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原野 (十八)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越来越没有信心,我害怕会突然在街头流浪的人当中看到父亲,他目光呆滞,向我伸出双手:女儿,给我钱,给我钱吧!

 

     有时候我也会想,爸爸或者走了运,发了达,象小说常有的情节,一夜致富,从此改头换面,安家立室,与过去彻底决绝,过着富人的生活。

 

 

     可是,会不会,他依然孤身一人,下雪的日子也会思念南方故乡夏日的蔗田,黄昏的炊烟,和一家人围坐晚餐的欢乐?

 

 

     每年的三,四月,是我们最忙碌的时候,全都为了赶四月十五日纳税的DEADLINE。今年,这一天刚好碰上马拉松大赛,我们早就约好,一起去洛丽家看比赛。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马拉松赛事之一,比赛路线多经过人口稠密的地方,沿途都是热情鼓励的人群,场面非常热闹。

 

 

     洛丽家就在培根大道边上,在四楼,还得天独厚地拥有一方天台。仙蒂一到就大声宣布,她有几个朋友今天替儿童医院(Children's Hospital)义跑,我们要给他们加油。我也说,中国首次派了两名女选手,实力与非洲的飞毛腿们有一拼,也得替她们加油。

 

 

     午后,我们迎来第一批的选手,人群开始欢呼,来自肯亚,扎衣尔等地的男选手一马当先,终于见着第一个女子,第二个。。。咦,这个不就是中国选手吗?

 

 

     我兴奋起来,用中国话大声喊:中国,加油!加油!仙蒂她们也跟着尖叫CHINA,GO!GO!惹得路边的人也朝我们张望。最后2英哩争夺得尤为激烈,首次参赛的中国选手,最后取得第四名的好成绩!

 

 

     我开始悠闲地喝啤酒,每见到穿绿衣的写有BCH字样的选手,便跟她们一道,双手围在嘴边,高喊一声“GOCHILDREN

 

 

     黄昏渐渐聚拢,人群也稀落起来,我们也要撤了。我把目光最后一次投向培根大道,洒满落霞的街上只有几个寥落的奔跑者。我突然注意到一位上了年纪的亚洲人,他的跑姿,他的轮廓,竟是如此熟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多年的记忆在脑海中翻飞。突然间我大梦初醒,飞快地奔往楼梯,喝空了的啤酒瓶在我脚边噹噹倒下,洛丽她们在叫,我无暇应对。

 

 

     我追着他的背影,很快就与他并肩。我扭头看他,只见到淌满了汗水的瘦削面孔上充满了疲惫。他没有注意到我,只艰难地一步步地往前迈。我只好跟着他的脚步,想起妈妈说过,他是个坚持不懈的长跑者,几次横渡过珠江。若没有这样的体力,当年也无法涉海。

 

 

     最后两英里的路程在我的脚下延伸,我百感交集,想起长长的,从南方到北方,从珠江到查尔斯河的路……感谢上苍,我看到终点了!

 

 

     我顾不得狂跳的心脏和打颤的小腿,一把抓住老人的手,未语而泪先行。

 

 

     我说: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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