慰道:“程叔叔这个病,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大病,只要换好肾,就能够痊愈。”
他顿了顿却突然又道:“只是,全国有那么多的肾源,而且现在医药科技这么发达,其实并不一定需要亲属的肾脏才可以匹配。”
傅湛江这番话,让宋静玲顿时煞白了脸色,而程博瞻,却似乎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略带疑惑的看了一眼傅湛江,又将目光看向了宋静玲,看到宋静玲那副模样,却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变的铁青,他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宋静玲,仿佛是要将她一刀一刀凌迟了一般。
面对如此局面,傅湛江只是拉着程子橘的手,仿佛挑起那番事端的人并非是他。
“彭”
放在程博瞻边上的茶杯狠狠的朝着宋静玲砸了过去。
宋静玲一时不防,给砸了个正着,幸而程博瞻此刻还是个虚弱的病人,那水杯又只砸在她的肩膀上,只是,水杯里的水倒了出来,撒在她的身上,颇为狼狈。
程博瞻食指颤抖的指着宋静玲,气得只喘粗气,此刻他根本已经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怒声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不能够消腾一天。你打了那么多的主意,我都忍下了,你竟然还想要害了小橘下辈子。”
一句话骂出,已经是气喘吁吁,声音断断续续,接不上。
宋静玲被这样骂着,却也只是低着头,未言语,直到看到程博瞻这幅仿佛是下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模样,她却完全不顾程博瞻的推搡,上去扶住了程博瞻帮着他顺气。
可是,显然宋静玲此番作为已经彻底惹怒了程博瞻,即使是她表现得如此低眉顺眼,只会让程博瞻的怒火越升越高。
“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鬼迷心窍,为了你冷落了小媛,害死了她,现在都是报应。”
“你给我滚出程家!”
最后一句话,程博瞻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喊了出来。
宋静玲却只是紧紧的咬着下唇,忍着颤抖的身体,泪水滴落在手上,她仿若未觉,仿佛程博瞻刚才并没有和她说什么重话一般。
程博瞻见到她这幅模样,心中的怒气却是更甚,他伸手朝着柜台的方向伸去,一边气急败坏道:“我现在去叫律师来,我要马上和你离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宋静玲却突然抬头,她用手背抹干脸上的泪珠,看着程博瞻冷静道:“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不管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反正,你的病,我一定要治好。”
“你……”
程博瞻指着宋静玲,怒瞪着眼睛。
却听到宋静玲又继续道:“若是小橘肯答应治你的病,别说是离婚,就是让我这余生,每天跪在苏媛的墓前忏悔,我也愿意。”
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程子橘心中却突然有种很悲哀的感觉,原来,在他们看来,自己的母亲,就仅仅只是这般地位,只要认错了,只要忏悔了,以前的事情,都可以抹的一干二净,自己母亲以前所受的苦难,都可以弥补。
直到这个时候,程子橘才发现,眼前的两人,不是不知道过错,只是,他们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去面对,非要等到需要条件交换时,方才肯正视一点,可是,这的确是他们真正正视了吗。
甚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是否真的需要他们这个所谓的道歉。
程子橘悲哀的想着。
她静静的听着程博瞻在这边讲述着:“小橘,我这辈子已经活够了,我不想连累你。你就当做今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也不曾知道我得病的事情。”
傅湛江扶着程子橘的肩膀,没有让她说话,只是发言道:“程叔叔,你的病,并非要小橘牺牲才可以,只要你愿意,马上,就能够找到匹配的肾源。而且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同意,我也不可能同意。”
听到傅湛江的这一席话,程博瞻似是安慰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他欣慰道:“好,小橘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至于我,我也活够了,只是……”
他顿了顿,仿佛是有些说不出口一般。
许久,他方带着哀求的语气,对程子橘道:“小橘,我在临终前,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不等程子橘开口,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快速说出口了,仿佛是怕下一刻,程子橘就会拒绝一般。
“等我死了,你能不能答应把我的骨灰葬在你母亲墓边,我不求合葬,只要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好,就让我守着你母亲。”
第六四章
宋静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身体摇摇晃晃,几乎欲倒。
她的目光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程博瞻,眼神之中的沉痛与心碎,已经掩饰不住。
眼睛已经泛红,泪光闪烁,此刻,她的身体蹦的紧紧地。她努力使出最大的力气,使自己不要倒下。她不可以表现出自己的怯弱。
不可以。
可是,此刻,她却突然找不到自己可以支撑的理由,心中唯一坚持的信念,已经轰然倒塌。
