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乔芬钰每次听了蝴蝶回报工作,总是说:“你工作得出色,上级很满意。”
蝴蝶心想:“这上级究竟是谁?”她曾几次想打听打听,可是话到了舌尖,又咽回肚里去了,因为乔芬钰对她说过,不该知道的事,不要打听。
一天晚上刚上班,蝴蝶在下楼梯时,与一个陌生人相遇。此人正上楼。她靠墙站在平台上,给他让路。她觉得此人有几分派头。他中等个头,身躯肥胖,五十岁出头,黑色西装,黑色皮鞋,白色衬衫,蓝色领带,腋下夹着个棕色公文包,浑身上下都很讲究。刮得光溜溜的长脸,像个吹起来的猪尿泡;两道秃眉下嵌着一双三角眼睛,从金边镜后,透着盛气凌人和自命不凡。他气喘吁吁地走上平台,瞪起黄眼珠子瞅了瞅蝴蝶,神态十分矜持。他登上两节楼梯,突然停下来,扭过头又瞅蝴蝶,恰巧蝴蝶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了片刻,然后各自转过脸去,走自己的楼梯。
“这真个绝色货!”那人暗自感叹。他看见眼蝴蝶,突然觉得心神恍惚,仿佛魂被勾走,一只脚踩在阶梯的楞子上,脚下一滑,啪的一声摔了狗吃屎,眼镜掉在了楼梯上。
蝴蝶听见背后的声响,转身去看,见那人挣扎着要爬起来,赶紧过去扶他,关切地问:“您没摔着吗?”
“我的眼镜呢?”那人沮丧地说。
蝴蝶帮他捡起眼镜。
他接过眼镜,用手抹了镜片,晃了晃镜腿,自语道:“没摔坏。”说着,他又重新戴上眼镜,用两只手仔细地拍了拍身上粘的浮土,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蝴蝶,继续上楼梯。
“这人是谁?他找谁呢?”蝴蝶在心里问。
蝴蝶觉得他很可疑,看样子不像来消费的,来消费的人先去接待处,然后由服务小姐乘电梯领到包间。”她想弄个清楚,于是转身上楼,尾随着他,监视着他的行踪。
上了二楼,她发现那人悄悄地推开经理室的门,走了进去。他知道此时乔芬钰正在经理室。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经理室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静听。乔芬钰和那人的谈话,从门缝飞了出来,听得清楚清楚:
乔芬钰说:“很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好哇!我要正给你打电话,向你汇报工作呢。下午拨了几次你的电话,一直占线。”
那人说:“近来那边有些忙,走不开。”
乔芬钰说:“你得注意身子呀,累坏身子,挣多少钱也没用。”
“你说的一点也不假,可是责任在身,好像上了贼船,不能不干呀,当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呗。”
“那是那是,那也得悠着点干。”
“是是。谢谢提醒。”
“谢个啥呀?喝茶喝茶!这是你最喜欢的绿茶,是一个姑娘前几天回方南方探亲带回来的,你看这颜色,绿油油的,多鲜嫩,你闻闻这味道,多醇香!在北京能喝上这样的新鲜茶,除了中央领导,我看呀,没几个人。”
“看你说的?现在开放改革,全国经济搞活了,海南岛的鱼运到北京,还活泼乱跳,北京的烤鸭运到海南岛,还热气腾腾。有钱能买鬼推磨。只要你有钱,又舍得花,除了天上的星星和人的真情用钱买不到,啥买不到?别说新绿茶,就是灵芝,鹿茸,燕窝这类珍贵的东西,一个电话就会很快给你送到家里。不信?你要多少?我这就给你联系。”
“倒是你们这些文化人,见识广,肚子里有货,啥都知道,一张嘴就是一大套。我就爱听你说话,和你在一起挺长见识。你说的灵芝啦,鹿茸啦,燕窝啦,那么贵的东西,我想也不敢想。我能喝上这样的绿茶,也是托你老的福。快品赏茶,快喝快喝!”
“嗯,不错!不错!味道好极啦!”
“这一筒是给你的。”
“多钱?”
“还给啥钱?这是我孝敬你的。”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个啥?这次过来你有啥重要指示?”
“进来娱乐厅的情况咋样?”
“很好。”
“你说得具体些。”
“客人反应姑娘们漂亮,水灵,温柔,服务态度越来越好。这是意见簿,你看看。”
沉默了老半天,那人说:“很好!很好!你抓得不错。收益呢?”
“今儿是周一。上周的进账是五十六万元,比上上周多收入五万五千元。”
“好。这是个很好的势头。”
“我想问你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问?”
“啥事儿?说吧!”
“近来扫黄的风声很紧,我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担心啥时候我们这个娱乐厅被警方端掉。”
“你大胆地干吧,别整天怕这怕那瞎琢磨。”
“不是瞎琢磨,太有可能了。前天晚上,不少酒吧被突然袭击。你没看电视吗?一大帮男女光着身子,暴露在电视屏幕上。”
“你放心好了,即使全国的娱乐停都被查封了,我们人间天堂也安然无恙。”
“我们娱乐厅的老板到底是谁?根子这么硬?”
