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bis)

一座城不是一天就能建起来的。更何况是两座城。一座城兴了。另一座亡了。总是这样。那么当初我们为什么要建两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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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一次来,这么快就撞上柳七。

柳七是个小气又自恋的老头。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三个多星期前。当然要是按照他的记忆,我们认识已经四个多月了。

我从事的是历史上最古老的一种职业。从古至今,我们的客户和中介都会给我们这些从业人员分等级,行话叫品。比如说我,在他们名单中列作上品,以前叫清吟小班,价位也比较高,但还不是最高,上上品肯定是轮不到我的,那是明星们的位置。我的好朋友小美属小班,中上那一品。虽然她在微博上炒得很火,但长相要差一点。反过来我和我的同行们也常常给客户分等级,男诗人、男作家这类人多半被我们分到比较靠下的那一等。

我接触过的文人都差不多,小气而又自恋。有时候你会惊奇他们穿着衣服写出来的东西和他们脱了衣服做出来的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差异。他们说起自己的作品来慷慨激昂,办事的时候却萎靡不振,付钱的时候更是哆哆嗦嗦,一点都不爽快。有好几个人在完事以后,曾想把自己写的书送给我充当嫖资,还郑重其事地在扉页上签上名字。我立刻把书扔到他们倨傲的脸上,弄得他们很下不来台。

有个诗人悻悻地把书捡起来,一边还劝我,青春都一晌,何须论得丧。

要是搁到现在,我也许就会对他说,什么狗屁何须论得丧,柳永都是姑娘我玩过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其实就算柳永也不是谁,在小气和自恋这两点上,大概古今中外的文人都差不多。柳七每次跟我腻味完都不想给钱,写首词就想打发我。我知道他在别的楼里都是这么干的,那些女人抢着要他的词,要完了还倒贴给他银子。我刚穿越的时候,也以为这些文人的墨宝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想方设法带到现代才知道,根本出不了手。首先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古代的东西如果不做特殊处理,穿越时它是会按照经过的年份蚀坏的。其次就算我千辛万苦把它们保护好了,买家也根本不相信是真品。有一次我把李贺的字带回去了,拿到专家那里,人家看都不看就说,假的。理由是李贺的字在考古上根本没有记载流传下来过。没办法,我总不能对人家说,我跑到一千两百多年前,跟李贺干了一炮,然后带了一首诗又回来了。

可是千真万确,很多诗词其实是这些古代的知名客户为我写下的。比如说柳永那首《雪梅香》:

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可惜当日,顿乖雨迹云踪。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憀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

那是柳老头第一次跟我欢洽,三天后拿来给我看的。原文用的就是"可惜当日",不是"可惜当年"。至于后来什么时候改成的"当年",我就不知道了。 老头捧着诗还热切地对我说,玉英,你看我有多想你。

谢玉英当然不是我的真名,是我随便诌来哄老头的。当时我对柳三变这个人了解的也不多,他的词能背下来的也就是上学时念过的那两首《雨霖铃》和《蝶恋花》。他第三次想拿词糊弄我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对他说,别以为你的词有多好,别人稀罕,我不稀罕,我能写得比你更好。说完我就把《雨霖铃》背给他听。他听完以后瞠目结舌,让我再背一遍。听完第二遍之后他无言良久,乖乖地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给了我,之后就再也不把他的词给我看了。

我回去以后查了才知道,谢玉英这个名字已经作为痴情大叔柳三变的生死恋人载入了史册。也不知道老头后来是怎么跟人胡说八道的。

自从开始穿越以后,我发现历史实在是个荒谬的东西。就象政府一样,你永远没法信任它。假如我不曾回到北宋,不曾遇见柳永,那我年少的时候还会在语文课本里读到《雨霖铃》吗?

这样的问题想多了会让人发疯。好在我的理想并不是要做一个历史学家。我的计划不过就是让我的手机随机地将我带到过去的某个年代,勾引一两个官贾名流,骗些珠宝金银回来卖掉,发一点小财。这要比伺候跟我同时代的男人挣钱轻松。不管怎么说,古代的李贺柳永他们还是比现在那帮变态有礼貌有情趣的多。

情况就是这样。三个星期前,我的手机把我送到了北宋开封。用谢玉英这个名字,我结识了柳永柳三变和其他一些人。开封是个有趣的地方,我本来是想多呆些时候的,但是不久发生了一次意外,逼得我不得不穿越回去。

在这次意外事件中我丢失了不少东西,就像那个可以充电的微型电吹风,本来是我用来除湿保护文物的,当然顺便也可以帮着我梳妆。

电吹风丢了也就丢了,反正值不了几个钱。就算谁捡着了,充不了电,顶多当个榔头使。但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我非找回来不可。这件东西无论被谁哪个时代的人捡着了,于国于民于我,都会造成不少麻烦。

电吹风在柳七身上,这件东西会不会也在他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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