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陆,一说起早点吃的炸油饼,大概没人不知道。虽然,各个城市的叫法不尽相同,但油饼的形状却是大同小异,当然,做法都是用油炸的。可是,如果我说有一种早点叫炸炉箅子,可能就没几个人知道了。其实,炸炉箅子是老北京对油饼的称呼。京式早点品种繁多,除了豆汁儿加焦圈,炒肝儿,卤煮火烧等等,人们吃得最多的可能就是豆浆加油条,炸炉箅子配豆腐脑了。当然,我说的是大众早点。那经常吃牛奶配面包,咖啡加奶油点心,亦或麦当劳早餐的大有人在。不过,我今天要说的就是这老北京的炸炉箅子,而且,还是我的大爷亲手炸的。
我的奶奶一生共生了八个儿子,我的爸爸是老八。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活下来的只有爸爸和他的二哥和三哥。二哥,也就是我的大爷,是四二年北大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是个帅气,热情,心口如一的人。先说帅气,从我记事起,我看见的大爷总是梳着油光瓦亮的,苍蝇在上面都打滑的一丝不乱的分头,穿着那年头极少有人穿的三接头皮鞋,一身料子中山装,总是一尘不染,裤子的两条裤线永远是熨烫得笔直。(文革时期,他的打扮也没有因为时局而变化多少,可能是由于远在郊县,没人在意的缘故。因此,他每次来我家都会让爸爸的心理负担加重,而大爷本人却一点也不在乎)。大爷和爸爸都是那种浓眉,大眼,双眼皮儿,高鼻梁的男人,虽然身量不很高,但绝对是有型有款。他的热情不仅仅是我们知道的那些,更多的是在他去世后,从那些为了送他最后一程而大老远赶来的几百个人的口中听到的。而他的心口合一,从他被定为“右派”就能看出一,二。如果他不是开诚不公,直言不讳地说出他的真实的思想,他怎么会被划成“右派”呢?!(大爷的“右派”是被他所在的医院内定的,这是在他死后才通过组织了解到的。所谓内定,就是本人不知道自己已被定为“右派”,只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因而被下放到边远郊区农村的区级小医院,而这个待遇还是看在他人缘好的份儿上)。大爷医学院毕业后,就自己开了个小诊所,从此开始了他悬壶济世,自食其力的医生生涯。正是由于这个小诊所,使大爷有机会认识了Y家大宅门里的一位小姐,进而娶进了门,开始了他们的小日子,而大爷自己这辈子也生了八个孩子。再后来,大爷带着全家从北京来到天津,在市里一家有名的大医院当上了外科大夫,一直到他被定为“右派”为止。
现如今的天津市,在地域扩充上是下了大功夫的。从前的四郊五县早已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就被扩充进了市区的版图,紧随其后的就是相应的道路建设,基础设施建设和交通建设,使如今的农民们再也不把进城当成天大的难事了。可五十年前的郊县却是人们心中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自从大爷被发配到南郊,每次坐车上班,单程就要两个多小时。因此,大爷每天都是顶着星星出门,带着月亮回家,十分的辛苦!但是,生活就是这样,总是有苦也有甜:由于大爷的医术高超,使他在当地远近闻名,甚至外县的病人都不怕路途遥远而专程到他所在的小医院请他看病,大家都希望自己的手术能由大爷亲自主刀。许多被他治好了的病人,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特意给他带来自家产的粮食,菜油,鸡蛋,猪肉等等,作为对他的慰劳。而基于那时的大众生活水平极差,和自己孩子多的现实,大爷也就时常笑纳了(可见五十年前就有受贿这码子事了。哈哈。咳,人无完人嘛)。也因此,大爷家的好吃食就比别人家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