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猎 ● 第一天 ● 困陷山顶
当传统意义上的美国梦消失之际,一些另类的美国梦还存在,比如是人都可以的持枪打猎。
买了枪申请到了 ELK 打猎许可证之后,就开始列出清单,细致地准备打猎用的所有用品。再恶补打猎常识与麋鹿生活习性,希望第一次出门打猎有些常识与章法可循,不至于到时手足无措,遥望青山不知打的为何物。
鹿的家族主要有三种不同种类成员,一为 deer ,二为 ELK ,三为 Moose ,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鹿,麋鹿与驼鹿。鹿的数量最多,在美国西部一些靠山房子的后院里就经常可看到,其体型与重量为最小,也就一条大狗般重;麋鹿的数量不多,除了发情交配季节,其喜清静,一般独居在深山老林里,所以很难找到,麋鹿型大体重,一只成熟公麋鹿一般有八百到一千斤,象条中等大的牛;驼鹿的数量就更少了,其生活习性同麋鹿也差不多,只是体型更大,象条中等以上的牛。
由于 ELK 麋鹿数量少与人类距离又很遥远,猎这种动物实是个挑战。再加之公麋鹿比母麋鹿数量更少,也就大约一比五吧,所以猎公麋鹿就难上加难了。
我的许可证只可打公麋鹿。打公麋鹿的平均成功率也就 15% ,如去掉一些专业猎手高的成功率,又去掉在私人土地上没有竟争的打猎,再去掉一些人骑马进深山成功率较高的打猎,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平均成功率也就 5% 左右。
这样低的成功率要想打到麋鹿,实需要经验,技术,计划,耐心加运气。我的计划是,打电话资询野生动物管理部有关专家,选个好地点,然后开车到这地点的路尽头,再背上背包徒步进山大约二到三英里,按营扎寨作为基地,之后在那一带慢慢地玩。
我选的地点是犹他 Unita 山脉的 Leidy 山峰脚,有条泥路从主干线公路弯弯曲曲通到这,此泥路总长三十一英里。山峰顶点海拔 11500 英尺,山峰脚海拔 10500 英尺。离山峰脚大约三带里外有个湖,我准备到山峰脚后徒步来到湖边按营,这样食水问题解决了,带来的食物吃完了还可钓鱼来充饥,而 ELK 也需要食水,我可在湖旁一边垂钓一边看深秋景色,然后顺便打只 elk 回家。
要在野外生活一周,所需的用品不少,以下是一些清单上的物品:
1 ,枪与子弹当然是不用说了
2 ,望远镜
3 ,帐篷
4 ,睡袋
5 ,打火石
6 ,装鹿肉的袋
7 ,一些粗细不等的绳子
8 ,登山旅行包
9 , GPS
10 ,指南针
11 ,切割鹿身的锯
12 ,剥皮刀
13 ,炉子
14 ,煤汽灯
15 ,烧饭吃喝用具,如锅与筷
16 ,洗刷用具,如毛巾与牙膏牙线
17 ,备用汽油
18 ,防水衣服与防水靴子
19 ,食物,如饼干面条香肠
20 ,调料,如油盐胡椒
21 ,饮料,如水与啤酒
22 ,公母鹿呼唤器
23 ,防熊喷洒器
24 ,去人类身体异味的喷洒器
25 ,手电筒
26 ,相机与一些备用电池
27 ,雨衣
28 ,钓鱼杆与一些钓鱼用具
29 ,磨刀石
30 ,等等还有一些就不一一列举了
一切准备就绪,于十月七号晨从家出发,开我的四轮驱动 CRV 到二百英里外的 Unita 山脉。计划于当日中午到达 Leidy 山峰脚,在湖边搭好帐篷后,挤出点时间在周围侦察一番,看看有否 elk 的踪迹,以便八号打猎季节开始的头一天就有所收获。
一般是打猎开始的头一天最重要,那些机敏的 elk 那时还不知危险就在眼前,还会按平常的生活习惯,走同样的路线,清晨去同样的地方喝水吃草,中年休息,日落时分再起来到同样的地方喝水吃草。只要找到它们的行走路线,在那儿等就成。但一旦子弹开始飞了后,它们就食无定时定处,居无定所,今天在这儿出现,也许明天在五十英里外某处人很难到达的茂密森林中了。
