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 (二十四)

会后,我自己在办公室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套已经上了,解是不可能的了。一个月时间如果要将所有的文件都准备好倒是可以做到,但能不能达到说服别的工厂用我们的体系来代替他们现有体系的效果就难说了。如果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广州公司就没有理由拒绝套用香港公司的质量体系了。

Gordon居然如此冷静出乎我的所料,这段时间我花了不少时间给他说明了套用香港工厂现有体系的负面影响。而Gordon虽然虽然宽容性好,但本质上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不急真的出乎我所料。

同样,依照我对杜鹃的判断,她一定会支持我的意见。她不会一个安于墨守成规的人。不过那都是以前的杜鹃,现在多少年过去了,是不是变了?

有人敲门,还没等我说:“请进”,杜鹃就开门进来了。

“太不礼貌了吧,我还没说让你进来呢。万一我这里有客户。。。”

“行了,Helen说里面没人。”

“有事?”

杜鹃笑:“你没事?没有火烧屁股的感觉?”

我也笑了:“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到时候我辞了厂长,只当技术部经理就是了。反正我的工资一分不会少,当初就是按技术部经理职务给我定的。”

她怀疑地看着我。说:“你?刚才的承诺是你自己说的,你敢?!”

我说:“这不是我敢不敢的事。我是说了‘能’,但我没说一个月吧。你要不记得可以问与会者。Julia, 真有困难。”

“有困难就解决困难,你要是敢放弃,我绝不原谅你。”她的眼光很坚定,然后从她的手拉提箱里拿出几本文件:“这是我以前给其它公司做过的,希望能够给你一点帮助。有需要的话,给我电话吧。我这里事办完了,回了。”

“不吃午饭了?食堂已经开饭了。”

“不啦,我跟人约好了,我得走了。”

这立刻让我想起马博士来,本想说两句,可杜鹃风风火火出门了。

杜鹃留下来的文件的确帮了不少忙,至少我可以用来做蓝本。 Helen也在起草文件过程中显示了她的能力。开始同其他人商讨流程的时候都是我带她去,没过几天她就自己去了。小丫头最好的地方就是非常有条理。她将流程文件按其商讨成熟程度贴上不同的星号。从一星到五星。后来我基本上就不管这些,全部交给她去干。我自己将主要精力放在体系文件上,我知道那些经理们只注意这个。

非常顺利,不到三周,我们的初稿就成了。给杜鹃打了个电话开玩笑说:“Julia,我实在完不成了,怎么办,救救我吧。”

“哈哈,是不是又要让我给部里打电话?”

不对,她怎么会这么轻松?心想,是不是有人告诉她了?

“嗨,怎么不说话啦,打电话有事吗?”杜鹃在电话里催。我只好说:“文件初稿成了,你要不要过来审批?”

“不用了,我对你绝对放心。你现在准备一下你的演讲吧,记住,一定要说服他们。香港见。”

有点不对劲,我找来Helen,问她Julia是否同她联系过,她笑了:“厂长,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大本事呀,这些流程文件都是杜经理和我倆一起做的。”

我吃惊:“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不让告诉。后来我想,你不是以前告诉我要和Julia合作吗,还说在工作上不要以自己的喜好,以你的喜好对待人。我做的不对吗?”

我无言以对。

一周后的香港会议上的发言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困难。因为开会前,北亚总部的总经理见了Gordon和我,说:“我看了你们的文件,很好。Julia没说错,Harry很能干。”

会议上发言的时候,我对质量文件的介绍上并没花多少时间。我将重点放在理念上。我的主题是:质量管理不该削弱效率,质量管理体系的工具应该慎用而不能滥用。几十分钟后,我的教师经验告诉我,这些听众已经被我说服了。所以当结束时掌声响起,Gordon和杜鹃在下面跟我打手势时,我已经很淡定了。

会议要开一天,但后面的议程基本和我无关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给Gordon说:“我想请个假,到深圳和老朋友聚聚。”

“想都别想,晚上我准备了庆功酒,Harry是主角,跑了怎么行?”杜鹃从我后面冒出来。Gordon笑:“这事我不管,我既不是主人也不是客人。”

香港的娱乐场所和广州深圳那里在外面看还是有些差别的。但包间里面却非常相似。Gordon,我 ,杜鹃 ,还有几个北亚总部的同事一起到一家KTV唱卡拉OKGordon中文本来就不灵,更谈不上广东话了。我虽然能听懂广东话,但说不了。所以我和他在一边和啤酒聊天,听杜鹃他们唱。

杜鹃打断我们,说:“Gordon, Harry声音洪亮,唱歌一定好,要不要让他唱一个?”

我连忙推辞:“不行不行,广东话的歌我唱不了。”

“有国语的呀,唱‘少年壮志不言愁’怎样?”

我只好说:“别别,这调太高了。你把歌本给我,我挑一个。”

我点了一个英文歌“Sailing”,本想邀Gordon一起唱,但他说不会。只好自己唱了。这歌我很喜欢,调不高,另外,我还喜欢用那种沙哑唱法去唱。唱得多了,还能加入点韵味,后来这歌就成了我卡拉OK的首选歌曲。歌词是这样的:

 

I am sailing, I am sailing
Home again across the sea;
I am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I am flying, I am flying
like a bird across the sky.
I am flying, passing high clouds
To be with you, to be free.
Can you hear me? Can you hear me
Thru the dark night far away?
I am dying forever crying
To be with you, who can say?
We are sailing. We are sailing
Home again across the sea.
We are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We are sailing. We are sailing
Home again across the sea.
We are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唱完后,大家鼓掌,Gordon也很惊讶:“嗨,Harry, 你唱的很有味道。现在我才知道你们工厂为啥每月都喜欢搞Happy Time, 很好呀,下次请我参加。”以前我请过他,他总不感兴趣。

这时我才发现杜鹃在一旁不吭声低着头喝着啤酒。我忙说:“其实,Julia唱歌非常好的,请她唱一个。”

杜鹃站起来,轻声说:“我一会唱,先去趟洗手间。”这时我发现她脸上有眼泪。

我心里一沉,心想,这首歌不是那么煽情的,怎么会。。。。

一会,杜鹃回来了,脸上又洋溢着笑容。她说:“今天,广州公司干得很漂亮,谢谢Gordon,尤其谢谢Harry。不容易。我唱一首‘千千阙歌’献给你们。”

杜鹃唱得很好。以前我听过这歌,但一直没有细看歌词,也没有真正喜欢。可杜鹃的歌唱真的打动了我,一时间某种伤感油然而生,甚至鼻子有酸酸的感觉。但我知道,我决不能像杜鹃刚才那样控制不住。等她唱完了,我自然地鼓掌,基本上保持了表面上的淡定。

然后,我跟Gordon说,我有些累,你要是想跟我回去就一块走吧。Gordon同意,然后我同杜鹃他们告别。杜鹃没说话,给其中一个小伙子说:“一会你买单,明天我给你钱。”然后就陪我们出来了。

我对杜鹃说:“你回去陪他们唱吧,我们还能跑掉了。”

她瞪了我一下:“我能把你吃啦!”

一旁的Gordon不知道我们用中文说什么。我一看,算了,不能跟她吵,就由她吧。

我们回到酒店,杜鹃几乎用命令的口气轻声对我说:“大仙,你一会儿下来送我!”

告别后,我陪Gordon上楼。同时考虑着一会儿到底下不下去。后来想,依照我对她的了解,我要不下去的话,她不会走的,很有可能还会上来。最后,我还是决定去见她。我觉得有些话需要明着说出来,另外也想劝她放过那个可怜的马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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