“我说过,我不知道。你我没必要知道。上你的班,挣你的钱就行了,操那份闲心干啥?”
“也是的。那我就吃了定心丸了。”
“哎,你那个助理如何?”
“她干的不赖,挺机灵,工作很认真,也有办法,很会调节客人之间的关系。你想见见她吗?”
“呃,好吧,见见吧。你不要向她说我的身份,就说我是来消费的客人。”
“好。我知道。”
蝴蝶听到这里赶紧转身离去,匆匆走下楼梯。
她走进接待处,看见邢严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后脑勺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她正要转身离去,邢严福发觉了她,像个皮球似的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打了一个大哈欠,睡意朦胧地说:“是你呀,蝴蝶,我正在想着你哩。”
“有事儿吗?”蝴蝶一本正经地问。
“我昨天梦见了你的宝宝,活泼乱跳的,很可爱。”邢严福搭讪着说。
蝴蝶知道,他没话找话,即席编造故事,向她献殷勤,勉强地笑了笑说:“没有别的事儿吧?我还忙着呢。”
“快清明节了,你的宝宝的在天之灵给我托梦,让我们给它上坟去。”
“哦,清明节到了!”蝴蝶恍然大悟。
“到时,我和你一起去给你的宝宝扫墓去……”
“邢主编,你真会献殷勤!”乔芬钰突然出现在接待处,打断了邢严福的话,笑着说,“蝴蝶,你来一下。”
邢严福“嘿嘿”地笑了笑,又坐在了沙发上。
蝴蝶转过身去,说:“乔姐,有事儿吗?”
“你跟我来一下。”乔芬钰神秘兮兮地说,蝴蝶跟着她走出了接待处。
乔芬钰接着说:“有个客人要见你。”
“我今儿不能陪酒。”蝴蝶敷衍着说。
“咋啦?”乔芬钰睁大了眼睛。
“我来例假了。”蝴蝶编造借口。
“人家不一定让你陪酒,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这不大可能。凡是来这里消费的人,那个不是馋猫?”
“你说得也对。这个客人是我的个熟人,我了解他,他对酒色不感兴趣,只是想和你聊聊。”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
那人正坐在经理室的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喝茶,见蝴蝶跟着乔芬钰进来,立即起身,惊愕道:“这就是——”
“这就是我的助手,她叫蝴蝶”乔芬钰介绍说,“这是我的老朋友邱局长。”
“邱占祥”那人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用右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红着脸说,“原来你就是蝴蝶?”
“咋闹的?你们认识?”乔芬钰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刚才我下楼梯时,和邱局长打了个照面儿。”蝴蝶微笑着说。
“你们到里屋谈吧。”乔芬钰说着,将一个带轮子的文件柜轻轻地推到一旁,现出一道嵌在墙上的白色门,不细看,很难发现是道门,因为颜色和墙壁完全一样。她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转向邱局长,“请进!”
蝴蝶从来没有想到文件柜子后面有一神秘的道门,她感到很惊讶,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个邱局长对这道门很熟悉,因为乔芬钰让他们进里屋谈,他立即站起来走到文件柜跟前等着。此人究竟是谁呢?蝴蝶心想。
蝴蝶跟着邱占祥走了进去,好奇地环视起来:房间几乎呈正方形,很宽敞,没有窗户,天花板上镶嵌着许多圆形灯,像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屋里摆设高档,布置讲究,红色波斯地毯,红木长沙发,红木条式茶几,红木衣柜,红木双人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整整齐齐地码着两条粉色绣花缎被子。北墙上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靠着北墙东西方向摆放着的床清晰地照映在镜子里,咋看起来仿佛并排摆放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床,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靠南墙摆放着两个形如凤凰的根雕花架,每个花架上放着一盆君子兰,君子兰养得很茂盛,宽大油绿的叶子,金钟般的花朵,散发着谈谈的清香。
蝴蝶心想,这间屋子是作啥用的,这么隐蔽,布置得这么奢侈。
邱秋占祥呢?他走进室内,仿佛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把西装上衣脱下,挂在沙发后的衣架上,用双手整理了一番领带,然后坐在沙发,抬起脸对站着发愣的蝴蝶瞅了半天,咧开大嘴巴“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说:“请坐吧!”
