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a 哭泣的发声和视觉系统
哭泣是通过生物自然方式建立在所有人大脑计算机里的发声和视觉的通讯系统。就像笑和讲话,哭是人类独有的发声交流系统,是人类和猴类之间的遗传分水岭。 Homo lugens ( 哭泣的动物 ) 。任何一只猴子和动物都没有装备能弹奏出哭泣旋律的乐器,即使是他们的大脑都没有做过任何准备,来破译哭声的思想和情感意义。
作为发生系统,哭声跟笑声和讲话(音乐和口头的语汇)不同 , 而这四种发声系统之间也是不可能混淆的。在发声 / 思想 / 情感系统完美无瑕的程序里面,这些系统中的每一个,都即有自己的旋律又有自己的节奏所组成的,不会发生混淆的乐谱来区别于旁者。
与此同时,跟笑一样,哭还是一种可视系统。如同我们所见,思想和情感,作为大脑的触觉天线所无法看见和接触的形而上产品,它们在大脑与大脑之间的相互沟通是通过双重翻译来进行的:可视的和发声的。哭的可视语汇也是独一无二的和难以混淆的。它是由脸部肌肉 ---- 眉毛,面孔,嘴唇 ---- 以及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具有独特生物化学成分和无色的液体水滴所作用产生的, 难以混淆的表情为特征的。眼睛的功能之一是看东西,但是另一个功能就是流眼泪。
我们在所有地方都发现了大自然的经济节省秉性,她使用这同一个人体器官来扮演几个完全不同的角色。聋子的大脑计算机能够截获和破译某人在哭的可视信息而一个瞎子的大脑计算机能够截获和破译某人在哭的声觉信息。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大自然的兴致在于构想和设计了两套不同的语汇,一个是声觉的而另一个则是视觉的,以便使大脑能够发送出哭的思想和情感信息。
如果一个大脑计算机因为视觉或听觉天线发生故障不能接受到这两个信息中的一个,总是可以侦破另外一个。镜头和麦克风完好的大脑计算机就接收到另一台大脑计算机想要传递出来的思想和情感信息的双重触觉翻译。因此,在发现了大自然如此多的兴致和如此多的预防措施,我们科学地猜测,这一定是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b.第一语言
小孩刚出生,大脑计算机就即刻接收到这个人类生活重大事件的信息。 按照一个生物自然程序,马上在刚出生者身上释放出哭的愿望。 一个刚出生者就已经完美地装备好了相应的工具 , 来发表他的第一次演说 , 和在世界大舞台上扮演第一个演员角色:哭。 这哭是大自然教给婴儿的 , 跟成人进行交流的唯一的 , 和第一个通讯系统。 在使用哭的语言方面 , 没有哪个成人会比一个婴儿更胜一筹。大自然小心翼翼地在人类身上,装置了哭的整个复杂工程系统,以便在刚一出生的时候就能够哭得很完美。我们在这里发现了空白脑骨 的错误, (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观点,人类生下来时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 译注)。
哭,跟笑,微笑,羞耻和其它语汇同样,根据不同的生物钟,而装置到大脑计算机内,但是却无需文化的干预和预先的学习。大脑计算机装置了完整的程序,来翻译这个特殊系统触觉信号的思想 / 情感信息,以及来把上述触觉信号翻译成思祥 / 情感信息。
