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渭县志》:50年代末大饥荒实录 该《县志》记载:1959年全县粮食实产8,300多万斤,虚报1.8亿斤,征购3,800多万斤,人均年口粮20斤。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全都啃了嚼了,榆树皮、杨树皮剥光了,柳树皮也剥下来烤干磨成粉咽了下去,荞麦皮也烧成灰,和在水里喝下去,连棉絮也扒出来吃了。人肿得不成人样。1959年仅上半年就饿死了6,000多人,一直到1960年冬季,人还在继续饿死。 但省、地、县委不承认通渭灾情,反而认为是地、富分子捣鬼,组织“千人整社团”,召开万人斗争大会。他们到老百姓家翻箱倒柜、掘地挖墙地搜刮粮食,把拿不出粮食的妇女,剥光衣服,用绳子扎起阴毛拉出去游街示众。许多人被活活捆死、吊死、打死。如此灭绝人性的恶行,当时的工作组记下了128种。 该《县志》记录了大量人吃人事件。一户农家只剩下父亲和两个娃。父亲偎在炕上,饿得只剩下一口气。一天,他歪斜地撑起了身,给锅里添上水,女娃被赶了出去,等她回来,弟弟不见了,锅里白花花的,灶边是堆白骨头。隔了几日,父亲又给锅里添上水,女娃吓得浑身发抖,哭着说:“大大,别吃我,我给你搂草、烧火,吃了我没人给你做活。” 1959年入冬,饿死的人更多。人饿极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怕,就想吃,饿死老人的,饿死婆娘的,把人煮了吃,肉割来吃。还有的把娃娃吃了,把外逃来的人杀了吃的。吃了自己的娃娃,吃过就后悔了,恨自己。人们普遍浮肿、中毒,人不像人。那时候,人饿死也不知道往外跑。人们怕事,相信政策,想共产党会把人救出来,不会把人往死里饿。 《通渭县志》主要编纂者张尚质当年是《甘肃日报》的记者。灾后,他随省委工作组到通渭放粮,写了通渭饥荒死人的内参,为此险些被扣上“右倾”的帽子。当时他回到家乡,路边、田里,到处都是死人,遍地白骨无人收,老百姓一想起就流泪。张尚质所在村,人饿死了三成,他一家就死了3口。几十年过去了,仍然记忆犹新,决心要编纂这部县志。 共产党总是说1958年至1960年是“天灾”,而《通渭县志》用事实记录了灾难的真正原因,完全是人祸:1958年5月,中共通渭县委书记席道隆以“先进县代表”身分在北京列席了中共八届二次代表会议;6月,全县抽调农村近20%劳动力参加引洮工程;8月,响应毛泽东的指示,大刮共产风,办公共食堂2,759个;9月,为迎接中央检查团,全县调集近40%的劳动力,大搞形式主义的水利工程;10月,县委又组织6万多人,用“野战兵团作战法”大搞深翻地“放卫星”。 《通渭县志》记载:当地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后,县政府曾草拟了挽救局面的布告,受到群众欢迎。但在中共八届八中全会后,被视为“右倾”思想,召开“万人斗争大会”,错整了一批干部和群众。老百姓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整死,要么饿死。有的人被活活捆死、吊死、打死;更多的人有粮不敢吃,有野菜不敢挖,有路不敢逃,只能活活饿死。当地流传下来一个顺口溜:“吃饭舔碗,通渭人的出产”,便是当年这一惨剧的历史见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