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会在心里反复刻画他的美好,以致于某些瑕疵被自觉地淡忘了。想必在他人心里也是如此,原本不够完美的我们,在别人的回忆里却变得日益美好,这个就是所谓相见不如怀念吧。
二十年不曾谋面的大学同学昨天发来Email,说起刚刚过去的毕业20周年同学聚会,因为隔着万水千山,我未能如愿参加,我的女同学在故地重游后勾起了对往日时光的回忆,她说华工变化好大,大到她认不出来那是我们朝夕相处了4年的地方,她说二十年的时光好长,长到足够让一个婴儿长成青年,也足够让曾经青年的我们成为中年人,我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因着这句感叹而格外善感起来,今天读到圣经中的“传道书”,不经意间又加增了这种情绪,书里说道:
“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已过的时代无人纪念,将来的时代,后来的人也不纪念。”
“人一生虚度的日子,就如影儿经过,谁知道什么与他有意呢?谁能告诉他身后在日光之下有什么事呢?”
我看到同学发来的照片中有年轻的学弟学妹们穿着礼服在校园里拍毕业照的镜头,免不了心思再次起伏,我们离去真的有这么久了吗?原来每一个时代的消失都只会在那个时代的人心中刻下烙痕,与后来的人毫不相 干。传道书说得不错:“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属于我们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但后来的人还会经历无数个这样的时代,除非真有沧海变了桑田的那一天。
同学还说,因为要好的我们几个女同学都没能参加,聚会对于她便不能触动起更深的情感,可是多少在心里有些感触,所以聚会一结束就想到写信给我。平常并无联络的我们,因着这短暂的共同的回忆,在心里瞬间又拉近了距离。我不由想起研究生最初毕业的那些年,我们都是极为内向又安静的女孩子,所以在二十五,六岁的高龄都还是小姑独处,偶尔通信,女友是极为聪明,文采丰沛的人,曾经在信里她写过这样一句话:我们在这样的境况,既不年轻,也不衰老,既不贫穷,也不富裕。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正是我原本打算写给她的,为了我们共通的心灵,我在心里几乎流起泪来,我了解她彼时的寂寞和无奈,正如她了解我那些年在人事中的挣扎和沉浮。我们恰如其分地理解着彼此的心情,默契至此,实不旺我们同窗四年的情谊。
其实我们并不是一样的人,我是敏感娇气的人,女友却是洒脱散淡的人,大学时我读着三毛和张爱玲的时候,女友读的是弗洛伊德和黑格尔,她不取笑我的浅薄,诚如我不羡慕她的深沉,两下里相安无事度过了四年上下铺的亲密岁月。她虽比我小,却沉稳内敛,从不感情用事,而我是出了名极端情绪化的人,所以某个下午的自习后我推门走进宿舍,全寝室的女生立刻对着我大笑,我莫名所以,直到女友拿出一本血型与性格的书,特地翻开AB型女子的情绪曲线那一页,瞬间我也爆发出大笑来,原来我这一类型的人情绪曲线是横七竖八,毫无章法,像是一个孩童随意用笔在纸上涂鸦之作,而其他血型的情绪曲线却都是有规律可寻的规则形状。我的情绪曲线由此在众人中成了笑谈,而我可亲可敬的女同学们即便在看到那些情绪曲线之前就已经无数次选择宽容我的无理和任性,任我情绪泛滥也不以为意,倒是想着法让我开心。日后离开校园的岁月里,每每在人情事故上遭遇挫折时都会想起单纯的校园时光和善良可亲的同学们,命运里注定了这一份美好的情感只是属于那个时代和那个曾经熟悉的校园。