蝴蝶觉得,邱占祥的目光和笑声充满了邪恶。她想起了一个魔鬼吃人的童话故事,那魔鬼每次吃人前,就是那样阴森森的目光和笑声。想到这里蝴蝶精神突然紧张起来,眼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邱局长对她不怀好意,心里盘算着如何和他周旋。从偷听他和乔芬钰的谈话中,蝴蝶判断出这个人可能是姬凤兰的上级,对这个娱乐厅的内幕知道得更多。这是送上门的“舌头”,要抓住他。想到这里,她脸上换了坦然自信的神情,说了声“谢谢”,便坐了下来。
乔芬钰分别给邱占祥和蝴蝶沏了一杯茶,谄笑着说:“你们谈吧,我去处理些事。”说完,她转身走出屋子,随手将门紧紧地关上。
邱占祥端起茶杯,撅起嘴唇,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着的茶叶,抿了一口茶水,对蝴蝶说:“喝茶喝茶,这是上等新鲜绿茶。”
蝴蝶说:“我不喝茶。”
邱占祥说:“绿茶是好东西,不仅能助消化,还有防衰老、防癌、抗癌、消炎等功效。”
接着,他兴致勃勃地讲起了红茶、花茶等茶叶品种的的功效。
蝴蝶发现他是在卖弄他的知识,心里十分反感,但出于礼貌硬着头皮听他滔滔不绝的演讲。
邱占祥很快发现蝴蝶对他的话不感兴趣,突然改变了话题:“姑娘哪儿的老家?”
“湖北的”蝴蝶淡淡地说。
“应该说,你家乡出产茶叶。”
“是的。”
“既然你生长在出产茶叶的地方,应当喜欢喝茶。”
“那不一定。我就不喜欢喝茶。”蝴蝶不客气地说。
邱占祥脸上出现了窘态,用一只手扶了扶眼镜,两束贪婪的目光从眼镜后面射出,在蝴蝶高耸的胸脯上乱扫射,用猥亵的口气说:“我就喜欢你这样说话直爽的姑娘。”
蝴蝶低着头,不动神色,寻思如何对付这只色狼。
邱占祥往蝴蝶跟前挪了挪肥胖笨重的身子,突然伸出左手,搭在蝴蝶肩头上,说:“我喜欢你!”
蝴蝶像被蛇咬了似的,身上哆嗦了一下,“啊!”地叫了一声,随即跳了起来,接着又坐下,眼里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邱占祥被吓了一跳,像被火烧着了似的,将手抽回来,镇静了片刻,然后伸出双臂将蝴蝶揽在怀里,低声说:“我要你!”
“不行!”蝴蝶用坚决的语气说:“我买唱不卖身。”蝴蝶说着,用力从邱占祥的双臂中挣扎出来。
“我今天就要你。”邱占祥一脸无赖,“我亏待不了你。”
“你咋做才能不亏待我?”
“我给你钱。”
“这还要说?你得给我买一套房子。”
“我答应你。还有呢?”
“你告诉我,你和乔经理是啥关系?”
“我是他的上级!”
“我们娱乐厅是私人开的还是国有的?”
“哪有国营的娱乐厅呢?”
“那就是说,我们娱乐厅是私人的,是吗?”
“你说对了。”
“是你自己开的吗?”
“我也是给人家打工。”
“我们不交税,扫黄的警察也不过问。到底是咋回事?”
“你知道这些没用。”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想知道的事不知道,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你得告诉我,不然我走了,我要上班去。”蝴蝶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坐下,坐下!咋耍孩子脾气?”邱占祥急巴巴地说, “我可以告诉你,有两点要求,第一你保证守口如瓶,不告诉任何人。第二,今晚你得听我摆布。你能做到,我就告诉你。”
“你说吧。”
邱占祥压低嗓音说:“这是XXX的侄女XX开的娱乐厅!我也没有见过她。我的上级的上级才能看到真正的老板娘。我们都是单线联系。你明白了吧?”邱占祥说着,又突然伸出手臂,将蝴蝶搂在怀里……
第三十四章
邱占祥带着蝴蝶在北京转悠了好几天,看了数十处房子,蝴蝶都不中意,不是嫌楼层低,就是嫌楼层高,要么嫌环境不清静,或者嫌位置偏僻。最后他们在朝阳区一个地铁口附近的一个新社区,看了一套面积一百二十平方米的住房。蝴蝶犹豫不决,她在心中和邢严福给她买的那套房子默默地做比较。 这两套房子是在同一个居民小区,但不在同一栋楼。这绝不是偶然的凑巧,而是蝴蝶故意为自己的方便安排的,当然邱占祥和邢严福被蒙在鼓里。这两套住房面积一样大,楼层同样高,都在八楼,就是格局不一样,邢严福买的那套是两厅三室,邱占祥买的这套是一厅三室,各有利弊。
房子刚刚竣工,屋里充斥着着浓烈的水泥气味,呛得蝴蝶直咳嗽。邱占祥拥着蝴蝶说:“咋样?你满意吗?”
蝴蝶挣脱开邱占祥,不以为然地说:“说实话,我不喜欢。”
“现在只能是它了。先凑乎着吧,听说附近要盖别墅,到时我们把这房子处理掉,再买他一套别墅。你看咋样?”
“当然好了。但你拿啥让我相信你的话呢?”