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心中破碎的疼痛与酸涩压抑而下,她咬着牙,将最后的一丝信念看向了程子橘,只要她不要答应。只要她不答应,自己不算输。
她此刻,已经没有勇气,去看那个所谓的良人,这个自己曾经一心一意托付了一辈子的人。
而程博瞻,此时,却也没有注意到宋静玲,他的目光也一样盯着程子橘,急切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是,他现如今最最想要知道的。
程子橘站在傅湛江的身边,不管是宋静玲还是程博瞻的目光,她都能够感受的到。可是,她却迷惘了。
看着眼前苍老的父亲,她的心里的确是有一丝动摇。
可是,当他提到自己的母亲时,她的心里却突然变得无比的僵硬。
程博瞻此刻希冀的目光,她不觉得将其与母亲当年绝望的目光相重叠。
她的脑中如同电影胶卷一般,突然转过了很多的画面,最后,只呆呆的定格在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床上,面容消瘦,消沉的目光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场景。
还有,母亲临终之前与她说的话。
强行的压抑下即将涌上的泪水,她转过身体,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朝着病房外边慢慢的走去。
她的脚步不快,却毫无一丝的犹豫。
“小橘……”
程博瞻哀求的叫道。
程子橘的身体只是微微的一颤,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病房门外。
傅湛江见此,看着程博瞻叹了一口气,却迈动脚步紧随其后。
病房里,只余宋静玲与程博瞻两人。
静悄悄的。
渐渐地,一股小小的抽泣声响起。
程博瞻转过头,看到站在一边的宋静玲捂着脸,却在痛哭。
见到程博瞻看她,宋静玲却转过头,似乎是不想再看见他。
程博瞻的心中微微升起了歉疚,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静玲,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宋静玲强忍下哽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点,可是那颤抖的语气,却昭示着她内心的起伏:“我只是想要问问你,这么多年了,我为了你,受尽委屈,一直陪着你,难道还抵消不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吗?”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程博瞻,仿佛是只想要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我知道,可是,我爱的人,始终是她。”
听着程博瞻并不重的那句话,她突然感觉到身体一阵眩晕,仿佛是失了神一般,眼神之中,最后的一丝光芒消失殆尽。
原来,这就是她这一辈的结果,这就是她等了那么久的答案。
早知道如此,倒不如一直存着自欺欺人的念头,反倒是让她这辈子有点希冀。
她呆呆的站立着,突然不知道让自己该如何来面对这个所谓的现实。
直到程博瞻下了病床,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她才回过一点神来。
她的目光依然呆滞,看着程博瞻,却没有说话。
“静玲,我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你,可是,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程博瞻语气认真,目光之中隐约带了几分哀求。
狼狈不堪的躲开脸,宋静玲躲开他的目光,紧紧的咬着嘴唇,半晌,方才生硬的挤出一句话:“你不会死的。”
话语中,依然带着不自然,同时也带着她的倔强。
“你不要去打扰小橘的生活了,静玲,让我就这样死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程博瞻却有些惊慌,急急道。
宋静玲看着程博瞻这幅模样,却不由得笑了起来:“程博瞻,我告诉你,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去。你可以对我无情,可是我却没办法对你无情。”
她甩开程博瞻的手,继续带着笑容,慢慢的说道:“我无法阻止你想要去找苏媛的决心,可是,我总有办法让你多陪我一段时间。”
“更何况,你所想的,小橘未必会答应。”
车子慢慢的开在马路上,程子橘的脸色有些暗淡,神色麻木的看着前方。
傅湛江没有打扰她,只是开着车,漫无方向的在马路上慢慢的行驶着,他知道,这个时候,她只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地想想今天发生的那么多事情。
至于最后,程子橘会做出什么决定,他反倒是不会多担心,如果不好,到时候阻止,却也不迟。
车子绕过了一条有一条的马路,终于,程子橘回过神来。
她看着这边陌生的地方,不禁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傅湛江闻言转过头,将车子靠向了一边停下。
感觉到程子橘疑惑的目光,他不紧不慢的转过身体,摸了摸她的头,开口道:“迟点带你回家。”
看了看天色,程子橘才恍然发现现在已经是傍晚,没有想到,自己刚才走神了那么长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程子橘连忙开口道:“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赶紧去吧,别让傅阿姨他们等急了。”
傅湛江闻言却是嗤笑了起来。忍不住打趣道:“原来丑媳妇急着见公婆啊!”
“江子哥,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子橘有些恼羞成怒,却听到傅湛江刮了刮她的鼻子,微笑道:“是我说错了,小橘怎么可能是丑媳妇呢,应该是美媳妇。怪不得要急着见公婆呢!”
说完之后,他自个儿已经笑开了,完全不顾程子橘因为恼羞而打她的手。
好半会儿,傅湛江方才笑好,他伸手抓住程子橘挣扎的手,连连安抚:“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再玩下去,估计妈都要望穿秋水了!”
