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 (7)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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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舞 台 西头的零收地摊只是一小块,金盆寺是很大的。收税人被要求对店主、摊主人人熟悉,背得出姓名、说得出家世,像班主任之于小学生。小卫是靠他的年轻、聪明,大他十岁的眼镜是靠翻小簿子对照,才搞定的。人多了,事情就杂,好比森林里,什么鸟都有。每天有故事发生,有好戏在演出······比舞台上的精采多了!只要事不关己,尽可以从容、悠然地观赏······不在市场做的,还没这福份,他不知道人物之间的关系、背景····· 最近的几出活剧,只有一出是在西头:君子动口不动手,卖君子兰的两个东北男人互殴,一个连乌鸦都畏惧三分的蛮横大汉被打趴下,以至休克,满脸是血。打赢的是不爱说话、比较安分的瘦汉子。阿康们的草花摊子也遭了殃,他们害怕地逃开。起因是一句话:一个媳妇说另一个媳妇的衣服是廉价货。乌鸦幸灾乐祸,呱呱地点评一通,引起许多东北人的不满,被另一班反映上去,上面严令乌鸦闭口:不得介入事非中,这是原则。 东头一家专卖高价五针松的店被查封,原来这些树全是赃物。警察带走不知情的店主,戆性子老头曾是市劳模,拘留几天放出,已倾家荡产。他痛殴收货的儿子。这二十几岁的独子当夜委屈的自杀了······ 南头一家鸟店歇业,换成卖仙人球的开张了。店主原是外地人,搭上日本女人后抛弃家小,出去留学。学成归国,市里居然请他当处长。他还不干,弄了个南方美人在这儿开店。他在附近借独套房住,让女人学驾驶,要买轿车了。他赖税,专管员让小卫传他到小屋谈话,展示一叠控诉信:都是美人的女儿写来,“请求市场严惩拐带妇女的骗子,还我母亲”。他长得黑而粗像农民,说话娘娘腔,辩解说美人是被老头儿教授强奸的,老头现在不肯离婚,把孩子推在前头······骨感美人是南方那大学教员,不明不白地躲在这里。确是个尤物,像欧亚混血种,白皮肤如凝冻、高鼻梁、眼珠子发蓝像波斯猫,言谈客气,会争取人。眼镜搭过她脉:外语还可以,人是有点傻····· 北头民宅开出一家大店,想税务上照顾的要求在上面已打通,眼镜看资料后大惊:经理是高校的青年才俊,学界精英,曾在报刊署名文章批判及眼镜(批判就是骂人),法人是更有来头,马列教研室主任·····于是开张那天去看:师徒俩居然请一班和尚做开门仪式,乐器声中诵经,香火缭绕,轰动一时。乌鸦不解道:“难道家里死了人,道场一起做?”附近的工艺品小店,端来一盘盘的玉器和小玩意,递香烟给新店主,让披红袈裟的唐僧喷一下水(开过光能卖得贵)。总算见识那才俊了----见眼镜戴红袖布,忙打拱作揖。眼镜是奇怪的微笑,嘴里喃喃道:你没有胜利,我没有失败······ 西头一处民房住“晒搭”的老无赖夫妇,推个小车在市场卖茶叶蛋、热玉米,邻居没人敢惹,于是二老以全体居民的名义争门前一块地,半平米大(其实想敲榨一笔钱)。争不赢,勒令两个儿子不上班,来殴打店铺的小工---复员的解放军。二打一,还是输了,挂了彩。从此改演文明戏:大儿子用红药水扩大伤口,每天敲铜锣向路人演讲(小工已回避),小儿子弄一堆啤酒放店门口,坐着喝,每隔半小时,上前扯开裤裆,提出那玩意对准蝴蝶兰店的女老板喷射,围观人把路阻塞!来旅游的洋女士,看明白后大惊失色,转脸逃开。乌鸦看得津津有味,自愧不如。街道、警署、工商、里委觉得难处理,统统不管,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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