“我用人格担保。”
蝴蝶冷笑了两声说:“像你这类人还有人格吗?”
蝴蝶被命运伤害的体无完肤,她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像以前那样柔弱,那样腼腆,那样温文尔雅了,她变得坚强了,泼辣了,尖刻了。她心中的报复欲望越来越强烈,她恨这个肮脏的人间天堂,恨那些有权有钱的肮脏男人,她决心要报复他们,把他们的丑恶嘴脸和卑鄙行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平民百姓对着他们的狗脸吐唾沫。
“看你说的!我咋没人格?”邱占祥红着脸争辩着说,看样子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性子。他在心中警告自己:“忍着!小不忍,乱大谋。”他知道要想把蝴蝶这个倾城倾国的美人拴住,必须顺着她,她像一匹烈马,动不动就要尥蹶子。
“像你这样的大局长,张口三讲四美,闭口为人民服务,可是暗地里尽干些见不的人的肮脏勾当,贪污受贿,保养二奶。还奢谈什么人格?”蝴蝶不屑地盯着邱占祥的眼睛狠狠地说,
“我是当过局长,可是我早辞职下海了。我现在是商人。”邱占祥辩解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这套房子我们就定下来吧。”
“你刚才说将来卖掉再买别墅。你用人格保证不行,因为你们这些男人没人格。我不认你的人格,我认你的钱。”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就给我一笔钱。”
“你要多沙?”
“一百万。”蝴蝶说话的语气很坚决,听上去不容置喙。
邱占祥沉吟了半天,不情愿地说:“好吧。过几天我给你个存款折。”
蝴蝶不高兴地说:“看样子你好像不情愿似的。那就算了,这房子我也不要了”她说着,赌着气,转身就要走。
“哎呀!姑奶奶!”邱占祥上前拉住蝴蝶的胳膊,用哄逗的口气说,“别耍孩子脾气。我明天就给你存款折。”
“那好吧。看来你还有点人格。”
“不扯别的了,我们看咋装修。”
“你必须按照我的想法装修。”
“这没问题,回头再考虑装修的事,保证让你满意。”
蝴蝶软软地说:“不合我的心思,我可不要。”
“你放心!我会让你满意的。”邱占祥说着,在蝴蝶的脸颊上使劲亲了一口,像放屁似的噗嗤的响了一声。
“真讨厌!你把人家弄疼了!”蝴蝶用手抚摸着发红的脸颊。
邱占祥哧哧地笑着,伸出贪婪的舌头像馋猫似的舔着黑紫色的嘴唇。
邱占祥为了讨好蝴蝶,第二天把一百万元的存款折送到了蝴蝶手里,抱着她亲吻了半天,喃喃地说:“从今以后,你属于我的,不准跟任何人接吻。”
“放你的臭狗屁!我永远属于我自己。”蝴蝶挣脱开他,跑到卫生间漱了老半天口,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是那么娇媚,像正月十五中天的月亮,突然发现脖颈上和脸颊上有几处被邱占祥咬的牙印,感到莫大的耻辱和委屈 ,怒火直冲脑门。她返回客厅,从茶几上抓起那个存款折,啪的一声摔在了邱占祥脸上, 接着朝他脸上“呗呗”地吐了几口唾沫,怒视着他说:“收起你的臭钱!”
邱占祥被蝴蝶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弄糊涂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擦去脸上的唾沫,结结巴巴地说:“你看你,咋发起疯了?”
“你才发疯呢?你们这些臭贪官臭暴发户用臭钱勾引美女,把她们一个个推到了堕落的深渊。你们要遭报应的,终有一天会受到公正的惩罚,法律的制裁。”蝴蝶说完,倒在了沙发上,用双手蒙住眼睛,呼呼地哭起来了,哭得那么伤心,全身在不住地颤抖。
邱占祥更糊涂了,他不理解蝴蝶的的表现为何这么反常,这么强烈,心想:“也许是她嫌钱少,也许是她看到这么多钱受到了感动,也许是她对我不喜欢,也许是向我耍娇,……”他用了许多“也许”,推测理解蝴蝶的古怪行为,然而是徒劳的。 他默默地坐在一旁,等蝴蝶平静下来,说:“我不明白你为啥这样?”
“哈哈哈哈哈!”蝴蝶坐起来,仰头大笑,笑声里充满辛酸和嘲笑!
邱占祥更感到莫明奇妙了,心想:“凡是美女都有一种怪脾气,这正是她的迷人之处。”想到这里,他用一只胳膊搂住蝴蝶的脖子,轻声说:“钱的事儿,你别担心。到时这一百万买别墅不够,我再给你。我还有个想法,你别在这儿干了。”
蝴蝶把邱占祥的胳膊扒拉开,说:“你让我到哪儿干?”
“哪儿也不去,就呆着。我养活你。”
“你每月给我多少生活费?”
“是你现在的工资的两倍,六千元,咋样?”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不想过寄生虫生活。”说到这里,蝴蝶突然换了话题,饶有兴致地问:“你除了管理这个娱乐厅,还有别的工作吗?”