不过,话虽如此,傅湛江却没有发动车子的念头,程子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听到傅湛江又道:“不过,在回去之前,有件事情我得问清楚?”
“……”程子橘点了点头,静静地听着。
“下午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傅湛江认真的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程子橘忍不住低下头,她看着傅湛江,微微叹了一口气,半晌,她轻轻的回答道:“我想过,这个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毕竟我答应过妈妈,不会让他们打扰妈妈的安宁……”
说这个话的时候,程子橘的目光还有些迷惘,但是眼中却在不觉之间透露出坚决的意味。
她的心中仍然有些苦闷,还想要继续朝着傅湛江说出自己的心事,突然,手背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楚,她低头一看,却见傅湛江轻轻的咬了自己的手一口。
“你干什么?”
不自觉间,程子橘的语气中带上了娇嗔,翻着白眼收回了自己的手。
傅湛江却是坏坏一笑:“谁问你这个事情,这个你决定就好,我问的是,让你捐肾的事情。”
“我……”
程子橘没有回答出来,似乎是带着犹豫,可是傅湛江却急了。抢口道:“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他一连孩子气的说了好多个不答应。
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还不够,双手捧过程子橘的脸,认真道:“要是你答应了,我就把你锁起来,不让你出门。”
“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
程子橘下意识的回道。
抬头却见到傅湛江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控诉道:“你看,你还是打算答应了。”
“我没有……”
程子橘再次下意识的回道。
傅湛江却突然笑了,不顾身体还坐在位置上,猛地一把抱住程子橘,大笑道:“这才对吗?这捐肾,多的是人可以做,就是你不可以。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爸爸找到肝源,就当做是给你尽一份责任。”
“而且……”他的手慢慢的摸向了程子橘的肚子,不等她反抗,却坏笑道:“现在你的肚子里可能有小小江或是小小橘了,所以,小橘你是亲妈,可不能够害了自己的宝宝。”
“哪有那么快……”
程子橘快口否认,可是,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否认,实在是羞人。白净的脸上再次染上了一丝红晕。
“哈哈……”傅湛江忍不住朗声笑起。
“好吧,既然没有那么快,那为夫就在努力一点。现在,孩子他妈,我们去见家长吧!”
第六五章
见家长!不管何时何地,都是让人紧张的一件事情。
其实,程子橘与傅湛江的父母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相对而言,对于双方的熟悉度,比之平常的朋友之间更甚。
而且,以前,程子橘便是顶着傅湛江未婚妻的身份。
只是,以前到底是不在意,故而,她能够淡然处之。
此次上门,确实让她忍不住紧张上了。
虽然傅湛江已经说了很多的话来安慰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手脚冰冷。
眼见着傅家越来越近,程子橘心中不由得心跳加速,紧张了起来。
傅湛江见此却也没有拿话安慰她,已经到了家门口,定然是不可能反悔,而且,自己这个时候多说也是无意。
傅家与一年之前,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倒是院子里开了一丛丛的各色的菊花,姹紫嫣红,勃勃生机。
这边傅湛江的车子刚刚开进,那边,屋里人却早早的迎出了门。
傅湛江的父母,以及家里的阿姨。
实在盛情。
程子橘心中紧张,脸上也有几分尴尬,略带腼腆的低着头问了长辈的好。
傅夫人早已经态度亲热的上来拉住了程子橘的手嘘寒问暖,一边带人往屋内走去。
而傅湛江的父亲虽然不至于像傅夫人一般热情,但是一贯严肃的脸上,却也带了不少的暖意。
此时,天还不算太冷,不过屋内却开着暖气,暖暖的空气中还夹带着饭菜的甜香味。
傅夫人让程子橘与傅湛江两人坐下,一边让厨房把剩下的菜做出,一边招呼阿姨上茶水。
“阿姨,不用忙了!”
面对傅夫人如此殷切,程子橘真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以前傅夫人虽然待自己也极为客气,但是却总有一定的距离感,却从未有过如此亲昵。
她来之前,虽然傅湛江有说过让她不要太担心之类的话,但她也只当是安慰话。如此巨大的反差,让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
傅湛江抱着程子橘的肩,笑着道:“没事,你让妈忙,越忙她心里越高兴。”
他笑着打趣,得了程子橘颇为埋怨的一眼,却笑得更欢了,而傅湛江的父亲,也是笑着让程子橘不必太客气。
阿姨的茶端了上来,傅夫人亲自从阿姨的端盘里拿出一杯红枣蜂蜜茶放到了程子橘面前,笑道:“小橘,你尝尝味道。”
程子橘接过茶的时候,却看到阿姨递给傅湛江与其父亲的茶水只是普通的绿茶,显然自己手中的这杯红枣蜂蜜茶是特地准备。
喝了一口,浓郁的红枣香味在嘴里划开,蜂蜜甜香适度。这茶并非直接冲开,应该是熬煮了一段时间。心中不由有些感动,开口道:“阿姨,太麻烦了!”