c.思想和情感密码
每当接收到消化系统的这个信息:“奶水已经处理完了:请输送某种量的奶水”,婴儿的大脑计算机,就打开哭的情感机制:婴儿就感到哭的愿望。在他生命的这个阶段,愿望是完全不加控制的,而大脑计算机逼迫婴儿发出哭的视觉和听觉信号。每当大脑计算机获得某种有机需求(温度不合适;摇篮里需要换换姿势;尿布湿度太大;胃疼;等等)的消息,就予以同样哭的操作。
家犬的大脑计算机通过高敏感的有机麦克风,也能接收到了这些有声信息,但是由于不具备相应的软件,而无法将这些声响翻译成概念:“这婴儿怎么啦?”更无法翻译出他的情感:狗什么感觉都没有。相反,这时候正跟丈夫在床上忙着其它事情的母亲,她的大脑计算机---一种“推测”----立刻就把这个有声信息翻译成一个思想信息(“我的婴儿出了点什么事情:或者是太冷要不就是太热了,或者饿了,或者是得要给他换个姿势,要不就是他什么地方有点疼”)和情感信息:妈妈对她的宝宝感到同情。“是的,是的,我的小冤家,该喂奶了”。他的妈妈把奶头塞给他并对他这样说。婴儿的大脑计算机开始在他妈妈那里创造出一个程序:“她声音的音色,奶头和乳房的温柔接触,使用的语言的旋律(亲切的旋律)”。
婴儿咬住奶头,然后又睡着了。妈妈知道自己“这回猜对了”。在另外的时候,在摇篮里给他换了姿势和给他奶嘴。他还是哭。给他换了尿布,继续哭。这时候,他母亲知道,宝宝出了什么事情。哭是宝宝跟母亲(或其他成人)的唯一的交流系统。
d.谈判的杠杆
有时候两个对手用不同的武器玩一种死亡游戏。一支老鹰可以跟蛇进行殊死搏斗。游戏的目的就是杀死对方并将其吃掉。老鹰的武器是它飞行的机动性,它强有力的爪子和它锋利的鹰嘴。蛇的武器是它自己身躯的有机腱,扑过去缠绕和窒息猎物时的灵巧和口中的毒牙。哭是大自然交给孩子跟成人谈判和交给女人在跟男人进行的游戏中企图获胜的武器之一。
我们来看一场发生在凌晨三点的孩子跟他的父母的角逐。孩子要去父母的房间里睡觉,那里他感觉更加安全。父母曾决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给他开这个不好的先例。两岁孩子的武器就是他的哭声。他的成年父母的武器就是讲道理,推理论证,哄骗,威胁的能力和自然的他们超出很多的身体力量。游戏开始了。孩子在凌晨三点放声哭了起来。吵醒了父母。胡安内心讨厌孩子,讨厌这猪狗一般的生活,讨厌他床上伙伴“装聋作哑”的自私自利。孩子继续在哭。在成人大脑计算机里输入程序已固定:单调的哭声将引发生气和愤怒的情感。
“孩子在哭呢”,母亲嘀咕着。“我听见了”父亲答道,翻译成天主教徒的语汇,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不一下子起来,你是母亲呀?”。母亲起来了,进到小宝宝的房间里:“怎么了?你要干什么呀?”。“我要跟爸妈睡”。“你不应该去爸妈的房间里睡觉”。孩子大哭反攻。母亲使用她的理性武器:“听着,好孩子,这个是你的房间。 比爸爸妈妈的房间更漂亮。再说,你最喜欢的娃娃和玩具也都在这里呀”。孩子坚持说:“要跟爸妈睡”。“乖孩子:你知道吗,你一向表现非常好,所以爸爸妈妈非常喜欢你。如果你表现不好,你知道爸爸会生气的,然后老妖怪就会出现了”。妈妈用伦理威胁,用恐怖人物的出现,用取消父母之爱,用父母权威的各种迹象来哄着孩子。小孩子自己咬上了奶嘴作为休战的表示,深深地叹了口气,停止了哭泣。母亲给了他一个吻作为奖赏。孩子输掉了第一战役。