上图。图中A处就是打猎点
上图。打猎开始前做了许多功课
上图。这些必需品都要打包带走去营地。还有更多的这儿没显示出来的用品放在车里备用。
上图。循主干线公路进山。
出门前曾看过天气预报,这几天偶尔会下雪,山上可能会有一英寸左右的积雪。请看远山还真有蒲蒲的一层积雪
上图。主干线公路旁的路景
上图。离开主干线进泥路上山,其路况就完全不同了。这两人无奈地看着滑向路旁拉不出来的卡车与房车。
图中右边这位是车主,左边这位是来自当地的猎手。他叫Michael,家就在山脚下,他的工作是驾驶三十六轮的超大卡车, 运送石油钻井器械到全美各地,这点路况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家常便饭了吧。
这次他请了两周的假专门回家打猎。在打猎季节开始前二天拉了辆大房车先上山探路扎寨,然后等他老婆带三孩子隔天上山来同他会合,全家其乐融融地在山上又是打猎又是度假,一典型的美国家庭。
碰到他实是偶然,当时我在泥路上迷了路,车停在一叉路口不知往哪条路开,正无助间忽听到后面隆隆地开过辆大卡车,我拿了地图过去请教,原来是我开错路了,正好他也要经过我所要去的地点的不远处,这样就路跟着他一路开过来直到被堵在这。
这滑向路旁的卡车在挣扎了一阵子后,越滑越深,这样也空出了一些路面可让我们过去。在帮助无效后我同Michael继续前行。
Michael是我进山后所碰到的第一人,也是我离山回家所见的最后一人,同他实是有些缘。
↑ 同Michael在一叉路口分手,我继续往前开,大约到路顶头也就四英里,他拐向另一条道去看看是否有elk的踪迹。据他说他己在一处看到了两只四点与六点的elk,只是地点保密,以防别人先他去围猎。
四点的elk是指其单边的角有四个分叉枝,六点的以此类推。六点的elk步入了成熟期,点数不会再增加了。一般来说四点的elk大约三年年龄,六点的一般都在四年以上。猎手们以打到六点为荣。
大约开了二英里,路上的车印越来越浅,积雪越来越深。这条路本来开进来的车就少,往顶头开的车就更少了。也许大部份人感到不安全,开了一点后都退回去了。而我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大包天,竟然用这小小CRV就敢一直往里开。
一不小心,我的车打滑了,加大油门想往前行,反而滑向路边且越滑越深,就这样死趴在那再也动不了。
这时远远看到对面深山处有辆卡车开过来,比我的CRV大多了。车中两人,开近后对我说他们的油不够了,要到六十英里外去加油,叫我呆在车里等他们回来后再拉我出来。我马上说我有油,可给他们二加仑。我原来是想给你们些油,你们总可马上拉我出来了吧。可是给完油后他们也没有马上要拉我出来的打算,我也不好意思要求。看到我期待又失望的目光,也许他们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说他们肯定会回来拉我出来,还问我是否有食物,要呆在车内保暖等等,反正最后车还是开走了。
过了十几分钟,又有辆大卡车从外往里向我这边开过来,车中四条大汉,他们来自于北卡,开几千英里过来只为打猎。他们可真是有备而来,拉绳与铲雪铁锹一应俱全。见我卡在雪中,二话不说跳下车来绑绳的绑绳,拿铁锹铲雪的铲雪,不一会就把我的CRV给拉出来了。
这次打滑陷雪应算是对我的一警告了,可我不知是哪根筋搭错,还是不知死活地往里开。开了一段路后发现拉我出来的那辆车没跟过来接着往里开,反而顺原路退回去了。这时我才开始感到有点不对劲,他们这么大辆车都不开过来,我这辆CRV怎么还可往里开?