傅夫人闻言却笑道:“女孩子家多喝点红枣茶总是好的,而且这煮一下并不费事。”
一边傅湛江放下手中的绿茶,拿起一颗冬枣放到嘴里嚼着,一边笑道:“小橘,妈这是在讨好你了!”
他的话本就是调侃之余,傅夫人却顺势瞪了他一眼,接口道:“谁叫儿子没用,到现在都没有套住人家,我这个当妈的自然要给点后力了!”
傅夫人此话一落,程子橘脸蛋就有些泛红。
傅湛江闻言却笑道:“妈,你这消息可是落伍了。你老人家现在可以马上去选好日子给你儿子娶媳妇了。对了,指不定你明年还可以抱上大重孙了!”
“真的!”
傅夫人喜出望外,脸上止不住的露出笑容,而傅父也是一阵惊喜。
傅湛江拉起程子橘的手,炫了炫套在她套在无名指上的钻戒,证明自己的话。
“小橘,这……”傅夫人见到事情定下,且儿子先前的一番话,显然是好事已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时之间,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顾拉着程子橘的手在一边笑着。
“好,好,我马上去让人选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们好好的大办一场,对了……那个婚纱礼服酒店现在就要去订起来了,不然到时候怕是要来不及了!”
傅夫人显然想的甚远,而一边的傅父也是止不住的点头。
盼了这么久,经过了这么多次的风波,好不容易,儿子终于娶上了媳妇,而且连孙子都是有影的事情了,怎么能够不让他们高兴呢!
“妈,你也太着急了吧!哪有那么夸张啊!”
傅湛江与程子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哭笑不得,不由拉住傅夫人阻止道。
傅夫人却再次瞪了傅湛江一眼,反驳道:“哪里急了,我要再不急,等小橘将来肚子大起来,穿婚纱就不美了!”
此刻,她想的是怕程子橘嫌弃大肚子穿婚纱不漂亮不愿意进门,却没有想到大着肚子进门不好看,显然,心中是将程子橘怀着孩子进门当成了一件好事。
不过,程子橘此刻,完全被傅夫人的话,说的面色涨红。
心中更是羞恼傅湛江的口无遮拦。
但是傅湛江显然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无奈,程子橘只能够自己小声的解释道:“阿姨,我没有怀孕。”
傅夫人听了程子橘的话,却丝毫没有被扫了兴致,她笑言道:“就算没有怀孕,那也得提早准备起来。”
当然,嘴上虽然如此,心中却是极为相信儿子的能力,就算现在不怀,以后也肯定会怀,而且她心中笃定的认为,这以为,却是在不久之后。
“好了好了。妈,能不能先吃饭啊,这事您慢慢操办,好吧!”傅湛江感受到程子橘应付不了自家母亲的热情,推了推自己让自己出面。
既然媳妇有事,老公自然是服其老了!
傅湛江连忙出声当挡箭牌。
傅夫人虽然此刻兴致正高,一头子的脑热,不过她好歹还是有几分理智,也怕自己这边太高兴了,反倒是把儿媳妇给吓跑,于是暂且按捺下心思,只是找了一些寻常的事情和程子橘聊着。
不过,在傅夫人过来之时,其实心中也已经有点小打算。
儿子虽然追着儿媳妇跑去了上海,自己这边没有办法,可是,毕竟傅家的根还是在北京这边,真的让儿子去上海那边发展,未免有些南辕北辙了。
如果能够把儿媳妇也劝回北京,那是最好了。
心里这样想着,傅夫人这边也开了口:“小橘,你也知道,傅家的亲戚都在北京这边,所以婚礼放在北京办,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如就住回来,也方便一点。”
一边傅湛江听到傅夫人这番话,心中有些愧对父母,却又怕程子橘生气,连忙出声道:“妈,我现在公司总部还放在上海呢,回来哪里方便了!”
程子橘听得出傅湛江对自己的维护之情,却也听得出傅夫人的想法,毕竟傅家就傅湛江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儿子就在身边。
傅湛江如今陪着自己在上海,于情于理,都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她私心里,却并不想回来,不禁有些犹豫。
傅夫人虽然心中极想,但这话,其实并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也只是嘴上随便提提,见到程子橘不回答,也怕她不高兴,连忙笑道:“小橘,你也别在意,我就随口提提,你们要是想要在上海,就住在上海吧,你们多来看看我,我和你爸爸以后得了空闲,也可以过来和你们住住。”
这番话,明眼人都能够听得出是极为退让。
程子橘到底是心软不忍,正要说话。
傅湛江已经开口了:“妈这主意不错,以后我和小橘有了空闲,就多回来看看你们,对了,爸妈你们也可以早点退休享享清福,来替我们带孩子。正好,妈你不是说喜欢杭州那边的山水吗,杭州和上海就一点车程,到时候,你们就住在西湖边。得了空,我和小橘就过来看看你们,这不是很好吗?”