“有。”邱占祥爽快地说,“在京城我还管着一个娱乐厅,等有时间我领着你开开眼见。”
“是同一个老板的吗?”
“不是,不过那个老板的后台也很牢靠。”
“咋个可靠法?”
“老板名叫XXX是XXX的外甥子。”
“啊?”蝴蝶听了吓得尖叫了一声,问:“老公,你真有本事,你到底是啥人?告诉我!”
邱占祥听蝴蝶叫他老公,感到非常得意,晕晕乎乎地说:“我的父亲在在战争年代立过几次大等功,在解放前夕牺牲了,我对他没有一点印象。不谈他了。我们去吃饭,今天我请客,请你吃人间稀有的东西。”
一辆红色桑塔纳在一家饭馆门前缓缓停下,司机从驾驶室出来,打开车门,邱占祥和蝴蝶先后从车里钻过出。
蝴蝶一眼就发现饭馆的招牌上写着:怪怪饭庄,停下来瞅着招牌,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邱占祥笑着说:“你感到这饭馆的名字很奇怪,是吗?”
“很好玩儿。”蝴蝶笑着说。
“这就是商家的聪明,用这个招牌吸引顾客。不过它确实与众不同。”
“咋个与众不同?”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身着红色旗袍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把他们领进二楼的一间布置雅致的包间,递给他们每人一本菜谱。
蝴蝶打开菜谱,发现每样菜的名字都很怪,价格贵得离谱,最贵的汤名叫三巴汤,两千五百元一碗。
邱占祥慷慨地说:“你想吃啥就点啥,别考虑钱的事儿。”
蝴蝶心想,反正他的钱不是从正道来的,不吃白不吃,于是一口气点了五个菜,一个汤。这五个菜是:醋溜天鹅翅,红烧哇哇鱼头,猴脑炖雪莲,灵芝炖熊掌,辣子炒虎肝儿。一个汤是,三巴汤。她得意地说:“老公,我选了五菜一汤。”
“哈哈哈!这也选了五菜一汤。”邱占祥眼里冒出了吃惊的神色,“咋搞的这么一样?这说明我俩真有缘。”
“真巧!”蝴蝶拍着手叫道。
“我选的就不要了,就要你选的吧。”
“不,人家想要。”
“能吃了吗?”
“人家想尝尝。再说六六大顺呀!”
“行,听你的。”
服务生很快为他们上齐菜,摆了满满一饭桌。
蝴蝶说:“这三巴汤是啥味道,我尝尝。”说着,她拿起羹匙,舀了半勺,放到嘴里,眨巴着眼睛,皱其眉头吧嗒了几下嘴,立即吐到了地上。
“咋吐了? 这汤很有营养。”邱占祥说。
“一股骚味,是用啥做的?”蝴蝶问
邱占祥仰起脑袋“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老半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三巴是用毛驴的嘴巴、尾巴和几巴做成的。”
“亏他们能想得出来。”蝴蝶说着,对每一个菜尝了一点,几乎都吐掉了,她最后要了一碗牛肉面。
他们吃完饭,邱占祥问来结算的服务生:“多少钱?”
服务生说:“一共两万二千五百四十元。 ”
“不多。”邱占祥不以为然地说,“过会儿我去柜台交。”
蝴蝶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会儿:“妈呀,这一顿饭花的钱够大约五十个农民一年的口粮了!”
当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紫红色封皮的存款折——她生平第一次见到一百万元的存款折,而且户名是她自己胡静——心里很不是滋味,忽而觉得,它仿佛变幻为一块巨大的盘石,把她压得粉身碎骨,忽而觉得,它仿佛变幻为一把锋利的匕首,捅进了她的心脏,全身的血液顿时流干,忽而觉得,它变幻为一只饿狼,疯狂地吞吃它的血肉!这种感觉使她忐忑不安,心惊胆跳,久久不能入睡。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好像吃了苍蝇,肠胃开始翻腾。她赶紧爬起来“哇哇”地吐了一地,呕吐物发出了让人窒息的酸臭味。她知道自己病了!
她仿佛又来到那个幽魂谷,看见那些幽蓝的花朵不住地凋落干枯。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脸上毫无表情,默默地收集干枯的花瓣。她想起那位银发飘逸的老人的话,知道这些花都是人间风尘女子的灵魂,只开一瞬间,凋谢后被倒在死海里喂蛆虫,那些蛆虫是嫖客的灵魂。她恐惧欲绝,转身便往回走,没走几步,那位老人又出现在她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老人笑呵呵地说。
“您好!”蝴蝶礼貌地问。
“姑娘你有啥事需要我帮助?”
“谢谢!”
“你做得很好,掌握了人间天堂不少情况。”
“我不知道将这些的情况告诉给谁?”
