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妹妹
by han 人
小陆，陆副师长的女儿。
在师部机关里，大大小小住着十几个军属的孩子，她是其中不很起眼的一个。高挑偏瘦的身材，皮肤白皙，一头利索的短发，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如果《还珠》当年选演员找的是她，那么她就是今天大家耳熟能详的“小燕子”。
可 能是习惯了从小到大吃棒碴子粥，刚到部队不久，我的胃就被鱼肉油水搞得三天两头罢工溜号，正常训练都不能保证。不知怎么被陆副师长知道了这事，把我调到了 机关食堂。为了锻炼自己胃部机能，我有选择的加重自己饮食中的肥肉含量，反应很快减轻，走路也踏实起来。不过可能因为我的个子比较高，领的衣服号码总是偏 小。
在机关工作久了，有幸认识到这帮生活在部队的孩子。我因为家中困难得到村长特别照顾，强力推荐参了军，其实我那时真实的年龄只有 16 岁。
而这帮孩子的大部分，都和我家中 5 个妹妹里的几个年龄相似。每次看到她们，都有一种亲切感。我感到欣慰的是，她们也象家中的妹妹一样叫我 “ 小伍。。。。。小伍。。。。。 ”
在灶台前忙了一天，我喜欢和这帮孩子嘻嘻哈哈闹着玩。瞅瞅快到她们放学回家的时间了，我拎个筐子到煤棚子去铲煤，偷偷躲在灶口的两个大烟囱之间。听着唧唧喳喳的声音传来，我呼的跳出，
“嘿！”
“小伍 ！。。。。。”几个女孩惊叫一声四散奔逃，而那个小陆妹妹一定是跑得最快的。看着她们稚气秀美的脸上堆满惊诧，和噼里啪啦跳动的身影，一股暖流从心中升起。哎，又想家了。。。。
当然，这帮小家伙也有调皮难缠的时候。有时，司务长刚刚训过话，我还在消化讲话精神，她们会突然从后面冲过来，叽里呱啦兴奋得讲她们学校发生的事情，我刚消化了一半的东西顿时混成一团。
小陆提高声音问道， “ 小伍，今天晚上吃啥子嘛？ ”
“吃皮。。。”，我脑子晕晕乎乎，“肚”字卡在嘴里 5 分钟后才冒出来。可这帮丫头不干了，双眼一翻，射出无数的 糯米小团子，粘的我嘴都没法张开。一帮人嘴里嘟嘟囔囔走掉了。感情她们不喜欢吃皮肚？
又过了好久，我才想起司务长说的话。
转天，又与小陆妹妹一众相遇，我连忙告诉她们今天的新菜谱： “ 今天食堂有好吃的，早点来打嘛。 ” 大概今天在学校挨了批评，小姑娘们又送上一堆糯米团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远远看着她们的背影，我很揪心，苦思如何才能帮助她们。
远离家乡，我时刻挂念家中的亲人。幸运的是，我每天可以和这些妹妹们疯一疯，稍解思念之情。当然，有时也有意外发生。
一天，我照例躲在烟囱中等着做猫吓老鼠的游戏。听着小陆妹妹的声音渐近，我晃着手中的铁锨把子跳了出来，
“ 不许动！ ”
奇怪，没有听见害怕的尖叫。仔细一看，小陆妹妹的旁边分明还站了个身材高大的军人，那个身穿粉红连衣裙的娇俏小姑娘正含着个糖棒侧头甜蜜的靠在那个军人身上。夕阳之下，好一幅温馨动人的画面。。。
来人正是陆副师长。这个平日里军装笔挺整齐一脸严肃心底里却对下属关怀备至的首长。我很紧张，手忙脚乱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帽，立正，敬礼：“首长好！”首长回了个礼，带着蹦蹦跳跳的小陆妹妹走了，远远的，我分明看到一双得意的糯米圆子向我飞来。
其 实，生活在军营的孩子们是很辛苦的。爸爸妈妈早出晚归，她们也跟着作息严格。很多游戏不能玩，很多地方不能随便去。爸妈没法陪着游山玩水，动不动还要随部 队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从新开始。部队长大的孩子都有一颗坚强的心和从不服输的性格。很少见她们哭哭啼啼，撒娇耍赖。尤其独立生活自己动手的能 力，让我这种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有时都自叹弗如。至于父母时不时出差十天半个月，对这些孩子来说更是常事。那时她们的吃饭生活就托付给炊事班。
看她们一早匆匆吃饭赶去上学，我总是不忍。催一句：“快去上学，”得到很懂事的一个“嗳”，让人心动。那一刹那，她们就是我的亲妹妹。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终 于有一天，到了我复员的日子。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闷闷不乐。我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我已经习惯这个绿色的空间，习惯了早晨四点在晨号中跳下床铺，习惯了在 晚上九点熄灯号中把身体扔进被窝，习惯了一二三四稍息立正，习惯了报告班长敬礼首长好，习惯了兄弟哥们伙计战友，习惯了简单安静真诚朴实，更加重要的是， 我习惯了和小陆还有其他妹妹们玩笑逗闹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我不得不走了。这时才和当初刚到军营时一样再一次感受到了军营冷峻似铁的一面。
这天，是老兵离队的日子。
我 穿着崭新的没有任何军人标志的军装，默默地和众位战友首长握手告别。眼泪已经流干，剩下的只有无声的眼神。师部的很多军属们带着我那些小妹妹们来和我告 别。看着她们，我心如刀绞。抬头看小陆妹妹，还是那么害羞的躲在妈妈身后，大眼忽闪着，双唇紧闭，欲言又止，脸憋得通红。我不忍看她伤心地样子，急忙扭头 上车。
汽车发动起来，小陆妹妹突然跑到车前，仰头大叫：
“小伍。。。，再。。。”
发动机的轰鸣将她的声音淹没，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她秀美的脸庞悄悄滑落。那一刻，我的心在流血。。。
送行的人群终于模糊起来，而那些小陆妹妹们的身影却永远刻在了我的心头。在回乡务农时的炎炎烈日下，在深圳打工时的 16 个小时工作日后的加班中，在春节回家挤在火车的人山里 20 个钟头后的无力喘息时，总有那一张纯真甜美的笑脸和一双娇柔坚定的大眼激励着我再坚持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