傅湛江说的此番蓝图极美,傅夫人也有几分意动,不过,没有马上应承,只是笑道:“等你生了孩子,我就和你爸过来!”
听这个意思,显然是答应了。
原本的一些心结,此刻也已经解开,皆大欢喜。
傅家已经好久没有过这么温馨的氛围,四人热热闹闹的在桌上吃了饭,虽然傅湛江有过不住在家里的意思,不过,傅夫人哪里肯答应,加上先前她已经做了这么大的让步,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程子橘与傅湛江自然是不好意思回绝。
傅夫人连夜让司机把傅湛江放在外边别墅里的行李运来,一边安排着程子橘去傅湛江房间的卧室里洗澡。
显然,这番意思,就是打算不让两人避嫌住在一起。
傅湛江乐的答应,毫无异议。
而程子橘本来就已经与傅湛江发生了关系,此刻再退却,就难免有些矫情,于是也默认。
趁着程子橘去洗澡的空闲。傅夫人拉着傅湛江去了书房偷偷问了程家这次让程子橘回来的事情。
傅湛江犹豫了一下,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在这件事情上,虽然傅湛江有心维护程子橘,自己也有理由立场,但是宋静玲他们毕竟是长辈,倒不如让傅夫人去解决来的便宜。
果然,傅夫人听完事情的缘由之后,脸上显露了怒容,看着儿子满口答应道:“江子,这件事情,你和小橘都别管,妈替你们解决了。”
第六六章
对于宋静玲而言,她这一生最最耻辱之际,便是当她满心欢喜等待程博瞻从上海历练归来,殷切准备自己嫁衣之际,却被告知,程博瞻为了另一个女人准备叛出程家。直至程博瞻举行婚礼之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圈内其他人看做是笑话。
可是,这一切,她都忍了。她没有去找一个更好的男人,而是重新把程博瞻夺回,扬眉吐气的举行了大型的婚礼,成功的再次进入了程家。
故此,对她而言,其中包含的辛酸与艰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从小出身高门,家中独女,长相甚佳,一向是圈中的焦点。很多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将自己难堪的一面让别人看到。
就像如今,程博瞻生病,外界的目光全部对准了程家,可是,她绝对不会让外界认为程家不行了。
即使昨天刚刚家中发生了如此事情,程博瞻说出了那番话,可是今天她依然的打扮的光鲜亮丽,赶去赴一些圈内朋友的聚会。
她做的很成功,脸上似乎是毫无阴影的笑容,以及不时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打消了大家的猜测。
她心中微微得意,倘若这里坐着的人换成是苏媛,绝对不可能会做到这个地步。
见火候差不多了,她轻泯了一口花茶,再次笑着开口道:“对了,我们家子绣这两天回来了,你们家的孩子要是有什么聚会,可得通知她,这孩子以前做事是糊涂了点,不过现在倒是成熟了很多,我这个做妈的都简直要认不得了。”
宋静玲此话一出,在场的一些人,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些复杂奇怪的笑容。
程子绣先前的事情,圈内早就有所传闻,如今宋静玲替她铺路搭桥,再次想把她拉入圈中,这用心实在良苦。可是却也让人不觉感到有些可笑。
但是,到底程家未倒。这程子绣虽然被程博瞻遣送到了国外,如今却被重新接回,她们自然也不好多表示些什么只能够纷纷开口道:“你们家绣绣回来了,可不,过几天我女儿生日,到时候可得一定要来啊!”
宋静玲见到自己的目的达到,脸上露出了一丝高傲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一定会来,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招待她哦!”
“这是自然……”
可是,这边的话音还未落下,大家的目光却纷纷的看向了宋静玲身后,脸上露出了怪异疑惑的神色。
宋静玲转身看去,却见到周薇气势冲冲的走了过来,身后一向跟着她的许秘书此刻未在,只有她一个人。
此时,周薇的凌厉的目光正看着她,待对上她的视线时,却是狠狠的一瞪。
宋静玲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其实,虽然周薇与宋静玲两人小时在一个圈中常常相互比较,但是长大后,却早已经疏远。周薇嫁人后依然从事工作,现在和她一个圈子的基本上是嫁人后依然从事工作的女强人。而宋静玲则是与专心在家中当丈夫贤内助的一些人成为了朋友。
就像如今这个私人聚会,他们绝对不可能会邀请周薇过来。就像周薇的那些私人聚会,也绝对不会邀请他们过去一样。
无事不登三宝殿。
宋静玲的脑中闪过昨天的一些事情,却见周薇快速走进,狠狠的甩了她一个巴掌。
她的脸被打到了一边。脸上火辣辣的疼着。
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待回过神来,脸上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看好戏的念头,但是一个个,却又连忙上去劝道:“周薇,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好不好,先别动手啊!”