“把材料写好,一份交给反贪局,要小心从事,不要落在贪官的手里,一份在人间天堂后面的那条街的西尽头十字路口烧掉。别急着做,要继续了解情况,要详细、准确、无误。”
“我记住了!”
“你这样做,要付出代价的,甚至生命的代价。因此千万要小心谨慎。你害怕吗?”
“我不怕。”
“你的灵魂会变纯洁的。”
“我那一百万元的村款折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咋办?”
“这件事让你睡不着觉,是吗?”
“是的。”
“你知道这钱的来源吗?”
“邱占祥给我的。”
“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他咋弄到这么多钱? ”
蝴蝶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些暴发户靠坑蒙哄骗,偷税漏税发财。那些贪官凭手中的权力贪污受贿发财。你要动脑子,了解他们如何如何发不义之财,详细地掌握他们的犯罪事实。他们的钱都是平民百姓的血汗。你那一百万元应当归还原主。”
“原主是谁呢?请你告诉我!”蝴蝶的话声未落,老人突然不见了。
蝴蝶醒来,户外的天色已大亮,楼下包间里隐约传来了几声狂笑声。
她躺在被窝里,琢磨梦中老人的话:“他们的钱都是平民百姓的血汗。你那一百万元应当归还原主。” 她突然悟到,这钱应当归还给平民百姓。
她将那一百万从银行提出来,写了一封信,一并交给了电台。信的内容是:请电台代我将这笔钱归还给贫困地区的穷苦人。信上没有写名字,也没有注明日期。
第三十五章
清明节那天早晨,邢严福开着自己的那辆京吉普,来到人间天堂接蝴蝶,去给狗宝宝上坟。
前两天晚上,蝴蝶在宿舍正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电视,邢严福推开门走了去。
“有事儿吗?”蝴蝶抬起头,用厌恶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待理不待理地说,接着继续看她的电视,。
邢严福在蝴蝶身旁坐下,嬉皮笑脸地说:“哎,我有事来请教你。”
蝴蝶皱了皱眉头,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没有吱声。
邢严福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从衣兜里摸出一盒大中华,从中抽出一支,塞到嘴角,正要打火点烟,蝴蝶伸出手将烟抢下,仍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没好气地说:“讨厌!别在我屋子里抽烟。”
“你今儿咋啦?又发起疯了!”邢严福对蝴蝶的脾气感到莫明奇妙。
“你才发疯呢。这是我的家。谁叫你跑来放臭屁?”蝴蝶声色俱厉地说,“今后不准你在我面前喷吐臭气!记住了没有?”
“好好!记住了,姑奶奶。”邢严福嘻嘻地笑着说。
“到一边凉快去吧!谁是你姑奶奶?”蝴蝶不耐烦地说。
“我真有事找你。”邢严福用郑重的语气说,“哎,你说给你的狗宝宝上坟该准备些啥?”
蝴蝶用讽刺的口气说:“看你这个大主编,这点小事还问我?咋能编出好杂志?”
“这和搞杂志不一样,牛头不对马嘴。”
“是不一样,但共同之处是动脑子。我见你洗钱的办法很多,也很巧妙,这说明你脑子不笨。给狗上坟这事儿,我看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你咋不明白呢?”
邢严福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张了张嘴吧,又赶紧闭上了,心想,这个骚货真会狡辩?他挤着眯缝眼哧哧地笑了两声,说:“这样吧,我去买些冥币和香,买一盘红烧肉和四个馒头。你看咋样?”
“你真想敷衍我!”蝴蝶生气了,顿时沉下了脸子。
“好啦!好啦!这点小事而还生啥气? ”邢严福谄笑着说,伸手去搂抱蝴蝶。
蝴蝶挣脱他,情绪突然暴躁起来,伸手“啪”地打了他一个嘴巴,狂笑着说:“你这个没良心的色狼,夺走了我的贞节,满足了你的兽欲,转脸就不珍惜人了。我的宝宝是为救我而死的,我要祭拜它一生一世。给它上坟是我生命中的大事,怎么是小事呢?”
邢严福用手抚摸着被蝴蝶的巴掌打红的半张脸,极力抑制着心里涌动着的怒火,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幽默地说:“你温柔的巴掌,打得我心花怒放。”
蝴蝶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立即转怒为喜,噗嗤一声笑了:“老公真幽默!我和你打着玩呢?别生气。”
“看你说的?我生啥气?”邢严福笑着说,“有句老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没人爱。这说明,你爱着我,是吗?我爱死你了!”
“把爱字挂在嘴上没用。我要看你的行动。”
“我的行动已经证明了我的誓言。我弟弟来电话让我回家,我没回去。”
“你咋没回去?”
“为了给你宝宝上坟。”
“有啥事让你回去?”
邢严福说:“今天是我母亲九十大寿。前两天,我在老家的弟弟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给母亲祝寿,同时在清明节给父亲扫墓上坟。我感到左右为难,不回去吧,怕母亲不高兴,骂我不孝之子,别的亲戚也会笑话我。回去吧,我答应带你去给宝宝上坟。最后我选择了不回去,因为我爱你,狗宝宝是为救你的命牺牲的。祭拜它是你的心愿。我能不管吗?”