想是这么想,心中也有想回去的闪念,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脚踩油门手紧抓方向盘还是往里开。
↑ 开了半英里后车轮又一次打滑,车身不受控制地又往路边滑去。这时大约是下午四点了,天越来越暗,看来我是不大可能按原计划到达Leidy山峰脚,然后去湖边按营扎寨了,更无可能去探察鹿迹以便明天一早打猎了。雪又开始下了,且越下越大。
伤心与失望往心头阵阵袭来,这可是我准备了半年的打猎呀,光是湖边的Google地图我都打印了一大堆,知道什么地方是森林,什么地方是林中草地,我应在什么地方搭帐蓬,应在什么地方钓鱼。想象了无数次在星空下,我坐在帐蓬前凝视那宁静的湖面;深夜在煤气灯下,喝一口热咖啡,躲在睡袋里看Jack Kerouac的《ON THE ROAD》。难道,难道这些都不可实现了吗? 难道半年来这些魂牵梦绕的幅幅画面都要象轻烟般离我远去消失在山后边吗?
随积雪越来越厚,我的希望也越飘越远,无可奈何中感到点点心碎。
总得做些什么,不可只在这哀怨。没有雪锹,就用切割elk的刀锯来铲雪,用小饭碗来挖雪。铲了试,出不来,再铲再挖,再试。这样进进出出折腾了一小时,总算开出路边雪堆了。图中的这是开出雪堆后的样子
这之间曾有辆大卡车从外往里开过来,开车的是一小伙子,他也没带什么工具,就用手帮我推,见无效后,就从原路后退回去了。
现在的实况是车不可调头,如要调头,前轮或后轮必要滑向路边,这一滑,无论车大小,也许就在那打滑再也出不来了。我实在是很佩服这开倒车一路回去的小伙子,从我打滑的地点开到一路面较宽的三叉路口至少要开二英里半,这么一路倒开回去需要多少的车技。
我知道自己倒车技术不行,可不行也得开呀。才倒开了不到五十米,车一歪又滑陷入了路边雪堆。
↑ 车再次滑入雪堆,这一个小时来辛辛苦苦的工作全白费了。此时天越来越暗,积雪越来越深,车停在这越久就越没希望开回去。我得在一切可能性都死绝前做最后一次努力。于是又是铲又是挖,这次还拿出了一毯子垫在车轮下以增加摩擦力。又折腾了一小时多,弄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淋,还是不行,这次是全然没有了希望。
既然出不去,就得准备在车内过夜。幸好我一切抵寒与充饥的东西都齐备。由于很累,不想升火煮面,吃了几块饼干喝了杯葡萄酒后就在睡袋里睡了过去。
醒来时看看表是晚上十点多,起来出去看看,雪还在无声地下,地上积雪更厚了。见马路上又多了两条被雪覆盖的半新不旧的车印,看样子是我入睡后开过去的。只是不知是从山里往外开还是从外面往山里开,如我当时知道有车开过去,一定请他们拉我的车出来。我很是懊恼这么这一觉睡得这么死呢。
当时想起那两位去加油的打猎者,不知回来了没? 也许这两条车印是他们留下的呢。后来才知道,这两条车印还真是他们留下的,他们没有食言,真的在加完油后回来了,只是回来后他们的境况比我还惨,那是以后的故事了。
事后想想,我这样滑陷在这不能动弹,处自己于危险的境地,除了天气预报不准,其它很大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自从同Michael分开驶进这条偏道后,我应是有好几次机会当天安全回去的,但我就是这样不知死活往里开,这其中有三大原因:
第一是我真不知后来雪会越下越大,气温越来越低,也没有高原雪山的经验。
第二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这半年来细致的准备与热切的希望付之东流,不接受现实,一路打滑还一直往前开。
第三是我喜欢冒险,心底里有个冒险的原望。以前看了那么多的如何在荒原求存的电影与小说,很想试试。这次心底里也许一直在对自己说:“不怕,这是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