周薇冷笑了一声,看着宋静玲出声道:“以前你女儿做的那些事情,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后动的手脚,把什么脏水都往我们家江子身上倒,可是,看在我们两家的关系上,为了顾全大局,我全给忍了,谁知道,你还变本加厉了,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傅家怕了你们程家,让你这么肆无忌惮。”
狠狠的咬着嘴唇,宋静玲捂着被打的一边脸,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周薇,她强忍下心中的怒气与难堪,开口道:“周薇,我知道先前的事情,是我们家理亏。可是。你不觉得自己今天的作为有些过分了。我宋静玲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周薇听完宋静玲的话,再次冷笑了一声,目光依然凌厉的盯着她,大声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再过分,也比不得你。”
“我警告你,既然小橘已经退出了你们程家,就别拿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找她帮忙。捐肾,亏你想得出,你有没有想过孩子的下半生。我告诉你,小橘好欺负,我周薇可不是好说话的,你要是再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别怪我们傅家不客气。”
“就算小橘要和你们家江子在一起,可是她还是博瞻的女儿,这件事情上,你并没有说话的立场。”
所有的事情都被周薇戳开了来说,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宋静玲此刻已经顾不得了。
她看着周薇平静的说道。
却听到对方一声冷哼。
“让小橘捐肾,其实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不管是谁家的父母,怎么可能会忍心让孩子去做这种事情。到底不是亲生的,也亏得你如此狠心,当年和苏媛之间的事情,你已经做的这么不要脸,可是,对着苏媛留下的孩子,你竟然还不放过……”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被说到了痛脚,宋静玲情绪失控,几乎是咬牙啮齿的打断。
“我胡说,我哪里胡说了,倘若小橘是你的孩子,你会纵容程子绣抢走她的未婚夫,你会让她来捐肾。”
对于宋静玲恶狠狠的目光,周薇却毫不畏惧,话语之中依然步步紧逼。
“我承认,今天我是故意挑在这个时候的,也不是为了让你难堪,只是想请大家做个见证,做个裁判,这事,你做的到底厚道不厚道。”
周薇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在场的一些人皆是闭口不语,这事情毕竟是对方家事,轮不到他们开口,同时,他们也怕的得罪人。
不过,看向宋静玲的目光之中,却显而易见的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程博瞻的肾源,我们傅家会替你们找到,就当是我们傅家赏的你们。”
顿了顿,周薇又道:“至于你,你也少算计些,到了头,终究是一场空。你为了他做那么多的事情,他不是依然心心念念的苏媛,连临死也要和她葬在一起吗?”
倘若说前面的那番话,是周薇为了程子橘而言,那么最后一番话,则完全是因为她看不惯宋静玲这副虚假的模样而故意嘲讽。
一场好好的私人宴会被周薇搅得不欢而散,可是周薇却完全没有自觉,说完那番话,她便自如的离去。
对于她来说,只要宋静玲不要再来搅合这些事情便好,她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和她对付,现如今,她最最紧要的事情,便是替儿子筹备婚礼。
一个星期后,程博瞻的肾源被找到,医院方面紧急安排了手术时间,就在捐肾之人到达后的第三天。
手术开始的时间是在上午。
傅湛江陪程子橘去了医院,在程博瞻进手术室之前,两人并未出现,直至手术时间开始之后,他们走到该间手术室的家属等候区。
家属等候区内,宋静玲与程子绣早已经坐在里面紧张的等候着。两人走入之时,程子绣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脸上神色难看,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话。宋静玲却伸手压住了她的肩膀,然后闭着眼睛,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安然不动。
程子橘与傅湛江挑选了一个较远的位置坐下。
几人虽然同为等候一个人的手术结束,却并未有所交流,两者之间的距离,更是泾渭分明。
等候区内,电视开着,不过,在场所有的人,估计都没有这个心思看,他们或是低头沉思,或是抬头看着电子通知板。
中午的盒饭送来,大家略略吃过几口,便都没有胃口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慢慢过去,这段等候时候,在所有人看来,过的极为缓慢。
临近晚饭的时间,可是,手术室里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此时,距离医生预先告知的手术时间已经超出了近一个钟头有余,原先,还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的宋静玲,此刻已经慌了神,她紧紧的咬着牙关,手紧紧的握着程子绣的手,语气中满含担忧:“绣绣,你帮妈妈算算时间,是不是妈妈算错了!你爸爸怎么还没有出来。”
程子绣此刻也是心慌意乱,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头绪,连忙道:“妈我们要不找个护士来问问。”
此刻,两个人已经惊慌的不行了。
