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告诉我哪天你方便,有一天塞林娜发邮件给我说。这封邮件不知怎么进了我邮箱里的垃圾桶,三天后我才发现。因为我没回信,塞林娜又发了一封信说,你都好吗?你不回信让我有点担心。马丁的事是马丁的事,杰西卡的事是杰西卡的事,我希望马丁与杰西卡之间的关系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
这封信有点莫名其妙,马丁与杰西卡之间的问题与我和塞林娜之间的友谊有什么关系?
我回信说,我没给你回信是因为你的信被送进了垃圾信箱我没收到,我哪天都方便,找个你方便的中午我们去吃饭吧。
就这样,在塞林娜辞职之后的五个月,我又见到了她。
我俩隔着一张大桌子面对面坐在一家餐馆里,周围大部分桌椅都空着。服务生放下菜单又送上来两杯加了柠檬片的冰水。我和塞林娜忙着说话顾不上看菜单,塞林娜转头对服务生说,再给我们两分钟点菜。服务生点点头退了下去。
“办公室里怎么样?”塞林娜问。
“还是那样。能怎么样?”我说,“你现在不上班,在家里够舒服吧?”
“倒是比上班的时候从容多了,我不用东奔西跑,女儿一周只要去三天幼儿园就可以了,我还可以帮马丁照料一点他生意上的事,”塞林娜说,“不过有时候我还是挺想念自己也能挣点钱的日子的。”
“你不挣钱马丁有意见吗?”我问。
“应该没有,”塞林娜说。
“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春天,转眼就到了秋天,”塞琳娜望着窗外惆怅地说。
窗外天气阴郁,树叶金黄,正是丰美与萧瑟和谐并存的季节。塞琳娜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她是个快乐的人,跟我认识的另外一个菲律宾人一样,总是乐观向上,因而给我一个也许是错误的概念,菲律宾人都是爱说爱笑讨人欢喜的。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我说,“你看你的头发都留起来了。”
塞琳娜以前一直剪着男式短发,现在头发已经齐耳长了。
“麦克还好吗?”塞琳娜问。
“他好像很忙,每天午饭前后才进办公室,我都不太常见到他,”我说。
“他是一个小政客,”塞琳娜说,停一下,又说,“我跟麦克之间还是有点火花的, 当时董事会里的女秘书在追麦克,有两次她来找麦克,碰巧麦克都在我办公室,那个女的后来见到我脸色就很不好看,”塞琳娜笑着说,“其实我是个结了婚的人,麦克在我眼里就是个小男孩,他的生活需要人照顾。”
塞琳娜用手拨开垂到前额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我的生活也需要人照顾,我又没怎么样,那个女秘书用不着那样对我。”
“这个我倒是头回知道,” 我说。那个女秘书我见过,个头儿不高,很精明的样子。我觉得有点好笑,又补了一句, “估计她是嫉妒。”
“她就是嫉妒,”塞琳娜肯定地说。
菜上来了,塞琳娜点了一份鸡肉色拉,我要的是一份海鲜色拉。
塞琳娜安静地吃了几口,慢慢抬起头说,“我约你出来是想跟你告个别,我打算回菲律宾住些日子。”
“想家了?回去住多久?”我问。
“不知道,”塞琳娜索性停下来,“有些事你也许听说了。”
“什么事?我每天埋在我的办公室里,什么也没听说,今天和昨天是一样的,明天和今天也差不多。”
“你真得不知道吗?今天和昨天是不一样的。”塞琳娜眼圈有点红了。
“你怎么了?跟我说话的好像不是你吧?”我有点吃惊。
“杰西卡和马丁有很不一般的关系,”塞琳娜说,“我是偶然发现的,我不太相信,但是我必须相信。”
“杰西卡跟马丁有工作关系,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安慰说。
“不是。杰西卡有病, 慢性病,但是她经常去夜店里玩儿,有时玩儿通宵,”塞琳娜说,“马丁为了生意上的事,开始为了讨杰西卡高兴就跟她一起去玩儿,后来就…。”
塞琳娜突然停住不说了,我也不想知道更多。
“我知道杰西卡有病,她跟我说过。她说她十九岁去义务献血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当时医生告诉她只能再活五年。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年了,她说她觉得每一天都是白赚的,”我说。
“对,就是这样,以前杰西卡老是跟我说,生命短暂,要及时行乐,”塞琳娜说。
“谁活着想要痛苦呢?”我说。
“算了,我现在还没法面对这些,所以想先回去住些日子再说。”
“孩子呢?”
“她还小,先带回去。”
“马丁同意吗?”
“不同意又怎么样?他还有一个有问题的儿子要管。”
“塞琳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回去度假吧。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我跟塞琳娜分手的时候,天下起毛毛雨来,小雨扑在脸上让我有从梦中醒来似的感觉。我们在餐馆门口拥抱道别,我还得赶回办公室。走了几步,塞琳娜又追过来说,“帮我问麦克好!我给他写过信,但是他没有回信。”我说,“我一定帮你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