妈妈回到了床上。五分钟之后,孩子无意识地直觉感到经过一段表面上的休战之后再次进攻,对手将会被削弱,他又哭了起来。“还是我去吧----父亲说道----,我来教育教育这个小少爷。你要干什么?”父亲用一副母亲讲过的妖怪的声调对他说。孩子明白游戏进入到严酷性和耗时性的新空间了。“我要跟爸妈睡”。爸爸让他做一个选择:“你愿意我给你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吗?”。孩子含上奶嘴,同意了这个补偿方案。爸爸内心里咒骂着白雪公主,小矮人们和这些所有人的妈,双眼带着睡意,开始讲故事:“从前呀……”。 故事经过压缩,讲完了,他给孩子一个吻后回到了床上。孩子第二战役又输掉了。
又过了五分钟,孩子拿起同样的武器:哭来反攻了。“他愿意,就让他哭去”----父亲说----
“他就像你们全家人一样大脑壳。愿意哭,就让他哭去。别理他。”孩子毫不间断地奏起哭的旋律。飘出来的这种旋律,在成人的大脑计算机里激起高强度的愤怒。过了十分钟在大人看来是过了十个世纪,最终父亲又下床了。“你是个死脑筋的大脑壳。你听我说。我可不想让你的屁股发热,但是你如果还是继续哭的话,我可就得打你几个大嘴巴了,你明白了吗?”。孩子察觉游戏已经接近尾声了。孩子拿出了他最后的措施:放出了哭声的全部和旋。父亲这时候害怕吵醒邻居。抄起了孩子不论是那儿打了几巴掌,同时嘴里厉声责骂着。孩子尽可能忍受着折磨即不吭声也不再哭泣。已经不再需要哭泣了。孩子赢得了游戏。面对父母貌似强大无比和不可战胜的武器,孩子的哭声武器就好比是小玩意似的。尽管如此,孩子可以赢得游戏。
9- e 眼泪,爱情的旗帜
福音书讲,当人们看到耶稣在知道他的朋友拉萨罗的死讯放声痛哭的时候,都说:“你们看他多爱他呀!”。一个发现和衡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的程度的方法就是分析他在知道某个人的死讯时,大脑里自动产生的情感/生物化学的反应。“我以为自己把马丽.卡门全都忘了。我们在很久以前谈过恋爱。她跟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也是娶了另外的女人我也有了孩子。当我听说她突然死了,我内心感到一种可怕的撕心裂肺。我像个孩子一样痛哭。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心底里一直在爱着她”。 跟我讲这故事的是一次长途飞机旅行的同伴,最终他把我当作最亲密的朋友而跟我讲了他的一生(是那种我再也没有碰到过的瞬间亲密友谊)。
我们来分析这种天然的,自动的,部分是情感的,部分是生物化学的突然降临到当事人的反应。大脑一点一点地建立起我们称之为“脑村”的地方:一系列的人物进入到大脑里带着各自的触觉,思想和情感特征。每当这位先生跟那个女青年讲话时,每当他们亲热时,每当他们争吵时,每当他们共同进餐或同床共眠时大脑都刻录下这些场面。而当大脑计算机得到一个人的死讯,大脑就自动地按照在大脑档案库里的登记回顾这个人的生平。于是,大脑计算机,按照哭的程序定律,自动地打开了哭的愿望闸门:80度乘上80度的爱情积累。
也许同时打开某种强度的哭的愿望,还因为累积的仇恨而感到不同强度的轻松感。有时候在大脑不同的档案库里积存了相当程度的爱和相当程度的恨。我们再一次地看到,个人是如何地在哭,笑,吃饭或小便的愿望释放上毫无发言权。大脑是采用生物自然和生物文化乐谱的情感乐队的唯一指挥。是否也存在一个哭泣的生物文化乐谱呢?