对于两人而言,对于程博瞻,可能有怨,可是,毕竟他是家中的主心骨,倘若手术真的出现了意外,对于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相对于宋静玲与程子绣的慌乱,傅湛江与程子橘看起来似乎是好了很多,但是,其实程子橘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云清风淡。
此刻,她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是要刺入手心之中。
脸上看似云清风淡的神色,其实倒不如说是麻木。
不管如何,倘若程博瞻真的出现了意外,对于程子橘而言,也绝对算不得是一件高兴地事情。
傅湛江轻轻的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别紧张,手术超过预定的手术时间是常有的事情,可能过会儿就会好了。”
程子橘听了傅湛江的话,也仅仅是勉强一笑。
这时,突然电子板上突然显示出手术结束的字样。
宋静玲与程子绣几乎是用跑的到了手术室前,而程子橘的身体也在一瞬间站了起来,她正要迈动脚步,但是,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只是远远的看着。
傅湛江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走到了程子橘身边,环住她的肩,开口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程子橘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她的脚步并不算快,而且走到手术室前不远处,便停了下来。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宋静玲焦急的问道:“医生,手术怎么样!”
程子绣站在宋静玲的身后连连点头。
医生解开口罩,点了点头,又道:“手术很成功,等会儿病人会被送到无菌室里,你们若是想要陪着病人,可以换上衣服进去。”
“好好……”
宋静玲与程子绣两人几乎是喜极而泣。
躺着程博瞻的手术床被推出,程子橘依然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远远的跟着,等到被推入无菌室,一切都被安置好后,程子橘方才淡淡的开口道:“我们走吧!”
傅湛江点了点头,带着程子橘慢慢离去。
宋静玲与程子绣换好衣服,走进病房时。
程博瞻的麻醉剂已经慢慢过去,有了些许知觉,此刻,他的嘴正一张一合,挂着氧气罩的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静玲以为他是需要什么,连忙开口道:“博瞻,你要什么?”
程博瞻依然是费尽的在说着些什么。因为麻醉的关系而有些麻了的舌头并不能够清楚的吐字,可是他却是一刻的不停歇。
“是刀口疼吗?”
宋静玲完全听不出,只能够再次询问。可是程博瞻却依然说着一些话,似乎并非她所认为的。
她只能够再次靠近,只是,当她听清楚程博瞻所说的话时,脸上却愣住了。
其实,程博瞻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神智并未完全清楚,仅仅是本能的,诉说着心里最渴望,最想说的东西。
他嘴里只是念叨着两个名字,一个是苏媛,还有一个是程子橘。
“妈,怎么了?”程子橘感觉到宋静玲的身体突然僵硬住了,不禁有些奇怪,推了推她。
可是,宋静玲却毫无反应,好半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脸上却是止不住的流下眼泪。
“妈……”程子绣有些惊慌失措。
以为是程博瞻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见到目光只是一味的流眼泪不语,她只好自己靠近程博瞻找答案。
此刻,程博瞻的药性已经过去了大半,说出来的话,差不多能够听得清楚,程子绣只是微微靠近,便听明白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躺着的父亲,又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亲,猛然间,她似是发疯似的,跑出了无菌室,朝着门外跑去。连身上的无菌服都顾不得脱。
她一路跑着,跑到了停车场,果然见到程子橘与傅湛江正慢慢的走着。
傅湛江似乎是在逗程子橘高兴,不时做着鬼脸,程子橘的情绪不高,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之见气氛温馨。
看着如此场景,程子绣心中忍不住酸涩,可是,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小心思,她的心里想到了刚才病房里的凄凉景象。
她只觉得愤怒。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大声叫住程子橘。
程子橘与傅湛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过身,看着正满脸愤怒的看着他们的程子绣。
“有什么事情。”
对于程子绣,傅湛江忌惮甚深,他挡在程子橘之前,冷淡的开口问道。
程子绣看着傅湛江一脸的防备,咬了咬牙,但是心中的一腔怒火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嘴唇几乎被咬得通红,她方才开口道:“程子橘,你不去看看爸爸那?”
没有料到程子绣会说这番话,傅湛江与程子橘皆有些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程子绣的用意。
不过,既然程子绣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程子橘也不好意思说别的,只是开口道:“不了,既然没事,我就不过去了!”