他心想,蝴蝶一定十分感动。会给他一个吻,来报赏他对她的忠心。他转过脸,注视着蝴蝶的脸色,观察她的反应
然而,使他失望的是,她不以为然地问他:“你不回去, 编造了啥借口?”
“我说,我病了,正在住院治疗。”邢严福的眯缝眼里挤出两束狡黠的光芒。
蝴蝶用鄙视的眼神注视了他老半天,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愧为是主编,编造的借口天衣无缝啊!真让人敬佩!”
邢严福从蝴蝶的神态和语气中发觉,蝴蝶不赞成他的做法,寻思如何辩解。
蝴蝶接着说:“我鄙视你!”
邢严福感到不解和委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不语。
蝴蝶接着说:“一个对九十高龄的母亲都撒谎的人绝对没有良心,也没有爱心,更没有责任性,只有兽性。”
蝴蝶的话像一根无情的木棍,重重地打在邢严福的秃脑门上,打得他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沉默了足有五分钟。
邢严福搭讪着说:“要不这样吧,我去花圈店订做一个花圈。”
“不要花圈。”
“那要啥?”
“要两束鲜花,白色鲜花。”蝴蝶说,“现在我给怪怪饭庄打电话,给宝宝预订祭品。”蝴蝶说着拿起茶几上的电话,飞快地拨了几下电话号码,对着话筒说:“你是怪怪饭庄吗?”
对方说:“是的。你要预订饭吗,请讲!”
蝴蝶说:“醋溜天鹅翅,红烧蛙哇鱼头,猴脑炖雪莲,灵芝炖熊掌,辣子炒麻雀肝尖儿各一个。三巴汤一碗,要大碗的。还要五个大馒头,要求每个半斤面。你给我打包我好,我后天早上七点钟去提货。”
对方说:“好的。还要别的吗?”
蝴蝶说:“不要了。”
对方说:“请报你的大名!”
蝴蝶说:“邢严福。开字加耳旁,严寒的严,艳福的福。”
对方说:“好了。记下来了。不过你得交定金。”
蝴蝶说:“一共多少钱?”
对方说:“你稍候。恭喜你,是个吉利数字!一共八千八百八十元。”
蝴蝶说:“好!谢谢!我们明天下午去交定金。”
蝴蝶打电话时,邢严福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一边用一只手反复搓自己的秃头顶。
蝴蝶放下电话,兴高彩烈地说:“老公,告诉你,我得到了一个吉利数字。”
“什么数字?”邢严福停止搓头皮,警觉地问。
“八八八!”蝴蝶激动地涨红了脸颊,显得更娇美了,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人们都说‘八八八发发发!’看来我要发财了。哈哈哈哈哈!”蝴蝶的神态很反常,发疯似的大笑。
“到底多少钱?”邢严福紧张地问。
“你猜猜!只准你猜三次。”蝴蝶俏皮地说,“猜对给你个长时间的吻,猜不对罚你趴在地上,学猪叫。”
“好,你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
“好!” 邢严福眯缝眼里冒出兴奋的光彩,“八十八元八角?”
“不对。”
“八百八十八元八角。”
“也不对。”
“八元八角八分。”
“胡说八道。告诉你吧,八千八百八十元。”
“啊!”邢严福仿佛被蛇突然咬一口,吃惊地从沙发上弹挑起来,随即又坐下,脸变得煞白。
“怎么?没想到这么多钱,是吗?”蝴蝶冷笑了一声说。
“是没想到。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邢严福为难的说。
“你会有办法的。用啥办法弄钱是你的事。”蝴蝶心里恶狠狠地想,邢严福这类色狼不择手段地洗钱,终有一天会受到法律的严厉惩罚,“你没猜对,罚你爬下学猪叫。”
邢严福想耍赖,可是转念一想,蝴蝶肯定不让,不如遵命,让她高兴高兴,于是爬在地上,移动着肥胖的身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学着猪哼哼呼呼地乱叫。
蝴蝶笑得前俯后仰,那小狗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朝邢严福汪汪地叫。
清明那天早晨,吃完早饭,蝴蝶坐在沙发上,等邢严福来接她给宝宝去上坟,想起了前天邢严福爬在地上学猪叫,不禁笑出了声音,自言自语地说:“真好玩儿!这帮无耻的贪官!”
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她站起来拉开门,看见邢严福站在门口。她把他让进屋子,径直问:“祭品取上了吗?”
邢严福兴冲冲地说:“取上了。用塑料袋装着,还带着盘碗筷子呢。”
“好极了!你是个好老公。”
“那你就慰劳我一次吧。”
“慰劳你啥?”