f.哭泣的生物文化乐谱
哭,如同我们所见,是按照遗传规律建立在大脑计算机里的一个软件。在任何文化里,都没有刚出生的婴儿就开始讲话或是笑的。在所有文化里,婴儿“讲着”同一种哭的语言,遗传世界语里的一类。在任何文化里,都不容许男人是用哭来跟他的太太来谈判。尽管如此,还部分地存在一些文化游戏的规则,在那里,盛行哭的使用和滥用。在有些社会里,准许----也许是推荐甚或是规定的----某些妇女在世界的大剧场上,在一些人或一些重要人物的葬礼上,可以担当哭丧者的角色。那是雇佣者。不是由于对死者感到悲哀,而是为了挣几个钱。
那么个体能不能无视大脑计算机的指令,想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呢?如我们所见,遗传和大脑程序里预设了个体可以无愿望地笑的内容。在这种情况下,大脑计算机不支付任何情感酬金。对眼泪也是同等的情况。个体可以假装哭,就如同可以假装笑和假装说话似的。如果毫无愿望地哭,大脑计算机不支付任何情感补偿。
在所有文化里,都承认当一个亲近的人去世时,哭泣将能够让人“安静很多”。 这里所有愿望在三种时候的同一规则都是有效的:1)大脑发出清库的愿望: 尿液库,精子库,泪水库;2)个体服从指令:清空这三个库中的任何一个;3)得到预先承诺的情感酬金(实际上,正如我们所说,就是大脑计算机停止用这些愿望的不愉快感来滋扰他了)。至于眼泪,有时候无法装相,就跟膀胱清空尿不出来一样。可以假装对死者的悲哀,放出哭号的旋律,但无法让双眼淌出半滴眼泪。雇佣女们时常使用某些化学产品来使自己泪流满面。
我们还必须注意到事实是这些哭的雇佣者们是女性而非男子。葬礼上,一群男人号啕大哭那就成了一场喜剧演出了。我们在这里再次发现文化是大自然的婢女主题的变异形式,文化听命于大自然。尽管如此,在某种场合下,在某些文化里容许假哭----葬礼上的哭丧妇或是戏剧,电影和电视里的演员们----,“鳄鱼的眼泪”是禁止的。有时候,父母会责难年龄幼小的孩子一说就哭或是滥哭,他们使用这个游戏陷阱:毫无愿望地哭,假装哭,用装出来的眼泪来“糊弄”父母。有一对夫妇当着我的面甩出一堆闲话。丈夫说:“你那鳄鱼的眼泪一点都不能打动我。我太太开始用她那眼泪来打动我的心,直到我发现那纯粹是个闹剧”。太太讲:“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知道我是没任何本事欺骗你的呀”。
g 哭的社团
一个社团是一群非个性化的个人或为了一个共同的东西而结社的集合体(社团:一人为大家)。有时候所有成员为一个享有很高尊敬度和亲切地“活在”这些成员大脑里的人的死而痛哭, 这个社团团结在一起,结社在一起,相互沟通。一家的成员在为父亲,母亲甚或是一个儿子/兄弟的死而痛哭的时候,相互沟通,凝聚成强烈的情感关系。一个领土社区也可以为一个令人热爱的图腾(请见我的另一部著作《游戏规则:部落》)或一个可爱的图腾人物的去世而感到特别的团结。
“De Gaulle est mort: la France est veuve”(戴高乐去世了;法兰西成了寡妇)。蓬皮杜用这句话告知法国人戴高乐的死讯。这句话浪漫并且近乎诗句,但是科学上准确恰当。在经济上,思想上和政治上争论对立的法国人团结在一起,为那个在当时受到所有的祖国之子爱戴和怀念的伟大法国人的逝世而哭泣。丘吉尔的去世同样,在伟大君主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的臣民大脑里,引发了一场类似的哭泣浪潮。在西班牙,佛朗哥的去世引不起一种与之匹敌的悲伤和哭泣的情感。相反,菲利克斯.罗德里各斯.德.拉.弗恩特(1928-1980西班牙生物学家,动物研究专家,在阿拉斯加航拍爱斯基摩犬时,飞机失事。其主编的《人与大地》电视系列纪录片曾在我国中央电视台播放过----译者注)的逝世却感动了整个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