只是,显然,程子橘与傅湛江都忘记了程子绣对于她的仇意。
还未等到她的话音落下,程子绣便冷笑着开口了:“程子橘,你真是够没有良心的。爸爸这么念着你,你连去看都不肯看一眼,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要回来,你不是退出程家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和妈妈的生活。”
程子绣的这番话来的莫名其妙。句句都是在指责着程子橘,却又表明着自己的委屈与不满。
可是,程子橘为什么要回来的真相,却是大家都知道,倘若不是宋静玲自己的私心,程子橘是绝对不可能回来的。
但是,面对程子绣不可理喻的指责,傅湛江与程子橘又能够说什么。
有一种人,心理扭曲到了一定的地步,只要是自己的不满意,便是别人的过错。那么对待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也便是无视。
傅湛江与程子橘下意识的没有回应程子绣的话,只是转身欲走。
可是,程子绣如何会放过。
她快步小跑过去,似乎是要拉住程子橘。
傅湛江眼神毅一厉,伸手拉住程子绣的手腕,甩到了一边,冷声道:“程子绣,你要再给我瞎乱扯,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几时给我留过情面!”
程子绣弓着腰,捂着脸痛哭。
只是,事到如今,这幅姿态,却只能够徒增厌恶。
程家之事,牵扯到了现如今的地步。程子橘心中已经没有半分留恋,哪怕是她曾经唯一在乎过的父亲,此刻,她也只想远远地避开。
只是,很多的事情,并不是她不想要知道,便可以不知道。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程家的事情几时她不愿意知道,却仍然没有办法不知道。程博瞻手术虽然成功,但身体到底是垮了,病休之后,他也没有呆在家中疗养,自己一个人住到了北京郊区的一个宅子里。
宋静玲虽然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而且此刻,她也没有时间来关注程博瞻的事情,程子绣当初做过的一些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被揭露了出来,她现在到处找关系找门路,替程子绣开脱。只可惜收效甚微。程家到底不是以前的程家,而宋静玲的娘家,宋家也早已经败了。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程子橘来说,听过也就算了。
她的婚礼就定在阴历的八月十九日,傅夫人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幸而时间很紧,很多在外地的朋友都赶不会来,倒是好不容易让婚礼的规模缩小了一点。不过婚礼依然是大婚礼,虽然傅夫人包办了一切,但是程子橘要忙的事情很多。
从试礼服试妆到拍婚纱照,再到其他的零零碎碎她需要请的宾客名单等等,也已经让她忙的疲惫不堪。
而且,在婚礼前夕,最最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被查出怀孕一个月有余,看日子,孩子可能是再上海怀上,当然也不排除是后来在北京的时候怀上。
傅夫人喜出望外,忙和的更加有劲。
但是怀孕产生的一系列后遗症再次发生。
先且不说程子橘由于怀孕后产生的一系列剧烈反应,从孕吐道嗜睡,她样样不缺。
傅湛江心疼妻子,扬言等孩子出生后要好好打宝宝一顿。不过还未等程子橘心疼,便被傅夫人狠抽一顿,直言这是因为她的乖孙精神有力,将来是个有福的。
后遗症之二,便是礼服还有婚鞋都要重新订做了,原先的礼服是收腰的式样,很好的能够衬托出程子橘的纤腰,只是如今有了孩子,唯恐把孩子给挤到。而婚鞋也换成了需从高跟换成平地。
当然,不管事情再多再忙,婚礼在八月十九号还是举行。
程子橘在北京并没有娘家,傅夫人便将傅湛江赶了出去,将傅家作为程子橘出嫁的娘家。
婚礼的前一天,程子橘睡在了傅湛江的房间里。叶青琳与几个好友在婚礼的当晚都跑来陪着她,不过傅夫人怕挤到孩子,晚上还是让程子橘单独睡了一间。
可能是因为情绪太过于兴奋的缘故,过了十二点,程子橘还未睡着。她闭着眼睛在床上数着绵羊。在她半眠半醒之际,突然窗户边传来一阵声响。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却在楼下花园朦胧的灯光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湛江见被发现,只是干笑道:“小橘,我怕宝宝闹到你,所以来陪陪你。”
程子橘笑了笑,将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傅湛江见此连忙上床将程子橘抱在身上,哄着她睡觉。
当天晚上,可能是太过于兴奋地缘故,傅湛江抱着程子橘说了很多。
程子橘却在傅湛江的怀中很快睡去,以至于傅湛江的唠唠叨叨她都没有听明白。
等到第二天她被傅夫人叫醒之时,傅湛江已经离去。仿佛昨天的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直到看到床边柜子上,放着的一小盒酸梅,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酸梅很酸,可是含着嘴里,她却尝到了一丝甜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