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大家在讨论《路西法效应》(作者菲利浦·津巴多),对于每种即使是假定的规则的顺从,甚至助纣为虐,是普通老百姓的普遍生理和心理反映。
当歹徒当着围观的人群强暴妇女的时候,没有人出手施救,就是典型的“众心着魔”,而中国的社会,整体上说就是一个这样的状态了。不要以为只是一小撮人的麻木或良知丧失,就一件两件事忿忿不平,实际上这些只是缩影而已。
所以你会看到突然有个外国友人出手帮助,因为他们是没有被魔咒罩住的正常人。很多我们现在看来的很多大英雄,实际上都是没有被成功施魔的人。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要保持一颗正直不惧的心,在现实中是很难的,人心是圆滑的,也是怯懦的。记得我刚研究生毕业留校的时候,就和系领导冲突起来,最后当然是我吃亏,我并不惧怕,当时恼火的是看到了“群众”的懦弱。
故事是这样的,虽然最具体的细节我都忘了,只能大概追忆了。那个时候学校都在搞创收,我们系在开设高考补习班,去教课的都是一批年轻老师,而所有这些年轻老师中只有我是在读研究生,其他的人因为外语和其他的成绩,都没有机会读研究生。当时有一种情绪,就是他们干得多,但是收入不高,系里创收的钱,完全是系主任抓在手里的,甚至没有人知道是怎么用的,我们今天看来那点钱不算什么,但是群众心里是纠结的。
那年秋,美院出台新的政策,要把一批青年教师的学历问题解决掉,就是要让他们有机会破格上研究所,但是,由于不是国家计划内的,就要收当时比较高的费用。现在我们都认为收学费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当时我自己考上去的计划内研究生几乎就是免费的,相比之下,让年轻老师自己支付很高的学费,是他们的经济能力不能承受的。我当时和这些老师关系也不错的,但是并不是成天玩在一起的那种哥们,中国人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好像你要么是哥们,要么就没有什么交情。但是我错就错(应该说没有真的错)在为他们顶撞了系领导,结果他们倒觉得我莫名其妙,我们不是哥们啊,是不是我另有所图?
那个时候,他们几个人一个一个跟我都说了其他系的情况,我也去了解了,比如雕塑系,是系里把创收的钱﹣其实也是年轻老师自己上课赚得用来帮他们交学费,已经和学校签了协议。
我马上就“来劲”了,我当时是第一个研究生留校在这个系,是“种子领导”,正在负责排课,就找系主任谈。但是被他一口否决了!当时的情况变得很冲突,他要给年轻老师排的创收的课就排不下去了。
虽然我一直站在系领导的角度想把课排下去,但是也要求系里同意至少把一部分钱用来减轻年轻教师的负担,解决他们的学历问题。在一次系里开会的时候,系主任在那里发飙,指责年轻人工作态度不好,自私自利,工作谈条件,…我终于忍不住提出系里的收入应该透明,应该照顾大家的发展,课外创收应该和实际利益结合等几条要求。当时就把系主任气得够呛!他第二天就把我的课也停了!
而接下来的情况是我没有意料到的,这些年轻老师都马上一个个去表忠心,说自己并没有那样的要求!再接下来,学校来了调查组,都是背着我做的,但是很明显,所有的人都说是我冲撞了领导,而他们自己都是要吃苦耐劳的。
多年以后,我在家附近碰到一个当年的同事,踏着脚踏车,一脸憔悴地说自己的不幸遭遇:没有房子,没有职称,成天上课,还要挨整,还是你好啊!我心里苦笑,这不是活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