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报仇的乌龟(未完待续)

我们在夏天总是跑到大院的外墙后面去摘野花玩,有不同颜色的野喇叭花和紫色的水瓶花,有时还能找到野葡萄吃。玩腻了野花,女孩子也会捉些蛐蛐和蚂蚱来玩,但是对于壁虎,没人敢去碰,据说它被斩断了尾巴能重新长出来,女孩子都觉得这事神奇并且恐怖,一看见壁虎就躲得远远的,并且,在孩子中流行着一种不知来源于何处的可怕魔咒:如果不慎踩到了“壁虎”尿,七步之内就一定会死

于是有一天,玉苹们又开始琢磨起新鲜玩法来了。

那天我们姐妹和玉苹小慧她们在大院里逛着,玉苹突然对着我大叫:“不好啦!你踩到壁虎的尿了!不能动!走七步你就死了!”她说得煞有介事,一点不像开玩笑。我连忙低头一看:啊呀,我的脚下正踩着一小片湿地呢!

我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两只脚定在那,动也不敢动。妹妹也吓坏了不知怎么好,玉苹和小慧非常好心地嘱咐千万别迈步,不然马上就会死。然后两个人手拉手极快地跑了开去,跑到远处站住了往这边张望,看到我真的一动不动地傻站着,两个人大笑起来。

早就吓得没了智慧,连我奶奶当年放在奶糕里的蛋黄都没起作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踩到了壁虎的尿,我要死了。自从我咒死了我的爷爷又咒死了小黑小白的奶奶,我就知道死可不是好玩的!站在那片湿地上嚎啕大哭,不停地嚷:“我要死了,我踩到了壁虎的尿!我要死了!”

有人从办公楼里拉我,我说:“我不能动,一动就没命啦!”一通骚乱终于把我爸从实验室里闹了出来,他吓得变了脸,跑来一问就明白了又是玉苹们搞得鬼,心里那个火!

拉我又拉不动,只好耐下性子给我分析壁虎尿液里面的化学成分,说里面主要是尿酸,尿酸怎么能有毒呢?又说就算壁虎直接把尿撒在光脚丫上也死不了。我哭着说那是因为我没有动,走上七步远我准就死啦!

我爸头上急出汗,突然改变策略,说你想想一只小壁虎的一泡尿能有多大?一巴掌了不起,你看看你脚底下这么一大片湿地,是老虎的鸟我倒信!我低头一看,也是,这片湿至少有一盆水呢!

晚上回到家,我爸愤怒声讨了玉苹等女孩子们的恶毒和无聊,说了半晚上也听不出有任何讨伐计划。我妈沉不住气了,“噌”地站起身,说哪儿有这么纵容孩子使坏的她认为这肯定是玉苹乡下人爹妈在背后教唆的,她把门一推气冲冲地跑到玉苹家去评理。

玉苹家和我家之间隔了两三户人家,估计不到十秒钟战火就燃起了,我爸和我们姐妹俩静静地坐在饭桌前我妈凯旋的消息。一会功夫我妈回来了,脸上难看:“什么人家!跟他们说还不如不说,看他们的表情,还笑呢!还觉得很得意呢!句都说自己孩子不对!我看就是他们教唆的!没文化的乡下人!”

我爸瞪圆了眼睛:“这么不讲道理?啊?至少要说一句吧,啊?他站起身想了好一会,突然大悟:“哼!跟没知识的人是不用讲道理的!来!他们不讲理,我也不讲理了!”他撸起了袖子,一时间我们这间小屋里昂扬起了斗志,我想象着不消一刻功夫,由我爸打头阵我妈二度挂帅,后面跟着受害者我和我妹,一家人冲向敌人阵营时的豪迈气势,我也跟着站起身。就听见我爸气派很大地一挥手说:“把门关好!去找张纸头来!”

我心里正纳闷,我爸已经径自跑到小桌子角上从一叠信纸里抽出一张来,又从自己上衣袋里拿出那支极珍贵的黑色派克钢笔,把信纸摊在饭桌上,小心摆端正,提笔运气,盯着白纸使劲酝酿起来。

十分钟后,爸爸在信纸中央画了大大的一个乌龟。

乌龟下面用楷体方方正正地写了一行:“武权柱全家都是乌龟。”武权柱是玉苹爸爸的名字,我爸觉得“武”和“乌”是同音字。

写好后,他满意地拿起画端详良久,自言自语:“要文斗,不要武斗……直起身把目光投向了我:“去,你去把它贴在小玉苹家的门上!”

我正在心里为那张艺术品喝彩爸到底在大学里当过宣传干事,出过黑板报的,徒手画个乌龟都是那样逼真!突然间任务派到了自己头上,又是这样危险而艰巨,我有点害怕。

爸说:“怕什么!人要有胆有识,他们这样欺负你,就是当着他们的面贴也不要怕!”赶紧说:“去,先不贴,先去看看他们家睡觉了没有,等他们关了灯再贴也可以。”

硬着头皮轻手轻脚地潜伏到玉苹家门口,他家屋里的灯还亮着,门上的玻璃清楚地看到他们全家都还坐在床沿上说话呢,满脸的贼笑,一准还在议论着这事呢!我回来报了情况,爸说:“那好,就等一等好了。先去几颗米饭糊在纸头上,糊好了一拿去就贴上,动作要快!”

我从锅里弄了几颗米饭碾碎了在画背后的四个角上这个事不消一会就做完了,爸爸说:“去贴吧,等下干了就贴不上了。”我心想就这么回功夫怕是他们还没关灯吧?看看我爸那张严峻的脸,只好硬着头皮拿乌龟出门。

到了玉苹家门口,头就开始大起来:他家的灯还开着我贴墙站立良久,探出头从玻璃门往里不住窥探终于等到床沿上已经没了人,玉苹爸撅着屁股背对门弯腰不知做什么,犹豫片刻终于一个健步走上前飞速地乌龟贴在他家的玻璃窗上,也不管有一个角没粘上就返身夺路而逃,背后飘来玉苹爸尖细和悠扬的河南调:“是谁呀~~”

多年后我自己评价这次行动:觉得从小没有做特工的天赋。而爸却很满意这次报复行动。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在平常大家起床之前就跑出去看那画,已经被撕掉了,我怀疑昨晚当场就被撕掉的。心里非常惋惜,我是多么希望清早每户人家路过他家时都看到乌龟和那句话,都知道他们全家变成了乌龟这个事实啊!

    后来玉苹家大人孩子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就算十年后我们在楼房里做了邻居,我和玉苹在上大学前还时不时聊天和切磋功课,我们互相都没有提起过这事。我想他们家父母肯定猜到那作品是出于我爸之手,但他们却没敢提起,正说明我爸爸这个反击方案的全面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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