“这还要问?”邢严福说着,眯缝眼里冒出了贪婪的光芒,冷不防伸出双臂,将蝴蝶抱起来,放到床上,两只手在她的胸前乱摸。
蝴蝶挣扎着反抗,喊叫:“不行!不行!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清明节不能干那事。”
邢严福兽性发作,哪能罢休,把自己沉重的身子压在她腿上,像头公猪似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松开她的腰带,把一只手插进了她的裤子。
蝴蝶知道,邢严福为给狗宝宝上坟,花了一大笔钱,他要她才能得到补偿,所以他今儿一定要在她身上发泄。然而,今儿上午要给狗宝宝扫坟,干那事对救她命的宝宝不敬。看来反抗是徒劳的,必须斗智。想到这里,她停止了挣扎,柔声说:“老公,你别急!你亲吻我!我来脱衣服。”
邢严福一听她软软的话,以为蝴蝶愿意给他,全身突然颤抖,四肢痉挛,立即松开手,将肥胖的身躯压在她身上,臭哄哄的大嘴巴,像个胶皮碗似的扣在她嘴上,伸出舌头往她嘴里塞。
蝴蝶突然张开嘴,使劲叫了一下他的舌头。
同时,那小狗跳邢严福背上,咬住他衣领愤怒地狂吠,
邢严福“啊呀!”叫了一声,从她的身上滚了下来,那小狗立即跳到了地上。他伸出手抹了一下嘴巴,拿到眼前一看,哭丧着脸说:“啊呀,你把我的舌头咬破了!真心狠!”
蝴蝶佯装委屈地说:“哎哟哟!我的老公,人家正激动不已,特别想要你,给你个热烈的吻,你不仅不迎合人家,反而临阵脱逃。算啦,这会儿我没兴趣,也没精神儿啦。我们先上坟去。”
邢严福无奈地摇摇头,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们开车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来到墓地已经上午九点钟了。
偌大的墓地上,数不清的小土丘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矗立着一行行灰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从远处望去仿佛幽灵在晃动,阴森森的,令人恐惧。笼罩着浓重的香火烟雾,不时响起呜呜的哭声,充斥着悲哀的气氛。天空阴沉沉的,太阳一直没有露面,仿佛故意躲藏起来,不愿意看到这悲哀的墓地。
蝴蝶和邢严福来到宝宝墓前,清扫坟茔,擦拭墓碑,放好鲜花,摆上祭品,点燃香火,两人跪下磕头。
蝴蝶反复默念:“安息吧,宝宝!”
邢严福在心中说:“天神保佑蝴蝶永远是我的。”
蝴蝶望着墓地,想象地下埋着的那些尸骨,活着的时候的摸样、生活和七情六欲,突然觉得人生非常无聊,活着的时候吵吵闹闹,争争斗斗,风花雪月,气一断,腿一蹬,便成了一杯黄土。于是,她心中突然产生了离开肮脏的昏沉、出家当尼姑的想法。
邢严福望着一个个摇曳着枯草的坟头,突然感到生命短暂,人生如梦,转眼就成了粪土。于是,他决心在活着的时候,要好好享受。
中午时分,他们返回城里。下车的时候,邢严福突然在蝴蝶脸颊上亲了一口,哧哧地笑着说:“午饭后慰劳我。”
“这会儿,就慰劳你。”蝴蝶举起手在他的秃头顶上啪的打了一把掌,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她发现人间天堂门前聚集着一大堆人,问身边的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这么多人在干啥?”
“看疯子。”高个子伸长脖颈,半张着嘴巴继续看。
蝴蝶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吃惊地发现,一个光着腚、蓬乱的头发覆盖着面孔的女人一边跳跃,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喊:“你们这些色狼,去去!你们见了美女就走不动了。我讨厌你们,去去,滚开去开走开!我的名字叫水上漂。你们看我跳得多好!就在水上漂!你们看我这奶子多大多白多结实?那些色狼就喜欢亲我的奶子。有一百个色狼亲过这奶子。有邢严福,还有朱纯才,还有许大喜,还有丘局长,还有毕主任,还有杨老板,苟老板,还有还有,大官大老板都有。我下过地狱,知道这些色狼要得高血压,高血脂,还有高啥?你们说说。哦!高血糖,还有高癌症。他们死后灵魂要被油锅炸,要被打入十九层地狱。他们坑蒙拐骗,贪污受贿,他们给了我很多臭钱。你们看看,我这个本本上都有他们的名字电话号码给我的钱数,啥都有,我把他们告到阎王爷那儿去了!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他们一个也跑不掉。我有罪!我想把蝴蝶杀掉,她命大没死成,她的小狗替了她……”
四个警卫扒拉开人群,像恶狼似的冲到水上漂跟前,一起动手,将她摁在地上,在嘴里塞了一团报纸,像抬死猪似的,抓着胳膊腿,抬起便走,后面跟着一大堆人,“嗷嗷”地叫着起哄!
“唉!”蝴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里,人的尊严被践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